第一章 天意如環因果循

第一章 天意如環因果循

「石道人,你還苦撐什麼?即使勝了二門主,還有本座呢?你就點一下頭,降了吧!」

虎頭頂上傳來「潛龍門」門主冷冰冰的聲音。

石瑩瑩聞言,不由更咬緊了玉齒,明眸挾霜,長眉含威,揮劍苦戰。

石瑩瑩在卧虎山半山腰,上山下山必經之道上,與穿黑衣蒙面的三個「潛龍門」高手戰在一起。

那三個黑衣高手,其中一個使的是外門兵器一支鐵槳,一個使的是銳,第三個使的是一對鐵流星!

這是石瑩瑩殺的第五批高手了,已有九個黑衣高手喪生在她劍下。

但她知道,這次也許再不能殺敗這批高手了!

這三個高手聯手,構成了一個三才陣的陣勢,她不容易破掉這個陣勢——

因為她真力已有所不濟,出劍與騰挪變化的身手已有了獃滯阻隔之象,步法已現零亂虛浮之兆!

她破不掉這個陣,只有死!

想到死,石瑩瑩可不是畏死之人!她決計作最後一拚!

她一閃身,以「斜插柳」的身法躲過鐵槳的一記「秦王鞭石」,又一縮身子,將劍一點,點退了飛來的鐵流星一招「風馳電掣」,然後猛往上衝起,是峨嵋門的獨門輕功「一鵠衝天」,接着是一招「鳳翔九霄」,身姿在空中曼妙地迴旋,衝下!

「天女散花」!

峨嵋劍法中一招取法佛教經畫中「飛天」身法的「天女散花」!

頭下腳上,一劍當先!

劍光閃耀間,揮灑出五朵劍花!

五朵劍花主要目標是罩向那使鐵流星的高手一個人!

石瑩瑩決意先毀掉他!

因為這對鐵流星太可惡了!出招陰損而卑鄙!且在這陣勢中最是變化莫測,具有威脅力!

反正大家都要死的!殺死一個是一個!

這就是石瑩瑩從空中撲擊下來時,腦子中閃過的唯一念頭!

一劍如電射下,無人敢攖其鋒!

使儻與使鐵槳的黑衣高手只覺這一劍法度森嚴,深奧莫測,銳疾無儔,五朵劍花都似乎罩向自己的,如硬要接招,只會命喪劍鋒之下!

兩人俱這樣想,各自跳出了圈外避招。

那使鐵流星的高手,見一劍正直射自己,威力無匹,怎敢接招?忙就地打滾,以地堂門的「就地十八滾」滾出!

這一招本用得不錯,正是避開劍招的高着,鐵流星還可以乘隙偷襲,以攻為守!

奈何他忽略了是在半山腰這一點!

而且這一滾也滾得太猛了些!滾得直出了山路,直向山下滾落!

山高百丈,這一滾下去,焉有命在?

只聽一聲慘叫,一命告終!

石瑩瑩見一招逼得使鐵流星的黑衣高手滾下山去,命喪山下,不由精神一振,一聲嬌叱,又一劍射向使鐵槳的高手!

使鐵槳的高手大喝一聲,一槳砸向石瑩瑩的劍!

使儻的高手則雙手握銳,一招「猛獅奔山」,刺向石瑩瑩後腦!

石瑩瑩躍身空中,弓鞋鞋尖在鳳翅儻上一點,身如飄風,一劍划向使儻高手雙臂!

使儻的高手不虞有此,待要變招,已是不及,招式已老!不得已雙手棄儻,弓腰急退。

石瑩瑩見機不可失,一劍虛晃,一個盤龍步,掉轉劍尖,刺向使鐵槳高手的眉心!

使鐵槳的高手見這一劍電光一閃,已到眼前,來得如此突兀,不由一呆!

這一呆足夠石瑩瑩劍擊殺死三個人了!

但石瑩瑩一劍刺出時,目光向外飛瞥了一眼,飛瞥之時,忽也一呆!

她臉色瞬間數變,欣喜、驚震、疑惑、痛苦……兼而有之!

只聽她喃喃道:

「是他!是他!」

這一瞬間,使鐵槳的高手已逃出了劍招的籠罩,撿回了本已喪生的命。

他驚悸之餘,也不由心存疑惑:

是什麼,使這個又勇狠又嬌美的女劍客,放過了必殺之機?

他這樣想着,也不由循着對方的視線向山下望去。

山下,一匹白馬如玉雪白雲一樣飛飄而至,又象一道銀色的旋風,閃電般射向山上!

「什麼人?站住!」一群黑衣武士在山腳下衝出,攔阻來馬。

馬上一個青年男子的聲音朗喝道:

「擋我者死!」

喝聲中,馬背上一個身穿白衣的人影躍出,身法俊美之至!

來人出劍!劍光閃處,槍折、刀飛、臂斷、血濺、人倒!

來人施展絕頂輕功,白衣一閃,射向山上而來!

來人背後,那些黑衣武土或仆或立,或驚散,或鼓噪以追趕!

但哪裏追得上來人?

來人瞬間已衝到了半山腰!

是敵非友!

使鐵槳的高手一經判定,再不猶豫,乘石瑩瑩猶在失神之際,一槳向石瑩瑩腰間掃去!

而使儻的高手,重抄起了鳳翅鎏金儻,也一儻攻出,推向石瑩瑩背心!

他們兩招攻擊,眼看將兀自不覺、呆望山下奔來之人的石瑩瑩,喪生於這兩件重兵器之下,忽有兩道白光一閃而至,隨這兩道白光一閃,兩個偷襲的高手各自受傷、驚退!

就在這時,那山下奔來的白衣高手已來到了石瑩瑩面前。

「你,你終於來了!」

石瑩瑩望着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風塵僕僕,白衣已變灰黃,頭髮蓬亂,臉上汗水沾著沙塵,想是日夜兼程,長途跋涉,未經櫛沐之故,那雙眼也佈滿了紅絲,臉上俱是疲頓之色!

但疲頓風塵之色,掩不去劍眉星目的英氣逼人!

來人正是獨孤展鵬!

獨孤展鵬望着石瑩瑩,鬆了一口氣:

「我終於趕上了!」

石瑩瑩目光複雜,凝視着獨孤展鵬:

「你來是——」

「報仇!」

獨孤展鵬吐出兩個擲地有聲的金石之音!

石瑩瑩不由嬌軀一震,花容失色:

「你、你真不放過我二爺爺?」

隨之一陣氣苦,一行清淚由玉腮流下!

獨孤展鵬忙道:

「瑩姐,你誤會了!我找的是『潛龍門』報仇!他們才是殺害家父家母和全劍庄人,毀我獨孤劍庄的真正兇手!」

一頓之下,又道:

「我這也是來救你二叔公的!」

石瑩瑩聞言,不由一怔,隨即疑疑惑惑地道:

「你,不是騙我?」

獨孤展鵬注視着石瑩瑩,溫聲道:

「你看,我會騙你么?」

石瑩瑩不由抬眼望向獨孤展鵬。

獨孤展鵬目露笑意。

石瑩瑩與獨孤展鵬目光一接觸,不由心中一盪——

他、他笑得好俊、好美!

這一瞬間,石瑩瑩呆了!

「告訴我,山上怎麼樣?」

獨孤展鵬揮手間,將兩個負傷后不思逃走,反而上來再行偷襲的黑衣高手點封了穴道,問石瑩瑩。

石瑩瑩陡地從神思迷茫中一震,回到現實中來,見獨孤展鵬正望向自己,似有所詢,不由臉一紅。

獨孤展鵬又問了一遍。

石瑩瑩這回聞言,臉容不由發白,噙淚道:

「我奉命守此,以阻上山之敵,並作為退路。山上打得很慘烈!我只知,知六師叔他,他已……」

「孟大哥?」

獨孤展鵬只覺一股血猛地衝上腦門,臉色一變,兩眼冒出火花來:

「孟大哥,他怎麼啦?」

石瑩瑩話未說出,先有一行淚水奔出了眼眶:「他已,已陣亡了!」

獨孤展鵬劍眉跳了一跳,語音頓從焦急、憤怒的火爆之聲,轉為冷靜,臉也倏變得陰沉起來:

「誰殺掉他的?韓師兄、邱師兄他們呢?他們怎樣了?還有大師哥……」

「一個使鐵扇的黑衣高手殺死孟師叔。張師叔他們剛經過了一場惡鬥,真力大耗。現是二爺爺正與『潛龍門』的二門主比斗……」

石瑩瑩道。

還沒等她說完,獨孤展鵬已抓起了她的手:

「我們上去!」

卧虎山虎頭山頂平台,兩撥人馬陣壘分明!

一邊是石道人為首的石門弟子。

一邊是一律黑衣蒙面的「潛龍門」高手。

鐵琴張、周無缺、高峽浪與南宮泰、韓六奇、邱漱梅俱都臉色蒼白,顯然俱都經過了屢番力斗!

韓六奇與邱漱梅並肩站在石道人身後。

鐵琴張閉目打坐,似在養神蓄氣。

周無缺的紅袍有七、八道兵刃划裂的裂口,臉上也有劃破的血痕!

高峽浪臉白如紙,竟斷了一條腿!

在高峽浪、周無缺與南宮泰中間,孟震東平躺在地上,胸前一道鐵扇劃過的傷口,血已凝固!

南宮泰的手放在膝蓋上,盤腿而坐,手象白石雕的一樣,又穩,又沉靜,又凝重,又有力。

石道人坐最前面,與一個黑衣蒙面、腰系金帶子的「潛龍門」高手,四掌相交,比拚內力!

石道人與蒙面客頭上,各有一縷白煙裊裊升起!

距比斗內的蒙面客八尺遠,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腰圍金帶,淵停岳峙地站在那裏,自有種一代宗師的風度!

距高大的黑衣蒙面客八尺遠,一個身材中小的黑衣蒙面人,腰系銀帶,臉只看着那身材高大的蒙面客。

距身材中小的黑衣蒙面人五尺遠,另一個黑衣蒙面人,更見矮小些,腰系銀帶,獨自站着。

再過去是一個肥胖、一個瘦長的黑衣蒙面客,站在一起,也俱腰系銀帶子,那瘦長的蒙面客手裏,赫然握著一把烏骨大鐵扇!

再後面是九個黑衣蒙面人,一律系銀帶子,俱都坐在地上,似在運氣療傷,又似在坐以待命!

兩相比較,石門師徒,人寡勢單,明顯處於劣勢!

那腰系金帶的身材高大蒙面黑衣客,哂然一笑道:

「姓石的,你的七個徒弟,那個叫孟什麼的,已送了命,這一矮一高兩個徒弟,雖在最後一戰中,打敗了本座手下三人聯手,但均受傷非輕,恐不能再戰了!這位邱公子與本座手下的大槍戰成平手,如欲再戰,本座手下也自會再次奉陪!最多是兩敗俱傷之局!這位韓壯士韓大俠與鐵琴大俠,各打敗了本座手下兩位高手,但再戰,怕要敗在本座未出場的高手手下了!至於這位南宮總管,怕也再戰乏力了!」

「如此情形下,你再苦戰,又有何用!難道非把石門師徒八人再搭上山中腰那位姑娘家的命,都交待在這裏?讓石家玄素劍就此絕傳?你……」

黑衣蒙面客話還未說完,一聲長嘯隨衣袂飄風之聲從山下飛傳上來!

從嘯聲聽,來人真力充沛、內功精純、功力雄厚,是一等一的大高手!

聽衣袂飄風之聲,來的不止一人!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身形略一震,隨即大喝道:

「潛龍升天!」

這一喝之下,全場皆動,情形大變,生出許多出人意外的變化來——!

獨孤展鵬剛撲到山頂上,便聽到一聲「潛龍升天」!

他飛瞥全場,首先看到的是站在石道人背後的邱漱梅,聽到「潛龍升天」四字,身形一震,冷冷一笑,一指戳向正在與黑衣蒙面客比斗內力的石道人腦後右邊的「鳳池」穴!

邱漱梅這一指剛戳出至半途,旁邊的韓六奇一掌如刀,削向邱漱梅戳出的手指,另一手化而為掌,一掌拍在邱漱梅腰裏,邱漱梅頓時被一掌推出去一丈多遠!

邱漱梅被韓六奇一掌打出后,打一盤旋,穩住身子,臉色大變,怒道:

「韓兄,你昏了不成?怎反打起我來了?」

韓六奇臉色鐵青,擰眉瞪目,沖邱漱梅吐出一個簡短有力的字:

「滾!」

邱漱梅一呆,忽臉色發青,目射寒芒,冷笑道:

「說好同時動手的,你,你現在不想報殺兄之仇,竟想當石維坤的孝子賢徒不成?」

韓六奇一頓,忽一挺胸,正聲慨然道:

「男子漢大丈夫,便報仇,也須光明正大!怎可作此小人行徑?」

邱漱梅陰陰一笑:

「哼!你現在這樣想!想石老兒害令兄時何嘗如此想?想想他那書房密室里,浸以藥水缸中的手,那些毒藥,還有……」

獨孤展鵬急叫道:

「還有『大聖門拳譜』是不?——五師兄,莫信他,這都是邱漱梅栽贓作偽所為!」

「你……」邱漱梅聞言,神情又驚慌,又羞怒,氣急之下,身子一晃,差點驚倒!

「背師叛門,罪不容赦!」韓六奇說完這八個字,已向邱漱梅攻出了九招!

邱漱梅快接快拆,連接八招!在第九招上,與韓六奇實對實對了一掌!

邱漱梅略一晃。

韓六奇蹬、蹬、蹬、蹬連退了四步!

「你!你剛才的比斗……」韓六奇怒聲道。

「嘿嘿!我既是『潛龍門』的人,還會真與他們打么?你就認命吧!」

邱漱梅冷笑一聲,欺前拍出了卧雷掌中的一招殺手:「雷電交轟」!

「未必!」

韓六奇虎眉豎起,目中精光一盛,怒眸四射,冷喝聲中,使出了「金猿手」的一招「天關證道」,威勢十足!人猱身撲上,與邱漱梅戰在一起!

就在邱漱梅一指戳向石道人腦後「鳳池」穴的同時,那距發令的身材高大黑衣蒙面金帶客八尺遠的那個身材中小的黑衣蒙面人一揚手,向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打出了一道黃光!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人怒喝道:「臭婆娘,敢暗算本座!」說話間已以「分光捉影」的手法捉住了那道黃光!

這一捉住,只聽「轟」的一聲響,那黃光竟爆炸,飛出一團五彩繽紛的煙火來,同時夾雜着飛針破空的尖細急銳的嘯聲!

「五毒天心針!」

那身材高大的黑衣人驚怒、恐懼的叫聲從濃厚的五彩煙火中傳出!

隱約可見一道黑影欲衝破煙火,向東北方向衝去,身形甚急!

那身材中小的黑衣蒙面人忽雙手作勢,於虛空中或抓或推,左右移動!

同時只見他那襲黑衣鼓盪如帆,人竟離地,緩緩向上升起!

「『離垢御毒大法』!」

這是坐着的九個黑衣蒙面人中一個蒼勁的聲音叫出,這叫聲中帶有強烈的恐懼,聲音發出都帶着顫抖與變調!

隨着那升在空中的中小身材的黑衣蒙面人的雙手之推送移動、抓揮舞招,只見那團濃烈的五彩煙火連同閃閃發光的飛針飛行銳嘯聲,在五丈之內,那煙火中的黑影衝到哪就跟到哪,一直罩定了其中的黑影!

這時,那距施法的中小黑衣蒙面人五尺遠的地方,另一個更矮小些的黑衣蒙面人突發女聲,嬌叱道:

「呂月兒,我殺掉你!」

隨嬌叱聲,這矮小的黑衣蒙面女劍光一閃,連人帶劍,化為一道閃電,射向空中施法的中小個兒黑衣蒙面人。

那被稱為「呂月兒」的黑衣蒙面人正全力施法,不虞如此,一劍正中背心,背心黑衣大裂,黑衣之鼓盪如帆頓成空癟、破碎!

呂月兒一聲慘叫,背心濺出一股血箭,人從空中跌向地面!

那矮小的黑衣蒙面女隨即飄飄跟着降落下來,握劍仰天發出一陣冷酷而得意的嬌笑聲:

「想與我朱引鳳爭未來的皇后,沒門……啊——!」

朱引鳳笑聲未畢,繼之為一聲痛苦的叫聲!

——原來,呂月兒中劍落地后,回身雙手齊出,「五毒陰爪」一爪抓在朱引鳳的左肩上,另一爪竟生生拗斷了朱引鳳握劍的右臂!

朱引鳳身子猛一弓背一抖,腳尖向上一翹,雙手齊揮,只見從袖中、腳尖、腰裏、背後,射出了藍晃晃、綠幽幽、紅辣辣,銀亮亮的帶尖、帶鈎、帶刺、帶棱的各式各樣淬毒暗器,十七、八種,俱射向呂月兒!

呂月兒邊向後急退,邊急發刺耳之極的尖利異嘯!

異嘯聲一出,從她的黑衣里飛射出色彩鮮艷的雞冠怪蛇、拳大蜘蛛、半尺許的閃光蜈蚣、還有火蠍子、麻皮蠍晰、牛眼毒蟾與蠶蠆等毒物,俱張牙舞爪地飛撲向朱引鳳身上兩處傷口,一飛上,便吸附在傷口上,似在吮血!

朱引鳳驚懼惡怒之下,怪叫一聲,勢若瘋虎,撲上去,抱住了呂月兒,滾在地上,連衣帶皮,一口咬下了呂月兒的左肩一塊肩頭肉!

兩人在地上滾來滾去,成互咬互嘶的扭打之局,一如一對瘋狗!

如此劇慘狠辣的惡鬥,直看得人心驚膽裂!

與朱引鳳一劍刺中呂月兒的同時,那五彩煙火中的人一聲怒嘯,揮掌連拍,只見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隨後,一條黑影急如旗花火箭,衝出了五彩煙火,衝上了天空!

那與石道人比斗內力的蒙面黑衣客見狀,忽也跟着飛起,沖入空中,人在空中猶道:

「石道人,你真力已不支,諒所中之毒快發作了!恕不奉陪!」

那與石道人比斗內力的蒙面黑衣客,其上升之身形,較之那從五彩煙火中衝出的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之上升身形,來得更快!更急!且直向空中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射去!

兩個金帶黑衣客的身形在空中交錯而過的瞬間,兩人在空中俱向對方發出雙掌相攻,正好四掌相交,實對實對了一招!

兩人幾乎同時落到地上!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震怒暴聲道:「原來這一切全是你在弄鬼!」

與石道人比斗內力的那個黑衣蒙面客,冷冷一笑:

「今日滅掉石門,大功將成!日後武林,摧枯拉朽耳。

不在此時除你,更在何時?否則,我永當不成大門主了!『五毒天心針』下,猶有何為?你認命吧!」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恨聲道:

「小畜生,壞我大事!『潛龍門』中,容你不得!」

說話間,向對面而立的黑衣蒙面客攻出了三招!

第一招是武當派內家拳十八字訣中的第一字訣:「殘」

字訣!右手腿邊起,如引弓發箭,舉手一發,直奔敵胸,意在殘傷敵之五臟!

第二招是少林派「螳螂崩步拳」的一招「入環右疊肘」,肘擊敵腰「大包」穴!

第三招是擒拿門的「拿穴」!右手拿「金錢穴」,左手拿「廉泉穴」!在「廿四拿穴」中,「金錢穴」即「太陽穴」,與「廉泉穴」俱為死穴!

三招一氣呵成,虛實互生,有神變鬼化之奇!

對面的黑衣蒙面客不招不架,雙掌一錯,雙掌齊出,推向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胸門,在雙掌一出之際,掌心中恍有火光一閃!

「紅砂掌奈何不了我!」

身材高大的蒙面客獰笑道!他的一手已剛堪伸到敵手咽喉「廉泉」穴上!

但他這一拿沒拿住,人猛地一震退後,連退五步始站住,變聲怒道:「你!」

出掌的黑衣蒙面客大笑道:「你已中了我『閻獨孤五毒紅陽手』!這與紅砂掌形同實異,你可禁受不了!」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沖着對面的金帶蒙面黑衣客發出一聲石破天驚的怒嘯,嘯聲裂石穿金、攝魂奪魄!隨即衝上去,向金帶蒙面黑衣客拍出了一掌!

——是瞬間旋化出七隻掌影的一掌!那七隻掌影分呈黑、藍、紫、綠、灰、紅、白七種顏色!

「『神嘯奪魄』!」

「『七殺掌』!」

坐着的九個蒙面黑衣人,俱對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使出的武功發出驚呼!

此掌一出,對敵的蒙面黑衣客身子一震,隨即也厲嘯一聲,又騰身撲上,人在空中,向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射出十縷指風,分射敵手「印堂」、「雲門」、「神封」、「腹哀」、「環跳」等十處要穴!

那十指指風聲,如女子銷魂盪魄時發出的吃吃輕笑!

「『逍遙指』!是『逍遙指』!」

坐着的黑衣蒙面客神情又大動!

兩個金帶黑衣蒙面客幾乎同時中了對方絕招!

兩人中了對方招式后,各自晃了一晃身子,又隨即撲上!

那身材高大的蒙面客又打出了峨嵋的「無相功劈空掌」、「金剛指」、「化血綿掌」、「死人連環扣」等武林絕學武功!

對手打出於「大日如來光明掌」、「血手印」、「毒龍掌」、「白骨陰爪」、「孫臏拳」等正邪派高深武功!

兩人打到第七十九招上,又對了一掌!

這一掌一對,各向後退出了五尺!

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客手腕一翻,手中多了一把百鍊精鋼的緬鐵軟劍,迎風抖得筆直!

對手亦不甘示弱,迎風一劍指向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

他的劍是一柄鑲嵌珠玉的寶劍!

這時,那坐在地上的九個系銀帶子的蒙面黑衣人中,一個蒼勁的聲音厲喝道:「獨孤公子,他們就是當年殺害令尊令堂的罪魁!不誅元兇,更待何時?!」

獨孤展鵬本被兩個金帶蒙面黑衣客(他知道一是朱印陽朱大公子,一是九天神龍錢夢熊)使的奇招妙式、絕學神功看得目迷心醉,沉浸在武學之中,聞言陡地一震,靈台清明,頓記起自己所來大任!眼前湧起了當年獨孤劍庄雙親被害、庄毀人亡的血淋淋的慘景來,一股不可遏制的仇恨與勃發的怒氣,連同熱血一齊呼地衝上腦門!

「惡賊,血債血償!」

——獨孤展鵬揮劍沖了出去!

當與石道人比斗內力的蒙面黑衣人一躍而起離開時,石道人也隨即躍起,沖向那個與他比斗內力的黑衣人。

但他剛躍離地面八尺多高,忽臉色一變,身子一震,跌落向地面!

——一陣絞心的疼痛向他襲來!

「二爺爺!」

「師父!」

石瑩瑩、周無缺齊撲上去,救護石道人!

高峽浪一拄鶴嘴鋤,強自站起,臉上升起一股憤恚之色:「果然有毒!」

石道人臉色蠟黃,雙跟緊閉,汗如雨下,全身顫抖,顯然已氣機渙散,眼看有走火入魔之危!

石瑩瑩與周無缺將石道人扶起,石瑩瑩一掌貼住石道人背脊「命門」大穴,將峨嵋的正宗佛門真力,向石道人輸送!

石道人得石瑩瑩真力之輸送,病毒得以緩得一緩,忽睜雙目,將手指一指道:「毒!蓮子羹!南宮……」未及說完已暈去。

石道人手指所指,正是南宮泰!

南宮泰見狀,身子一彈而起,一伸手,掏出一隻紫烏烏的噴筒來,對準石道人等三人,就要按機擎!

「神毒千針弩筒!」

隨着一聲喝聲,一條人影一閃,南宮泰手中的噴筒筒口被向上一抬,射出一片飛針,如沙如雨,幻出一片七彩晶芒!

飛針聲如蟲子急飛,沙沙不已!

隨即,噴沙被一拳震飛,飛向五、六丈遠的山頂之外去!

南宮泰臉上多了一隻五指宛然的掌印!

南宮泰捧臉連退了六、七尺!

在他面前多了一個人。

一個一襲青衫,儒雅而一臉正氣的端琴文士!

大俠鐵琴張!

南宮泰臉色一變道:「你……」

鐵琴張目光明銳,直射透南宮泰五臟六腑:

「我早就留神了你!終露出狐狸尾巴了!」

南宮泰似受委屈地叫道:

「大師哥……」

鐵琴張冷聲道:

「別叫我大師哥,我沒你這個師弟!」

「我……」南宮泰猶想辯白。

「別說了!我現在才知,大師父真是你出賣的!也是你下的毒!你,早投靠『潛龍門』了!」

鐵琴張說到這裏,目中射出凜然的目光:

「這一掌、一拳是對你的薄懲!你自殺以謝被你害死的眾多冤魂吧!」

說話間,足一挑,將一把別人棄留的劍挑到南宮泰面前。

南宮泰拾起劍,用顫抖的手把劍尖對準了自己的腹部,手一抖一頓,以哀求的語調道:

「我們師兄弟一場,你真如此絕情?」

鐵琴張目望遠方,嘆了口氣:「你去吧,我會為你好好收屍的!」

南宮泰道:「好,多謝了!」

然後一低頭,將劍向自己腹中插去!

石瑩瑩見狀,不由閉上了眼,不忍看這位平日溫和的南宮師叔剖腹自殺、肝腸滿地的慘況!

南宮泰這一劍將要及腹之時,忽劍尖一轉,反掃而出,掃向鐵琴張右腿脛骨!

好快的劍!

劍光一閃,鐵琴張右腿脛骨以下被削斷!

鐵琴張左足一點,已跳到後面,雙手端琴一封,封住了南宮泰刺心一劍的第二劍!

南宮泰目光猙獰,以劍向上挑,欲挑鐵琴脫手!

鐵琴張穩如泰山,哂然一笑道:

「你忘掉我右腿本就假的么?想乘我斷腿之危,以內力勝我,可打錯了算盤!」

南宮泰髮髻忽自炸裂,長發無風自飄,雙目盡為之赤,怒吼道:

「為什麼我處處不如你?」

說話間,將劍一松,一頭撞向鐵琴!

頭顱與鐵琴相撞,頭顱碎裂,紅白之物飛濺而出!

南宮泰身子猛一痙攣,氣絕!

高峽浪尖聲笑道:

「好!死得倒利索!」

鐵琴張無語,忽一嘆,擲琴於地,黯然退後。

鐵琴張有淚瑩然!

獨孤展鵬與兩個金帶黑衣蒙面客鬥了四百十七招!

那身材高大的蒙面客在三百招前,換了十七種劍法,三百招后,只使一套武當劍。那使寶劍的黑衣蒙面客三百招前,反覆使來使去的只是五招劍式,三百招后,在一百十七招內,使了四十八種兵刃武功,沒有一招是劍招!

獨孤展鵬在三百招前,用的是玄素劍,在三百招后,使的是身材高大的蒙面客適才使的十七套劍法中的招式。

獨孤展鵬一接戰,便知自己此戰欲勝頗難!

豈止頗難?簡直難比登天!

這兩大絕世高手即使在惡鬥之後,每一個人的功力都並不輸於他!單打獨鬥,勝敗還難以料之,何況現在是一個人斗兩個各與自己功力不相上下抑或略高半分的高手呢?

獨孤展鵬在第四百十八招上,決定干冒奇險,賭一賭自己的命!

不這樣,再苦鬥下去,五百招內,自己也必死於兩人劍下!

與其如此,不如搏一下運氣。

第四百十八招,那身材高大的蒙面客使的是武當劍中的一招「歸中挺刺斷喉劍」!

持寶劍的黑衣人從背後攻出一招本為少林秘傳護身暗器外門兵器中軟兵器「山河帶」中的一招「青龍回頭」!帶改為劍,雙化為單,一劍點向獨孤展鵬背脊「神道」穴!

神道穴為督脈要穴,此穴一閉,督脈即封,人渾身麻木,只有任人宰割之份!

獨孤展鵬忽向後倒地,滾身,劍掃出!

「正勢滾身!北方掃地!」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見狀叫道。

這兩招正是武當劍中「劍法八勢」中第七場「野馬還鄉」中的招式!

但獨孤展鵬這招式又有不同,他以劍掃出同時,左手刀光一閃,划向寶劍蒙面黑衣客的從背後刺出的寶劍!

寶劍頓削為只余尺把長的斷劍!

獨孤展鵬一刀得手,忽轉身將刀丟拋向天空,刀打着轉飛向高空,嘯聲驚人!

身材高大的蒙面客不由一怔,抬頭向空中那把能一刀削斷寶劍的神兵利器望去!

獨孤展鵬乘這一瞬之機,劍光一閃,進劍撥劍,疾若閃電!

這一劍一劍刺穿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腹部!

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只覺腹中一痛,知是上當,不及低頭,雙掌齊出,拍出了「七殺掌」!

——「波形七殺」!

那寶劍黑衣蒙面客見刀光一閃,對手反手一撩一劃,「巧手反削柳」,自己手上劍一輕,知寶劍已斷!遂速棄劍,變招奇快,雙手運起玄功,使的「白骨陰爪」功,以「白骨陰爪」功中的一招「摘腦食髓」,摟扣向獨孤展鵬後腦門!

但這一撲出,地上獨孤展鵬忽不見,已成空地!

寶劍黑衣蒙面客不由一呆!

原來獨孤展鵬丟刀空中,出劍拔劍,刺了身材高大的黑衣人後,急以「金鯉倒穿波」之勢由寶劍黑衣蒙面客坐馬拿樁、功運雙手的高四平馬馬步下飛滑穿過,到了寶劍黑衣蒙衣客身後!

獨孤展鵬一到寶劍黑衣蒙面客身後,人即躍起,躍到空中,以足尖在寶劍黑衣蒙面客頭頂「百會」穴上點了一下,撲飛向空中,恰接住從高空中墜下的那把刀光閃閃的短刀!

割玉刀!

寶劍蒙面黑衣客被獨孤展鵬在頭頂「百會」穴上踩點了一下,雖仗着護體神功,不致被制住,但頭也不由一暈一呆!

這時候,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挾憤擊出的「七殺掌」正好印上了撲來、不知避閃的寶劍黑衣蒙面客的胸膛!

寶劍黑衣蒙面客一經接觸到人,下意識中不由自主地以「白骨陰爪」摟扣向來人腦袋,一招「摘腦食髓」,怪叫一聲,全力摟扣住了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的腦顱!

兩個金帶黑衣蒙面客的身子俱猛一震!

這時,人在空中的獨孤展鵬長嘯一聲,左刀右劍齊飛出了手!

獨孤展鵬此時施出的是「九龍金鼎」所載內功的第九重境界之功:「九龍會飲升天功」!

用的是氣御刀劍之術!

劍直射而下,貫入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的左肩井穴,直至沒柄!

刀飛旋出一道弧線,倏地一折,疾射,在寶劍黑衣蒙面客的頸上磨了一磨,切斷了其頸動脈!

獨孤展鵬冉冉飄落地上,距兩人五尺之遙,一招手,收回了刀劍!

刀是割玉刀!

雲小姐送的步雲宮之寶割玉刀!

劍是當年不敗劍尊留下的鐵劍、黑鐵劍!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雙掌一推。

寶劍黑衣蒙面客僵直、頸間猶在流血的屍體倒地!

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仰天狂笑:

「哈哈哈哈!朱印陽,你,你終於還是比本座先死!」

其笑聲帶有說不出的詭異、瘋狂、殘酷!

「是你!」

鐵琴張、韓六奇臉色俱一變,神情激憤振奮、同時怒喝一聲,飛身而起,撲出!

「是你!」

另一個朗喝聲亦隨之而起!

一條人影從山下直撲而來!

三個人影從三個方向撲向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

一掌、一拳、一劍分別擊中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客面門、咽喉、胸口!

黑衣蒙面客滿臉是血,眼珠凸起,蒙面黑布已粉碎!

黑衣蒙面客胸膛凹陷下去,一掌宛然!

黑衣蒙面客咽喉被割斷!

「老頭子會為我報仇的!」

黑衣蒙面客狂嚎一聲!其聲如夜梟厲啼!

黑衣蒙面客身如稀泥,倒下!

獨孤展鵬看着山下撲來的第三個飛撲黑衣蒙面客,一劍割斷身材高大黑衣蒙面客喉嚨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滿臉悲憤之色,正是擒龍手宮百齡之子、摘星手宮百工之侄,宮傳香!

獨孤展鵬喟然一嘆,目光又望向腳前,身材高大的蒙面黑衣人躺在那裏的屍首。

那人面目依稀尚可分辨:長眉入鬢,燕頷鳳目,三柳長髯,威猛之相尚在!

那人赫然正是大內總管、「九天神龍」錢夢熊!

獨孤展鵬神情茫然,不知是悲是喜,立在朱印陽與錢夢熊的屍體前;舉目遠望天邊雲海,似在遙眺天外之人,又似在回憶如煙往事,目光如霧,臉色如水,身子挺得筆直,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隨着那身材高大的黑衣蒙面客——錢夢熊倒下,場上的兩個站在一起的黑衣蒙面客,俱系銀帶子,一個肥胖,一個瘦長,瘦長蒙面客手中握的是一把烏骨大鐵扇!兩個蒙面客互一相視,點一點頭,雙雙掠起,欲往山下逃去!

「你們往哪裏逃!」

隨着一個蒼勁的聲音怒喝,從原先坐着的九個銀帶黑衣蒙面人中衝出一個身形威猛的銀帶黑衣蒙面人,身形一展,人如大鳥飛起,掠過一胖一瘦兩個黑衣蒙面客,攔住兩人的去路!

「你找死!」瘦長黑衣蒙面客鐵扇急揮而出!

威猛的黑衣蒙面人手一抖,飛出一根九節鞭,鎖纏住了鐵扇!

肥胖的黑衣蒙面客沉喝一聲,長袖揮出,長袖中飛出兩道夭矯如龍的寬頻,飛向威猛的黑衣蒙面人!

威猛的黑衣蒙面人「嘿」地一笑:「縛龍飛帶!壓箱底的功夫也搬出來子!」

說完,左手伸出一抄,將兩條飛帶俱攬入大手!

肥胖的黑衣蒙面客與瘦長的黑衣蒙面客互視一眼,俱將肩一聳,身形一矮,坐樁拿勁,運足玄功,往回拉動!

合兩人功力,還怕奪不回來?

這是一胖一瘦兩個黑衣蒙面客當下的心思。

身材威猛的黑衣蒙面人雙手一放,人隨即撲上,推出雙手!

雙手的每一隻手在推出之中俱化五手,各擊中了胖、瘦兩黑衣蒙面客胸口!

胖、瘦兩黑衣蒙面客俱被擊中,踉蹌後退,瘦長黑衣蒙面客仰天噴出一口血來!

肥胖黑衣蒙面客驚絕而呼:

「大天龍手!」

「還有『修獨孤刀』!」

身材威猛的黑衣蒙面人猛喝道。

隨喝聲,雙袖中飛出兩道白光,射入胖、瘦兩黑衣蒙面客胸中!

「還有獨孤掌!」

身材威猛的黑衣人騰空縱起,雙掌拍向兩黑衣蒙面客頭頂,頓把兩人打「塌」了一截!

兩人如兩隻麻袋,「咚」「咚」倒下!

身材威猛的黑衣人踢了兩個屍體一腳,忽狂笑,笑聲含大喜,大悲,大憤,大哭!

獨孤展鵬一動不動地人隨笑聲起了變化,變化在臉上!

他神情激動,悲、喜、憤、惑交集,嘴唇微微顫抖,念出一個名字:

「獨孤天龍!是獨孤天龍……」

獨孤天龍這一狂笑方出,原坐在地上的八個銀帶黑衣蒙面人,俱動!

八個黑衣蒙面人俱躍起,向山下衝去!

但甫向下衝去,只聽山下四周響起一片整齊宏亮的叫聲:

「降魔衛道,正義長存!」

「群魔授首,武林太平!」

隨叫聲,從四面山下,衝上來十八個披及地黑披風、黃衣衫、胸佩金色小劍標誌、頭戴紅纓斗笠,面幕黑巾的人!

十八個一律腰佩長劍的人!

「你們——?」

一個黑衣蒙面人向一言不發圍上來逼過來的黃衣人驚疑發問。

「武林正義盟!

黃衣十八劍!」

十八個黃衣人齊聲答道。

八個銀帶黑衣蒙面人中一個聲音陰惻惻地一笑:

「在老夫面前,容不得張狂!」

說話間,一個銀帶黑衣蒙面人從人群中騰身而起,「鷹翅摩雲」、「狻猊搏兔」,雙手箕張,爪風嘶然,充滿真力,攻向一個黃衣人!

黃衣人卓立不動,待蒙面黑衣人招式用老,雙爪將及面門之際,身形一晃一閃,劍光忽起!

「武當劍法!」

這是閃過獨孤展鵬在場所有人腦中的判斷!

黃衣人身姿高妙,劍光舞動多變,匹練飛繞飄曳,明滅不定,有神鬼莫測之機!

黃衣人忽放聲一嘯,劍光一盛,耀如白虹閃電!隨即劍光一斂,收劍退下。

蒙面黑衣人叫道:「你是梅……」

言未訖,仰天倒下。

一陣風過,吹起蒙面黑衣人被劍劃破的蒙面面巾,那人赫然是——

捕王、「鬼見愁」柳闊英!

柳闊英額上「印堂」穴,胸前心口處,各多了一朵梅花!

劍尖刺出的梅花!

眾人心中雪亮:這黃衣人竟是武當派「四大護法」中俠名遠播、失蹤多時的絕頂高手、劍學大師梅花道人!

靜寂。

對於黑衣蒙面人他們來說,這是死一樣可怕而沉重的靜寂!

忽有一聲雷震般的大吼:「某家偏不信這個邪!」

一個矮壯的黑衣蒙面人衝出,向另一面的一個黃衣人衝出六步,一運玄功,發出驚天動地、追魂奪魄的一聲吼來!

佛門內功:「獅子吼」!

佛門內功「獅子吼」功,傳自天竺摩揭陀國王舍城那爛陀寺八院中第六院,系龍樹上人所創武功,為唐代高僧無行禪師自那迦缽檀那至師子洲(今斯里蘭卡,——劍評註)而帶回,後作為佛教密宗武功秘加傳授而代代沿襲。

據少林金剛禪學武學大宗師心岩大師說,此功為小乘武功不二法門,專致力於傷敵殘敵,制敵氣血。如專對一人施為,則令敵手聞聲而五臟俱裂,氣血逆行,真火**,七孔流血而死!

《維摩經---佛國品》故云:

「演法無畏,猶獅子吼!」

當世「獅子吼」功,公推「聲聞九天」金師子為第一!

另有少林門高手私下與友云:

少林的「獅子吼」功得佛門心法正解,另有妙諦,為七十二絕藝之一,另有高僧精擅之,惜不外傳顯露!

金師子是五台山派密宗武功俗傳弟子。

其人矮壯,身高不超五尺!

「獅子吼」神功,沖着黃衣人一人發出!

面對蒙面黑衣人的「獅子吼」功,那黃衣人夷然無驚,唱起梵唱來!

一聲聲梵唱不疾不徐,不高不低,清潤圓和,宏寬雄厚、音朗而韻長、氣盛而調宛轉、悠悠揚揚、回蕩激宕,一聲接一聲唱出,直唱得眾人心中煩燥俱去,神清志明,有正心謹省之念,啟雄發踔厲之思!於**敦厚、方正剛穩之下,另有種慈悲之情在!

獨孤展鵬只覺得聽來特別親切,宛如又聆父母慈音,不由胸涌暖流,淚水盈眶!

那蒙面黑衣人的「獅子吼」功,初尤強橫硬朗,氣凌聲震,直欲攝魂奪魄,刺心焚血!繼而氣猛聲宏,如雷滾風沸,再則氣強聲大,如濤奔浪打,大雨訇然,后漸削弱,削弱至最後,竟聲嘶力竭,繼之以血!

當黃衣人的二十六聲梵唱唱畢,蒙面黑衣人呆立良久,忽倒地氣絕!

黃衣人梵唱一停,長吸一口氣,宏聲道:「老衲無悲!——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爾等還不覺悟么?」

餘下黑衣蒙面人不由猶豫起來。

這時,又一個黃衣人,獨臂,身材頎長,施施然而出,朗聲道:「在下馮一笑!諸位放下兵刃,在下保證你們能過一個平和的下半輩子!」

另一個黃衣人一笑續道:「只是武功得給廢掉!——不過,過一個平民百姓的生活,有沒武功,俱是一樣!」

他一頓之下,補充道,「在下姓榮,排行頭裏,名就叫榮大!諸位遇上武林中麻煩,盡可找我!」

峨嵋榮大先生?!

黑衣蒙面人不由一陣騷動不安。最後,有一個人率先丟下手中的兵刃,接着第二個、第三個……五個人都放下了兵器!

第六個黑衣蒙面人叫道:「我自知罪孽深重,打又打不過,沒武功要活又活不下去,還是讓我自行了結吧!」

話落,舉劍一橫,自刎而死!

這時,呂月兒、朱引鳳兩人忽俱厲叫一聲,雙雙不動,同歸於盡!

這時,那身材威猛的黑衣蒙面人奔到獨孤展鵬面前,「咚」地跪了下來!

獨孤展鵬淡淡地道:

「你害過我兩次,也救過我兩次,兩相抵消,用不到如此。」

來人:

「我之罪過太大,雖救你一次,也不足抵過!」

獨孤展鵬不語。

「我剛才殺死了『潛龍門』內的兩大堂主:鐵扇青衫客趙慕湘與長袖先生李雲水。這兩人都曾參與圍攻主公之役。」

獨孤展鵬道:

「你殺死他們,那算不上罪過,反而有功。」

來人:

「但我殺死他們是因為他們也是與二門主朱印陽聯手殺死天圖大哥的人!」

獨孤展鵬喟然一嘆道:

「獨孤大伯是個很忠厚慈善的人。你為兄報仇,與為主公報仇,這都一樣!都是無可厚非的。」

來人道:

「我曾兩次打你『九龍金鼎』的主意,是為了想學成『金鼎』里的武功,能殺死二門主朱印陽,替大哥報仇!」

獨孤展鵬道:

「武林重寶,見了之後難免起貪婪之念。即使不為大伯報仇,只想做天下無敵高手,也於理上說得過去,只是不該傷天害理……」

來人大聲地說:

「不!我真的只為了學成不世武功,能殺二門主報仇!」

獨孤展鵬一嘆:

「就算這樣,反正我也沒被害死,第二次害我時,幸虧那一掌,才使我度過了行功中走火入魔之危!而朝陽城中,大門主要殺我,你獻了『九龍金鼎』,說開鼎訣竅在我身上,不如關起慢慢磨之。因而救了我一死!這一救我之恩,足抵以前種種了!」

來人一嘆氣道:

「那次救你,是存心救你的,因為我已知『九龍金鼎』的秘籍已被你取走了!」

獨孤展鵬一揚眉,動容道:

「你已打開過了?」

來人點點頭:

「正是!我發現龍珠中已空,知『獨孤秘籍』已被你取出另藏,因而我才以此無用的『金鼎』來行詭救你的!」

來人說到這裏,聲音一頹:

「即使如此,我還深感負你太多,罪不可逭!」

獨孤展鵬神情一震,道:

「難道,你還別有隱情?」

來人一呆,忽似作了大決定,猛一點頭,一把扯下蒙面黑布,露出裏邊面目來,正是獨孤天龍!

獨孤天龍神情激動地道:

「你知道吧?我二哥,二哥天獅,待我有多好……」

獨孤展鵬略一皺眉:

「獨孤天獅待你雖好,但他是『圓月教』的七大香主之一,好色入魔,害死了『金刀山莊』莊主金刀謝笑謝大俠的妹妹,連先母也差點被其所害,實算不上是好人!再說,他已死多年,你此時又提他幹麼……」

獨孤天龍神情大變,怒聲道:

「是的,在你與所有名門正派的大俠們眼裏,他實在是個辣手摧花、姦殺俱全的十足壞坯,但在我眼中,他是一個好哥哥!他入『圓月教』是想出人頭地、揚眉吐氣,有個大靠山,這沒錯!說『圓月教』雙手血腥,壞,朝廷難道不是雙手血腥?不壞?——至於他那些風流韻事引出的禍,有些是他不再愛那些破花敗柳,而她們偏還糾纏他,煩他不能做事,怎不該死?而另有女人,是假正經,要守什麼『貞節』,才遭**的!才自己自殺的!這又怪誰?其實,男女,不就是那麼一回事……」

「胡說!」獨孤展鵬目中寒光一閃,臉頓變得鐵青:「你再說這些,我能忍,手中的劍可不能忍!」

獨孤天龍目閃綠光,冷冷道:

「好,就算胡說!但兄弟畢竟是親兄弟!天圖大哥與我平素性情不合,他被殺,我還千方百計為他報仇!我又怎容得待我最好的二哥就這樣白白死掉?我恨!恨害死我二哥的所有的人與事!我要報仇!要報仇!」

獨孤天龍說到後面,竟咆哮起來!

獨孤展鵬目光漸變得冷峻起來,銳利地盯着獨孤天龍,他似已感到了什麼,臉上,漸籠罩一種鐵一般的嚴肅、冷靜!

獨孤天龍接着又道:

「我與大哥入關,找令尊報仇,屢戰屢敗!最可恨的是令尊要施什麼仁義,象貓玩老鼠一樣不殺我們!而最後大哥這傻子竟還真的服了令尊,要拉我降在令尊手下!我本不肯的,但最後終於答應下來了,你知這是為什麼嗎?」

不等獨孤展鵬回答,他從牙關里擠出兩個字道:

「報仇!——我要報仇!」

接着,他獰笑一聲道:

「你知令尊令堂兩位蓋世俠客頭上的『奪魂釘』是怎麼來么?」

「是你?」獨孤展鵬一擰劍眉問。

「哈哈!正是我!是我乾的!為此,我還挨了令尊一記『穿心劍指』!但我心長右側,天不絕我!哈哈,是我與『潛龍門』聯手,毀掉了獨孤劍庄、殺死了不敗劍尊夫婦!哈哈,是我……」

獨孤天龍正瘋狂地狂笑着,劍光一閃,獨孤展鵬的劍刺穿了他的咽喉!

獨孤天龍咽喉劍洞處,血沫涌流不止,行將斷氣!

獨孤天龍用出氣多、進氣少的嗚咽之聲艱難地道:

「好……我能……死在你……的劍……下,總可……

安心……去……了!」

說完,一對黯然的眼睛滾下一行濁淚來!

淚流到一半,頭一側,氣已斷!

獨孤展鵬的劍尖猶在滴血。

獨孤展鵬人如木雕,呆在那裏,臉色茫然,一動不動!

望着發生的這一切,著黃衣的少林無悲大師長宣一聲佛號,垂首低語到:

「善善惡惡,報應不爽!

因果相循,天意如環!——阿彌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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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俠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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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天意如環因果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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