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啊,她確實很不正常,她竟然……竟然喜歡上沒有感情基礎,個性與生活習慣全然迥異的丈夫。
「抱歉。」她傻笑,把臉調正,直視路父。
「跟你說這些,我這個當長輩的,也覺得很愧疚,但不管怎麼說,既然我們大家都知道,你跟路清的婚姻並不快樂,長痛不如短痛,你們協議離婚吧。」
明明先提離婚的人是她,可當她從路父口中聽見離婚的請求,她不由得一顫。
多詭異的情況啊,雖然她是路清的老婆,可是此刻她的處境,卻像是橫空冒出來,破壞路清得到真正幸福的小三。
面對路父充滿歉意的目光,桑如夏腦袋一片空白:「我……」
「爸,別問了。」路清突然揚嗓。
桑如夏一震,轉眸望他。路清深邃突出的側臉輪廓,在暈黃燈光下,異常顯得遙不可及。
「如夏今天早上已經跟我提離婚了。」路清不要她感到難堪,畢竟眼前的情況看來,像是他們父子倆在逼她離婚。
他或許不夠了解她,但他知道,性情單純的她,面對這種尷尬棘手的狀況,肯定不知所措的害怕著。
她被杜彥希保護得太好,杜彥希有計畫性的,讓她住進一座只散播歡樂與愛的創作世界里,這種太過赤裸醜陋的事,她怎忍受得了?
他忍受不了她吧?
桑如夏空白的腦袋,只閃過這麼一個訊息。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以為……他開口,是想阻止這一切。好蠢啊她。
「這是真的嗎?」路父神情震撼。
「當然是真的。」路清不要讓她像是被趕跑的下堂妻,與其這樣,倒如讓眾人認為,是桑如夏受不了他。
而實情也確實如此。
「噢,那、那真是太好了。」路父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只能笑笑地化解尷尬。「難怪我剛才說那些話,如夏都沒什麼反應,原來如夏早就想開了。」
她想開了?桑如夏好茫然。她想開了什麼?
總覺得,她越想,越深陷其中,關於路清,關於她,關於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好短暫。
路父舉杯朝他們兩人分別一敬,說:「是我不好,沒先弄清楚狀況,把如夏找來一古腦兒說了這麼多,如夏,我在這裡跟你賠個不是。」
「不要緊的。」桑如夏扯開一抹蒼白的笑。
路清看出她眼中的勉強,喉頭一縮,轉向父親,說:「以後別再把她找來,她不習慣這些事。」
他這是把她排除在外嗎?……也對,離了婚,她不再是這個家的一分子。
桑如夏莫名地感到頹喪。
「好好好,都是我不好,我先走一步,讓你們年輕人好好談一談。」路父作勢準備起身離座。
桑如夏也不知自己怎麼了,突然站起身,抓起包包,咬咬唇,說:「我跟路清該談的都談完了,我還是先離開好了。」
不去看路父與路清的表情,她拽緊懷中的包包,倉皇離開包廂。
路清沒追出去,他就坐在位子上,面無表情目送那抹逃離的嬌小身影。
還是讓她覺得難堪了吧?畢竟,先提離婚的人是她,結果父親一個攪和,倒像是路家想休掉她這個媳婦。
「小路,抱歉,爸不知道如夏已經先提離婚。」自知此舉是在擾局,路父自責地頻頻道歉。
路清冷然的回道:「爸,不管蘇菲跟你說了什麼,我的婚姻,我自己說了算。」
路父驚詫:「那你婚還離不離?」人都是自私的,既然兒子愛的人不是桑如夏,他當然希望兒子能跟真正喜愛的人有結果。
「離是一定會離,但怎麼離,什麼時候離,爸就不用幫忙操心。」
聽得出路清話中的主導權,路父也不好再多說什麼。
「蘇菲那邊……」
「如果她再跟爸聯繫,請爸轉告她,讓她直接來找我,別再透過爸了。」
淡淡扔下話,神情寒峻的路清起身離去。
「小路?」路父驚訝不已。
記憶中,兒子對他還不曾這樣失禮過,今晚怎麼會……唉,婚姻不睦果真會毀了一個男人。
幸好桑如夏還有自知之明,主動開口求離,這樣也省得他們路家變成逼人離婚的壞人,萬幸,萬幸。
什麼叫有家歸不得,桑如夏總算是嘗到了。
既然準備協議離婚,總不好繼續回仁愛路的新婚豪宅,與准前夫共處一室,大眼瞪小眼的互看不順眼吧?
於是她搭上捷運,回到久違的小公寓。
「嗨,我回來了。」切開燈源,她滿臉疲容,對著擺設未變,只是蒙上一層灰塵的公寓輕聲說道。
其實,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吧?恢復單身的自己。
這場經歷像一場夢,一場冒險,她還沒緩過神時,不知不覺已走到盡頭。
扔下包包,挽起袖子,她擰了條抹布,將客廳稍作整理,奮力擦拭那些灰塵,彷彿這麼做,連心底的灰也能一併擦去。
她努力想放空腦袋,但是很多雜訊一直轟炸著她。
路清其實還愛著前女友,只是因為對方不婚,路清才會選擇分手,如今對方想通了,回心轉意,路清沒有道理不選擇她。
提離婚的人是她,可此刻感受宛若被遺棄的人,卻是她。
她好好笑……她……到底怎麼了?
擦得發亮的玻璃桌,倒映出一張哭喪的小臉,桑如夏停下手中的抹布,頹喪地跌坐在地板上。
明明她是正宮,結果眼前的情況,反弄得她像是搗亂的小三……對方也太不負責任了,
一下說不婚,一下又說後悔,怎麼說路清都結婚了。
結婚又怎樣?你不是要離婚嗎?心底有另一道聲音跳出來吐槽。
你跟路清根本沒有感情可言,隨時可分開,不是嗎?
……真是這樣嗎?
她與路清,當真是同床陌路?路清當真只把她當成一個結婚的工具,一個交代?
答案已擺在那兒,她卻執意遮著眼,不願去看、去聽。
縴手握緊了抹布,桑如夏垂下眼,唇瓣咬得泛白。啊,心酸酸的,想哭。
叮鈴鈴鈴!門鈴響起。
她微楞,直覺站起身,抹布滑落在腳邊。她望向玄關,直瞅著那扇門,心跳很快,會是路清嗎?
「如夏,開門。」
熟悉的聲嗓傳透大門,敲破了桑如夏的期望。
緊繃的呼吸在一瞬間緩下來,她拍拍頭,咬咬唇,罵了一聲笨蛋,然後前去開門,讓杜彥希進來。
「哥。」她強打起精神,努力擠開笑容。
來的路上,她接過杜彥希的電話,杜彥希知道她要回小公寓,語氣竟似鬆了口氣……莫非哥也後悔撮合她與小路?
杜彥希熟門熟路的進到公寓,把桑如夏拉到沙發上,她坐他站,面對面談話。
「你跟小路提離婚時,小路怎麼說?」杜彥希問得有些急切。
桑如夏愣了愣:「他……」不過是今早的事,感覺卻像是過了數個月。
她停頓著,回想一下,才說:「小路要我好好想清楚。」
杜彥希的表情瞬間掀起風浪。發覺路清對如夏動了情,他幾乎不敢置信,同時也恐懼著。
只因自恃摸透了路清的性子,他原以為這種事永不可能發生,結果他錯估了……錯估愛情的可能性。
「哥,你怎麼了?」見杜彥希面色陰鬱,她內疚不已。「是不是因為我的事,又害你跟小路吵架?對不起,是我不好……」
杜彥希驀然握住她的肩膀,力道又沉又重,震懾住她,話就這麼突兀地停住。
「你聽我說,既然決定要離婚,那就把過去的都忘了。不是你的錯,是哥不好,只是考量那些外在因素,完全忘了考量你與路清可能處不來。」
以為他誤會是路清欺負她,桑如夏連忙解釋:「哥,你別弄錯,小路對我很好,是我沒辦法適應——」
「不,他對你不好。」杜彥希急躁的強調,打斷了她的解釋。
她嚇了一跳,呆住。哥是怎麼了?突然好凶,好像路清對她做了十惡不赦的壞事。
「我知道小路的個性,他不可能對你好,所以你不用替他說話,也不必再去想那些事,你只要記住,你跟小路不合也處不來,他不適合你。」
桑如夏一臉茫然。哥怎麼會說這種話?再怎麼說,當初促成這段婚姻的人是哥,哥為路清做了許多保證,一再強調路清會對她好……怎麼全變了樣?
「如夏,你有在聽嗎?」杜彥希情緒激動,不知不覺提高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