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故人

此時正值黃昏，橘子般的陽光使得這裏的街道染上了一片暖色。左手邊是平靜的海水，晚歸的小船上掛滿了夕陽的祝福。右邊則是富有人情味的住宅區，抬起頭便可以看到無數洗過的衣物就掛在陽台上。

這裏的建築充滿了文藝復興時期的古樸和莊重，大量採用方與圓的建築風格十分具有異國情趣。巴羅克的建築風格極具立體感和空間感，整個建築物有着撲面而來的活力的氣息。

對於這裏，我再熟悉不過了。但停留在腦海中的只是讓人不愉快的回憶，以及想將這裏炸成平地的衝動。

看來我還是不夠成熟啊。這個時候應該冷靜下來，然後在這裏散播可以使人成為喪屍的病毒。之後將一切罪證都推到魔法師協會上面，趁機使對方身敗名裂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更直接點的選擇是將魔法師協會的秘密入口和地心相連，從中噴薄出的岩漿可以瞬間將那裏吞噬，連片灰塵都不會留下。

「喂，小子。站在馬路上擋住道可不太好啊，給我滾到一邊去如何？」

囂張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讓人不快的味道使得我想動手將他揍倒在地。在我還在考慮要不要動手的時候，身體已經率先發起行動，將背後的矮個子一拳打倒在地。

「好痛啊，死小子。我警告你，在我的幫手到來之前，你最好趕快給我賠禮道歉，然後滾到河裏去餵魚。」

蹲下身，我看着面前那個金髮碧眼的小正太。他被我摁在地上，惡狼般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唉，真不知道到底怎樣惡劣的父母才能生下這麼惡劣的小孩，難道他們就沒教育過自己的小孩要有起碼的禮貌么？

「害怕了吧，告訴你，要是不想得罪魔法師協會的話，最好……」

抓住他的臉頰，我狠狠的向兩邊扯去。現實中就是有這些幸運與智商同在及格線以下的傢伙，為我的怒氣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發泄機會。

「那邊那位大哥，雖然你的行為我很贊同，但你把他幹掉的話倒霉的可是我。所以可不可以看在大家同為東方人的份上，放他一馬可以么？」

跟在他身後的穿着黑色外套的小孩無奈的合上書，面無表情的對我說道。將手中的小正太扔到一邊，我對他說道：「看的什麼書？」

「《浮士德》，目前我唯一可以找到的書。」

「那些黑魔法書呢？」

他神色複雜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苦笑着說道：「噁心透了。」

「喂，許引，你和這個白痴聊的那麼開心幹什麼？還不趕快叫人把這個傢伙幹掉！」揉着腫起來的臉頰，金髮小正太色厲內荏的喊道，然後被我一腳踢翻在地。

「好了，現在想和我一起去吃雪糕么，許引？協會那邊由我來協調。」我問道。

過去的我看了眼地上的正太，露出了猶豫的神情。

「好吧，再附贈一個禮品，叫上萊拉好了。」

這次，小許引沒有任何猶豫，很痛快的點了點頭。

雖然此時已經是黑暗最猖獗的時期，但這種情況卻沒有在這裏得到更為具體的體現。看着周圍密集的人群和繁華的街道，我開始從另一個角度觀察周圍的一切。

這個城市同時處於魔法師協會和教廷的保護下，因而與外界的黑暗完全隔離。二者以往的矛盾在黑暗面前顯得如此的渺小，讓一切芥蒂從此煙消雲散。

混合了神術和魔術的結界把這裏保裹的密不透風，將整個城市如同溫室般保護起來。向上望去，目光穿透了天空的偽象，看到了潛藏在下面的黑暗。

既非光明，也非黑暗。它的本質就是毀滅，在不斷擴張的同時將一切吞噬，進而消滅。雖然並沒有智慧存在，但它會選擇最佳的擴張方式，動作精準的如同手術刀般可怕。比如操控這個世界的領袖，比如監聽互聯網的重要埠。

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時代還真是恐怖。即便是最親近的同伴都不能相信，因為他們很可能已經被替換為黑暗的傀儡，並在最關鍵的時候在背後捅上一刀。

「喂，這位先生，你剛從東方來到這裏么？」小許引在我身邊好奇的問道，而那位金髮小正太則不滿的跟在我們的後面。他也掌握了一些必要的魔法技巧，因而可以很快的將自己臉上的紅腫的地方治癒完畢。

「嗯，你說的沒錯。」

「那麼那裏的情況怎麼樣？我所說的，你應該清楚吧？」他指了指天空問道。

「還好，許氏夫婦得到了意外的援助，所以情況發展的還不錯。」

「是么。」聽到我所說的話，小許引溫和的笑了起來，引得他身後的正太不滿的冷哼了一聲。看到那個時候的自己如此崇拜自己的父母，這點讓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畢竟那兩個性格古怪的傢伙實在沒有崇拜的必要。

沿着街道向下，我們來到街道盡頭的教堂。看似平凡的教堂卻被密集的快要凝固起來的神力所保護著，隱藏在周圍的騎士隱去了自己的身影，守衛在這個教堂旁邊。雖然門外的介紹說這個教堂的建立時間只有一百五十年，但從其中蘊含的神力的脈動來看，它的年紀不在六百年以下。

以前的自己並沒有足夠的力量，所以無法感受到現在所能理解到的一切。而現在的我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卻猛然發現自己的記憶充滿了虛偽和掩飾。

推門而入，燭台上的火焰隨着風的流動晃動了一下。身着黑色修士服的神父跪在十字架前，虔誠的禱告着什麼。五分鐘后，禱告完畢的他站了起來，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了葡萄酒和麵包，一一分給我們三人。

「這是我主賜給我們的食物，凡是父的子民，皆可得到父的庇護。」

「我可不記得我讓他干過那些事。」將麵包撕成小片塞入口中，我不滿的說道。

「父只能在你的心中種下種子，讓他蓬勃生長依然要靠自身的努力。再者，父無所不在，又無所不能。他對我們充滿了善與愛，他的行為也是出於這個原則。」

「別鬧了，你所謂的神也只是個系統罷了。接受信徒們的信仰，再以此轉換為力量。假借宗教的名義來謀取信徒的力量，你這個聖殿騎士團團長還真是虛偽。」

面前的神父依然面帶微笑，然後吻了吻左手上的黑色指環。他在疑惑不解的小許引耳邊耳語了片刻，吩咐他們到教堂的後花園。當二人的身影消失后，他回過頭，臉上的表情已經變得如大理石般冰冷。

刀削般的臉頰，濃密的眉毛，朝天的鷹鈎鼻帶着對一切事物的蔑視。高大的身材如同翅膀完全張開的巨鳥，銳利的眼神俯視着地面上的眾生。

現在看來，他實在是個讓人討厭的恨不得即刻扔進焚化爐的混蛋，但在當時我可是喜歡他喜歡的要命。不僅僅是因為他口袋裏無數的糖果，還有一點是因為只要看到他，那麼萊拉也一定在附近。

「歡迎，未來的許引。不過對於你而言，我應該相當於過去吧。」他含笑着說道，然後將手中的葡萄酒一飲而盡，隨後厭惡的吐了吐舌頭，「那幫無用的聖職者，做出來的東西永遠只能供奉吾主，根本不能供人類食用。」

「你不是聖職者么？」

「不，雖然大多數情況下聖殿騎士團與教廷是聯合的關係，但其實我們從屬於不同的系統。教廷所崇尚的為信仰，而我們則是力量。從你理解了上帝的本質來看，這些年你的力量提高了不少么。」

「你的大媽屬性也提高了不少啊。」

聽到我挖苦的語言，他的臉上一點慍色都沒有。換而言之，這個傢伙早就把自己的內心和**改造為機械一般的怪物，像這種普通等級的侮辱對他而言根本無效。

這個時間段以後，我那個時間段以前的某個時間，我曾再度遇到過他一回，而就是那一次讓我徹底認清了他的本質。他幾乎沒有人類的情感，沒有人類的**。在他看來，一切事物都只能劃分為有用和無用，別無其他選擇。

現在也是如此，對我友好也只是認為我有用罷了，沒有半分真心。這位現任聖殿騎士團團長已經按照這種方式活了上千年，而且還會繼續按照這種方式生存下去。從他創建聖殿騎士團開始，他為了自己的理念已經斷送了上百萬人的性命，並且絲毫沒有悔意。在他的眼中，這一切都是正確無誤的選擇，哪怕手上的鮮血再多，他也會按照這種方式行走下去。

「想知道我為什麼對你的到來不感到驚訝么？」他微笑着問道。

「能夠顯示未來的戒指，據說是某個倒霉的未來穿越者留下的。」我指着他手中黑色的戒指說道，「你的父親無意中得到了這枚戒指，後來又傳到了你的手中。而你則發生了第二次穿越，來到了千年前並創建了聖殿騎士團。」

「正確無誤，可惜沒辦法給你獎勵。這一切的產生太過於湊巧，讓我不得不去考慮其中的問題。好在我有足夠的時間來思考這一問題，讓我發現潛藏在下面的秘密。那個所謂因果律的事物束縛了我的行為，讓我不得不穿梭時空前往過去，去糾正歷史上的錯誤。可以說，它比我們頭頂的黑暗更為可惡，將所有生命當作手中的玩偶肆意玩弄。」

「所以，你決定擺脫他？」

「不，是斬斷。將一切的因果毀滅，將原本的命運還給所有的人類，這才是我的理想。」

「為此，你連自己的妻子都可以拋棄么？」

「那是她的願望，我只是幫她完成這個願望而已？」

「難道，連萊拉也是其中的一個棋子么？」

沒有猶豫，他很輕鬆的回答道：「是的。」

抑制不住的憤怒如同野火般在體內沸騰，每個細胞似乎都充滿了想要痛揍對方的衝動。將無名書召喚到手中，我向對方發出了戰鬥的要求。

「你我之間的戰鬥遲早會展開，但不是現在。畢竟此時我的戰力太弱，恐怕剛交手就會被秒殺。」他沖我揚了揚手中的戒指，繼續說道，「好了，閑話就說到這裏吧，你的公主殿下就在裏面等候着你。」

他調侃的對我說道，然後頗具紳士風度的沖我鞠躬行禮，轉身向門外走去。目送他離開之後，我強忍着追上去將他即刻幹掉的衝動，走進了教堂的後花園。

畢竟如他所說，現在真的還不是交手的時候。即便不用塔洛牌，我也看到他身上那濃厚的無法看透的因果律。那些黑色的物質糾結在一起，彷彿糾纏在一起的騰蛇一般讓人厭惡。

在我發現一切的真相前，我容許你多活一段時間。在此之後，我保證會給你最為公平的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