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我心不甘 (五更)
忘了是不是第一次被這樣擊垮,想當個鴕鳥把頭深陷在沙泥裡面。
寧願窒息,寧願死,也難想再面對令我恐慌的現狀。
我比自己想的要懦弱,我其實沒那麼堅強。
我一直哭一直哭,嘶著嗓子不停否認。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現在我的樣子一定很醜。
可能周遭起疑的人會覺得怪,我平白的在否認什麼。
又或者他們看到我的臉,又跟視頻聯繫上,再恍然大悟。同情我,可憐我。
即便我一點不想要這個。
貼過來掌心溫溫熱著我的眼,像很呵護一樣。我漸漸習慣了黑暗,卻又因突然挪開的手重見陽光。
太刺眼。
恍惚間,又來了個人,是他扯開了手掌,他保持這個動作,氣喘吁吁的,卻是在看著我。
我沒見過他這麼慌過,差點以為他永遠一副無所謂的痞樣。不把任何事放眼裡。
他咽了兩次口水,才壓著聲音說,「黎西。我……」
說到這,就結束了。
他又準備說點什麼,顧琛把另一雙手從我臉上拿開,又去撥秦頌的手。
他打斷秦頌,「等會兒先接到黎西媽媽。」
秦頌回過神,悶悶的「嗯」了聲。
不知道是不是動靜鬧大了,我周圍的座位空出來。秦頌在右,顧琛在左。
我從沒想過會有這樣的場面。
到時間我媽下車走過來。淚眼婆娑的打量我好久,確定沒事,才抱緊我,溫柔的拍我腦袋,又意識到什麼,手放下了。
「還疼嗎,我的女兒啊。」
我擠了擠洶湧的眼淚,下巴貼她肩膀上搖動。
說謊有什麼用,我能為了各種目的裝出各種狀態,騙溫白,騙大顧總,騙過所有人。始終騙不了我媽。
「阿姨,外面兒冷,先上車吧,坐這麼久車肯定累了,我帶你們先吃個飯。」
秦頌挑了個時機開口,把我和我媽接上了車,顧琛跟在後面想上來,秦頌卻手擋了門。
「你別跟著。」
顧琛沒聽秦頌的,堅持要上車,秦頌沒好氣的急喊,「你不怕你哥知道你跟她什麼關係?又好讓你哥來對付她了是吧。」
聽完秦頌話,顧琛動作鈍了。他沒再打算開車門,也沒馬上走。
他冷冷迎上秦頌視線,語氣不溫不火。「這件事什麼原因你心裡清楚,先處理好自己爛攤子。」
秦頌表情難看,但沒還嘴。顧琛也沒多說。
兩個人只在車門外對過兩句話,是簡單的爭吵,沒有分出個勝負。
秦頌開車接我媽到他自己開的會所里,不知道是從哪得知還是誤打誤撞,一桌的菜都是我和我媽愛吃的。
他是活躍氣氛的好手,知道怎麼待人處世,自己家大業大,又敢說話,會聊天。
但今天對著我媽時,他有點說不出味道來的謹慎。他表現出的姿態,是個完完全全的小輩。
把我和我媽送回公寓里,到門口時秦頌扯了我衣服,我剛轉身。就撞進個懷裡。
他弓了點背,下巴抵在我頭頂上。聲音罕見的溫柔。
「你先休息,最好帶阿姨出門玩兒兩天,到哪去決定好了告訴我,我找當地地陪帶著,不然我不放心,剩下的事你別管了,我會處理好的,別去想了。」
我一直沒說話,不知道要說什麼。
他等了等,恢復了平時姿態,抱我的力氣緊了點,但不至於疼。
「聽到沒有,說話。」
「知道了。」我輕輕回了聲。
「這就行,還知道說點話。以為你啞巴了,吃飯一個字都不說,好了,進去吧。」
秦頌放開我,等我開門想進去,意外看見我媽還站在門口。
我和秦頌都愣了。
我媽微微笑著說,「今天一天都辛苦你了,我們小西肯定一直在給你添麻煩。」
這話是對秦頌說的,秦頌馬上回話,「沒有沒有,阿姨,黎西挺好的,我應該的。」
我媽又笑了笑,送走了秦頌。
關上門后,氣氛又壓抑了起來。我媽坐在床邊上,招手示意我過去。
我過去后,坐在地板上,把頭貼放在她腿上,她輕輕摸我頭髮。
這一刻的溫柔太讓我迷戀。
「小西,就跟媽媽回家。」
我媽提起這個,我不是太意外。她見到的我都吃了那麼多苦,要讓她知道全部,肯定會帶我回家囚禁住。
想回去嗎,想。想過簡單的生活嗎,也想。
可是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身上留了那麼多傷口,放棄了,我心不甘。
我放不下。
「小西,媽媽就你這麼一個女兒了,我丈夫才過世,我不想你有任何閃失,你要是再出事了……小西,就當為媽媽考慮一下。」
我媽說得我心酸的很。
的確,我只覺得自己身上背了傷痛忍就是了。沒想過我媽要是知道了,她該多難受。
「媽……」
「媽媽在這陪你一個星期,你決定好了就告訴媽媽。我不逼你不為難你,但我希望你真的考慮清楚,我只想你健康平安。」
我淺淺的「嗯」了聲。
晚上躺在床上,我盯著天花板在失眠。
我努力剋制自己不去想那些讓我心如刀絞的畫面,可從旁觀者的角度看過不止一遍,連我都在同情視頻里的自己。
怎麼那麼可憐,那麼慘。
溫白像讓我赤裸的暴露在人群視線里,即便我是被傷害者,也難免被刺刀般的視線割破皮膚,渾身發痛。
我所做的一切換來這樣的一切。真的值得再留在這地方嗎。
想了很多,最後也沒想出一個答案。
白天的時候,我媽說想去我爸墓地看看,我覺得現在見我爸太沒臉。但還是答應她一起。
下了樓看見輛車,還沒走近車上的人就下來,恭敬的喊我一聲「黎小姐」。
他說他是秦頌的手下,特地過來接送我們。
想著去公墓也不方便,索性上了車。
車上我媽問我,秦頌是誰。一句話把我問得啞口無言。
秦頌是誰,第一次想這個問題。
是萬事的起因,是風流成性。
但這些我都沒告訴我媽,只說是我一個朋友。
她點點頭,「看起來是個好孩子。挺善良的。但應該很難相處太近,你懂媽媽意思嗎?」
我點頭,說我懂。
我媽也看得出來,秦頌是個不簡單的人,接觸久後知道他人是沒什麼。但他背景太複雜。
我媽是在勸我,別接觸太深,別再受傷。
現在我身上哪還有完好無損的地方。
到了公墓門口,司機停車,我和我媽步行到我把的墓碑前。看上面巴掌大的照片,我爸的臉,彷彿好久沒有看見了。
而他墓碑前的空地上,有一束鮮花,很新鮮。像今天才放過來的。
想不出是誰來過。
在墓地待了會兒,我和我媽都忍不住哭了。
我媽怨他,「你個死老頭子,走了也不知道保佑保佑女兒,女兒這麼苦,你幫幫她不行嗎。」
我想我也是怨我爸的,他走得太突然,沒留給我任何解釋機會,也沒跟我道別。我怕他到現在還記得婆婆污衊我的那些話。
陪著我爸待了半個多小時,我媽說想回去了,我挽著她往回走,路上正巧碰到守墓人,我就問他,有沒有注意過今天有人到我爸的墓碑前送過花。
我指著我爸的地方在問。
其實我沒有抱任何希望,只想隨口問問,想可能是我爸的某個朋友,被借怕了的親戚倒是不可能了。
守墓人倒是真想了一會兒后,神色恍然,「哦,那個我知道,那裡每天都有人來送花。」
「每天?」
「是啊,每天都來,一個男人,挺年輕的,高高瘦瘦的,每天帶著花過來,沒幾分鐘就走的。」
一個男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