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依依惜別

第二十九章 依依惜別

在京城皇宮東部的寧壽宮以南,有一座紅牆綠瓦的宮殿,叫慈慶宮,萬曆三十九年(即公元1611年)二月六日,崇禎皇帝朱由檢出生在這裡。

由於朱由檢的祖父萬曆帝朱翊鈞偏愛鄭貴妃所生的三子朱常洵,由地位低賤的王宮女所生的長子朱常洛,也就是朱由檢的父親,太子地位一直不穩,他的孩子們自幼也未能得到正常待遇。

朱常洛做太子時共生有七子,五個夭亡,只剩下長子朱由校和五子朱由檢。

朱由校十五歲時,生母王才人被父親寵愛的「西李」(住在西宮的李選侍)毆打致死。

而朱由檢五歲時,生母劉淑女受父親朱常洛責罰,也含冤死去。

這兩個沒娘的孩子都被父親朱常洛交給了恃寵專橫的「西李」李選侍「撫養」,可以想象兄弟二人度過的是什麼樣的童年。

好不容易熬到祖父萬曆帝駕崩,帝位爭奪激烈,還發生了著名的「明末三大奇案」之「廷擊案」,最終,他們的父親即位為泰昌帝,於是朱由校和朱由檢跟著「西李」李選侍一起遷住乾清宮。

可是因身體虛弱又縱慾過度,加上父親朱常洛急病亂投醫,於是又發生了三大奇案中的另外一個「紅丸案」,泰昌帝朱常洛只當了一個月皇帝即死去,成為了明朝在位時間最短的皇帝。

於是就在去年,朱由檢唯一的哥哥,十六歲的皇長子朱由校在三大奇案中最後一個「移宮案」中獲勝,破滅了西李想當皇太后把持朝政的陰謀,即位為天啟帝。

即位后的朱由校曾對朝中親信大臣控訴「西李」道:「選侍侮慢凌虐,朕晝夜涕泣。皇考(父親)自知其誤,時加勸慰……朕之苦衷,外廷豈能盡悉。」哥哥尚且如此,同樣在「西李」「撫養」之下的朱由檢童年所受待遇可想而知。

天啟帝朱由校因和弟弟自小同病相憐,感情深厚,即位之後便立即將朱由檢改讓「東李」(父親泰昌帝朱常洛的另一個李姓選侍,因住東宮而稱「東李」)撫養。

到了今年,天啟帝朱由校又冊封十一歲的朱由檢為信王。

於是朱由檢便隨著庶母「東李」又住進出生地慈慶宮。

「東李」崇信佛教,天天吃齋念佛,性情甚是淡漠,雖對朱由檢沒有特別多的關愛,但也絕對沒有再發生什麼虐待兒童的事情了。

朱由檢是個堅強的孩子,不論是習文還是練武都甚是勤奮,小小年紀就文武雙全。因為生母出生低賤,加上他心底善良,甚是體恤生活在底層的平民百姓的疾苦。

為了代兄體察民情,朱由檢便帶著自己的內侍王承恩,月前第一次走出了宮門,微服出巡,一邊遊玩一邊視察了解各地百姓生活狀況。來到延安府米脂縣后,他聽說王承恩的師兄姚石門在李繼遷寨當外姓長老,便想去見見,於是就遇上了高傑。

初見高傑,他就有了一種特別的親近之感,很希望能像李鴻基、李過一樣成為他的朋友。大明皇家篤信佛教,朱由檢也不例外,所以他認定自己和高傑是有緣分的。

只是為了安全著想,他隱瞞了自己的身份,把姓「朱」改成了姓祝,名字就取了「信王」的「信」字。

誰知道,經過追殺事件之後,他拜了高挺夫婦做乾爹乾娘,不但和高傑是朋友,還成了兄弟,享受了十天的天倫之樂。

聽完朱由檢的敘述,母親高氏抱著朱由檢,淚流滿面,心疼愛憐不已,恨不得用濃濃的母愛將他那痛苦的童年都彌補回來才好。

高傑耳朵尖,隱隱聽到自己房中傳來嚶嚶的低泣聲,知道是惠靜那個小尼姑因朱由檢的悲慘童年,而想到自己也是沒娘的孩子,感到同病相憐,心裡難過了。

重生后的高傑,不喜歡這種傷感的氛圍,他故意拍了一下朱由檢的小腦袋,戲謔道:「小王爺,你瞞得我好苦啊!以後要我怎麼辦,見著你都要跪拜,太虧了!」

朱由檢立刻急了,大聲道:「我才不要你們跪拜呢,我還是爹娘的孩子,還是你的小弟,你們永遠都是我的親人!只有外人才需要跪拜行禮的!」

高傑見朱由檢急得面紅耳赤,心頭一熱,感覺到這個未來的崇禎皇帝心底真的很善良,怪不得後世人都評論說他是個愛民如子,能力出眾的好皇帝,只是生不逢時罷了。

高挺在旁邊看見一家人其樂融融,相親相愛的樣子,也露出了笑意。可接著他笑容一收,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面色慢慢陰沉了下去,半晌才低聲說道:「可是,檢兒你馬上就要走了!」

一句話,道出了現實,也迅速把氣氛變得冰冷、傷感起來。

朱由檢看看乾爹乾娘,又看看高傑,傷心不舍湧上心頭,又撲進高氏懷裡,娘兒倆一起抱頭大哭起來。

高傑不喜歡傷感,不喜歡流淚,可他早把眼前這個小屁孩當作自己的親人了,面對分別,聽到母親和小弟的哭聲,他眼眶也濕潤了,只好轉過身去,平復情緒。

「黯然xiaohun者,唯別而已矣。」這句話,真應景。

突然,朱由檢從高氏懷中猛地仰起頭,驚喜道:「對啊!爹娘、大哥,這次你們可以和我一起回京,咱們就不用分開了啊!」

高挺夫婦面面相覷,他們就是普普通通的山民,地位卑賤,家境貧寒,和敞梁灣絕大數人一樣,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機會離開這個窮山溝,就連米脂縣城都沒去過,哪會想到能去遙遠的京城,甚至是去皇宮生活呢?

這個提議太驚世駭俗了,高挺夫婦倆根本無法想明白,更不能決定,只好把目光投向了高傑。

高傑聽到朱由檢這個建議的時候,心裡也很是震動了一下。

爹娘如果去了京城,生活自然會比現在好上百倍千倍,這也是自己想要努力創造給他們的。只是在那深宮大內,他們能習慣嗎?而且現在貌似連朱由檢都身處危險之中,自己的爹娘是否也會受到牽連,橫遭危禍呢?

高傑自己現在肯定是不能去的,一是還要繼續跟師父修鍊武藝,增強實力,二來還要幫李鴻基李過那兩個發小完成家族大比。

而且自己捨不得爹娘,他們估計也會放不下自己。

高傑一時間思緒混亂,理不清頭緒,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就說道:「這個事情我也無法決斷,等一下,我去找師父來幫我們合計合計!」

在朱由檢充滿期待的目光中,高傑轉頭朝自己的屋子裡喊道:「師姐,你出來下!」

話音剛落,惠靜小師太就走了出來。

高挺夫婦倆突然見到一個光頭小尼姑在家裡出現,嚇了一跳,等看清楚是見過面的小尼姑惠靜,雖放下心來,但仍舊是狐疑不已,弄不明白她啥時候進了自己的家門。

沒等高傑說話,惠靜就點頭說道:「師弟,我出去喊師父進來!」然後便走出大門去。

在外面靜候著的眾騎兵突然看到出來一個小尼姑,有些愣神,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就見這小尼姑如鬼影般便從人縫當中穿了過去,片刻就消失在山道旁的樹林中。

王承恩和陳大可在猶豫之下,也不知道該不該出手阻攔,眼睜睜地看著她走了。

他倆均是武學好手,見識過人,也被這個才十幾歲的小尼姑的精妙身法所震撼,

兩人向屋中望了一眼,正準備出言商議,卻又見剛才那個小尼姑帶著一個身著紅色袈裟的老尼姑從林中走了出來。

那小尼姑仍舊是身形閃動,飛快地向高傑家的方向而來,而那個老尼姑貌似在緩步行走,風輕雲淡,卻始終跟在小尼姑的身後。

王承恩和陳大可眼睛都是一眯,右手都不由自主地握緊了腰間的兵器,他們看得出,這個老尼姑的武功更是深不可測,心中震驚。

惠靜到了院子前,絲毫沒有停留,又徑直穿過獃獃愣愣的眾官兵,進了窯洞。

而凈空師太進了院子后,卻停下腳步,對著王承恩和陳大可雙手合十一禮道:「老尼凈空,蒙高施主有事相召前來,兩位大人可否放行?」

王承恩和陳大可聞言對視一眼,隨即慌忙回禮道:「師太請便!」

凈空微微一笑,這才邁步進了屋內。

高傑看到師父進來,連忙上前拜倒,低首道:「見過師父!」

凈空師太笑道:「小傑,起來吧!」

高挺夫婦也連忙上前來見禮,凈空師太也一一回禮。

只有朱由檢站在原地,怯怯地看著凈空,不知所措。

凈空師太看著朱由檢的模樣,曬然一笑,走過去摸了摸他的頭,慈愛地說道:「孩子,你身份特殊,對我們有所隱瞞,須怪不得你,卻不知以後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朱由檢見凈空師太沒有責怪的意思,心思大定,靠在她身上道:「您如果不怪我了,就還當我是小傑哥哥的小弟,喊我檢兒就是!」

凈空師太點點頭,然後對高傑說道:「小傑,惠靜剛才都和我說了,我覺得,讓你爹娘先跟檢兒去京城吧!」

高傑聞言,急道:「師父。。。」

凈空師太打斷他的話,繼續道:「今天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你爹娘再留在此處,恐怕會有危險。敵人的勢力只怕不小,他們跟檢兒去了京城,一來可以照顧檢兒,衣食無憂,二來會比這安全很多,三來嘛,你也能安下心來修鍊。等過上一段時間,你再去京城和父母相見就是了!」

高傑略一思索,覺得師父考慮周全,言之有理,便點了點頭道:「就依師父所言!」

高氏見已經決定了要去京城,而高傑卻不能同去,頓時抱著兒子哭了起來:「傑兒啊,你從小就沒離開過爹娘,娘捨不得你啊!你一個人怎麼能照顧自己呢?!」

高傑眼含淚花,緊緊抱了抱母親,哽咽著道:「娘,孩兒也捨不得你們啊!不過,你們放心,有師父在,孩兒沒事的!倒是希望你們保重身體,很快,我就會去看望您們!」

一家人依依惜別,高挺夫婦倆又去收拾了一下,然後才跟著朱由檢走出院子。

朱由檢落在最後,拉著高傑的手,依依不捨道:「大哥,你一定要早點來看我們,我在京城等著你!」

高傑嘿嘿一笑道:「怎麼了,是不是很想嘗嘗我製作的藥丸子啊?!」

朱由檢笑中帶淚,使勁點點頭道:「恩,到時候我一定不逃跑,就幫你試一顆!只試一顆!」

高傑哈哈大笑,眼淚都笑出來了。

朱由檢想了想,從腰間取下那把他隨身的寶劍,交到高傑手中道:「大哥,這個留給你,一來可以防身,二來如果有急事,可憑此劍找當地的軍隊求助,不管是衛所、千戶所還是百戶所都行,我會讓小恩子去知會他們的!」

高傑也不推辭,接過寶劍道:「好,小弟,等我到京城的時候再還給你!」

朱由檢使勁點點頭,伸手和高傑拉了勾道:「說定了就要算數,不準放我鴿子!」

朱由檢突然蹦出的一句現代話「放鴿子」,讓高傑苦笑不得,他使勁抱了抱自己這個可愛的便宜小弟,然後帶著陽光般的微笑,看著他和自己的父母上了馬,在眾騎兵的護衛下緩緩離去,消失在山坡轉角處,才蹲在地上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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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明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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