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斂息術
第一百九十六章：斂息術
那些魅屍眼中此起彼伏的紅光也就算了，口中不時發出的「赫赫」聲讓人很不舒服，還有走著走著就能看見一條胳膊或者一條腿掉到了路邊。
漸漸的它們的速度變得快了起來，楚清淺也隨著快了些許。
這也在楚清淺的意料之中，魅屍總是這般，力量要好久才能激發，其實要不是因為魅屍們的數量眾多，彼此之間干擾，她早就該提速了。
猛地腦後一陣烈風襲來，楚清淺下意識的避開，卻還是差點被擊中，肩膀上的衣衫已經被劃得裂開。
她抬頭，只見一個渾身青紫的孩子坐在魅屍的身上，它裸著上半身，肚子大的像個皮球，看見楚清淺的目光，對她詭異的咧嘴一笑，腦袋歪到一旁。
那笑容不像尋常魅屍般僵硬，有著說不出的詭異。
這東西她在《五洲雜錄》上看過，叫做鬼嬰。
這世上有很多以煉屍入道的修士，正常來說都是用死去的屍身煉製，但有些喪心病狂的人喜歡用活人煉屍，尤其喜歡幼童。
小孩子的心智沒有成熟，用腐肉塞住他們的五官，餓他們三天，清空脾胃中的雜質。等到三日之後，用屍油塗滿全身，將背部的皮剝下來，再活生生的溺斃在煉屍水中，還要讓他們死的時候面部朝上，眼中能看見外面的生機，卻充滿絕望的死去。
這樣煉製成的屍身怨念要比普通人重，效果也要更好，很多殘忍的煉屍人就用這種方法做出鬼嬰，增加自己的修為。
就在下一秒，鬼嬰從魅屍的肩膀上彈跳了起來，像一發炮彈般沖向了楚清淺。
他速度奇怪，肉眼都看不清它的軌跡，只能看見一道青色的光影，帶著萬鈞之力沖向了她。
楚清淺挽起浮影劍沖了上去。
她不吝惜靈力，上來就是一記「孤葉輕燃」，空中似乎有紛紛揚揚的落葉聚集在鬼嬰周圍，像是忽然被點燃般，點點火焰匯聚在一起，將那個怪異的嬰兒包裹住。
這鬼嬰的來歷不同尋常，就憑剛才偷襲她時的那種速度都夠讓她謹慎對待，尋常的築基修士，單論速度都比不過它。
楚清淺的火焰中有著真火的成分，對鬼物天生帶了些克制的作用，可它臉上痛苦的表情只維持了片刻就恢復正常，又抬起頭對楚清淺笑著，這次的笑容中卻多了些嗜血。
忽然他張大嘴，口中的舌頭很有彈性的彈射出來圈向楚清淺，那根舌頭也是紫色的，上面長滿的倒刺，打算在她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纏住她。
楚清淺雖然不知道他忽然這麼做是為什麼，不過本能的往下一躲，暫時的避開了這次襲擊，但那根舌頭如影隨形的跟了上來，在靠近她的時候忽然變成蛇形，在楚清淺周圍形成了一個圈兒，舌尖一縮就想閉合。
眼看她就要被纏住。
「啊！」楚清淺大喝一聲，浮影劍上光芒靈動，形成一個結界抵制住了它舌頭的勾卷。
鬼嬰見狀也是極為生氣，和眼前美食一直就隔著一層淡淡的光冪，它憤怒的嘶吼著，同時用盡了力氣增大舌頭上的壓力。
它的舌頭也是很長，一圈一圈的纏了一個繭般的東西，把她困在裡面。
楚清淺的臉色慢慢變得漲紅，她都能聽見結界被擠壓的聲音，身體中的靈力泄的飛快，力氣越來越小，浮影劍的光也變得暗淡下來。
她和鬼嬰在空中鬥爭，底下的一群魅屍興奮的低吼著，在地上轉來轉去，就等著她死之後分一杯羹。
「嗯……」呼吸由困難了幾分，楚清淺握著劍的手都在顫抖。
關鍵時刻，一個紅色的影子突然成模糊的形態奔了過來，手起扇落的就砍掉了他的舌頭，楚清淺一得脫身，反身刺向鬼嬰。因為他們倆離得很近，他又沒有想到楚清淺瞬間脫困，便被她一劍穿過，頓時死的透透的。
「快走。」他神情嚴肅的拉了楚清淺一把。
她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打的太認真，都沒有注意到不知道何時寺廟那邊的光已然熄滅，而這個魔修男子的臉色蒼白的可怕，甚至連手都在不自覺的顫抖。
「嗯。」楚清淺點了點頭，拉著他御劍朝秉陽天君那裡飛回去。
她走的很快，一路上又吸引了無數的妖魔鬼怪在後面緊追不捨，好在她記得回去的路，不需要像來的時候那樣慢慢摸索，便御劍跑的很快。
後面又浩浩蕩蕩的跟了一火車皮的魅屍。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楚清淺很遠的看到了入口，眼神一亮正要加速，忽然身體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打落下來，極大的力量使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手臂已經完全麻木，她只覺得那種痛在往人骨頭縫裡鑽，餵了自己一顆丹藥，碰了碰身邊那個魔修。
「哎，你怎麼樣了？」
他眼角抽動半天，緩緩的搖了搖頭，清秀的臉上面色蒼白的嚇人。
聽著身後大批的腳步聲已經趕到，樹上一個鬼嬰這才敢露出半張臉，像個木偶般咧大嘴，詭異的笑著，手中拿著一個石塊來回玩弄，它之前就是用這個東西把楚清淺打下來的。
楚清淺見到害自己掉下來的兇手，一點不客氣的從指間探射幾根銀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向了那隻鬼嬰。
鬼嬰速度奇快的躲開，跑進去樹林中再也見不到身影，她顧及著身邊的男子便沒有去追。
「再堅持一下，我這就帶你回去。」她一隻手將他扶起，聽見他痛的悶聲一聲又忙收了回來，「啊……不好意思，我沒有弄傷你吧。」她說完話才注意到他的腹部正源源不斷的流出血來。
「你……」她有些詫異的問，「是在寺廟裡面出了什麼事嗎，你怎麼會受傷？」從寺廟出來之後就見他臉色蒼白，但她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添了這麼深的一道傷口。
自己這護法當得還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不負責。
「沒什麼，寺廟裡面溜進去兩隻找死的東西而已。」他罕見的沒有責怪她，半闔著眼眸道。
楚清淺猜到自己沒有把所有的魅屍都騙走，還有一些破開結界跑了進去，想來他便是在那時候受的傷。
沒有更多的時間讓她思考這些，後面雜亂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清晰，就像是一群人紛紛亂亂的跑過來，楚清淺知道是大部隊的魅屍追了上來，抬起他想跳上飛劍，卻不料他推了她一把拒絕了。
「不必了，你自己走吧。」他靠在石頭上，閉著眼睛道，語氣淡淡的彷彿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傷的很重，雖然不至於對性命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短時間內是別想輕易移動了。眼瞅著追兵就跟在後面走，他此時和她一起便是拖累了了她，畢竟一個人御劍比帶著個人御劍的速度肯定要快得多。
他從小在魔修中長大，已經習慣了那種弱肉強食，一旦沒有用就立刻被拋棄的規則，現在他的確身負重傷，也跟她非親非故，沒指望她能在冒著危險留下來救他，便讓楚清淺自己離開。
她皺眉道：「都大敵當前了，你別在這時候傲嬌了行不。」說罷也不顧他的拒絕，將他拽到法器上，用盡最快的速度朝著結界那裡飛奔。
他眼神奇異的看了她一眼，最終沒說什麼。
同時，稀稀疏疏的聲音終於有了結果，一群魅屍撥開樹木的遮擋，出現在他們之前站著的那片空地上，幾隻鬼嬰也踩在魅屍身上出來，長長的舌頭吐出去又收回。
楚清淺只回頭看了一眼就繼續急速飛奔，後面有多少魅屍跟著已經不重要了，現在唯一的目標就是在他們追上之前回到結界裡面去。
腦海中這個念頭剛剛冒出來，眼前的樹上就出現一個鬼嬰，四執著地的「跪」在樹上，見楚清淺遠遠飛來，便一直在樹上等著，在她經過的時候舌頭猛然襲擊。
這次的楚清淺早有準備，先下手為快的用浮影劍掃了過去，這一下剛好切斷它半根舌頭。
「這麼多的鬼嬰，之前的他們這個門派究竟是有多喪心病狂，活該被滅門。」楚清淺的話音還沒落，又有無數只鬼嬰出現，舌頭像是一張大網那樣把前方罩的死死的，幾乎不留空隙。
楚清淺集中注意力，左閃右避，鷂子翻身躲開了最後兩道交叉襲來的舌頭，加速朝著結界中跑去。
如同一支離玄的箭，沖了進去。
「你先休息一下，將傷口的血止住我們再去秉陽天君那裡回復。」她對他道。
魔修男子沒有回話，支著牆壁往裡走去，楚清淺見狀也沒有再勸，跟在後面慢慢的走著。
石室中，秉陽天君睜開眼睛，唇角淡淡的勾了起來。
「你們回來了？」秉陽天君睜開眼，向來平靜的雙眸中暗暗隱藏著波瀾，顯然是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若雪的魂魄已然重生。」魔修男子坐在了秉陽天君對面，背靠著石壁，「我們答應你的事情做完了。」
秉陽天君神色未動，靜聲道：「我與你們說的是，讓若雪重生並找到她的轉世，將她引入仙道。」
魔修男子聞言笑了出來，眸子深處卻有了些許冷色：「若雪的魂魄要二十年後才能托生成人，找到她也要費上幾年的時間，你的意思是到那時候再回來找你？」
楚清淺也沉默不語，若真是這樣，條件給太苛刻了。
秉陽天君微微搖了搖頭：「並無此意，我本就不想為難二位，更何況……如今若雪魂魄歸位，我心愿已了，這抹神識馬上就要散去了，等不了你們那麼多年了。」
他說話的時候很平靜，並沒有因為自己即將消散於天地間而感到悲哀。
楚清淺的心中卻有些許說不住的哀嘆。
到了化神天君這個地步，離飛升僅有一步之遙，卻還是不得不面對死亡，魂魄需要再入輪迴，要是來生依然有靈根還能再有機會得入仙道，可是托生成凡人就糟糕了，渾渾噩噩不知道幾世之後才能再修鍊。
秉陽天君活了幾千年，已將這個看的很淡，但是這樣真的是修士到最後的想法么，對這個世界沒有絲毫眷戀才是「得道高人」會有的心態？
她正自發獃，便聽見男子冷哼一聲：「心魔誓？我若是不願意，你當一個小小心魔誓便能困住我？」他這話說得很是張狂，蒼白的臉上露出繼續凌傲。
心魔誓？
楚清淺聽見這個詞兒立刻回過神來。
秉陽天君沉聲道：「我魂魄將散，難以照料到她之後的事情，只希望你們從塵世中找到她，給她步入仙道的機會，只要你們答應此事並立下心魔誓，我對你們的允諾即刻兌現。」
又要發心魔誓……
楚清淺皺了皺眉，知道那魔修男子為什麼不樂意了。
心魔誓對修士的限制太大，一旦立下就是必須去完成的事，這對道修和魔修都一樣。
找到若雪這件事說來簡單，可是真的實行起來困難很大。
首先她是不是投胎到了玄靈，連個大概的位置都沒有，找起來太費時間了，修士哪有那麼多時間用來蹉跎。再者，若雪出生要二十年的時間，彼時還要特意騰出時間去找她，閉關閉到一半還要出去尋人，真的是強人所難。
「天君，此事我們的確難以允諾，也做不到。」楚清淺聞聲開口，「既然現在若雪已經轉生，我們也算完成了對您的承諾，你答應過的東西我就不要了，讓我們離開可好？」
斂息術雖然好也不值得她廢那麼多功夫，想著都覺得累心。
秉陽天君沉默下來。
他想到面前的男女都不是輕易讓人掌控之人，便略微退讓了一步道：「我曉得你們的難處，這裡有若雪魂魄的牽引線，可以讓你們大概找到她的位置。若是她投生在了玄靈大陸之外，你們就不必去尋她，另外我在原本答應你們的報酬之外，再另外給你們一樣東西，你們看這樣怎麼樣？」
楚清淺和魔修對視了一眼，都從雙方的眼神中看出了妥協之意。
確定在玄靈，又有牽引線為準，找到若雪的可能性就大了很多，花個幾年的時間代價是化神修士的收藏，也是划算了。
「好。」魔修男子也讀懂了楚清淺的意思，便開口答應了下來。
之後二人紛紛發了心魔誓，秉陽天君也到了實現諾言的時候。
他隨手布置了個結界，讓兩人分別進去。
瞄了那魔修一眼，楚清淺率先走進去。
「小丫頭，這是我允諾過你的斂息術。」秉陽天君拋過來一枚玉簡，「這本斂息術在喬裝方面極好，就像是我說的，你修鍊之後即便化神修士也看不出你奪舍的痕迹，你從此大可安枕無憂。它在隱藏氣息方面也是頗為不錯的，你不想讓人看見的時候便能將自己的氣息隱藏起來，尋常之人便發現不了，可是若對方的修為遠高於你，還是會被發現，你自己注意就好。」
楚清淺心裡自然極為開心，臉上只是從容的笑著：「多謝天君厚賜，晚輩不勝感激。」這樣一來她再沒有了後顧之憂，不必再被人發現她奪舍的事實，從此便真的就是「楚清淺」了。
「不必謝我，這本來就是你應得的。」秉陽天君神色淡定，「至於我答應你的另外一物，這次你能破解我給若雪留下來的線索也算是有緣，這幾根北極冰蠶絲為我早年無意中所得，每一根中都蘊含了千丈冰川下的寒冰之力，等你結丹之後就要煉製本命法寶，彼時無論你打算用什麼樣的本命法寶，想必此物都能給你帶來極大的益處。」
楚清淺看著落入自己手中的那一團冰涼觸感的絲線，深知自己是撿到寶了。
好的煉器材料極為難尋，一般都是用死去的妖獸皮毛或者奇石，但是無論用哪一樣為基本材料，最終決定本命法寶好壞的都是材料的階數。
越高階的獸皮和玉石價錢貴的驚人，一般來說四階的就能賣到上千靈石，越往上越翻倍。
現在她手中的這一團冰絲自帶光暈，放在手中的觸感很輕，但是能體會到那種內在的韌性，更重要的是從很深的冰層下面挖掘出來，其中的力量絕不可小視，真的算階數的話怎麼都到了九階之上。
秉陽天君信守承諾，終是沒有拿隨隨便便的東西糊弄她。
楚清淺施了一禮道：「謝天君，晚輩必不負所托。」
秉陽天君頓了下才問道：「若我猜的沒錯，你和外面那個魔修應該不是朋友吧？」
楚清淺笑了笑，並不回答，也算是默認了。
秉陽天君見狀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一生都在為兩個女子奔波，並沒有為師門盡到一個化神天君應該盡到的責任，心中對門派甚是愧疚，雖然我明白修鍊都是大乘之法，到了最後都是殊途同歸，不過心中還是對道修更為偏愛。我希望將來若雪所修之法也是道門之法，此事我會和那個男子商量，由他找到若雪，你再與她接觸，教授她正道所學。」
「好。」楚清淺點了點頭道，話鋒忽然一轉，「不瞞您說，這次我本意是跟太蒼門的一位金丹修士前來，就是為了道魔爭奪之事。」說著就把事情的原委說了一遍。
這幾天她都沒有機會和秉陽天君私下聊天，好不容易有了這個機會一定要問清楚，法錐現在到底在誰的手裡。
秉陽天君微詫道：「竟然出了這般事，所以那魔修也是為了法錐而來。」
楚清淺猶豫之下點了點頭：「是的，不過他救過我的命，還請前輩高抬貴手。晚輩現在想和您確定一下，法錐是不是還在您這裡？」
「法錐在我這裡，沒有被拿走。」秉陽天君說著，手中出現一個錐子模樣的東西，外觀上灰濛濛的不起眼，誰也猜不到那麼多金丹修士就是為了爭奪它，前赴後繼的送了性命。
楚清淺見法錐還在他這裡，長舒了一口氣。
「前輩，如今道魔之間的爭端越來越大，我們也是奉本屆太蒼門太上首座長老之命來這裡，不知道您能不能將法錐賜予晚輩，由晚輩帶回到珈藍山，也讓此次爭端早日結束。」是人就會有私心，她從小在琉光長大，心自然也是完完全全的偏向道修這一邊，希望能為自己師門所在的勢力增加一個大籌碼。
秉陽天君聞言沉思了片刻。
楚清淺還以為他不放心自己所言，連忙道：「晚輩所說句句屬實，要是您不相信，晚輩可以再發心魔誓。」
秉陽天君笑了笑，緩緩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好歹也活了幾千年，這點分辨能力還是有的。我在想這次事情是不是太過蹊蹺，聽你所言，雙方爭奪之物已經藏於凡世幾萬年，按理說就算被人找到，消息就會這麼巧合的擴散出去，讓道修這邊知道？而且前前後後的巧合之處太多，事出反常則必有妖，我總覺得有人在操控這些。」
楚清淺重重的點了點頭：「晚輩也是這麼覺得的，可惜現在雙方已經打紅了眼，又有利益在前，已經沒有可能停手了。」拿她自己說，就算她現在看懂了這其中的奇怪之處，也不能勸解雙發平心靜氣的坐下來談，因為一旦讓對方有了可乘之機，自己這邊很有可能徹底失敗，牽扯的利益太大，就算有所懷疑也只能先硬著頭皮打下去。
這也是布局之人心思狠毒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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