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臧洪心事
初平元年六月初八夜，青州州治臨菑城內，青州刺史府。
青州刺史臧洪獨自一人在書房靜思。自從四月開始上任青州刺史，依仗著袁紹以及劉岱、張邈、張超等人資助的三萬兵馬，與臨菑周邊的黃巾七戰七勝，然後再派出說客對臨菑周邊的十萬黃巾許諾，只要能夠投降，保證生命安全和糧草的供應，總算是把這些亂民都收服在了身邊。手下的那些將領對自己都佩服得五體投地，就連聯軍的盟主袁紹以及張氏兄弟等人都給自己發來了賀信。
但是，臧洪深知，自己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臨菑周邊的十萬黃巾歸降，帶來的是整整四十萬的民眾，加上原來臨菑城內的十餘萬百姓和自己的三萬兵馬，現在自己所能籌集到的糧食已經快要供應不上了。雖然那些黃巾將領敬佩自己的為人，拿出了一些劫掠所得讓自己購買糧草，但是現在還能夠買到糧食的地方，恐怕只有太傅劉虞治下的幽州了，其他地方的糧食要麼就是自顧不暇，要麼就是被那新任河南尹林飛派出的河南採購團以高價買走了，但是要到達幽州，一來要奔波數千里，二來還得通過廣大的被青州黃巾佔據的地方，就算能夠買到足夠的糧食，恐怕也不夠被那百萬黃巾搶的。
想到這裡，臧洪不禁有些恨起林飛來了。對於林飛，臧洪其實非常熟悉，雖然炎黃鐵騎在洛陽縱橫馳騁的時候，臧洪被派去和劉虞聯繫，半途又因為局勢的變化折了回來，並沒有親眼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商人縣令，但是袁紹、劉岱、張邈、張超等人都對他描述過這個年齡不過26，在半年之間崛起於卑微之間的人物，而且因為不同的人對待林飛的看法不一，反而讓臧洪能夠更深切的分析到這個林飛的厲害。
說實在的，臧洪對於這個年齡遠小於自己的林飛還是非常佩服的。短短半年之間，從一個獵戶到河南尹，中間曾經救過聖駕、在一個小小新鄭斂財有道、率領炎黃鐵騎縱橫并州、大破徐榮、強攻汜水、虎牢約戰、還有現在被傳得很玄乎的智取函谷關，再到現在用每石上百銖的價格購買糧食，運回洛陽以五十銖的價格出售，被洛陽百姓稱為下凡救民的財神爺，無論是為將、為政、為商，這個林飛都是能夠做到常人難以做到的事情，實在不是常常以海內奇士自詡的自己能夠比擬的。
如果是林飛，碰到這個亂局，他會怎麼做呢？他能不能用那些常人想不到的方法輕鬆的破除眼下的困局呢？臧洪忽然有趣的想到，接著又以自己對於林飛的了解來思索這個有趣的問題。
從林飛所作所為來看，其實最合適的外號，恐怕還是那個「商人縣令」了。一個成功的商人冷靜沉著，善於選擇出擊的時機，所以林飛可以暫不參加諸侯會盟，而在最關鍵的時候突襲徐榮，順取汜水；商人注重實利，不求虛名，所以林飛在本來可以邀功請賞的時候只求暫屯汜水，休養生息；商人天性涼薄，只求己利，所以林飛在本來可能幫助聯軍攻破函谷關的時候，選擇了送走聯軍，私取函谷關以自保；商人長袖善舞，左右逢源，所以林飛自掏腰包，養活了洛陽百萬之眾，又在攻取函谷的消息泄漏之後，能夠派出大批說客，送出金銀，維持了和關東諸侯的關係。從這個角度看，諸侯聯盟反董，這麼莊嚴肅穆的事情，反而成為了林飛以河南地區為目標的商業行動的陪襯而已。
那麼，如果按照林飛的方法，又能怎樣對待現在的困局呢？眼前我要達成的目標就是解決青州地區的黃巾之禍，安定青州。但是我手上只有三萬的兵力，面對的可是百萬黃巾，用自己的力量擊敗他們絕不可能，要安撫他們，又根本沒有那麼多的物資，怎麼辦？
林飛在奪取河南一事上，和我面對的也是一樣的問題，憑著炎黃鐵騎，是根本打不跑董卓的，他選擇了聯軍作為自己依仗的力量，既充分的顯示了炎黃鐵騎的戰鬥力，立下了聯軍不得不賞的戰功，又避免了自己的損失，讓聯軍和董卓狠狠的硬碰硬，偏偏運氣這麼好，孫堅也攻破了大谷關，董卓在幾面禦敵的情況下，只能退出函谷關。
那我是不是也尋找這樣的依仗力量呢？這些力量在哪裡？雖然袁紹、張邈、張超等人都和我相交莫逆，但是他們資助了我這三萬部隊已經算是極限了，畢竟張氏兄弟還要守護自己的領土，而袁紹雖然不在自己的領土上，但是身為聯軍盟主，怎麼可能不擁有自己的軍隊呢？除非誰那麼不長眼，打到他們的地盤上，他們才可能竭盡全力的消滅來敵。
等等，剛才想到什麼來著，如果那些青州黃巾去侵佔諸侯們的領土，各地諸侯勢必竭盡全力消滅來敵，這可不僅限於那些和我交好的諸侯呀，北面的冀州，西面的兗州，南面的徐州可都是有著強力的諸侯，如果青州黃巾大部向這三州劫掠，那豈不是可以借著這三州諸侯的力量消滅黃巾大部？自己也可以趁勢聯合州內北海的孔融一舉把青州境內肅清，而且也用不著那麼多糧食去養那麼多人？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臧洪就忍不住順著這個思路考慮下去，怎麼派收降的那些黃巾前去鼓動分佈在平原和樂安的黃巾北上冀州、分佈在濟南的黃巾南下兗州，自己再聯絡北海的孔融一舉肅清齊國、北海、東萊的黃巾，再聯軍掃蕩濟南、樂安、平原數郡，不錯，這個方案絕對可行，那百萬黃巾裹挾的百姓幾百萬人一走，憑藉著北海的糧草就能支持到秋收，然後再好好的教化民眾，理清吏治，安定青州也就不過是一年之間的事情。
想到這裡，臧洪如釋重負，好好的喝了一口茶。
但是，真的要那樣做么？自己被張超稱為是海內奇士，難道只有這樣嫁禍他人的招數面對當前困局么？青州因為經年的黃巾之亂十室九空，已經讓自己見識到太多太多的人間悲劇了，難道自己還有主動地把這禍害引向現在還算安定的冀州、兗州？而且，首當其衝的就是袁紹的渤海和鮑信的濟北呀，這可都是在聯軍之中對自己最為信任的人，尤其是袁紹，委任自己為青州刺史，還派兵幫助自己，難道自己就這樣把戰火引向現在沒有大將鎮守的渤海？就算不論那些私人情誼，那冀州、兗州的數百萬百姓怎麼辦？難道讓他們也象青州的百姓一樣嘗上家破人亡的悲慘？就算聯絡黃巾的事情不被敗露，自己沒有被那數百萬百姓咒罵，但是自己的良心怎麼能夠安定呢？自己這是怎麼了，怎麼會想到這麼惡毒的主意，自己還是那個「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的臧子源么？
想到這裡，臧洪不禁冒出了一身冷汗，趕緊把那惡毒的主意拋之腦後，林飛用商人的精明設計，得到的是整個河南地區和洛陽百姓的交口稱讚，自己按照他的方法去想，居然就想出這麼一個可能令自己背下千古罵名和讓自己愧疚終身的主意，看來林飛不是那麼好學的呀，自己畢竟比不上那個驚才絕艷的林凌雲呀。
正當臧洪自怨自艾的時候，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臧洪的思緒。臧洪一皺眉頭，聽腳步就知道，來的是自己的斥候隊長鬍強，這麼深夜了，有什麼緊急軍情讓這個胡強一路跑進來彙報呢？
「報告刺史大人，盟主傳訊過來，河南尹林飛率領四萬部隊經陳留抵達東郡，打著的旗號是應東萊望族孫家之請，前往東萊平定黃巾之亂。傳訊是三天前傳出的，如果按照每日兩百里的行程的話，現在可能都到東平國了，不過東郡現在正在遭到黑山軍的攻打，也可能林飛軍會參加攻打黑山軍的行動，至於林飛的實際意圖，盟主未加置評，不知道會否真的前來青州，還是意在東郡。」胡強沒有讓臧洪等多久，就直接說出了得到的情報。
林飛不在初得河南的時候穩固根基，跑出來幹什麼呢？難道他不知道現在對於他的謠言滿天飛，有人說他在函谷關搶到了董卓搜刮的洛陽的巨額財富，已經引起了南陽袁術以及其他諸侯的窺探了么？還是說他拿了河南還不知足，在根基未穩之際，又想圖謀東郡？難道不知道他已經招了眾人之嫉了么？
或許，他真的是來青州平定黃巾的吧，不知這個林飛又有什麼計謀從這青州的形勢中得到好處？臧洪不覺有些期待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