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落幕時分
身後是一個年紀約莫十六七歲的男孩，手中牽著一名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甜甜的叫著哥哥。
「阿秀！」看著身後的兩人，我忍不住叫了一聲。
蕭然痛苦的看了我一眼，沒說一句話。
我深吸了口氣，很快平復了心情，看著面前的這個小女孩：「走吧，叔叔帶你去吃好吃的東西。」
說完話，我們在車站門口攔下了一輛計程車，向那司機詢問了一下哪裡的飯菜最好吃，他將我拉到了一家酒店。
大吃了一頓后開了兩間房，我們一路來到樓上。
我讓蕭然帶著小酒兒先去洗澡，然後自己來到了另外一間房，給陶三妹打了個電話。
「我到了。」我對她說道。
「嗯。」陶三妹應了一聲。
「劉三水後來就到，我明天去接你。」
我有些驚訝：「你沒在市裡？」
「沒有啊。我現在在一座島上。」陶三妹回答。
她說話斷斷續續的，似乎真的在一座小島上，而那裡則有可能就是海底龍冢的入口。
約定了見面的時間，我掛斷了電話。
已經很久沒有洗過澡了，進入浴室后洗了個澡。出來時發現蕭然已經出現在我房間，坐在窗口，看著窗外的景色發獃。
我穿好了睡衣，坐在她的身旁，同樣看著窗外的景色，心中卻始終無法平靜下去。
太多的事，還沒有找到答案，但卻也已經無所謂了。
我現在只有一個目的，我也願意為這件事，付出我的一切。
我只想，蔣秀能夠活著。
「那姑娘睡著了。」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然終於收回了目光，輕聲對我說道。
我點點頭：「明天我們離開之前，我會找一個人好好照顧她。沒辦法，雖然明知道她並不是阿秀，但是看到她的樣子，我還是有些觸動。」
「我明白。」蕭然回答。
簡短的幾句對話，我們兩人便都有些沉默。
「講講吧，關於你的身世。」又過了一會兒，我問蕭然。
蕭然身體一僵，似乎沒想到我忽然問起這件事，對我苦笑了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
我知道她不願意多說，便也沒有繼續問下去。
「和他好好相處吧，人一上了年紀，總會做出一些令自己後悔的事。但覆水難收，雖然心裡後悔，可什麼卻也已經都晚了。」我說。
蕭然看著我，嘴角帶著一絲苦澀。
「吳仕，如果我們能從龍冢回來，我會將我所有的事全部告訴你，不再有任何保留。」
我點點頭：「如果你願意說的話，我可以作為一名傾聽者。」
「嗯。」蕭然應了一聲，忽然站起身。
「早點睡吧，我去陪陪那孩子。都是命苦的人。」
「去吧。」我輕聲說道。
由始至終，她的那句話都沒有說出口。而我看著窗玻璃上，她的背影，有那麼一瞬間的錯愕，彷彿回到了那千年冰室外。
一樣的身影，同一個人，在心底無法抹去半點痕迹。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陶三妹果然早早的就出現在酒店。
「沒想到你還挺有錢的啊。」站在房間內，陶三妹四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對我說道。
「也沒什麼，我拜託你一件事。」我直接進入了正題。
「說吧，什麼事？我要不能幫的我會拒絕你。」陶三妹回答。
「很簡單，幫我照顧一個孩子。」我說。
陶三妹驚訝的看著我：「你帶孩子來的？」
我搖搖頭：「不是我的孩子，在火車上撿到的。」
陶三妹有些猶豫：「這不好吧？沒準那孩子離家出走呢，你直接將她送到警察那裡不就好了？」
「我想。她已經沒有家人了。」我說。
「你怎知道，你問過她了？」陶三妹問我。
「不，從她的眼神里我能夠看的出來。一個九歲的小孩，藏不了假。」
陶三妹似乎是感到好笑，剛想說我兩句。意外的看到了我的目光，身體忽然僵在了原地。
「你怎麼了？」她擔憂的問我。
「沒什麼。」我不願意提起那段痛苦的回憶，什麼也沒有說。
陶三妹看了我好久，也知道我不願意開口，便沒有多問：「好吧，我在秦皇島還認識一些人，等會兒我交代一下，等我們回來的時候你一定能看到她活蹦亂跳的。」
「謝謝。」
「不用客氣。」
吃過早餐，將那孩子安頓好了之後我與蕭然跟著陶三妹一起來到了漁港。
「你們等一會兒。」陶三妹對我們說了一聲，向著漁港旁一名正在抽著旱煙的老人走去。
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那老人的目光不住的打量著我與蕭然。終於，陶三妹對我們招了招手，我和蕭然立刻走了過去。
「上船吧。」那老人已經回到了船上，陶三妹對我們兩人說道。
在她的帶領下，我與蕭然走上了穿。
這就是一艘漁船。很小，也很破。鐵質的漁船上帶著斑斑銹跡，看那樣子隨時都有可能在大海上沉沒。
我與蕭然都留了個心眼，一直留意著那個老人的舉動。不過在航行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卻依然風平浪靜。遠處已經出現了一個小島。
那船已經無法再向前航行，我們三人跳下穿，向那小島游去。
正值寒冬，海水冰冷刺骨，上岸后我們三人都止不住的哆嗦著。
「走吧，去營地就好了。」陶三妹說道。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島不大，走了二十分鐘就已經來到了小島的中心。
離著不遠，便看到了一片帳篷。
我沒想到這次陶三妹居然帶來了這麼多人，心中也明白。這海底龍冢絕對沒有我想的那麼普通。
很快，在一頂帳篷內換好衣服，我們圍坐在篝火旁，這才感覺身體暖和了一些。
陶三妹開始向我和蕭然一一介紹起身旁的人。
有些意外，這些人竟然分成了兩撥。其中圍在我們身邊的有五個，其中一個我見過，就是在那妖樓中與我們一起逃出來的陶強。
陶強見我們來了，很熱情的與我們打著招呼，其餘幾個人則有些沉默，但也沒有說什麼。
而另一撥人，看向我們這兩個不速之客的目光可就沒那麼友善了。
我數了一下，他們一共十六個人，都是三十歲的漢子，裡面沒有女人。帶頭的是個光頭，聽其他人管他叫堅哥。
「那些人是？」我問陶三妹。
「劉三水找來的，但沒和我們打過招呼，不知道是哪來的。」陶三妹說。
我點點頭，看了眼蕭然，也沒再開口。
就這麼等到了晚上。大家吃了一些東西，陶三妹分給了我和蕭然一頂帳篷后便去睡覺了。
我對蕭然使了個眼色，也走進了帳篷，蕭然跟在我的身後。
「那湖有問題。」還沒等我開口，蕭然便率先說道。
我點點頭：「那湖表面並沒有結冰，也沒有任何波動，像是一潭死水。但水下卻有魚活動，這太不正常。」
「還有那些人，我覺得他們看我們的眼神不對。」蕭然對我說。
「嗯，到時候如果他們對我們發難，不要心軟。」
「好。」蕭然應了一聲。
「先睡吧，等明天劉三水來再說。」
「嗯。」
躺在睡袋裡，一時間也無法入睡。到了傍晚的時候，隱約間聽到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猛的睜開眼睛。
蕭然也已經醒來了，對我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們兩個悄悄的打開帳篷，將頭探了出去，就見不遠處的湖邊人影攢動，今天看到的那十幾個人全都聚集在湖邊，正穿著潛水裝備。
「用不用叫醒陶三妹她們。」蕭然問我。
我搖搖頭：「靜觀其變。」
剛說完話，那湖的方向卻傳來了一陣嘩啦嘩啦的流水聲。
那聲音剛開始很小，但轉瞬間越來越大。借著月光還有湖面上的倒影，我可以清晰的看到那湖水就好像是被什麼東西攪動一樣，湖水順時針快速流動，竟在湖中心形成了一個漆黑的漩渦。
而這時候陶三妹等人也終於醒了，紛紛跑出帳篷，看著這一幕奇怪的景象。
「龍冢的大門開了。」不知道誰說了一聲，幾人迅速反應過來，向那湖邊衝去。
陶三妹跑了一半似乎是忽然想起了我與蕭然，又趕緊折返了回來。見我們倆也醒了，對我們招了招手：「快點，龍冢的大門已開，趕緊穿好潛水裝備。」
她剛說完話，平地忽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轟隆！」那雷聲震耳欲聾，我感覺整個島彷彿都跟著顫抖了一下。
湖邊的十幾人迅速穿好裝備，跳進了湖中。
陶三妹等人也抓緊時間穿起了潛水服，而我沒有動，我的目光一直盯著不遠處從森林中走出來的那個身影。
個子不高，卻顯得十分瘦弱。
「幾點了。」我問身旁的蕭然。
「剛過十二點。」蕭然說道。
「你還真準時啊。」我對不遠處的傻子，抑或是劉三水說道。
劉三水走到我的面前，和九年前離開時一樣，他沒有太大的變化，但可以明顯看出，他又蒼老了許多。
他看著我。嘴角帶著一絲笑意：「吳仕，九年不見了，你可好？」
多少年的委屈與痛苦，在見到他時沒有我心中想的那樣爆發。相反，我的心中卻出奇的平靜。
「阿秀，你能救的了么？」我問他。
「能！」劉三水回答。
我笑了。
當所有光華漸退，便是落幕時分。
阿秀可以活著，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