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容恪番外二十四 情海毒花

紀容恪番外二十四 情海毒花

女人的嫉妒之心比這世上任何一種葯都更毒,這份毒可以緩慢的不著痕迹的滲透入骨髓,侵蝕麻木人的理智和人性,做出極端瘋狂與殘忍的事。白茉莉恨透了馮錦,她寧可對付十個賀潤,也不願容留半個馮錦,她的殺傷力更大,她不動聲色的摧殘性更強。因為她佔據紀容恪的生活對他而言並不是出於利益,而是愛情,而這份糾糾纏纏長達十年的感情,讓白茉莉恐懼又心焦。

她無法想像連人都看不到,還能苦等八年是怎樣的情深不渝,她不能再等下去,她等不了,每多等一天,馮錦在紀容恪心上就狠狠紮下去一寸,到最後任多強大的力量也拔不出來,白茉莉才是真的輸了。

她握著拳面目猙獰,「馮錦太聰明,如果她存在。我們都不可能成功,她會成為一根攪屎棍,把原本非常完美的一盤計劃變得七零八落狼藉不堪。你不想要扳倒紀容恪嗎?」

男人不語,他半張臉都隱藏在黑暗之中,白茉莉看不到他絲毫表情,她急不可待追問,「如果你不想扳倒,你不會費盡心機找上我,提出那麼誘惑的條件和我合作。相比較我要紀容恪的全部,你只想報仇,你知道你掠奪來的東西最終也不可能為你享用,還不如報血海深仇更切實。我是一個貪婪到沒有底線的女人,你當然清楚這一點,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你也不會選擇與我交易,畢竟我貼上了,可就沒那麼容易甩掉了。」

男人微微舀動着手上的小湯匙,「有必要牽扯無辜嗎。」

「無辜。」白茉莉驟然捏緊了拳頭,「誰是你口中無辜的人,馮錦?」

她覺得特別好笑,是她這半輩子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她仰面大笑了一會兒,笑到有些岔氣和沙啞,服務生拿着菜單從一側走過來,禮貌詢問她要喝點什麼,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顧上這些,她覺得處境一團糟糕,她朝那名陌生侍者投過去一劑十分陰毒而恐怖的目光,服務生嚇了一跳,下意識退後半步,男人不願多生事端,他沉聲吩咐上來一杯卡布奇諾,侍者惶恐點頭,轉身迅速離去。

男人因白茉莉的莽撞有些厭惡,他喝了口咖啡,語氣十分不耐煩說,「你如果是來惹事的,立刻滾。」

白茉莉一把奪過他手上的咖啡杯,「心疼她了。」

男人掌心落空,他指尖彎曲蜷縮了兩下,握成了拳,「除了我們合作涉及的事,其他的你沒資格質問我,你以為你是誰,紀太太還是九叔情人。還把自己看得多麼了不起,你已經落魄到除了依靠紀容恪的施捨無法生活的地步了。」

白茉莉被他這番話刺激到,她把杯子朝他扔過去,男人反手一勾,將杯子穩穩托在掌心,他不動聲色喝了一口。「惱羞成怒的樣子可真丑。」

白茉莉冷笑,目光狠狠逼射他,「那也比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強不是一星半點。」

男人手上動作倏然一頓,白茉莉嫣紅的薄唇內吐出兩個字,「賀渠。」

他身體緊繃住,似乎已經太久沒有聽到過這個名字,他在僵滯了片刻后才緩慢抬起頭,臉色已經凝固如寒冰。

她那一聲賀渠聲音不低,所幸四方桌子是空的,倘若坐着客人,勢必會聽到,華南對他的通緝令毫不吝嗇,這幾年已經不知道下發了多少,一次次升級到最高規格,甚至大街小巷都貼了他的相片懸賞徵集線索,賀渠在這樣的步步緊逼下,早已不習慣見太陽了,無論春夏秋冬,他永遠都穿着長衣長褲戴着帽子墨鏡,他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跌落到如此地步。他已經逃了八年,功虧一簣在最後一步豈不是太遺憾。

「你是活厭了,想死在這裏嗎。」

「別用那副臉孔嚇唬我,我什麼仇恨都沒有,也無牽無掛,死有什麼足惜,我不過不甘心而已,我和你相比,你該比我怕死,你有本事就殺呀,如果你有這副氣度,還能苟延殘喘到今天。」

賀渠不再看她,他的確還沒這個氣度,他不是貪生怕死,而是他為什麼要死,他有足夠本領逃脫掉圍剿,只要撐到度過追溯期,他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出現,與紀容恪爭個高低貴賤,他招呼來侍者,重新續了一杯加冰的藍山。他沒有喝,而是捏在掌心,「馮錦不是傻了嗎。一個傻子能攪亂什麼,你動了她,不是故意激怒紀容恪,他急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無緣無故變傻你會認為有可能?」白茉莉不屑冷笑,她顯然並不相信,「蹲幾年大牢,出來成了傻子,也就唬唬那些外人,九叔當初在地牢關了不下百人,比監獄可苦多了,也沒見誰出來成了傻子。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她越是裝瘋賣傻,我越是看她留不得,八年前她有多狠,殺人不眨眼,手腕歹毒,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她現在就是真的傻了。也難保她就是無害的。一匹狼餓瘦成狗,它的攻擊力就真的變成了狗嗎?」

白茉莉從賀渠為馮錦擇清的借口中聽出了他的動搖,她眯了眯眼睛,瞳孔內流瀉出一絲陰毒,「這世上凡是沉湎於兒女情長的男人,都成不了大事,紀容恪也這樣,可他最風光的時候,他沒有為任何一個女人放棄過什麼,現在一切都成了定局。他自然有資本揮霍和任性。但賀渠,你沒有。賀家滿門結局如此悲慘,你仔細回想,這幾年你碰了多少釘子,那些昔年眼巴巴給你們做走狗臣服於賀家權勢下的牆頭草,還剩下幾根倒向了你。誰讓賀家倒塌得如此徹底。是馮錦,是那個惡毒的女人,你用婚姻來束縛她這個籌碼,意圖牽制紀容恪,可她何嘗不是用婚姻做她間諜的掩護。為紀容恪渡消息,最終反咬一口,把你坑害得人不人鬼不鬼,你現在是一個亡命徒,是一個一無所有的逃犯,你連臉都不敢露,這日子和你曾經做賀家大少爺時簡直雲泥之別,這份仇你不報,你還配姓賀嗎。」

賀渠原本平靜的臉上忽然掀起了巨大波瀾,他聲音帶着極致的悲憤與顫抖,「閉嘴。」

「說到你痛處了?」

白茉莉依然不肯住口,她咄咄逼人的氣勢激怒了賀渠,他揚起手將杯中殘留的冷卻咖啡潑向白茉莉得意而矯情的臉龐,「我讓你閉嘴。」

冰涼的液體順着白茉莉塗抹了精緻妝容的面龐緩慢滾下,她伸出舌尖舔去粘在唇上的咖啡,「賀渠,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承認我有私心,如果我無欲無求你也不會找到同盟。紀氏內部的人都對他充滿了恐懼,他就像閻王一樣,沒有人敢背叛他,只有我。因為我捏住了他對我不忍的軟肋,我不管做錯什麼,他都會放過我。我為了幫助你拿到你需要的東西,我費了很大精力,我只希望不要在關鍵時刻出了差錯,我需要這件事成功,你比我更需要。」

白茉莉說完非常平靜抽出幾張紙巾,將臉上仍舊不斷蔓延滴垂的咖啡擦拭乾凈,她從錢包里掏出鈔票對侍者晃了兩下。擱置在桌角,便起身離開了座位。她經過賀渠身邊時,他忽然說,「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馮錦不存在了,紀容恪仍舊不會屬於你。就像即便紀氏垮了,我也不可能有超過他的成就。」

白茉莉一隻腳踩在台階下,她目視前方那塊巨大的玻璃窗,街道此時車水馬龍,十字路口擁堵了這座城市最繁忙的人潮。她試圖從裏面找到熟悉的面孔,可每一張連都無比陌生,很多錯過的時光忽然在這時紛至杳來,讓她心裏很疼很疼的顫動着,她壓下那股黑暗的喧囂,勾唇笑了笑,「不要猜測,要去實踐,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試他永遠體會不到選擇我也許會更快樂,我也想不到會和他有怎樣的生活。每個人面對愛情的方式不同,選擇也不同,你可能會覺得放掉與成全是最好的路,我覺得爭搶掠奪才是我要的。我就是一個非常貪婪的女人,我直面自己的劣根,也不覺得可恥,我為什麼要過的與世無爭,分明有機會給我,我當然會牢牢抓住。如果活着什麼都得不到,我還不如以死的野蠻去拼一把。你看--」

她伸手指向窗外。賀渠怔了一下,他緩慢轉過身去看,那些不斷錯過與交匯的人海,擁擠出一片巨大的戲幕,白茉莉淡淡說,「他們都有慾望,只是我有九分的貪婪,他們只有一分而已。」

白茉莉說完看了沉默的賀渠一眼,她沒再久留,提着包離開了餐廳。

賀渠坐在高處。面無表情注視着人潮人海的街頭,他心裏忽然產生了一個衝動,這衝動與他這八年的卧薪嘗膽大相徑庭,在衝出腦海的那一霎那,讓他驀然一驚,他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

白茉莉提着奶蓉酥回公司,她本想交給那個女助理,可她被其他部門臨時調遣走頂替秘書跟隨主管去參加應酬,白茉莉不知該交給誰,她猶豫了一下,決定自己去送。

她站在轉角處看着何一池帶領部下從總裁辦里出來,他們似乎說了很久,每個人嘴唇都有些乾裂,走出來后不斷轉動着脖子活動僵硬的身體,不知道是怎樣的事大約沒談攏,臉色十分凝重。

他們拐入另外一個走廊口消失不見后,白茉莉才提着糕點盒走過去,站在門外敲了敲。

她聽到裏面傳出一聲進,是紀容恪的聲音,他似乎在喝水,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里有些含糊不清。

白茉莉深深吸了口氣,她進入公司到今天也有近一個月的時間,她還從沒機會單獨和紀容恪接觸,他不知是有意無意躲著自己,還是他們之間的身份之差猶如雲泥之別,根本就不存在接觸的可能,她只能遠遠看他一眼,找不到靠近的理由。

賀渠的出現讓她看到了告別這局面的最好時機,她只想不顧一切狠狠抓住,她已經四十歲了。她不想給自己的愛情留一絲一毫的遺憾,她已經遺憾了半生。

白茉莉推門而入,紀容恪並沒有抬頭看,他知道是食物送到,伸手指了指桌角,「放下。」便繼續專註看文件。

她在門口怔住,每一步都走得無比緩慢而遲疑,外面的陽光太明媚,微風一點也不呱躁,他和她在這樣安靜的時光里,演繹着什麼是歲月靜好。

馮錦伏在他肩頭,身體軟綿綿的靠在懷裏,她短短的頭髮被扎得亂七八糟,可他不嫌棄,仍舊覺得她可愛漂亮,他一隻手翻閱文件,另外一隻手托住她的背,比對待一一還要溫柔耐心百倍。

他疼她,愛她,寵她。護她,沒有底線,沒有原則,甚至失去了理智。

她張口喊了聲容恪,滿滿的哽咽,他捏著文件的手指倏然一頓,馮錦聽到白茉莉的聲音,原本閉着眼睛呼呼大睡,忽然在這時悄無聲息的睜開了一條縫隙,她沒有任何反應,只睜開了兩秒,便又重新闔上,仿若什麼都不曾聽到。

她這不動聲色的微小舉動,連紀容恪也沒有察覺。

「有事嗎。」

他放下手上工作,兩隻手抱住要從他懷裏滑落下去的馮錦,將她綿軟的身體往自己胸口按了按,她胖了,而且胖了許多,比最開始抱着都硌手圓潤了兩圈,摸哪裏都是肉肉的軟軟的,紀容恪最喜歡看她吃東西,雖然挺沒出息的,可他覺得幸福,是發自內心的幸福。

他從不知道一個人這樣容易滿足,她有吃的,他看着她吃,比再磅礴的金錢與權勢都更讓他充滿成就感。

白茉莉將奶蓉酥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馮錦亂糟糟的後腦勺,她睡得十分香甜,還能聽到一點輕細的鼾聲,像一個孩子那樣毫無防備的做着夢。

紀容恪用手指撥弄開袋子,掃了一眼裏面新出爐的熱糕點,白茉莉解釋了事情來龍去脈,紀容恪不願和她多談,他知道馮錦總是似醒非醒的,萬一那句話讓她覺得不中聽,這可是個醋罈子,她生氣了不發飆,愛搭不理的折磨他,他什麼都不怕,就怕這隻狐狸不理他。

紀容恪語氣平淡說,「辛苦。」

他捏住一塊糕點咬了一口,試試味道,吃下去幾分鐘沒什麼不適,他這才拍醒馮錦,往她嘴裏餵了一塊,她迷迷糊糊的吃掉,把奶渣在他西裝上蹭了蹭,他不急不惱,眼底都是笑意。「還吃嗎。」

她搖頭,「困。」

她吧唧了兩下嘴巴,繼續睡過去,白茉莉深深吸了口氣,她覺得和馮錦有關的每件事,對她而言都是巨大的殘忍和傷害,她不想再看下去,可她更接受不了紀容恪對她的防備與疏離。

「因為是我拿進來的,所以你要試試,看我會不會害她。容恪,在你眼裏我已經這樣惡毒了嗎。」

紀容恪眉團緊蹙,他垂眸看了看偎在他肩頭的馮錦,她並未被驚動,恬靜乖巧的睡顏讓他心裏暖暖的。

「你多想了,是我過分謹慎,對待所有是她需要的東西,都會先嘗試一下才安心給她。我沒有防備你,我只是太在乎不得不提防全部。」

她面無表情,眼底閃過冷笑,他越是把她看得這般珍視貴重,她越是對馮錦百般難容。強烈的妒忌與仇恨在她心底瘋狂滋長,從一朵小小的萌芽,變為一簇簇盛開的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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