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感同身受
「家屬！你們人多，快去一個人給病人辦卡，要不然我們沒辦法錄入信息！」
很快有一個人從急診室里竄出來，沈慕卿一眼就認出來，那個人是盧浩宇，而雖然處在慌亂之中的盧浩宇，餘光在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后也停下腳步，看到面前的人是沈慕卿后，盧浩宇一下子就慌了。
李萌在說話，賈韶在幫助醫生挪動病人，安東在打電話，盧浩宇出來辦卡，而他們都是病人家屬，那麼病人……
沈慕卿在真真切切的看到盧浩宇后，才確定急診室里真的躺著張遠琛和張遠琦，沈慕卿覺得自己腿肚子發軟，她怕自己站不住，趕緊一隻手扶住牆。
盧浩宇一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沈慕卿，心裡暗道不好，他也不知道沈慕卿到底在哪個醫院工作，救護車帶著一幫病號哪裡近往哪兒拉，誰還記得張遠琦怕嚇到沈慕卿的囑託，這倒好，張遠琦活到現在最血淋淋的一幕馬上就要被心上人看到了，盧浩宇想想這一幕都替張遠琦和沈慕卿覺得心酸。
「慕卿……阿琦他……」盧浩宇倒不擔心張遠琦現在的模樣會嚇到沈慕卿，但沈慕卿可是張遠琦的預備女朋友，見到張遠琦受傷，能不心疼嗎？盧浩宇想安慰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一張利嘴這會兒也開始打磕巴，「慕卿啊，那個，阿琦受了點兒傷，不、不算嚴重，我、我得去……去辦卡繳費！我、我先去了啊！」
「你快去吧。」沈慕卿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事情已經出了，她很清楚掉眼淚只能添亂，她是醫生，不像病人家屬一樣除了擔心沒有別的辦法，她要去急診室里，發揮自己的該有的作用。
盧浩宇看沈慕卿冷靜的模樣，心想自己應該不用再多操一份安慰女人的心，他沖沈慕卿點點頭，為抓緊時間撒腿就跑。
沈慕卿一直很清楚張遠琛和張遠琦的工作性質，不管她和他們之中的哪一個人在一起，總會有自己在手術室門口等著他們出來的一天，他們每天和暴力分子打交道，怎麼會不受傷呢？沈慕卿深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大步邁進急診室。
一口氣送進三個病人，再加上剛才車禍后的傷患，急診室里亂成一團，沈慕卿一眼就看到她熟悉的那張臉躺在病床上，臉上、襯衣上都是暗紅色的血液，若是不太熟識的人，怕是都沒辦法認出他來，而雙胞胎的另一個站在病床邊，背對著門口，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察覺到沈慕卿的目光，他適時回頭，目光相碰，沈慕卿清楚的分辨了張家兄弟倆。
手忙腳亂的醫護人員和病人家屬在急診室里來回穿梭，可沈慕卿的眼裡只能看到那人眼裡的憂傷，疼得她眼眶發紅。
床上躺著張遠琦，是他們心中最重要的人。
沈慕卿低頭快速擦掉滑落眼角的淚水，讓自己冷靜下來，上前問道：「什麼情況。」
「病人頭部受到重創，目前有些昏迷但意識還算清醒，」護士忙著清理張遠琦頭上的傷口，另一位負責醫生給沈慕卿陳述道：「腦震蕩是肯定的，不過目前看不出顱內有出血現象，已經安排好CT，這就要去拍。」
「那就快去吧……」她相信同事的能力，好在目測張遠琦的傷勢不會危及生命，沈慕卿的心也算是放下一半，她突然很想接過護士手裡的活，自己親手為張遠琦處理傷口，不過現在張遠琦馬上要去拍CT，目前最重要的是排除他顱腔出血和大腦損傷的可能。
沈慕卿跟負責張遠琦的醫生快速交接了一下，然後賈韶、李萌和安東跟著護士，推著張遠琦去檢查，剩下張遠琛和沈慕卿站在原地，看著他們離開。
「你不跟去看看嗎？」沈慕卿看著躺在床上的張遠琦那張煞白的臉，問站在自己身邊沒有挪步的張遠琛。
身邊的張遠琛一直沒有出聲，沈慕卿轉頭去看他，卻看到張遠琛此刻的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沈慕卿被張遠琛的樣子嚇壞了，趕忙一把抱住張遠琛的胳膊。
「你快點兒躺下！」
沈慕卿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大耳光，她怎麼一進來就光顧著躺在病床上的張遠琦，卻因為張遠琛站著而沒把注意力放到同樣是滿身傷的他身上！
張遠琛比張遠琦唯一好的一點就是他還能站著，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沈慕卿才會認為張遠琛傷的不重，才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張遠琦身上，可是她忘了，張遠琛是和張遠琦一起出任務的，張遠琦傷的這麼嚴重，張遠琛的身體怎麼會沒有問題呢？自己明明看到他受傷了，可是自己居然沒有為張遠琛檢查身體，他明明也傷的很重啊！
此時張遠琛的右臉腫的比左臉大兩倍，紅腫的厲害，透過表層皮膚能看到裡面爆裂的血管，皮膚略微有些發紫，現在就可以清楚的預見兩天後張遠琛的臉會腫成一個大紫茄子，張遠琛的鼻血已經止住了，嘴角結著血痂，白色的校服襯衣被染成紅色，跟早晨平整的新衣不同，這會兒張遠琛的襯衣褶皺的像一張被揉爛的廢紙，上面還有不少污漬。
沈慕卿趕緊伸手去解張遠琛的襯衣扣子，她很想讓自己的動作再快一點兒，可是手已經抖得不聽話，沈慕卿腦海里全都是張遠琦滿身是血、神情恍惚的畫面，她很怕，很怕張遠琛也受了像張遠琦一樣的重傷，她很怕會失去他。
顫抖的雙手被緊緊握住，沈慕卿抬頭，對上張遠琛憂鬱的眼神，一直沒有說話的張遠琛終於開口，輕聲的說道：「我沒事……」
「你別動，我給你檢查檢查，」沈慕卿想掙脫開張遠琛的雙手，「你的狀態很不好，我……」
「你別怕，」張遠琛坐起來，握著沈慕卿的雙手將她拉近懷中，「我沒事，阿琦也會沒事的……」
沈慕卿在張遠琛的懷裡慢慢冷靜下來，她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然後整個人都癱軟在張遠琛的懷裡。
「我知道我們嚇到你了，」張遠琛抬手，安撫的順著沈慕卿後腦的頭髮，「不過我想你一直都知道阿琦是一個樂觀向上的好孩子，生命里極強，這點兒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的……」
沈慕卿在張遠琛的肩膀上點點頭，然後離開張遠琛的懷抱，看著他的眼睛，關切的說：「你讓我給你檢查檢查好不好？你也受傷了，有哪裡很難受嗎？」
「放心吧，我哪裡也不難受，」張遠琛相對沈慕卿笑一笑，可是他的臉整個都腫著，笑起來實在難看，「我就是被兇手用腦袋撞了下巴，其他地方都沒有受傷。」
「我不信，」沈慕卿很清楚張遠琛的心理，阿琦已經這樣了，若是他再跟自己說不舒服，自己一定會更加著急上火，所以就算張遠琛這會兒疼得厲害，他也不會對自己說，沈慕卿伸手去拉張遠琛的衣服，她真的急了，說，「你身上給我看一下，哪裡受傷了你趕緊告訴我！」
「我身上真的沒事，要說傷……」張遠琛伸出手，把手背亮給沈慕卿看，「這裡算嗎？」
沈慕卿看張遠琛的手背，拳頭面上的幾個關節都破了，皮肉和血痂連在一起，整個拳頭都跟打爛了似的。
「你剛才在捶牆嗎？」沈慕卿拉著張遠琛的手，印象中他上次和要殺害自己的那個計程車司機對打，拳頭也只是有些腫而已。
其實是因為沈慕卿不會武術所以才會有這次打鬥更為兇險的想法，要知道張遠琛和韓彬實力差不多，打起來對方下的都是死手，所以身上到處都是傷，而這次的兇手打鬥實力跟張遠琛差出十萬八千里，張遠琛把拳頭都打破了，證明張遠琛一直都處於上風。
張遠琛甩甩手，無所謂的說：「我抓住兇手后，揍他揍的，誰讓他打阿琦。」
「那你身上……」
「是阿琦的，」張遠琛低著頭看著前襟的血跡，「都是阿琦啊……」
「阿琦還讓我去抓兇手，他躺在那裡，我怎麼還敢離開半步。」張遠琛回想起剛才的情景，心裡的涼意止不住的往外冒，他壓抑自己的感情壓抑了好久，他不能對安東說，不能對李萌說，不能對其他同事說，很多話他也沒辦法對自己弟弟說，他心底所有的話，如今能傾訴的，只有沈慕卿一個人。
「在來醫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想，當年我被人說已經死了的時候，阿琦會是什麼心情，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疼的如同整個人被劈成兩半，心臟都無法跳動，我看著阿琦頭上一直往外流血，我跟著他疼，我看著他神志模糊，我跟著他無法呼吸，我和他感同身受，那麼當年我沒有死，他是否也能感覺到我還活著？」
「阿琛……」沈慕卿知道張遠琛心疼自己弟弟，可是她卻不明白，張遠琛這會兒的話里，到底有什麼含義。
「如果……」張遠琛原本還要繼續說些什麼，卻在這時緊緊的閉上嘴巴，沈慕卿用好奇的眼光看著他，他卻轉變了話題。
「慕卿，我想去看阿琦，可是，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