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在我面前你害羞什麼

第41章 在我面前你害羞什麼

我心虛不已,挪開謝未央的手:「是佳音親的我。」

「你騙狗呢?你女兒那麼小,力氣這麼大?!」謝未央戳戳點點我的脖子,「你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惡毒?!」

我躲過她的攻擊:「謝小姐,請你冷靜。」

她怎麼願意輕易放過我,反倒把我掐得死緊:「你這個別有用心的惡毒女人,趕快離開林哥哥!」

她想打我,我也不是吃素的,兩相對峙,僵持不下。

「咕嚕嚕」,我和她離得太近,我都不知道是誰的肚子在唱空城計。反正,我是餓了。

「我去做飯,謝小姐您要嗎?」雙手隔開她的魔爪,我分心而問。

猛地鬆開我的手,她清咳幾聲:「誰要吃你做的垃圾食物!」

倏地得到自由,我懶得和她做口舌之爭,徑直走向廚房。在林辰家一段時間,他那廚房配置我還是沒精通,不過我能做出一頓飯。

謝未央明顯是來找茬的,我不能露怯,要做得更好。指不定她紛紛揚揚一鬧,林辰就解僱我了。

在林辰家做女傭未必是最好的選擇,但它是我目前唯一安穩可行的選擇。

可樂雞翅,素炒小白菜,鯽魚豆腐湯。

我實在餓了,所以做的都是相對較快的菜。考慮到謝未央未必領情吃這頓飯菜,我也沒多做。

鯽魚湯出鍋時,飯也差不多好了。

我一盤盤菜端出去,其他都還好,鯽魚湯太香。我才端上飯桌,四周就洋溢着濃烈的香味,絲絲縷縷的。不勾出你的饞蟲不罷休。

「謝小姐,外賣總沒自己家裏做的飯乾淨,過來一起吃吧。」我朝客廳處端坐拿喬的謝未央伸出橄欖枝。

她彆扭掃我一眼:「不吃!」

我聳肩:「那謝小姐您自便。」

替自己盛完飯走出廚房,我冷不丁看到謝未央就端坐在飯桌旁。

和我四目相撞時,她延伸一轉,頗是凶煞:「看什麼看!邀請我吃飯不能多點誠意?」

看她傲嬌的模樣,我忍不住笑出聲。口是心非的謝未央,還是挺可愛的。

哪敢怠慢這座小佛?

我趕緊將手中的碗筷遞給謝未央:「您請,您請。」

等我再度盛完飯,看到的居然是狼吞虎咽的謝未央……

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在古時候是恣意飛揚的一種生活方式。可……不應該屬於謝未央吧?林辰是什麼身份,謝未央打小纏緊他,和他差不到哪裏去。

一路張大嘴,我慢吞吞坐到椅子上。看着缺了一半肚子的魚,我疑心自己是不是做少了……咕咚,我吞咽下口水,才勉強將視線從謝未央身上收回,撥弄自己的筷子。

我明明很餓,為什麼現在沒動筷的慾望?

「喂,」謝未央喊我,將碗往我面前一擱,「再去幫我盛一碗。」

我內心翻江倒海,到底憋住口氣,乖乖配合。

好在,謝未央終歸沒有跌破眼鏡地吃第三碗。等她吃飽喝足,我沒扒幾口飯,不敢歇氣,趕緊給她泡茶。

吃飽的她,臉上光芒四射,一時間竟像是很好說話的幼寵。

她離席后,我象徵性又吃幾口,忙着收拾。

說實話,我很少和人打交道……這樣飛揚跋扈,刁蠻偶爾可愛的女同學,我更是少接觸。由是,我從收碗筷到洗再到清理廚具,都像樹獺學習,動作慢到地老天荒。

不成想,我才完事,謝未央就在廚房門口等着我呢。

我不得已,扯出笑容:「謝小姐,林先生可能晚上才回來。您要不先回家,等林先生回家,我會通知他的。」

「別以為我吃了你的東西,我就會改變對你的態度!」她仍然是刁蠻強勢的模樣,「我告訴你,你還是那個!討人厭的!搶了林哥哥的壞女人!」

「謝小姐,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先回去,我一定轉告林先生您的來訪。」我不能扭轉謝未央對我的看法,和林辰的關係我自己也說不清。爭論無義,我使出我逃避的絕招。

謝未央打開我的手:「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我趕緊縮回雙手:「謝小姐,實在對不住,您慢走。」

出於禮貌,我把她送至門口。

謝未央單手撐住鞋櫃,換鞋。我站立,靜候。

她突然抬頭:「今天我吃兩碗飯的事,你不許告訴任何人!」

「好的,我肯定守口如瓶。」我倆食指交叉放在嘴唇前。

「幼稚!」她睨我一眼,冷嗤。

謝未央總算走了,我癱軟在沙發上,渾身疲乏。

想到答應給佳音做好吃的,我又開始忙碌。

夕陽西下,我在林辰的前庭後院四處晃悠,順便等林辰和佳音回來。

「麻麻!」佳音老遠就喊,聽聲音她應該挺興奮。

這是第一次,帶她去親子活動的不是我。顯然,林辰尤其獨特的魅力。我小時候寫作文經常會用「父愛如山」。可能直到現在我都未必透徹理解這四個字。但我知道,在一個人幼年時,父親是不可或缺的角色。

我找的丈夫陸也生,根本沒有去扮演這個角色。

「怎麼樣?」我鬆開手中怒放的花兒,急匆匆跑到佳音身邊,伸手去抱。

佳音兩隻小胖手纏住我的胳膊,膩歪歪就掛在我的身上:「開心。」

不等我細問,佳音自個兒全都倒豆子似的傾吐:「林叔叔比其他小朋友的粑粑都好看,林叔叔也最厲害……林叔叔可以把佳音抱到頭頂飛飛……」

孩子高興,我也受到感染。佳音挪動得厲害,我掐腰而抱,保證她的安全。同時,我偏頭仰望走在我身側的林辰:「林辰,謝謝你。」

他大手蓋住我後腦勺,送我兩個字:「肉償。」

我實在是沒辦法對他溫情。

「我帶佳音洗澡吧,你去準備晚飯。」林辰語氣自然,一場親子活動,好像也讓林辰更親近佳音了。

我搖手,收緊懷抱:「不行。」佳音洗澡很鬧騰,我現在能制住她,是五年來摸索出的經驗!

佳音扭動小軟腰,嘟嘴抗議:「麻麻,我要和林叔叔一起……」

冷汗滑落,我尷尬地望向林辰,艱難一笑:「行吧,交給你。」

我真想捏捏佳音的小屁股,啐聲:「小白眼狼!」

當然,我捨不得!

目送林辰抱着佳音上樓,我擰身去廚房忙活。

廚房的事,說大是大,說小是小。以前在家,我做個蛋炒飯果腹是分分鐘的事,到陸家之後因為陳蓮女士的挑挑揀揀才變得麻煩一些。如今在林辰居處,做好一頓飯花幾個小時算少的。

還在熬湯,我望着裊裊吹吹的熱氣兒,有些走神。

「唔!」腰間突然被環住,我猛地驚呼出聲。

「怎麼,還認不出我的身體?」林辰輕語反問,似是調戲。

我恢復神智,抓住他的手想要挪開:「你別鬧,我正熬湯。」

他的唇蓋在我耳後,細細密密地延伸,挑戰我的感官極限:「在我面前,你害羞什麼?」

「佳音呢?」

「在看電視。」他呢喃,「大耳朵圖圖。」

「嗯。」我在酥麻狀態下,發出的音我自己都無法去聽了。

我惱羞成怒,拍他死死圈住我的手臂:「你趕緊鬆手!這湯壞了,你又要怪我!」

他置若罔聞,滾燙的唇落在我鎖骨處。他的動作時輕盈的,我只是感覺皮膚被羽毛輕拂。他的頭髮,不偏不倚,刺在我下巴,痒痒的。

「嗯?」他像是喝醉了,突出的話都帶着酒味,「這湯再不好,我都喝完。」

「……」

見他要蔓延至胸,我腦子飛速運轉,就差魂飛魄散。這在廚房呢!

「謝未央謝小姐今天來找過你!」情急之下,我吐出這句話意欲救命。

果然,他停住了侵略性十足的吻:「未央?」

「對!」我趁勢離開他幾厘米,整整衣領,「她來找你,好像是挺急的事。」

為了不讓他在廚房獸性大發,我只好睜眼說瞎話。

林辰略微沉思:「沒事,未央最喜歡胡鬧,肯定沒大事。」說完,他又要靠近我。

我趕緊按住他胸口,拼盡全力抵住:「湯好了,你幫我把菜端出去,然後替佳音洗個澡吧?」

俯首,輕啄我的手背,他又垂眸與我對視:「好。」

真的有這樣的寵溺音,可以讓我骨頭都酥!

望着他背影,我猛拍左胸口,余驚未定。管湯好沒好,我都關火出鍋!反正林辰說了,這湯味道再奇怪,他都喝光!

念及每次我都被他撩撥得方寸大亂,我恨恨地想,最好那湯味道奇葩無人能忍!

坐定餐桌后,我第一個動作就是品湯。舌尖觸碰到濃稠鮮香的湯,我立馬耷拉下眉目:沒煮壞,簡直超常發揮。

我悲催地發現,命運的天平,是偏向林辰的。

飯吃到一半。林辰的手機鈴就響起來。只見他欠身抱歉,走到露台去接聽。出於好奇,我餘光瞥到他所在之地。他有着令人艷羨的身高,即便遠看,大長腿的誘惑也不減分毫。

「未央卧病在床,我要去看看。」林辰和我解釋。

我睜大眼:「謝未央?」幾個小時在我面前生龍活虎的謝未央,說病就病了?

「嗯,我以為她胡鬧來找我,原來是真病了。」他跟我解釋,同時傾身攬抱佳音,「佳音,叔叔有事出去,佳音要乖乖聽麻麻的話。」

佳音眼睛滴溜溜轉,熠熠生輝:「好的林叔叔。」

林辰撂下吃了一半的飯碗就走,臨出門對我說聲「辛苦」。

不知為何,我心底捲起股暖意。

明明我是欠債打工的,他卻十分尊重我,甚至照顧我。

佳音的親子活動有各種需要體力的小比賽,她吃完飯散個步就累了。我替她洗漱完,輕哼搖籃曲哄她入睡。

精疲力竭,我洗完澡躺在床上,以為我會很快夢周公。

結果我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着!

我腦海拂不去的小想法,都是關乎林辰。

我后怕地自問:我這是在擔心林辰?

眷思讓我享受,我藉此龜縮在安穩的地方,可我,真的還能抽身而退?

初次和林辰交歡,他在醫院照顧我,他把佳音交給我自己卻倒在血泊里……

那些我刻意遺忘的畫面,在這樣的夜晚,倏忽變得十分清晰。它們猶如潮湧,密密麻麻朝我襲來,將我的意識全部捲走。

咔嗒。

在我胡思亂想之際,清脆的落鎖聲引起我的注意力。

我知道,是他回來了。

神經緊繃,渾身僵硬,我屏住呼吸,拽住薄被等待他走近。

「沒睡?」他沙啞而問,忽然多了點笑意,「是在擔心我?」

我仍然沉默。

他沒有開燈,而是和我躺在一起,從後面抱住我。

他身上有股清新的沐浴露味,應該是回來先回卧室洗澡再來找我的。既然他累了,為什麼還要找我做體力運動?

「未央是老毛病,輸液兩天就沒事了。」他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她怎麼了?」我順嘴詢問。

他的手收緊,使得貼他更近,「未央從小被管束,要做淑女。她的體形、言談,林林總總的,全都被規定在條條框框裏。可她是愛美食的,喜歡偷吃。時間一長,一段時間憋著不吃,一段時間偷偷狂吃,就把胃折騰壞了。」

「你確定沒在跟我開玩笑?」我眼前驀地浮現她中午在我面前胡吃海喝的模樣……

他掐我腰間軟、肉:「我不會拿未央的身體跟你開玩笑。後來謝伯父發現未央的病症,請心理醫生治療許久,如今好得七七八八。但是她腸胃還是不好,一多吃,一亂吃,就要生亂七八糟的病。」

「那你心疼她,應該的。」我心虛,很想跟林辰坦白謝未央今天在這裏吃了兩碗飯。可我又不能忘記謝未央的威脅……

「你說實話,今天未央來,有沒有多吃?」

怕什麼來什麼,我才猶豫,林辰就逼供起來。

「吃了飯,不過挺正常的,我覺得。」在林辰面前,我那些花花腸子,還是收起來吧。

林辰嗯了聲,不再追問,下巴抵住我的肩膀,跟個孩子似的。

這樣的林辰,有些異樣。

林辰把謝未央當成孩子,不至於生場病就奇怪成這樣。

應該是發生其他的事了。

不知不覺,我在擔心他的不歸路上越走越遠……想到我們兩個的不明關係,我沒發問出口,卻也難眠。他溫暖的懷抱,此時像烙鐵,烤炙我的心。

「我爸說我老大不小,該找個好姑娘成家了。」在我迷迷糊糊要入睡時,他冷不丁蹦出句。

我猛然睜眼,屏息靜等下文。

結果,是無盡的沉默。

原來是逼婚。林辰這樣的天之驕子,人生肯定是要自己掌控,肯定不能接受逼婚。能把他折磨成這樣的。或許是牽扯點利益的逼婚?

強強聯合的商業聯姻我看過許多,男女主角未必不幸福。

****

「驚喜,我告訴你,昨晚陸也生應酬和我在一桌。我可是整得他喝了幾瓶酒卻怨不得,只能偷偷去廁所催吐。」眷思在我午休時和我炫耀。

我和陸也生法律程序也走了,徹底離婚。

陸也生本來想給我一半資產做補償費,但是陳女士指出我諸多「不守婦道」之處,死抓手裏那點錢。

我對陸也生的錢沒指望,也被無所不為的陸也生嚇怕了,只想着能留住佳音好好離婚。因此,陳女士守住了陸也生的錢,我守住了我的佳音。

對這個結果,我媽是百般罵我,怎麼不撈點錢。我心累難堪,反問她是不是拿錢供她去賭,她噤聲不再言語。

聽眷思這麼一提,我是高興不起來。

「眷思。你又不是不清楚陸也生的為人,他要盯上你報復你怎麼辦!」我心都懸到嗓子眼了。陸也生綁架佳音並揚言撕票的事,一輩子都無法從我心裏抹去。

「我當然不會明著來,我也不過是被迫陪酒的二三線小明星。」眷思好像並不在乎,「你不知道,我看到陸也生那搖尾乞憐的模樣,真覺得活該!驚喜,你這婚,離得好!」

「眷思,我真的是三生有幸才能有你這樣處處為我着想的朋友,可眷思,咱不和陸也生這樣的畜生計較好嗎?」

「嘖嘖,那你說說,你和林辰怎麼樣?」

我學她,轉移話題:「任平生知道你有新歡了嗎?」

果不其然,眷思開始與我瞎掰扯。

眷思的心裏,始終裝着任平生。那是她這輩子都難以忘懷的初戀。我的初戀,陸也生,有什麼值得記憶的嗎?

無孔不入的記憶里,浮現少年時他清俊的臉龐。

我盯住電腦上新郵件提示,「眷思,我要趕工作了,不和你說了。」

「等等!」眷思喊住我,「剛剛被你一繞,我都忘記正事了。你不是想要賺錢么?我這有個不錯的工作,要是做得好,錢不會少賺。」

「是什麼?」我都快不抱希望了,眷思那邊突然有消息了。

眷思咳嗽聲,繼續:「最近『權瑟』會所玩朦朧美,需要些人手,在帘子內,矇著臉彈琵琶唱小曲。負責人是我朋友,我就替你要了個空位。而且有我照應着。絕對不讓你曝光,不讓你難堪。」

「這……」我拖長語調,尚未消化。

「驚喜,我不害你。」她正色道,「你別覺得唱唱歌怎麼了,現在賺錢都不容易。我為了得到一個角色,不也要花盡心思?你看我瀟瀟灑灑的,應酬醉酒的次數,也不會少。」

我仍是猶豫:「就算我豁得出去,我這水平,可以嗎?」

「那你放心,現在玩情調的有錢男人,都不太在意你到底唱得好不好,圖個新鮮。一般聚在包廂里喊你的,都是應酬,忙着爾虞我詐、算計來去,顧不上你歌到底唱得怎麼樣。」

「聽着……好像也行。」性格決定一切,要不是現在我極度缺錢,再隱蔽,我都不會去。可現在,我是為五斗米折腰的小女子……

眷思隱約是鬆口氣:「那就說定了,今天我接你下班,你來邑少這裏試個音,權當面試。」

我心中打鼓:「試音?」

眷思安撫我:「你放心,邑少為人冷清了些,但也賣我朋友面子,不會對你太嚴苛。但是,咱必須走這個過場。」

我拍胸:「明白!」

彈琵琶唱小曲?

整個下午我也不能專心工作,盡回憶關於琵琶的記憶。我爸是典型讀書人,愛好小資講情調。

我小時候,我媽賭錢之餘,只希望我成績單上好看點。

我爸不一樣,除了教我讀書寫字,還報個班讓我學琵琶。

那時候我小。也不懂好不好,一門心思學。後來因為這才藝時常上台表演,我還沾沾自喜過。但我一嫁給陸也生,沒再碰過。他家有我一舊琵琶,離婚時收拾行李,我都沒想起來。

現在突然要用到了,我倒是清泠泠滲出不少冷汗。

趁沒人看見時,我偷偷用手機搜教學視頻。

跟眷思去,我也是奔著試一試去的。

「權瑟」之內,金碧輝煌,卻沒有張揚到底,有些迴旋,有些餘地。這樣的會所,基本格調保證,時不時推出新鮮有趣的活動,難怪大手筆。

「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眷思手搭在我肩膀上,「邑少就在裏面,你只要好好表演就好。我在隔壁包廂等你。」

我深呼吸:「好。」

包廂內光線昏暗,迷離之中不乏誘惑:這是引人紙醉金迷的地方。

「來了。」傳說中的邑少從陰影中走到我跟前,眸色一轉,「琵琶在沙發上,開始吧。」

邑少頭髮很長,遮住了大半的臉,我本來就看不清。何況這個時刻,我是不敢看他的。

「好。」我趕緊應聲,端坐沙發。

緊張和生疏,我花了挺久才帶上假指甲。覺得耽誤久了,我不敢再問他,挺直脊樑。我彈的是我腦子裏較為清晰的《青蓮樂府》,嘴裏哼了首自認為應景的古風歌。

短短六分鐘,我感覺自己蛻了一層皮。

「邑少,可以了嗎?」我不敢脫手琵琶,生怕他讓我重新彈一次。

「我以為周眷思推薦的人會是假把式。結果是有真本事的。」他回。

我頓時放鬆:「那邑少,我算是通過了?」我放開琵琶解開假指甲。

「不過,『權瑟』不過搞個噱頭,到時候該彈什麼唱什麼,你要依從安排。」

「沒問題。」我拍胸保證。

我爸要知道我拿學來的技藝干這個,一定會說我有辱斯文並對我很失望。

「面試還有下一個。」我告辭離開時,他突然說。

「什麼?」我頓時懵圈。

他變戲法似的遞給我面具,眼睛上是花哨的羽毛,爛俗卻也魅惑。

見我不明就裏,他開口:「你到時候即便戴上面紗,也難免有客人會和你交涉。你不能表現得像個白痴,在這裏,有錢是大爺,你不能得罪大爺還要懂得討大爺的喜歡。」

接過面具,我內心怵得慌:「這……」

他涼涼掃我一眼:「你想拂了周眷思的面子?」

嚇得渾身激靈,我拿住面具就往上戴:「好,我去。」

「衣服也換。」他遞給我的衣服,雖然外面有件罩衫,本質就是露腰露腿……

雖然這已經不算什麼,但對我來說是挑戰。想到高薪誘惑,我一咬牙,忍!

準備得當,我被邑少領進某包廂。這包廂開始活動,聲息攘攘,熱鬧非凡。在繽紛絢爛的場合里,我第一時間捕捉到的一抹身形,是林辰!

我嚇得半死,手不自覺拽住衣角,感覺自己衰到家!這樣的事被林辰知道,我不敢想像,我在他心裏成了什麼人物……我偷偷攢錢的行為,被他發現他雷霆一怒,說不定真讓我賣身還債了……

邑少根本不知道我的小九九,照樣和那群聲色場合里權貴男人打太極。他說我是晚來的。要懲罰我。

事已至此,我真不能在包廂里就攤牌,那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祈禱不要讓我坐在林辰旁邊,那樣我會徹底破功的!聲音我到可以捏著嗓子古怪一些,可我一靠近林辰,我就不是我自己了……

好巧不巧,偏偏要撞在一起!要不是我和眷思多年好友,我都懷疑是眷思有意整我的。

幸好,我坐在最邊上,離林辰有點遠。

顯然,林辰對這樣的場合也是興緻缺缺,不太關注誰陪他。

我如坐針氈,顧著倒酒和一些簡單的事。坐我旁邊的中年男人倒沒有對我動手動腳,全身心投入談生意。

「走吧。」幾分鐘后,邑少解放我。

晦暗不明的燈光里,我努力讓自己隱逸在邑少的陰影下。

站立在四壁敞亮的走廊,我感覺我腳仍在發軟打顫。

「好了,」邑少領我到之前的包廂門口,「你進去換衣服,你朋友就在裏面。」

我將裙擺往下扯,不敢扯麵具:「謝謝邑少。」

他倏地一笑,朝我伸手:「林邑。」

我和他握手有點蒙,進去后,我問眷思:「邑少全名林邑,他會不會跟林辰是堂兄弟姐妹什麼的?那我不是慘了……」

她將衣服遞給我:「別亂想,我是這麼不靠譜的人么?你還只准林辰的親人姓林了?邑少和你的林辰,沒有關係。」

「別我的林辰我的林辰的,我和他沒關係,」我阻止她,同時壓低音量,「林邑不是讓我去包廂試一下水么?林辰就在哪裏,我嚇得肝膽俱裂!眷思,要是場場碰上林辰,我真的不敢……而且我不能每次來『權瑟』都說來你家吧?」

摸摸下巴。她像是在思考:「我會盡量幫你物色些出場費高的,不會讓你多來。我保證,次數會少一些。而且我讓我朋友看顧著點,避開林辰就好了。」

「也……行吧。」別說我現在急需錢還債,單憑我戰戰兢兢來這面試,我都不甘心無端作廢。

換完衣服,我怕撞上林辰,戴了個花邊檐大帽子,風風火火跑出了「權瑟」。

眷思拿我取樂,說我是在做賊。

我可不是在做賊?

要是沒撞上林辰,我還能安安心心賺這錢。好死不死碰上了,我總覺得自己在犯罪一樣。

我才想起佳音沒人照顧!林辰在應酬,我又在……應聘。我下意識想打電話問林辰,突然想起這樣的行為是自我暴露。我只好催著眷思快點開車,一顆心老懸著,我快招架不住了。

我決定了,下次去「權瑟」唱歌之前,我要去廟裏燒香拜佛。

「麻麻。」剛開門,小糯米糰子就迎接我。

抱起佳音后,我心裏才踏實,往她臉上親:「乖孩子!」

「麻麻,阿姨給我看好多好看的花花,佳音好高興。」小傢伙依偎在我頸窩,說個不停。

「阿姨,哪個阿姨?」我問佳音。

佳音小胖手一指,客廳正中央,端坐一美人,正朝我微微一笑。

和她對視的瞬間,我猛然就想起宋玉《神女賦》裏的一段話:

上古既無,世所未見,瑰姿瑋態,不可勝贊。其始來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樑;其少進也,皎若明月舒其光。須臾之間,美貌橫生:曄兮如華,溫乎如瑩。

高中時去傾慕過宋玉,讀他的作品,卻覺得沒有這樣的女子。

可如今一見,眼前的女子,完全符合神女那種可感不可言的美。

我抱着佳音走到女子面前:「謝謝你替我照顧佳音。」

女子已經站起,稍稍比我高些,嘴角噙著笑:「沒關係,佳音很可愛,我很喜歡。小辰之前是托給劉姐照顧,我正好回來了,就陪佳音一起玩了。」

我對美好的人、事是完全沒有抵抗力的,傻笑:「總之就是謝謝,你是……」她喊林辰「小辰」,看年紀又不像比林辰大的……

她朝我伸出手,臉上仍舊保持着眉眼生姿的微笑:「蘇蒙煙。」

蘇……蒙煙。

那日瞬間奪去林辰精氣神的「蒙煙」,竟是眼前這位芳華絕代的女子……

林辰的念念不忘?

呆愣之餘,我又覺得理所應當。蘇蒙煙光外貌就引得旁人神魂顛倒的,再觀其氣質,也是無雙韻致……

可為什麼,我的笑有些牽強?我的心口,泛起莫名的酸脹感?

彷彿,蘇蒙煙越美好越和善,我越相形見絀……本來也是,她是流傳千年的寶物,我不過是贗品。

「佳音,該睡覺覺了。」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蘇蒙煙,只好從佳音入手。

佳音砸吧嘴:「麻麻,佳音先要洗澡澡。」

「不好意思蘇小姐,我要哄佳音睡覺。」我抱着佳音,再次看向蘇蒙煙。

她溫柔依舊:「沒關係,你去忙活吧,我在這裏等小辰。」

我讓佳音先坐在沙發上,給蘇蒙煙倒了杯茶。后抱佳音上樓。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女子,讓我這樣的同性覺得,多看一眼是褻瀆。

「麻麻,水冷了。」佳音軟軟撒嬌,稍稍表露不滿。

我後知後覺:「佳音,對不起,麻麻馬上抱你出來。」

窘……我在替佳音洗澡時,一直在游神想蘇蒙煙,甚至臆想她和林辰的過去。我心情五味陳雜,絕對算不上好。

直到佳音入睡,我都有些在狀況之外。

一方面,我想當鴕鳥躲起來,另一方面,我身為林家的傭人,這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咬咬牙,我走下樓梯。遠遠的,我看見林辰端杯茶走到蘇蒙煙面前。我站在蘇蒙煙或者林辰面前,都會滋生「不配」之感。而他們處在一起,卻無比和諧。這兩人沒點情史,我都枉為女人。

既然他們已經重逢話當年了,我就不必要再去當電燈泡了。還是十分突兀,明顯低了個檔次的電燈泡。

低頭一看,我慶幸我自己只下了一階樓梯。

生怕林辰看見我,我趕緊縮回腳。

麻溜回到卧室,我捂住胸口,自己都不理解那做賊一樣的心虛。

「唐驚喜,你到底在想什麼?林辰和蘇蒙煙,根本就是天造地設一對,又不礙你眼!你瞎想什麼呢!這麼大年紀,還不懂床伴和伴侶的區別么?」

「唐驚喜,別做夢了,你只是賣了十年勞力的離異婦女!」

我念念叨叨,總算挪動步子去洗澡。

心口出的酸澀,半點未消,反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關燈睡覺。

我閉上眼,眼前源源不斷浮現我腦補的他們相見歡的場景。

又是難眠夜!

「叩叩叩」,正在我翻滾得厲害時,敲門聲響起。

我雙腿立馬僵直,夾住薄被,心中警鈴大作。

林辰進來從不敲門,難道是因為蘇蒙煙在所以要裝模作樣?蘇蒙煙敲我門幹什麼,難不成還要和我同床共枕?

可敲門聲不作罷,我一骨碌起身開燈,溫吞走去開門。

是林辰。

就著明晃晃的燈光,我四處張望了樣,沒有蘇蒙煙的身影。

他像是會讀心術般:「蒙煙走了。」

我嘴快:「她不是你的心上人么?你怎麼不留下她?你們都聊得這樣忘我了,怎麼關鍵時刻掉鏈子……」

話一出口,我自己都覺得酸。

自我責怪之餘,發現他正盯住我。

我往後縮了縮脖子,干嗆聲:「你看我幹什麼?!」

忽地,黑影壓面。

回答我的。是他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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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途經我的盛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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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在我面前你害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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