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溫柔鄉

許流光悻悻道：「林辰，我又來錯了？」

林辰先回答他：「流光，你去門口守着，不能讓未央進來。」

「得得得，小爺在你這裏，就是勞碌命。」許流光念念叨叨，倒是很配合出去。

我滯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陸也生：「陸也生，你在幹什麼？」

「我和林先生，談生意。」陸也生像模像樣回我，「驚喜，你不會阻撓吧？」

「如果你們走正常渠道合作，我有什麼理由阻撓？！」我吼，「陸也生，你是不是在逼林辰？」

陸也生直勾勾看我，倏地綻放笑容：「驚喜，我一直以為，你是被我傷透了才離婚。現在我覺得，你是移情別戀。」

後退兩步，我顧不上在林辰面前，朝他大吼：「你別以為全世界都是你陸也生！你傷得我還不夠？！佳音，我，哪個不是被你和陳女士傷害得徹底？！」

「哎喲，」林辰突然出聲，左手捂住腹部，「驚喜，我好像牽動傷口了。」

當時腦袋混沌一片，我走到他旁邊，快速將保溫飯盒擱在柜子上。我俯身，湊近他，小心翼翼掀起他的病服，我仔細打量他的傷口處。潔白的紗布覆著，沒有滲出血絲。他周遭的肌理，甚至是性感意味不散的。

「沒有撕裂。那怎麼了？」我抬眸，和他視線相撞，「要不我按鈴喊醫生？」

出乎意料，他抬手拍了拍我額前劉海：「我吃點東西就會好。」

轟，酥酥痒痒的感覺瞬間遍佈我全身。他……又在撩我，當着陸也生的面？

想到陸也生還在，我又覺得剛剛的關切泄露太多，趕緊直起身邊，故作冷硬：「餓了就吃。」

無意間和陸也生對視，我竟也覺得自己無所遁形。

陸也生陰陽怪氣地笑：「看來我不識趣的那個。林先生，您再考慮考慮，我走了。」

走過我時，陸也生的肩膀撞到我了。他反應很誇張，放到明面上說：「驚喜，對不起！」

像是中毒的感覺，我不自在退開。

不輕不重的關門聲想起，我知道他走遠了。我端正臉色，坐在林辰面前與之平視：「林辰，陸也生和你商量什麼？」

「你先喂我吃飯。」林辰眸色流轉，竟像是餓壞了的孩子般委屈。

我：「……」

沒辦法，飯菜涼了也不好，我只好乖乖服侍他。

吃飽喝足后，他又跟我談條件：「晚上帶着佳音來，我們一起在醫院的庭院數星星吧。」

「……」抽動嘴角，我扶額，「林辰，你幾歲？」

他反倒一臉理所當然：「想要陪孩子，難道不是該和孩子一樣大么？」

我居然無言以對。我忽然又有些落寞：陸也生作為佳音的父親，不曾陪伴如今也不曾挽留佳音……

「之前我希望陸也生可以像個男人，我答應和他合作。佳音走丟，我和你去找，我受傷住院至今，合作事宜一直擱置。你也不准我插手你們之間的事，可這次，我插手是為了你們離婚，你願意嗎？」

我不是蠢到家，問：「所以，陸也生用離婚這茬逼你，和他合作？」

「嗯，」他說得漫不經心，「申請離婚的過程中，他完全可以不自願來拖延。驚喜，你聽我說，如果事情鬧大，對你影響不好。陸也生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與其如此，不如割讓些利益，讓他滿足，就此作罷。」

「可是，如果他是個無底洞呢？」此時此刻，我前所未有的心累，「今天，陸也生可以用離婚來要挾你。以後，他可以用佳音來要挾你。既然你說他不擇手段，那他就什麼都會利用！」

他嘆氣：「誠然，慾壑難填。可，我們還是規避將小人逼到絕路。」

想到陸也生不久前在A大求婚時款款深情的模樣，確實是假！是假！陸也生不想和我離婚，想必也是想藉此謀求更大的利益。尤其是，他知道林辰可能和我有曖昧，他更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眼淚再也剋制不住，想到林辰在看，我又覺得太懦弱。避開林辰伸過來的手，我毫無章法地自己塗抹眼淚。

擤完鼻涕，我看向有些重影的他：「最重要的是，林辰，你憑什麼要為我承擔這些？你與我非親非故，你憑什麼？！」

「我和你……」

我驟然抬手。粗魯打斷他的話：「林辰，你別說因為我們睡過那麼兩三次。林辰，我不瞎，我看得見你多優秀你配得起多好的人。可能你現在一時興起，你覺得我有讓你起興緻的地方。可林辰，我不敢。」

眼淚又洶湧成災，我擦拭的同時吸吸鼻子：「是，我承認，我迷戀你的體貼與愛護。婚後的陸也生沒有給過我，我都快忘記那樣的感覺。但我還是佳音的母親，我不能只為自己活着，我不想賭毫無結果的事。林辰，我離過婚我還有女兒，我玩不起。算我求求你，饒過我，去尋其他的花草鶯燕好嗎？」

我不想攤牌，我捨不得。

可我是清楚的，一個陸也生，也許就能耗盡林辰的耐性。何況，我們之間懸殊的差距，還有百來個謝未央這樣年輕肆意、優秀髮光的女孩兒。

說完這些，我渾身的氣力都被抽盡，坐在椅子上，垂頭低啜。

林辰這麼聰明，肯定懂我的意思。

肯定懂。

窸窣聲，腳步聲，旋即，我被一股力量帶入了溫暖的懷抱。

是林辰抱我。

我本能抵抗，可聽到林辰一聲悶哼，我不敢再推搡。他固執地擁緊我，我實在疲累，索性僵在他懷裏。

許久，林辰出聲：「我答應你。」

「什麼？」我十分受寵若驚，以為自己幻聽。

「我答應，我不插手你和陸也生的事，在你沒有準備好時我不會逼你。」他話說得留有餘地，「你哭得，我心都要碎了。」

林辰畢竟是呼風喚雨慣了的人，能這樣退讓已是不易。

何況，我很沒骨氣地軟在他的臂彎里。

「麻麻。」佳音糯糯的聲音響起。

我一驚，伸手推開林辰。林辰卻不撒手，我沒轍。

「驚喜，林先生讓我把佳音送過來。我好心當個車夫，你就別怪我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蘇致就在這工作，我去找他了。」眷思就站在不遠處，語氣曖昧。

「嗯……」我艱難出聲。

關門聲響起，林辰才鬆開手。

我怒道：「你幹什麼？！」

林辰拇指點了點我的眼瞼：「那麼紅的眼睛，想讓你朋友知道什麼嗎？」

他的思慮周全，再次讓我呆愣在原地。

佳音撒開小短腿，爬到林辰腿邊，軟軟撒嬌：「林叔叔，佳音要抱抱。」自打林辰出事，佳音一直念叨林辰。要不是今個兒周五，我也不會同意佳音來看林辰陪他……看星星。

「我去洗把臉。」女兒好糊弄一些，但我總要把亂七八糟的痕迹洗乾淨。

洗完，補了點妝，我出去時，林辰正抱着佳音在窗口仰望灑滿星光的夜空。

佳音站在林辰的大腿上，奶聲奶氣問著些星星的問題。

林辰大手攬住佳音，細心回答，神情寵溺。

兩個人自然而然的親昵，毫無違和感，我突然迸發出個可怕的念頭：他們真像父女……

站在不遠處，我突然覺得，我是多餘的。

佳音到底是我女兒，很快發現我，高高興興喊我，拉我一起。

深夜佳音非纏抱着林辰才願意睡覺，我沒法子，只好讓他們相擁而眠。我突然覺得，我帶佳音看林辰，是個錯誤的決定。

瞅著佳音軟軟香香的睡顏，我突然問：「林辰，我們是不是認識？」

輕撫佳音臉蛋的手忽然定住，他抬眸瞧我，似笑非笑：「怎麼？」

我猛地臉頰發燙：「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似曾相識。現在，我看你和佳音那麼親近，我……」

有些話我難以啟齒，林辰跟我上床，我都不是特別抗拒。我總覺得，那是我夢裏經歷過的。

我能告訴他，我做春、夢，男主角是他？

「那應該是前世積福。今生緣來。」林辰勾唇，笑容溫暖。

「行吧。」我順了順落在耳下的頭髮，「我……我要回去了。」

林辰抱住佳音，往床右邊挪了挪：「床夠大，一起吧。」

「我……」

「佳音在，我還能對你怎麼樣？」林辰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明早佳音醒過來看不到麻麻，指不定就哭了呢。」

猶豫再三，我終究是上了床。

林辰抱着佳音，搭住我的腰，甚是親密的姿勢。

*****

「LAT總裁林辰疑戀上有夫之婦。」

當這短短一句話短期內躋身新聞熱搜榜時，我內心是崩潰的！

不就是他因救佳音受傷，我為回抱給他送了十來天的飯么？！有必要說得……說得這麼曖昧！

「驚喜，可以啊，聽說你離婚我們都挺替你擔心的，可這一看，你立馬就搭上林辰了！林辰唉，多少女人想要扒下他的西裝褲！」

平日不大熟絡的小周和我搭訕。

我：「……」

為避開唇槍舌劍，我借故去洗手間。躲在小隔間里，我一看時間，下午兩點，離我下班還早著呢。

可我等不及了，我必須要處理好這件事。

轉了個好幾個圈，我終於打電話給林辰。

「驚喜，有什麼事嗎？」林辰音質慵懶，像是剛睡醒。

「我和你的事被人扭曲傳上網了，我必須要和你當面談談！」我急吼吼道。

電話那頭沉默了會。

我心急如焚，正要再說些什麼，卻聽聞一聲「好」。

他緊接着告訴我他的住址，他昨天出院，我還沒來得及好好為終止送飯高興，又被這樣一則新聞推上風口浪尖。

我捂住肚子，痛苦萬分向朱主編請假。意料之外，朱主編痛快答應。

沒工夫想個中緣由，我馬不停蹄趕到林辰那邊。

林辰一身休閑，像是在家休養。

我坐在沙發上，急急翻出那條新聞。

「喝杯茶。」他從廚房出來，遞給我茶水。

白凈的瓷面兒，清澄的茶水兒，倒是賞心悅目。

我接手后將茶盞放到茶几上，拽過林辰，將新聞給他看。

林辰接過，一瞬間表情僵硬，手指徐徐滑動，他神色也逐漸恢復正常。

「林辰，按理說，你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不是誰都敢傳你的八卦的吧？」我拿回手機，焦急詢問。

「冷靜，我會妥善處理的。」林辰安撫我。

我正要追問，一道清脆的手機鈴聲響起。

林辰拿出手機，我發誓他看到來電顯示的瞬間神情軟之又軟。

「抱歉，驚喜，我先去接個電話。」林辰說完，起身去接聽。

而我隱約聽見他喊「蒙煙」，那樣的珍重，彷彿在他心裏全世界都不及「蒙煙」。

呆坐在原地，我心口酸澀。好像，他這樣，才是愛吧。

垂頭搭腦，我甚至沒有心思去想那則堪稱醜聞的新聞。

約摸半個小時他還沒結束通話，我手機有了動靜。

我掏出一看，是陸也生。

心情低落，我實在不想接陸也生的電話。

拒絕三次，他堅韌回撥。

我惱了，終於接聽：「陸也生，你是不是有病？！不是說好不聯繫？！」

「緋聞女主角，這麼快忘記前夫不好吧？」

我沒好氣：「我沒空跟你瞎扯。」

「新聞是我花錢捅出來的，林辰還在考慮與我的合作，可我聽說你不讓他同意。驚喜，我知道你最要面子，現在，還要阻撓我的財路嗎？」陸也生一頓，「如果你覺得步步深入的醜聞不夠，那我告訴你，我以父親的名義提前從幼兒園接走了佳音，你猜我會對她做點什麼？」

「陸也生，你這是綁架佳音？！」我說話時牙齒打顫。

他花錢渲染我和林辰的事我還能想到，可他為了利益居然綁架佳音……

他冷笑：「你不讓林辰點頭，我還會撕票。」

「你是不是瘋了？！」我重重拍在沙發上，真恨不得陸也生就是這任我拍打的沙發！

「驚喜，你是了解我的。想讓我對佳音仁慈，你就別做那個擋路人。」陸也生很是氣定神閑。

想到我多災多難的佳音，我再也剋制不住眼淚：「陸也生，你不是人……你不是……」

他直接掛電話。

我移開手。頂着黑屏了的手機，不甘心，回撥。

我打幾次，陸也生就拒接幾次！

狠狠擦了把眼淚，我告訴自己冷靜，轉而又打給佳音的老師。

「李老師，佳音還好嗎？」

李老師聲音甜美：「你是佳音媽媽吧？佳音爸爸之前接走佳音，說是佳音奶奶過六十大壽。」

我沉聲：「李老師，以後佳音爸爸來接她，請您都不要同意，我們離婚了。」

並未多說，李老師答應了。

我心急如焚，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這兩件事猶如兩座大山壓在我胸口，我在沙發旁踱步，連呼吸都艱難。

林辰出來，我就讓林辰假公濟私？他是居高位的人，不能這樣荒唐！何況。林辰的小恩我受了還能報答，大恩我根本受不起！

陸也生……真的會對佳音下毒手？

比起佳音，緋聞的事已經不重要了！

見林辰遲遲不出來，想必「蒙煙」才是他真正的溫柔鄉，也好，就此別過。

陸也生不接我電話，我只好發短訊給他，他讓我見佳音，我就勸林辰。

拎起包，我不做告別，直接離開。

趕在我打車之前，陸也生把地址發給我。

他們在佳音幼兒園附近的雪糕店，小包廂。

佳音嘴上不說，其實很想陸也生。因此陸也生能接她帶她去吃雪糕，她肯定高高興興跟去，怎麼會想陸也生有這麼骯髒、齷齪的設計呢？

「佳音！」我推開包廂門，迫不及待地喊她。

「驚喜。佳音在這。」陸也生抱起佳音，語氣平穩。

反手關上門，我瞧見佳音耷拉着腦袋，像是毫無生氣的洋娃娃。

衝到陸也生對面，我拍在桌面上：「陸也生，你對佳音做了點什麼？！」

陸也生露出笑容，圈緊佳音：「我在佳音吃的雪糕里，加了迷藥。你放心，劑量不多，明天早上就會醒。只要你配合，一切都毫無痕迹！」

我甩手要打他，手腕卻被他凌厲扣住！

我不甘心：「陸也生，你有沒有腦子？佳音這麼小，你隨便用藥，可能會對她造成致命的影響！」

他扔開我的手，「佳音在我懷裏，我勸你對我客氣點。即便有後遺症。那也是你這個當媽的錯！」

木然滑落座位，我看着對面的陌生的陸也生：「你不是陸也生。不是。」

他不過是帶着人皮面具的妖怪。

他麻木看我：「想哭就哭，也不妨礙你聽我說。驚喜，我們好歹曾是夫妻，你何苦逼我上絕路？只要這次林辰答應與我合作，我再也不會為難你和佳音，我們好聚好散。」

我擦走眼淚，挺直腰板，努力不輸氣勢：「陸也生，你知道我做雜誌見過多少亡命之徒嗎？你這次，用佳音換林辰與我合作；下一次，合作出了點問題，你還會找林辰。你這樣的心，永遠填不滿。

陸也生，當年我心甘情願嫁給你，除了之前的感情基礎，我還看重你的積極向上。當年的你，千難萬難，都要自己努力，在絕望里製造生機。是，你毀我五年，我恨你。但我也可以告訴你，我敬佩當年的你。陸也生，生意場上，靠不正當的手段乞討合作是沒有用的。」

「哈哈哈哈！」陸也生像是中了毒，瘋狂大笑。

我探出手，想要去觸碰佳音，卻被他狠狠拍開。他眼神忽然鋒利：「唐驚喜，現在別惹怒我，我不保證我會做出什麼傷害佳音的事。」

他時好時壞嚇得我夠嗆，我真想把陸也生拽進精神病院！

「要不是我走投無路，我奮鬥了七年有餘，還需要你這個家庭婦女教育我！」他在嘲弄，姿態不低半分。

這一句。我就明白，他不覺得自己錯了。

其實每個人都是執迷不悔的。

「陸也生。」我放柔聲音，「我嫁給你，你嫌棄了五年。你覺得，林辰會因為我的三言兩語影響他事業上的決策？你最清楚，我是多麼無趣、呆板、懦弱的女人，林辰不是因為我延長考慮期，是你做得不夠好。」

「哼，」他冷哼，同時手有意無意撫上佳音的臉，「你確實不夠好！」

我緊張地盯住他的手：「所以，陸也生，你與其浪費時間走旁門左道，倒不如做出更好的合作方案，向林辰展示你公司的實力。」

他和我對視，那種赤裸的目光，似乎要將我看穿。

「唐驚喜，你這樣，讓我想起了當年你跳舞的模樣。」

他忽然轉變畫風，我二丈摸不著頭腦：「你想幹什麼？」

冷笑一聲，他回：「是我不要你的，唐驚喜，你記住，是我不要你的！」

「……」我扶額，「事到如今，爭論這個有意思嗎？這件事，我不想鬧到警局，我希望你把佳音還給我。」

他態度堅決：「沒商量，讓林辰帶簽好字的合同來換。」

「陸也生！」我站起，踢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巨響。

懶懶挑眉，他和我對視：「怎麼，要和我拚命？你不想想，最先受罪的是誰？」話音未落。他的雙手已經落在佳音的脖子上。

「啊！」備受刺激的我，猛地抓起桌上的被子，狠狠朝窗戶擦去。破碎的聲音，全都砸在我心上。

我拿他沒有辦法，跪坐在地上，長哭不止。

「陸也生，佳音也是你的女兒啊！陸也生，林辰根本不愛我！不愛！你以為傳點緋聞他就該為我一擲千金了？他剛剛和他的硃砂痣重溫舊夢，哪裏顧得上我們這些破事？！林辰不來，你就要這麼耗著么？陸也生，你這樣有意思嗎？」

或者我該找警察，可我覺得，警察不能根本解決這個問題。且陸也生是佳音父親，他又是舌燦蓮花的主兒，我未必能在警方面前占理。

我哭了很久，或許是為我逝去的青春，或許是為了我可憐的佳音，或許我只是想哭。

「既然你拉不下臉，我幫你聯繫。」不知道過了多久，陸也生終於開口。

「我想抱抱佳音。」我仍然坐在地上，像個傀儡般麻木開口。

他直接拒絕：「等林辰來，就可以了。」

「哦。」我應道，觀察期不遠處窗邊的碎渣子。窗戶沒碎，但是有裂痕。

他在我面前眼前晃悠，臉色十分不耐。

終於，他抱住佳音半蹲在我面前：「林辰不接我電話，你打給他。」

我恨得牙痒痒，猛地探手要抱佳音。電光石火之間，他看穿我的意圖，後退的同時給我一掌推我的腹部。我本就重心不穩，猛地摔回地上。

屁股生疼生疼，卻比不上心痛。

陸也生站直，居高臨下俯瞰狼狽的我：「唐驚喜，你相信我。你只有一條路。從你的包里拿出手機，打給林辰，讓他拿簽好字的合同來。否則，我會殺了佳音。」

我頹然無力：「你不怕坐牢？」

「沒有林辰這把救命火，我傾家蕩產、身敗名裂，還會怕坐牢嗎？」他的眼睛冰冷冷的，「驚喜，你賭不起。你的命就是佳音，你根本賭不起。」

他說中了，我賭不起。

我懶得起身，膝蓋蹭地，挪到座椅旁。我拿出手機，卻見上面有幾通林辰的未接來電。很奇妙，我才碰到手機，林辰的電話就來了。

正因此，我才遲疑。想到已經瘋狂的陸也生，我終究滑動屏幕接聽。

「你怎麼不交代聲突然走了？怎麼打你電話不接，出了什麼事嗎？你到哪裏去了，不是你要和我商談緋聞對策么？……你說話！」

他劈頭蓋臉扔我一堆問題，語速特快根本不給我插話的機會。臨了，他還怪我不說話！我明明是被怨怪的憤怒，胸口卻無端酸麻。

我又不傻，我怎麼感受不到，林辰那是關心則亂。

「我在則程路口的雪糕店，陸也生綁架了佳音。」說到這話時，滿腔的自嘲讓我停頓，「可笑吧，陸也生用女兒威脅她的前期去求一個無關緊要的男人！陸也生說，你帶着簽好字的合同來，他才不會殺了佳音。」

電話那頭，是死寂般的沉默。

「陸也生不是男人。」許久，林辰字字清晰回道。

我忍不住露怯：「林辰，跟不跟陸也生合作，是你的自由。我現在……真的迫於無奈求你。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我想不出任何辦法……我不想佳音死。」

嘴裏說是林辰的自由，其實我這樣，根本就是在哀求林辰同意。

「別急，二十分鐘，我準時趕到。」他柔聲安撫我。

「怎麼樣？」陸也生緊巴巴問我。

我蠕動嘴唇：「二十分鐘，他會過來。」

「好。」陸也生推動盛着雪糕的杯子，「東西化了，但還是你以前喜歡吃的抹茶口味。」

「陸也生，變質的東西，永遠回不去！」我恨恨道。

他似乎聽不懂我的話：「要不，我再要一份。」

我翻白眼：「不用，沒胃口。」

於是乎，他重新落座，抱着佳音，一副慈父模樣。而我自暴自棄地坐在地上，怨恨地瞪着毫無下限的陸也生。

對峙，僵持。

「二十分鐘了。」他突然出聲，放下佳音，步履款款走向我。

我抓緊椅面，條件反射往後縮，「你想幹什麼？」

他傾身，湊近我。

現在我看到他就噁心，自是不能容忍他的接觸。他雙手及時落在我的肩膀上，擋住了我的後退。

「你放開！」

他置若罔聞，持續貼近我。

我偏頭，他又騰出右手扣住我的下巴。

曾經，我以為是世界上最柔軟的薄唇，如今卻一次次說出最為刻薄的話！

我再抗拒，都不能抗拒他落吻在我的唇上。

輕盈的碰觸，彷彿他是珍重我的。

我渾身綳直，隱約聽見了開門聲、腳步聲。

在我意識到發生什麼時，林辰已經一拳打走了貼吻在我唇上的陸也生。我睜開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林辰跑到我身邊，將我扶起，滿是關切：「沒事吧？」

反觀陸也生，隨意塗抹嘴角，站起，死死抱住佳音：「唐驚喜，你看到了嗎？林先生可是十分在乎你的。縱然我看不上你，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我心寒不已，拂開林辰的手，「沒事。」

見我站直，林辰才走向陸也生：「陸先生，你這番作為，讓我更加認定，你不配做男人。」

陸也生的臉部有些扭曲：「我只要可以做商人就可以。」

林辰將文件夾甩在桌面上：「你要的合同。」

看到合同，陸也生眼睛放光，立馬扔開佳音，抓起合同。

林辰眼疾手快，接回佳音，將她抱給我：「沒事了。」

我接回佳音，將她按進懷裏，久久相擁。

「陸先生，我希望你明白。這個合同只是入門，我願意給你機會，我請你不要再用惡劣的手段抹黑自己的人品。我希望看到貴公司的誠意和能力，但凡貴公司有一點不符合LAT的要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棄卒保車。」林辰說完，就把我帶進懷裏。

我已經耗儘力氣，跟着林辰走，再也管不上陸也生。

林辰十分紳士，替我開車門，還將手護住我的頭頂，怕我磕碰著頭。坐進之後，我抱緊佳音，仍是后怕。

「林辰。」我瞅准他坐進車內，「我要去醫院。陸也生給佳音下迷藥，我要給佳音做個檢查。」

「好。」

想到剛剛在狹小包廂里發生的一切。我說：「林辰，為了離婚，我現在負債纍纍，你因為這個合作項目損失的錢，我可能……要慢慢還你。」

林辰輕笑：「你真要還？」

我板起臉：「你看不起我，我立馬下車！」

「好好好，」他竟像是在哄我，「你慢慢還，還一輩子也沒關係。」

曖昧的話語，使得逼仄的車內泛起粉紅泡泡。

折騰得太累，緊繃的神經突然放下，我反而像泄了氣的氣球。我緊抱着佳音，感受她軟軟小小的存在，才安心閉目養神。

我欠眷思二十萬，我那點小積蓄，養活佳音都不夠……

現在，我還攤不上不知道多少的巨額債務……

我猛然發現，我真的可能工作到百歲，都還不清！念及此，我更恨陸也生的不要臉！我真希望，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這個男人！

停車后，我發現自己正在林辰的住處，疑惑：「不是去醫院么？」

他朝我一笑：「顧醫生已經在家裏等了，他可比醫院裏那些醫生專業。」

林辰的家庭醫生？

我想應該不會差，考慮到佳音身體，我沒有抗拒。

上次我發燒，模糊聽到林辰提及顧醫生，卻沒有見到。這次他替佳音檢查，我放心不下，全程旁觀。顧醫生很年輕，是溫潤如玉的公子樣，可他卻莫名讓人信服。

「林先生，藥量不大，陸小姐不會留下任何後遺症。」

我一聽，懸著的心總算回歸原位。

林辰送走顧醫生后，替佳音蓋好薄被：「劉姐會照顧佳音的，你跟我下去吃飯。」

掙開他的手，我固執：「我吃不下，我要帶佳音回家。」

他重扣住我的手腕，掌心的熱度，絲絲縷縷，傳遞到我的心坎。

「你這樣，我不放心。」

我實在不習慣這樣的親昵：「我要回去，眷思會擔心的。」

林辰嘆氣：「你忘記你欠我巨款了？我現在希望你，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你！」我語塞，他居然拿這個要挾我！

抓起我的手，他從我手心抽出手機，「你怕你朋友擔心，打個電話。」

進退兩難？

不。我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拿到手機，我打給眷思。

「佳音？對了，告訴你個事，今天我要去陪蘇致，家裏……」

我還沒聽清楚，手機就被林辰奪走。

「你幹嘛？！」我走到他面前，踮起腳尖伸長手臂，卻碰不到我的手機。

「你是驚喜的朋友周眷思對嗎？驚喜和佳音，今晚留宿在我家，你別擔心。」

「嗯，我是緋聞男主角林辰，你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他交代完，把手機遞給我，眼中綴滿碎星光般的笑意：「你朋友很放心你在我家！」

搶過手機，我抱怨：「她本來就不回家，不會發現的！」

「遲早要曝光的。」他低喃。

我聽得模糊：「你說什麼？」

「沒什麼。」他右手掌心覆在我後退，推着我往前走，「下樓吃飯。」

林辰確實是為我好，所以從吃飯到在他家借宿一晚，我都沒有很大意見。

可當我在佳音身邊躺下，他把我扛起時，我不爽了！

怕吵醒佳音，我在他走出佳音所睡的房間把門關上時，我才重重拍打他的後背：「你放我下來！」

任我如何拍打，他巋然不動。將我扔到他的床上后，他半跪在我身上：「生氣了？」

「……我沒簽賣身協議！」成年男女，我當然知道林辰的意思。

和林辰的過去我不能改變，可我不想我是因為還債才和他睡，絕對不想！

他的唇倏忽貼近我耳垂，吹着熱氣：「如果是彼此吸引，正常男歡女愛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