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

賊子心歹毒 玉女情最痴

蘇飛鳳細查師兄全身不見傷勢摸他額角亦未燒一時間找不出病源何在無法下手療治不禁心中起急來。

玄清道人細心檢查曹雄全身只覺他身上部分經脈、血道閉阻不通分明是遭人用點穴一類手法所傷只是查不出傷在何處而且閉阻經脈普及半身穴道亦遭傷閉數處情勢極為嚴重。

玄清道人沉吟良久后試用推宮過穴手法推拿了曹雄幾個傷穴。側臉對蘇飛鳳道:「令師兄似是被人用獨門點穴手法所傷情勢雖重但還不致於近數日中送命你先服侍他吃點東西我們再慢慢想救他的辦法。」

無影女俠止住悲痛先服侍曹雄喝下幾口水取出乾糧慢慢喂他吃下。金環二郎吃了一些東西后精神果然恢復不少望了玄清道人一眼轉臉問蘇飛鳳道:「師妹這位道長是什麼人?」

無影女俠還未答話李青鸞已搶先接道:「是武哥哥的師父也是我師伯。曹兄你現在可覺得好些了嗎?」

曹雄轉過頭兩道眼神不住在李青鸞臉上轉來轉去只見她目蘊淚光臉帶微笑神色間對自己大是關懷絲毫不覺異樣似乎對數日前生之事已然完全忘懷不禁暗自笑道:當時她已神志昏迷誤以為我是馬君武哪裡還能記得我對她輕薄舉動……驀然間曹雄的目光觸到了玄清道人冷電般的眼神打了一個冷顫又自忖道:這道長既是馬君武的師父必是三清觀主玄清道人李青鸞必然是他所救那麼自己所作所為必已盡入他目看來今天這條命是無法保住了。

曹雄盡在回想數日前對李青鸞輕薄的事生怕三清觀主會對自己下手不禁目注玄清道人起呆來。

蘇飛鳳雖然看出曹雄神色有異但卻誤認為他傷病後神志不清一陣傷感握住曹雄一隻手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曹雄啊了一聲眼光又轉在李青鸞身上只見她一臉凄然神色含淚望著自己更覺嬌柔絕倫可愛至極。

玄清道人運起內功兩手又在曹雄身上推拿起來。大約有一刻工夫三清觀主已是滿臉大汗曹雄本來僵直難動的身體經此一推拿已能自行轉動他正在暗中高興玄清道人卻突然停住了手笑道:「貧道已盡最大心力至於小施主體內受傷經脈就非貧道力量能夠醫得了。」

曹雄冷笑一聲接道:「醫不得有何要緊大不了一條性命不過我曹雄萬一不死誓必要報此仇。」

玄清道人臉色微微一變慍道:「小施主報不報仇和貧道毫無關係。」說完轉身步出石洞。

李青鸞幽幽一嘆慢慢站起來把身上帶的一點乾糧解下放在曹雄身邊笑道:「你現在還不能動這乾糧留給你餓時吃吧。」

曹雄側目看李青鸞神色間無限憐惜只覺得一股無名妒火由心底直冒上來挺身躍起怒道:「誰說我不能動。」說著話向前奔去。

他身上部分穴道雖被玄清道人用本身真氣幫他打通只是體內受傷經脈並未好轉奔了幾步突覺半身麻四肢不聽使喚兩腿一軟栽倒地上。

蘇飛鳳、李青鸞一左一右扶他起來只見他雙目圓睜咬牙切齒心中似已怒到極點。

無影女俠蘇飛鳳見此情景驚痛交集熱淚盈眶嘆息一聲問道:「師兄你怎麼了……」

只聽曹雄尖銳地狂笑打斷了蘇飛鳳的話守在山洞外的靈馬聽得主人聲音仰一聲長嘶狂笑聲、馬嘶聲相對呼應只震得幽谷中回鳴不絕。

曹雄狂笑過後人又掙扎著向洞外奔去蘇飛鳳和李青鸞只得扶著他出了石洞。赤雲追風駒一見主人立時沖了過來曹雄摔脫兩人爬上馬背手握垂鬃兩腿微一用力靈馬驟然向前一躍衝出一丈多遠放蹄如風電奔而去。

蘇飛鳳心中大驚施展輕功足狂追一面狂追一面又高喚師兄但她如何能追得上赤雲追風駒?翻越過兩座山嶺曹雄人馬已杳獃獃地望著赤雲追風駒消失的方向心裡想著他往昔對自己百依百順情景更感傷心千回悲憤難忍眼中淚珠兒不斷滴下。

突然耳際響起了李青鸞柔和聲音說道:「鳳姊姊不要哭啦你師兄人好一定會有人救他的。」

兩人談話之間崑崙三子和悟空大師都已登上峰頂。玄清道人望著無影女俠道:「此非善地不宜久留令尊托貧道照顧姑娘貧道自得略盡心力請姑娘和我們一起走吧!待離開祁連山後姑娘再自決行止。」

處此情景蘇飛鳳只得乖乖地聽人吩咐。當下幾人一齊展開輕功向前奔去。

再說曹雄爬上馬背後隨那赤雲追風駒任性狂奔他半身經脈未解自是無能操韁控馬幸得靈馬奔跑起來甚是平穩曹雄伏在馬背上受那迎面勁風狂吹漸漸的又昏了過去。

待他再度醒來天色已是初更過後但見月光溶溶清輝滿山看自己卻躺在一個山角下面赤雲追風駒就在他身側不遠處一棵松樹下面站著。美好的月夜倍增了曹雄凄涼之感只聽他長長一聲嘆息掙扎坐起放眼四周盡都是連綿青山正南方卻突立著一座特高的山峰峰腰積雪吃那月光一照更覺奇偉聳雲高可接天。

他呆坐一陣突覺腹中飢餓難耐幸好那靈馬身上帶有乾糧立時低嘯一聲招來靈馬取下乾糧食用吃些東西后精神好轉不少。靜下心神試行運氣哪知不運氣還好這一運氣受傷經脈立即作但感右半身痛楚難耐痛苦無比只得趕緊停下心頭一涼萬念俱灰。

這當兒突聽得一陣鐵環交鳴之聲遙遙傳來曹雄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等荒山之中哪來金鐵交響……心念甫動突又聞得一聲嘆息之聲傳入耳中。

曹雄極目搜望只見數丈外有一個三尺見方的地洞那洞口緊靠在一個山壁之下。前有巨松遮擋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那金鐵交鳴之聲和嘆息聲音似是從那洞中傳出。

曹雄心中甚覺奇怪當即向洞口移去。這個地洞形如枯井裡面漆黑一片不知多深。只聽那洞中又傳上來一聲嘆息這次曹雄守在洞口聽得甚是清晰那聲音分明是人無疑。

可是這等荒涼無人的山中哪裡來的人呢?縱然有人也不會住在這枯井似的地洞之中……曹雄心念轉動之間陡聞又一陣鐵環交鳴之聲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問道:「來的是什麼人可是來探望老衲的嗎?」

曹雄還未答話突覺一股力道自洞中直冒上來剛想向旁邊閃開哪知身子已被那力道罩住只覺那力道一收如磁吸鐵般把他帶入洞中。

曹雄半身經脈受制本就痛苦難當被那一股潛力吸入洞中后更覺全身關節痛麻欲散軟癱在地上動也不能動了。忍疼側臉望去只見身側坐著一個丑怪無比的人如非聽到他說話怎麼也認不出他是個活人。

那人兩腿自膝以下全被截去蓬散亂覆面垂地兩隻眼也被人挖去只餘下兩個**右手腕筋被挑軟軟垂著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扣著鐵環後面有兩條鐵鏈子連著想剛才聞得那鐵環交鳴之聲大概就是這兩條鐵鏈子上出。

曹雄望了一陣心中暗自忖道:這人成了這個樣子居然還活得下去心中想著口裡卻說道:「我受傷很重已是快要死掉的人啦哪還有餘力去害別人再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為什麼要害你。」這當兒石洞上面傳來了赤雲追風駒一聲長嘶那怪人突然一探左臂抓住曹雄問道:「上面馬嘶之聲可是你騎來的嗎?」

金環二郎被他一把抓住背心提了起來全身無處著力只感五腑血翻咽喉氣涌半天才迸出幾個字道:「不錯那馬正……是我騎來……的。」

但聽那怪人呵呵一笑放下曹雄問道:「你是想死呢?還是想活?」

曹雄喘著氣答道:「死怎麼樣?活又怎麼樣?」

那怪人突然間變得十分溫和說道:「你要想死我就一掌把你劈死或者我廢了你兩腿雙手你就留在這洞中陪我一輩子。要是想活就得答應我一件事。我不但替你療好傷勢而且還把一身本領傳你……」

曹雄苦笑一聲接過:「只怕你醫不了我身上的傷。」

那怪人在曹雄身上按摸了良久笑道:「不錯天下武林高人能醫得你這傷的確實不多你是被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了體內經脈這是一種極深奧的獨門武功專傷人體內脈穴所幸傷你那人功力還淺故而尚可救得。這透骨打脈手法創自三百年前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後來神尼和那時代另一位蓋世奇人——天機真人為爭天下武林第一的尊號交拼武功力斗三天三夜對拆五千餘招仍是難分勝負第四天各以上乘內功相拼到最後鬧一個兩敗俱傷兩人受傷都重相對運功坐息之時兩人都知道不久於人世大徹大悟后化敵為友遂把絕世武學合錄成三本秘笈命名歸元。數百年來武林中各門各派都在挖空心思欲得那《歸元秘笈》不過卻是未聞有人尋得……」

話到這兒突然停止沉吟一陣問道:「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你體內經脈的是什麼樣子人物?你記得嗎?」

曹雄原本聽海天一叟蘇朋海談論過《歸元秘笈》一事聽那怪人重述這段往事心中一動暗自忖道:當前這怪人雙腿、兩目俱都失去右手也成了殘廢琵琶骨間又被兩個鐵環洞穿四肢殘缺不全單單餘一只左手如非身負絕世武功哪裡還能活得下去……

心動念轉油然動了求生之意當下便答道:「我是被人暗中下毒手所傷至於傷我那人是誰卻是未曾見得。」

那怪人仰頭木然無語臉上肌肉抽*動似在回憶一樁極痛苦的往事。

突然他低下頭來聲色俱厲地對曹雄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找到這個地方來呢?你……是不是靈遠派來的人想用苦肉計騙學我的武功?」言下神情激動長亂顫左掌壓在曹雄胸前璇璣穴上只要他一吐內功曹雄就得立斃掌下。

金環二郎心機素深知此刻說不得一句錯話一語錯出立即送命當下故作鎮靜冷笑一聲慢吞吞地說道:「你要想殺我乾脆就早些下手我曹雄並非貪生怕死之輩我被人暗下毒手打傷無意間逃到了這裡根本就不知靈遠為何許人更談不上來騙學你什麼武功。」

那怪人聽完曹雄話后神情平復了不少自言自語地說道:「三音神尼獨創的透骨打脈手法除了我老和尚外天下就只有我那孽徒靈遠知得難道當今之世還會有第三人會這透骨打脈的手法不成?」

曹雄冷笑接道:「那也不一定三音神尼既把她一身武學盡錄在《歸元秘笈》之中那透骨打脈手法自然也包括在內只要有人得到那《歸元秘笈》自然不難學會這個獨門手法。」

那怪人嘆息一聲道:「如果那《歸元秘笈》當真被人尋得那人兼得了玄機真人和三音神尼兩位曠古絕今奇人之學恐怕當世武林中再也無人能和他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

曹雄看那怪人神情間無限惋惜心中暗覺好笑想道:這人學武功學成了這等痴狂目下已成了殘廢之人還在想著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

心裡想著不自覺脫口笑道:「即使那《歸元秘笈》尚未被人尋得只怕你也難去爭那天下武功第一的尊號了。」

那怪人冷笑一聲問道:「怎麼樣?你不信我說的話嗎?」

曹雄隨口應道:「信得信得。」心中卻又想道:這人一摸之下即知我遭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所傷自是確能解得不如現在先騙他醫好我的傷勢再設法逃出這地洞。

念頭一轉接著又說道:「你要我答應你一件什麼事情現在可以說啦。」

那怪人神情突然一變左手一探抓住曹雄冷冷說道:「我要你拜我為師留在這洞中陪我一年你肯答應嗎?」

曹雄略一沉思應道:「這不是什麼難事我自然答應。」

那怪人又道:「這一年時間我把幾手最厲害的武功傳你你學會之後去把你師兄殺了提著他級前來見我你答應嗎?」

曹雄只怕他有心相試天下哪有師父教了徒弟命他去殺師兄的道理當下沉吟了良久答不上話。

只聽那怪人一陣冷笑左手一用力把曹雄舉了起來怒道:「你師兄犯了色戒怕我責罰暗中下手截了我雙腿挖了我兩眼挑斷我右手腕筋用鐵鏈洞穿我兩面琵琶骨囚居這地洞中三十多年了你說他該不該殺?」

曹雄心道:原來他是被自己徒弟暗算當即應道:「這等人自是該殺弟子自當為師父報仇。」

那怪人聽曹雄口稱師父心中甚喜放下曹雄笑道:「你那師兄武功甚是了得我如不把本身幾種絕技授你只怕你沒法勝他。這幾種絕學都是阿爾泰山的三音神尼所留我昔年遊蹤西域時無意中尋到三音神尼的修鍊所在撿得她一本手繪拳訣我費了數年之功揣摩出幾種武功只可惜那拳譜所載有限想必不及那《歸元秘笈》所載完整你師兄把我囚禁此地不肯傷我性命無非想學我那幾種絕學罷了。」

曹雄聽得神往忘記了本身傷勢霍然挺身欲起哪知他半身經脈已經麻木這一挺身竟是難以坐得起來。

那怪人雙目雖已失去但他武功精深聽風辨聲絲毫不遜常人曹雄此時雖然一挺未起但他左手已閃電般抓住了曹雄背心的命門要穴冷冷問道:「你要幹什麼?」

曹雄心頭一驚暗道:這人疑心如是之重今後和他相處真得處處謹慎才行。當即答道:「弟子傷勢愈來愈重身上痛苦難耐故而掙動一下師父不要多心。」

長怪人乾笑一聲放開手道:「既是這樣那我就先替你療好傷勢再說。」說罷讓曹雄仰卧地上運起功力先用一般推宮過穴手法推拿曹雄各處穴道。待把他正面十八大穴走完又推拿他背身十八大穴這是人身三百六十五穴中最為重要的穴道分為死、啞、暈、麻四種穴道這四種穴道散布全身有的是屬於神經系統有的是正當重要臟腑部位有的是與血脈有密切關係故而一經推拿曹雄立覺全身痛苦減去不少心頭一暢慢慢地沉睡過去。

這一睡足足八個時辰醒來時痛苦已完全失去只是感到全身倦軟無力好像大病初癒一般。

原來曹雄沉睡的時候那長怪人又替他打通了奇經八脈。

曹雄醒來后那怪人又讓他盤膝坐起全身功力凝集由掌心緩緩出金環二郎只感到一股熱流由命門穴上滲入逐漸地向四外擴展。

大約有一刻工夫那長怪人已滿臉大汗不停喘息左掌移開了曹雄命門穴說道:「有兩處經脈已逐漸萎縮如再遲延兩天療治縱然能保住性命但也得終身殘廢。」說罷又讓曹雄躺下休息。

金環二郎雖已早感飢餓但那怪人卻不讓他吃一餓就是整整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用本身真氣共替他療治了九次。

直到第四天中午那怪人才把曹雄傷脈完全打通停下手笑道:「你現在休息一下等一會可以吃點東西。我替你療治傷脈耗了不少真氣我也需要休息幾天。待我神氣恢復后再開始授你武功吧。」說完左掌當胸而立坐息養神。

曹雄休息一陣后暗中試行運氣果然氣血暢通傷脈已完全康復站起來繞地洞走了一周他雖在此洞中住了數日之久但因傷脈嚴重生死難料一直未留心洞中形勢。現下傷勢既愈而且還要在洞中留住很久時日自然要詳細檢視一下。

這個地洞方圓不過三間房子大小四面都是光滑石壁正南方石壁處豎立著兩根鐵樁那怪人琵琶骨間的鐵鏈就在兩根鐵樁上扣著長可及全洞各處兩個鐵樁之間放著一個竹籃籃中儘是食用之物不過大都已經不能再吃了。曹雄挑選兩塊幹了的麥餅吃下后席地坐下也運功調息他傷勢已愈功力已複本可出洞打些野味來吃只因怕那怪人起疑故而不敢。

金環二郎陪著怪人在洞中一住又是三天。這三天時間中那怪人既不授他武功也不和他說一句話如換別人早就難以忍耐勢必設法逃出那地洞不可。但城府甚深的曹雄則不然他知那怪人被囚禁這洞中數十年之久性格必然磨折得冷僻難測對這種怪人只有用忍耐功夫。

果然第四天晚上那怪人開始盤問起曹雄的身世來歷。

金環二郎自然不會吐實捏造了一個謊言說他父親是開設鏢店的主人為保鏢和人結仇這次被仇人邀集了很多綠林高手把鏢店毀去父親力戰而死母親全節自盡單餘下他一個人流亡西域深入祁連山只為逃避仇人的追蹤而流落此處。

他這一席話早已想好說時滔滔不絕一氣呵成那怪人反聽得怒火衝天說道:「你要想報仇只有用心學我傳你的武功不是老衲誇口天下高人能和我對手的屈指可數……」說著突然一停沉思半晌問道:「那用透骨打脈手法傷你的人可也是你的仇人嗎?」

曹雄道:「弟子並未見得那人之面已遭打傷是否就是追蹤弟子的仇人倒是難說。」

那怪人沉思一陣不再追問立即開始傳授曹雄武功。

金環二郎本是極端聰明的人知這次曠世奇遇對他未來成就影響極大因此他不放棄每一分的時間那怪人每授他一式他必反覆推演直到完全領悟為止。

轉眼之間過去了半個多月那怪人對曹雄的態度也因相處日久逐漸地溫和。這天那怪人授過曹雄武功問道:「你既然做了我的徒弟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出身嗎?」

曹雄呆了一呆暗道:糟糕這些時日中一心只管學習武功倒是把這事件忘了此人喜怒無常怪癖難測不要因此招惹他了脾氣。

只見那怪人呵呵一笑道:「我不告訴你你自然是不會知道就是目前江湖上老一輩中知道老衲的人也是寥寥無幾。」

曹雄笑道:「師父身負絕世武功自不屑和江湖上一般俗人交往當然知得師父名號的人不會很多了。」

那怪人面露喜色似是很讚賞曹雄的話突然他臉色一沉嘆息一聲道:「我幾十年苦研武學一心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故而除學武之外什麼事也不放在我的心上所以我把大覺寺方丈一職讓給你師兄靈遠好擺脫寺中一切俗煩之事專心一意精研武學。後來我覺得武功一道必需要經過很多磨練才能精進因此我獨自下山到處遊歷。少林、武當兩派在武林中聲望最隆我一時動了好奇之念想鬥鬥兩派中高人遂先往湖北武當山趕去不過我和人家無怨無仇只不過想借動手過招切磋武學而已。為了掩人耳目便喬裝成一個江湖中人夜闖武當山七星峰三元觀獨鬥武當四老我以一雙肉掌和他們四把劍拼搏兩三百招仍是難以分出高下。」說著一頓臉上儘是歡愉之色似是對當年獨鬥武當四老一舉引為生平快事。

曹雄已看出當前之人是個毫無心機、嗜武如狂的怪人當即介面笑道:「師父以空手獨鬥武當四老可算是百年來武林中一樁豪舉如被傳揚開去定當轟動江湖。」

長怪人搖頭嘆息接道:「武當四老雖未被打敗但他們也困不住我。我志在切磋武學目的既達自無再戰必要而且天色已快到五更當下我闖過他們重重截擊衝下了七星峰由武當山橫越而過又向嵩山少林寺趕去。」

曹雄問道:「師父到嵩山少林寺之後和寺僧動過手嗎?弟子據聞傳言說那嵩山少林寺中有一座羅漢堂裡面機關重重江湖上很多高手都被困住很少能自己沖得出來?」

長怪人呵呵一陣大笑道:「少林寺羅漢堂雖是天下聞名但並非寺中最重要的所在那重要的地方名叫藏經閣少林寺的重要機密文件均放在那藏經閣中。我夜入少林寺時就誤闖到藏經閣中犯了人家寺中大忌因此遭他們監院五老合力截擊那真是一場驚天動地的拼搏。」言下臉上神情歡愉似是對那場打鬥仍甚嚮往。

金環二郎已逐漸了解了眼前怪人性格愛武成痴一生中只想得那天下武功第一的稱號。現雖殘廢囚居仍難忘懷。當下笑道:「師父赤手空拳力鬥武當四老想那少林寺五個監院也難敵得過師父。」

那怪人果然喜笑顏開地接著道:「武林中號稱九大正宗門派少林派名列位實在是當之無愧。那監院五老當真均是身負絕學我以一雙空手接了他們兩百招左右就被踢中一腳。那一腳雖使我愧恨至極但也使我感覺到自己武功不過是滄海一粟而已。因此遠行西域在那窮山僻壤中遊盪了十餘年無意中現了前輩奇人三音神尼的修鍊之所尋得她手繪拳譜一本我在她阿爾泰山舊居中研習三年才重回了祁連山大覺寺來又開始傳授你大師兄靈遠武功。你那靈海、靈空兩位師兄因為天賦才智和你大師兄相差甚遠素為我所不喜故而我在傳授方面甚是偏心。想不到我最偏愛的徒弟卻把我兩腿截斷雙眼挖去挑斷腕筋囚禁這石洞中三十多年。」說至此處似是回憶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只見他長波動全身微顫口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

突然他左手一翻抓住曹雄厲聲喝道:「你這孽徒害得我好苦啊。」

曹雄被他一把拿住了肩並穴只感全身麻動彈不得心頭大驚急聲叫道:「師父師父快些放手弟子是曹雄。」

那怪人慢慢平復激動心情放了曹雄笑道:「你叫曹雄是我新收徒弟嗎?」

曹雄答道:「不錯弟子叫曹雄。」

那怪人大笑道:「你可知道師父的名號嗎?」

曹雄道:「弟子還不知道。」

那怪人怒道:「你連師父的名字都不知道?我要收你這徒弟做什麼。」說完一把抓起曹雄擲出洞外。

那怪人每一出手必然拿住關節要穴曹雄根本就無法掙扎他鬆手擲出又極快曹雄穴道尚未能自行活開這一摔竟是不輕。金環二郎舒開穴道后暗自忖道:這時我要走本很容易甚至還可採集一些乾草枯木點燃起來投入洞中把他燒死。只是他那一身本領卻是無法學得了還有三音神尼手繪那一本拳譜再也沒有人知它放在何處?現下武林中雖然盛傳《歸元秘笈》之事但卻未聞何人得到手中如能取得三音神尼手繪拳譜當可爭霸江湖稱雄武林……他心裡打了幾轉也就不過是瞬息工夫站起來拍拍身上灰土又躍回那地洞之中。

那怪人雖然缺腿失目但動作迅至極曹雄剛剛落在實地陡聞鐵環交嗚之聲那怪人已到他眼前左手伸處又拿住了曹雄右肘曲池穴冷冷問道:「你還回來作甚?」

曹雄急道:「弟子並無絲毫過錯不知師父何以竟要把弟子逐出門牆?」

那怪人陰惻惻一陣冷笑道:「我教了你師兄三人武功他們卻把我挖目斷腿囚禁在這地洞三十餘年。如再收了你這個徒弟將來又不知如何處置老衲了?」

這幾句話只聽得曹雄不自主打了一個冷顫趕忙道:「師父不要多疑弟子學成武功之後定當誅盡幾位師兄替師父報挖目斷腿之仇。」

那怪人笑道:「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

曹雄道:「弟子實是言出肺腑。」

那怪人呵呵大笑道:「那你知道師父名號嗎?」

曹雄道:「剛才師父雖然給弟子講了很多昔年之事但始終未提過自己名號。師父不講弟子怎敢饒舌多問。」

那怪人想了一陣道:「不錯我好像未提過自己名號剛才倒是錯怪你。」

曹雄笑道:「師父就是錯責弟子弟子也是一樣心悅誠服不敢有半點怨恨之心。」

那怪人笑道:「老衲名號上覺下愚除了你那三位師兄之外恐怕當今武林之中很少有人知道了。」言下不勝黯然。

曹雄笑道:「弟子如得了師父的傳授將來定當把師父名號大大在江湖上宣揚一番讓天下武林同道都知道你老人家的名號。」

覺愚自被囚禁這地洞之中后三十餘年來受盡了寂寞、孤獨從未聽人對他說過這等親切之言當下心花怒放呵呵幾聲大笑道:「不錯不錯我目盲體殘今生已難再爭霸江湖只有把我一身本領傳授給你讓你替我完成這個心愿了。」

曹雄急忙答道:「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完成師父心愿縱使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覺愚被他哄得十分相信臉上神情歡悅點頭笑道:「好好咱們現在就開始學習武功吧。」當即開始傳授曹雄武功。

匆匆歲月、流水年華山中無甲子、歲月逐雲飛曹雄在地洞中從覺愚學習武功轉眼間就過去了半年時間這半年中曹雄只離開地洞五次而且都是為了尋找食用之物。每次他都順便摘取些桃、梨等水果回來覺愚三十餘年來儘是食用干餅類東西哪裡吃過桃、梨等水果因而他覺得曹雄對自己甚為孝敬半年時間他把自己數十年苦研所得武學大都傳給了這新收弟子。

這天覺愚授過了曹雄的武功后嘆道:「我一生中辛苦研究探討出來的本領現在大都傳給了你只要你熟記著各種口訣心法不斷用功練習以你聰明才智而論三五年內即可有很高的成就其中幾種特異的手法你現在已可運用。我所授你武功其中有大半是三音神尼手繪拳譜所載一小半是我數十年來研究天下各門各派武學采長補短苦心思索獨自創出來的手法。」說到這裡頓一頓似在思索什麼突然他抬起頭接著說道:「你再去給我采些梨子來吃。」

曹雄一直留心著覺愚的神情知他言未盡意微微一笑起身躍出地洞。

不大工夫已摘了很多水果回來覺愚此時一語不接過水果就吃。

金環二郎心知他必然有話要說但他並不追問只是坐在一旁冷冷地觀察著覺愚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幾次把手中水果放下似要說話但卻始終未說出口直待吃下了十幾個梨子后才把曹雄叫到身邊說道:「你現在所學得的武功已比你三個師兄為多但只是通達竅決而已論火候功力決難和你三個師兄對抗。」

曹雄笑道:「弟子當苦下工夫三五年後再找三位師兄給師父報仇。」

覺愚搖搖頭道:「我已等候了三十多年再也不能等了。」

曹雄嘴角間浮現一分冷冷笑意接道:「那弟子現在就去找三位師兄拚命縱然戰死也在所不惜。」

覺愚雙目被挖不能看到曹雄臉上神情認為他當真對自己忠誠至此心下甚喜搖著頭道:「你就是再練上兩年也難敵你三個師兄功候去和他們拚命無疑白白送死……」話未完突然停住左手緩緩舉起拂動著曹雄頭神情激動全身微顫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曹雄心頭甚是害怕不知他何以這等激動心想運功戒備又怕被他覺半年來他雖然進境極但自知還難擋得覺愚一擊只好故作鎮靜答道:「弟子今年二十三歲了。」

口裡答著問話兩眼卻註定覺愚觀察他神情變化如果看出他有下手加害之意時就搶先難只要把他左手逼開自己即可躍出地洞然後採集些枯木乾草把他燒死在洞中。

只見覺愚點點頭自言自語說道:「你今年二十三歲再有七年時間你三十歲時就可以把太陰氣功練得有些基礎我現在傳你的各種武功大部分可運用自如不過你那幾位師兄的功力七年中定也增進不少……不行……不行……這樣推算下去縱然再過七年你還是難以給我報得了仇。」

他這幾句話似對自己說也像對曹雄說饒是金環二郎聰明絕世也難聽得出他話中的含意為何。

再看覺愚神情越激動似乎是在考慮一件極大難題無法驟下決心。

半晌工夫才聽得他長長嘆息一聲神情平復下來說道:「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上面有一種極厲害的成武功可笑你三位師兄雖把我雙目挖去兩腿截斷但並未得到那本拳譜。

可惜的是那武功我尚未及練習已遭了三個孽徒的毒手現在我目盲體殘已是難再練習。」

說著話左手伸入懷中摸了半天從貼身衣著處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交給曹雄接著道:「這是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你先詳細閱讀一遍其中所載大部我已傳給你了餘下的幾種武學我自己都未學過你找找看裡面是不是有一種名叫拂穴錯骨法的成武功。」

曹雄接過三音神尼手繪拳譜也不禁心神激蕩接過那本薄冊子后兩隻手抖顫得幾乎把那本冊子掉在地上足足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才恢復平靜。

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只不過有十五頁的厚薄除了底面之外正文只有十三頁都記著一種絕學共有一十三種武功文由硃砂寫成圖用丹青繪製。

曹雄小心異常地翻閱手中奇書只見每一頁上都繪有圖解只是批文簡單字字蘊含玄機雖有圖解說明如不得人指點就算大費工夫研究也是不易領悟。

細看書中所載的武功果然大半都已得覺愚的傳授直翻閱到第十二頁上才找到拂穴錯骨的練習之法只是批文含意深奧一時之間確難完全通達曹雄時把批文字字讀給覺愚和尚聽。

覺愚每聽一句必然思索良久才再讓雄繼讀先後把全文聽了一遍然後要曹雄復讀覺愚數十年研究武學思解之力要比金環二郎高上很多不到兩個時辰他已把全文概要想通逐句逐字地解說給曹雄聽。

金環二郎本是聰明絕頂覺愚解說一遍立時豁然貫通。

那拂穴錯骨法本是極為特異的功夫除了說出取敵方法之外還有十二式攻敵變化十二式各有妙用極盡能事曹雄在覺愚指導下當即開始練習好在那圖中已指出攻取敵人的穴道部位依圖試習並不太難只是那十二式攻敵變化卻是愈練愈覺複雜和奧妙。

師徒兩人經數日研討練習曹雄已逐漸體會出各式妙用錯骨手法也漸漸的能予運用。

覺愚看曹雄數日之間已有大成比自己預料早了一半時間心中甚是歡喜。這天兩人研習后他對曹雄笑道:「現下你對拂穴錯骨手法已能勉強運用那十二式攻敵變化也大部了解只缺把威力全部揮出來。現在我要考驗一下你這半年多所學的各種武功成就是否都能運用。」

曹雄暗自忖道:拂穴錯骨法現在已大部瞭然那十二式奇妙變化亦練純熟只是不知對敵時效用如何?現在既然要考驗我的武功正好拿他作試驗。

心裡念頭轉動口裡卻故作惶恐答道:「師父武學精博弟子如何是敵手?再說弟子也不敢和師父動手。」

覺愚笑道:「我只是考驗你的武功哪裡是真的和你動手不過考驗當需力求真實你只管全力攻我就是。」

曹雄笑道:「師父既如此說弟子就放肆一次了。」說完話陡然一招攻去。

覺愚聽風辨音左掌閃電拍出曹雄自知功力尚淺哪敢硬接覺愚掌力側讓避開雙掌連環劈擊覺愚數十年囚居此地從未和人動過手現下兩人雖是試招但覺愚卻打得興頭甚高耳聞鐵鏈抖動之聲。左掌力道愈愈強曹雄別具用心出手也是全力搶攻絲毫不肯相讓師徒兩人竟打得十分激烈。

曹雄幾種精妙武學都是覺愚所授他雖全力施展但覺愚均能防制機先兩人交手十幾個回合曹雄倒有六七次遇到險招如當真對敵金環二郎早已送命在覺愚掌下了。

曹雄一面打一面想道:我所用武功大都為他所授自然他能防制機先處處把我迫落下風只有那拂穴錯骨手法他還不大純熟不妨用來一試一則可試出十二式變化妙用如何?

再者還有取勝之望。

心念一轉突然躍退哪知覺愚正打到興高彩烈之際曹雄一退他卻欺身直進鐵鏈響處如影隨形般追到左掌連攻兩招而且招招含蘊勁力出手又快無匹。

曹雄想不到覺愚竟會逼攻過來一時間閃避不及只得雙掌一合運集了全身功力硬架接覺愚一擊。

曹雄這一招硬接雖把覺愚左掌架住但已震得兩臂痛麻頭暈血涌退一步靠在壁間叫道:「師父不要打啦弟子已招架不住了。」

只聽覺愚呵呵大笑幾聲說道:「你能擋開我這一掌實在不錯現在我正打得高興我們再打幾招休息。」說完呼的一聲橫掃過來。

曹雄不敢再硬接他這一掌急急縱身一躍從覺愚頭上飛過雙腳剛落實地耳聞鐵鏈響聲覺愚又已追到身後。

曹雄急向右側一躍避開覺愚追擊轉身揮掌再斗。

可是覺愚掌力愈打愈是強猛幾手過後整個地洞盡都是激蕩的潛力曹雄勉強又支撐一陣已被迫得氣喘如牛。

覺愚聽得曹雄急喘之聲才收住掌勢笑道:「你半年來進境很快竟能接我二三十招猛攻。」

曹雄喘息著答道:「弟子已筋疲力盡了師父如果再不肯停手我非得受傷不可。」

覺愚又呵呵大笑一陣問道:「你那拂穴錯骨手法及十二式攻敵變化可練習純熟了嗎?」

曹雄道:「大都已經練熟只有一招『游魚逆浪』身法弟子到現在仍難體會出它的變化。」

覺愚思索半晌道:「你再把那十二式招術重念一遍給我聽聽。」

曹雄依言又把原文讀了一遍。

覺愚一語不突然一掌劈去曹雄正在用心看那拳譜待警覺要躲時全身已被覺愚掌力罩住匆急之下左掌護面側身揉進右手閃電穿出疾拂覺愚肘間曲池穴他這樣揉進欺敵一招正是「游魚逆浪」絕學出手又是拂穴錯骨手法而且為求自保出手極重。

但聞得覺愚一聲大叫肘間曲池穴已被曹雄拂中左臂立時垂了下去。曹雄在拂中覺愚穴道后本可適時而止哪知他竟不肯停手五指搭在覺愚肘間微一用力只聽格登一聲覺愚僅有的一條左臂被曹雄拂中穴道后又把肘間關節筋骨錯開。

只疼得覺愚臉上汗水滾滾而下曹雄想不到拂穴錯骨手法竟是這等厲害不覺呆了一呆。

目睹覺愚痛苦神態陡然觸動了殺機心中暗道:現在我如把當前這老和尚殺了天下會拂穴錯骨手法的只我一個而且還可以得到三音神尼手繪拳譜。如果留他命在他決不肯把這本拳譜送我……曹雄心中風車般打幾轉也就不過是眨眼間工夫當下故作惶急道:「弟子罪該萬死竟傷了師父左臂。」一面說話一面捧起覺愚的傷臂。

覺愚本是十分生氣但聽他口氣中滿是惶恐認為他失手誤傷滿腔怒火登時消去嘆口氣道:「這拂穴錯骨法當真是厲害你快些替我解開穴道接上斷骨。」

曹雄左手托著覺愚傷臂右手暗中運集功力口中卻答道:「師父你要……」要字剛剛出口左手陡然加力覺愚肘間關節已斷如何還受得住曹雄加勁一捏只覺傷處筋斷骨碎痛得大叫一聲不自主身後一仰。

曹雄右手早已蓄勢相待覺愚向後一仰立時隨勢一掌直擊過去這一掌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傷疼正烈又毫無防備的覺愚如何還能當受得住但聽一聲悶哼耳、目、口、鼻間同時湧出鮮血。只見覺愚身子搖了兩搖長無風自拂慘笑一聲喝道:「孽徒……你好啊!你比你三位師兄更陰毒、更狠辣了。」

說完全身躍起一頭向曹雄撞去。

金環二郎見他連受重創后仍能躍起撞擊不覺心頭一震知他這一頭力道必然不輕急急向旁一閃順手一招「撥雲見日」把覺愚撞來力道用滑字訣向旁一撥。覺愚急痛交加神志早已不清哪裡還知道收住沖勢這一頭直撞在石壁上。

此時但聽砰然巨響碎石和腦漿齊飛慘叫聲中只見覺愚身子抽*動一陣后氣絕死去。

曹雄細看覺愚屍體腦袋已片片碎裂散飛滿洞琵琶骨間仍被鐵鏈穿著死狀凄慘至極。

他望著覺愚屍體摸著懷中拳譜心中暗自忖道:我如再經數年苦練當今武林中能和我曹雄對手之人恐怕很難找得出來了……突然他腦際中閃起自己遭人打傷的種種經過登時心頭怒火湧起咬牙切齒地想道:「暗中傷我之人必是那崑崙三子此仇不報何以立足在天地之間。」報仇心念一動立時縱身躍出地洞。

這時候已經是十月中旬天氣祁連山中早已開始飄著大雪雄山峻岭盡都被積雪覆蓋獨目瓊瑤茫茫無涯變成了一片銀色世界。

這當兒的曹雄身手武功已非昔比只聽他仰臉一聲長嘯施展開「踏雪無痕」輕功舉步如飛向右邊一座山峰上奔去。

峰頂上山風更大寒風砭骨但金環二郎卻絲毫不覺寒意站在峰頂極處四外張望好一陣工夫突然擔唇作嘯力丹田嘯如龍吟空谷傳響直達數里之外一聲甫落一聲接起和遠山迴音混合只聽萬山千峰中儘是嘯聲。

突然間那不絕嘯聲之中夾雜一聲馬嘶傳來不過聲音極小非有很好內功的人不易聽得出來。

曹雄臉上驟現喜色嘯聲忽然一變隱隱含著節奏這正是他以往招呼靈馬的聲音。

果然不大工夫正西方遙現一點黑影快似飛矢踏雪而來只聽嘶叫之聲已知是那赤雲追風駒了。

曹雄遙見寶駒無恙而且守在此地半年不肯離開果是通靈之物心中高興至極飛一般向寶駒迎會馬如電奔人比流星一來一迎之勢更是快無倫瞬息之間已經相近曹雄縱身一掠赤雲追風駒忽的一聲長嘶驟然把急奔之勢收住。

金環二郎細看靈馬雄姿依舊鞍鐙之物無一不全連馬鞍上扣掛的金環劍仍然斜垂鞍側只是雪打露浸鞍鐙劍身都結了很多堅冰。

曹雄翻身躍下拂去鞍鐙上積冰仰天大笑道:「我曹雄有此神駒相助再練好那拳譜上所載武功當今之世誰還能和我一爭短長。」說罷狂笑不止。

突然間他停住笑聲兩個嬌艷無比的少女倩影同時在他腦際閃過。

這兩個人都留給了他無法磨滅的印象一時想不起先去尋找哪個才好。他扶鞍仁立仰面望天心中暗自忖道:鳳師妹是從小和我一塊長大才智絕人貌若春花只是她那冷若冰露的性格卻使人難以捉摸;李青鸞才貌比鳳師妹不相上下溫柔和婉卻非蘇飛鳳能及萬—……但她一顆芳心早已寄託馬君武。

他忖思良久仍是難決行止突然他又憶起崑崙三子傷害之仇登時心頭衝上一股怒火不再考慮猶豫縱身躍上馬背逕奔昆崙山而去。

曹雄縱馬西進兼程急趕這一段僻處邊陲的荒蕪旅程本極艱辛難走但那赤雲追風駒跑起來仍是快若飛。

這一日到太陽快落時候已到了昆崙山下抬頭望去但見奇峰拔地排嶂入雲重重疊疊高接天際。曹雄想道:人說游過崑崙不見山當真非欺人之談這座名山果然雄偉無比。

當下縱馬登山爬上了一座高峰流目四顧只見前面一峰比一峰高不禁心中起愁來。

縱馬緩行在一片松林旁的小徑上忽見右側拐角處晚霞中閃起一片白光曹雄久在江湖一望即知是有人在練劍當下精神一振翻身躍下馬背施展輕功向右邊林角奔去。

繞過林角隱身望去果然見一個三旬左右的大漢正和一個妙齡道姑各執一把長劍在對手過招。

曹雄默察兩人劍法均以快捷為主只見那大漢快中帶穩功力要比那道姑深厚得多如是真的動手那道姑恐怕早就敗在那大漢劍下了。

突然間那道姑施出絕招寶劍左刺右點刷、刷、刷疾攻三招。

那大漢卻不慌不忙地把長劍舞起一圈銀虹把道姑三劍快攻封解開去反手一劍把道姑迫退一步收劍笑道:「你的劍招、功力已有很大進步只要再下兩年功夫當有極高成就幾位同門師妹都無法和你抗衡。」

那道姑笑道:「再練習兩年時間又有什麼用呢?這兩年時間中你還不是一樣增長功力算來算去我這一輩子是永遠打不過你了。」

那大漢笑道:「你如不肯下功夫不要兩年時間眼下就有人要至你的前面了你追隨三師叔時間最長也是她老人家最器重的弟子但近兩月來似乎已有人比你更獲得三師叔的寵愛了本來都是同門師兄妹不應有所猜忌才對但我這兩天中聽得消息說師伯、師父和師叔三位老人家在丹室中曾作密談決定每人選出一個門下弟子傳授追魂十二劍招要知那追魂十二劍才真正是本門中絕學聽說大師伯門下只有一個弟子而且已學得了那追魂十二劍的絕學你如不用心力爭上進只怕難以入選三師叔衣缽弟子無法學得那追魂十二劍了。」

大漢言畢一聲長嘆神態間對那道姑能否入選師父衣缽弟子甚為關心。

那道姑雖然穿著一件肥大的道袍但仍難以掩蓋她嬌美氣質。只見她嫣然一笑答道:「掌門師伯嫡傳弟子雖然有九位之多但能入選衣缽弟子自非大師兄莫屬了你是掌門座下大弟子也是我們崑崙派中下一代座師兄論成就十多位師兄妹無人能趕得上你……」

那大漢聽過姑儘是頌讚自己之詞不覺臉上一熱搖搖頭道:「你說了半天但卻沒有一句說到肺腑之中……」

道姑搖搖手截住了大漢話兒接道:「我知道你完全是擔心我不能入選師父衣缽弟子對嗎?」

那大漢點點頭沉默半晌才抬頭問道:「我常聽三師叔和師父談起大師伯門下弟子是一位武林中極難遇得的天賦奇才心中渴望一見但他卻遲遲不回昆崙山來。」

那道姑嘆息一聲答道:「大師伯門下弟子的確聰慧絕倫才氣縱橫外表又溫文爾雅、瀟洒……」話到這兒那大漢嗤的一笑接道:「你倒是對他非常留心。」

道姑亦覺自己說溜了嘴臉上一紅嗔道:「你不要瞎說亂猜當心我去告訴師父。」說罷轉身向前跑去。

那大漢拔步追趕兩人施出輕功愈跑愈快。

曹雄隱在暗處把兩人問答之言聽得甚是清楚知他們都是崑崙派門下弟子心下極是高興隨在兩人身後向前跑去天色逐漸地黑了下來山勢景物都被夜色籠罩曹雄怕追失兩人只得加快腳步縮短和兩人相隔距離。

那大漢和道姑久居此處地勢山態均甚熟悉黑暗中仍是放步急奔。

曹雄追在兩人身後越過幾個山嶺眼前境界突然一變。

只見四面連綿山勢環抱著三座並立的山峰中座特別突出曹雄極盡目力才看出山峰上有一座規模宏大的廟宇心中暗想:這廟宇可能就是傳言中的三元宮這座山峰也必是金頂峰了。

就在他略一忖思間那大漢和道姑已消失了行蹤。

曹雄縱身幾個飛躍到達中間峰下一看原來峰下長著一片松林想兩人必是進了林中。

越過松林出現一條通上山峰的小徑曹雄心細膽大看到小徑盤繞而上走起來耽誤時間不少恐怕還有埋伏乃提一口丹田真氣從那峭壁間攀登而上。

這座山峰大約四五百丈高低曹雄攀躍峭壁間只停下緩了兩口氣已然登上峰頂。

借繁星微光看去只見數丈外矗立著一座廟宇房舍連綿殿脊重重不下數百間。

曹雄心中暗道:這樣大的規模裡面道士定然不少。

正等飛身躍入突見左側數丈外人影一閃直向廟中撲去身法快絕倫眨眼間消失不見。

曹雄吃了一驚暗道:這人身法比我高出很多除非是崑崙三子之一料他們門下弟子也難有這等功力。但如是崑崙三子何不堂堂正正地從大門進去這樣越房翻屋做什麼?難道我曹雄今夜碰上了同路之人不成?

心中轉了幾轉已料定所見人影決非崑崙三子如不是崑崙派的仇人夤夜前來窺探定是武林高人造訪。

這一來增加了曹雄幾分戒心當下一挫腰施出「蜻蜓三點水」身法一連三個飛縱已到廟外縱身躍上圍牆。

圍牆裡面是一座三畝大小的院子院中綠篁矮松經人工修剪得十分齊整一道用白色碎石鋪成的甬道由矮松中盤繞而入直達二門石階前面。

曹雄不走甬道卻從那松林中穿過二門前面是九層石級左右兩邊都是毗連房間兩扇紅門大開著似是毫無一點防備樣子。

曹雄從觀門闖過二重大殿直入後園連一個當值的弟子也未看見這樣一座宏大的道觀靜蕩蕩的好像無人居住一般這就使他更覺得高深莫測。

曹雄看天色已是三更過後但始終未見李青鸞露面放眼看去到處是房舍聳立如果盲目搜尋勢必要驚動崑崙派門下弟子一露行蹤事情就更難辦不如暫時退出三元宮在金頂峰附近藏起慢慢地等待機會下手。

他思忖一陣定了主意立時悄然退出了三元宮。

曹雄在金頂峰附近一連守候了十幾天三度冒險入觀但始終沒有遇見李青鸞。因為他行動謹慎異常潛伏金頂峰附近十幾天竟未被現行蹤。不過這十幾天來他生活也確夠艱苦隨身攜帶的乾糧早已食用完再加上數日不停的大風雪鳥獸絕跡就是想打點飛禽走獸充饑也難如願。

到了第十二天金環二郎已自覺再難撐持下去決定入夜後暫時離開金頂峰出山去休息幾天再來。

這座金頂峰有百畝大小三元宮就佔去了大半地方所幸山峰四周滿生著千年古松和磷峋的怪石曹雄十幾天來不是藏身在古松枝葉密茂之處就是躲在磷峋怪石之間再加一連七八天不停的大風雪其苦可知但這七八天風雪之困卻使他武功精進很多把那拂穴錯骨法中十二式奇奧變化思索通達。

就在曹雄打算離開金頂峰的夜裡一連七八天不停的大風雪突然雲散雪止重疊山峰捧托出一輪明月雪光月華交映成一片銀色世界。

曹雄攀上了一株巨松極盡目力搜尋下山之路他不願在金頂峰上留下一點痕迹因為那痕迹如被崑崙派的人現了必然要提高警覺加強戒備那對他再來金頂峰的妨礙太大了。

突然間由三元宮中躍出兩條人影聯袂飛奔而來。

曹雄看兩人身法雖快但並不比自己高明已知非崑崙三子心中暗自笑道:我正愁著這厚積雪下山時必將在峰上留下腳印痕迹有他們兩個替我開路踏著他們留下腳印倒是不錯。心念轉動之間兩人已到了他藏身的巨樹下面停住曹雄細看兩人都穿道裝背插長劍只聽右面一個年紀小一點的笑道:「四師兄三師叔新收了一個俗家弟子你見過沒有?」

左面一個年齡較大的搖搖頭答道:「人說三師叔新收的弟子嬌艷如仙可惜我沒有見過。」

那年輕的嘆口氣接道:「三師叔新收的弟子我倒見了兩次果然秀美絕倫過去我們一般師兄弟和師姊妹間女的以龍師姊武功最好人也最美男的以大師兄人最英俊武功成就最高兩人也最受師父和三師叔器重能承繼師父和三師叔衣缽的也非他們兩人莫屬但自三師叔收了那位新師妹和大師伯回到三元宮后這種情勢好像有些轉變了第一是三師叔對新收弟子寵愛日深龍師姊還能否承繼三師叔的衣缽已成了難定之局這件事究竟如何只不過是龍師姊個人的事情最重要的還是大師兄的座弟子名位也生了問題。」

那年長的似是受很大的震動一般急聲問道:「怎麼?大師兄的座弟子名位有了變更?」

那年輕的點點頭接道:「一個月前師父、師伯和三師叔在丹室中議事正好輪到我守值因而聽得了三位師長一點談話內容。當時聽到還不盡瞭然但事後一經推想我就完全明白了。」

左面道人聽得甚是入神連聲催問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快點說給我聽。」

那年輕的道人又長長地嘆了口氣道:「四師兄你大概知道我們崑崙派這一代掌門人是應該大師伯接掌但大師伯性若閑雲野鶴不願接掌門戶所以在師祖歸真后大師伯也留書出走書中明示讓師父接掌門戶因此師父才能以非座弟子身份接掌了崑崙派門戶現在大師伯既然回到了三元宮來而且門下也收了弟子下一代接掌門戶的弟子就有了問題。師父既是掌門大師兄自應被列為崑崙派座弟子再說大師兄武功、才智、魄力在我們九個師兄弟中也沒有人能與之比擬名列崑崙派座弟子實在是當之無愧。」

那年長的道人點點頭道:「大師兄才氣縱橫天賦異稟大師伯門下就是收有弟子料也無法和大師兄一爭短長……」

話還未完那年輕的道人突然冷笑一聲答道:「這件事大師伯已是早有預謀他已把那追魂十二劍私授了門下弟子我聽大師兄談過追魂十二劍才真正是我們崑崙派絕學大師兄追隨師父已有十六寒暑可以說盡得了師父真傳但他也未學得那追魂十二劍招據說師伯、師父、師叔相約有言非經三人同意都不能把追魂十二劍傳授門下可是大師伯獨違約言已把追魂十二劍私傳了門下弟子。但最大的麻煩還是三師叔的一力推薦她說:『大師伯門下弟子天生奇骨才足重任他將來必能把崑崙派揚光大。』以後的事怎樣決定我沒有再聽下去大師兄那座弟子名位能否保住實在難以預料。」

那年長的縱目四顧了一陣問道:「你聽得這些話可曾對大師兄說過?」

年輕的道人點頭答道:「說過了。」

年長的道人又急聲追問道:「大師兄怎麼說呢?」

那年輕的道人搖搖頭嘆道:「大師兄對此事好像漠不關心只淡淡一笑什麼表示也沒有。」

年長的道人突然一把拉住他低聲說道:「九弟這些事你以後千萬別再對別人談起要知道私傳師長們談話內容是違背門規……」話到這兒三元宮中突然又飛出一條人影疾如流星眨眼間已到了兩丈余遠處。

那年輕道人由黑暗中一躍而出問道:「什麼人深更半夜還要出去?」

來人停步笑道:「是我到後山去看看李師妹。」

年輕道人看清楚了來人後笑道:「原來是龍師姊李師妹可是三師叔新收的那位弟子嗎?」

龍玉冰點頭笑道:「不錯。」口中答應著人已縱躍飛起向後山奔去。

兩個道人也同時聯袂躍起向東巡視而去。

隱身在巨松上的曹雄不但聽得崑崙派中部分秘密而且還意外地聽得了李青鸞的消息當下精神一振躍下巨松尾隨著龍玉冰追去。

金頂峰後面是一道五六丈深的斷崖崖底一片黑漆景物難辨如沒有龍玉冰引路曹雄還真不敢冒險下那斷崖。

下了斷崖后即轉入一道狹谷兩邊峭壁夾峙仰臉一線天光當真是名副其實的狹谷兩壁之間只不過一尺多點勉強可以容一人通行。

這條狹谷雖然很窄但並不很長大約有一里左右已到盡處。尚未出谷口先聞到一陣陣撲鼻清香沁入心脾頓使人精神一爽。曹雄擔心行蹤被人現不敢過於逼近龍玉冰隱身在谷口暗處打量谷外形勢。

只見四面高山環抱著一塊盆地千萬株含苞梅樹密布其間四周高山積雪中天一輪皓月雪光、月華映照著一片含苞梅樹香風陣陣景物清絕。但曹雄卻無心情鑒賞這幽美如畫的風景略一打量谷外形勢目光又落在龍玉冰的兩丈左右處前進。穿過梅林到一座斷崖下面緊靠斷崖有三間新建的茅舍籬笆半掩燭光滿窗屋中人似尚未安歇。曹雄藏身在一株梅樹後面看著龍玉冰穿過竹籬向那座茅舍中走去。

且說龍玉冰走入籬笆后連叫了數聲李師妹不聽有人答應又連呼幾聲師伯亦不聞相應之聲不禁心中起急來緊走幾步到了房門外邊伸手一推房門應手而開原來兩扇門都是虛掩著的。

她一躍入室燈光下只見悟空大師的鐵禪杖和李青鸞的寶劍都好好地放著未動心中鬆了一口氣想道:這半月來風雪未停難得今晚放晴又有這樣好的月光也許他們出去賞月了。

她在茅舍中坐了一會靜想一陣又覺得事情不對因天色已快三更了就是去賞月也早該回來了。

心念一動霍然離座一個縱身飛出茅舍剛剛腳落實地驀聞一聲大喝道:「什麼人?三更半夜來此做甚?」隨著那大喝聲籬外流矢般射進一條人影。

龍玉冰已聽出那是悟空大師聲音急忙向旁邊一閃答道:「師伯不要誤會晚輩是龍玉冰奉了師父令諭來接李師妹回去。」

悟空大師來勢快收勢亦快僧袍拂處急撲的身軀突然收住長長地嘆了口氣道:「你是來接鸞兒的嗎?」

龍玉冰定神看去月光下只見悟空大師慈眉愁鎖滿臉憂慮不覺大吃一驚道:「師伯你……你老人家怎麼啦?李師妹呢?」

悟空搖搖頭又一聲嘆息道:「待我取點東西再帶你去看鸞兒。」說完向房中走去。

龍玉冰心中焦慮但她卻不好追問只好耐著性子等待。

片刻工夫悟空大師吹熄房中燭肩橫禪杖而出杖柄還掛著一個小包袱龍玉冰心頭一震問道:「師伯你帶我去看李師妹怎麼連兵刃衣服都帶上呢?」

悟空大師苦笑一下道:「我要到括蒼山去一趟。」

龍玉冰又是一楞問道:「師伯到括蒼山去幹什麼?」

悟空大師突然一瞪雙目仰臉望著天上一輪皓月大笑一陣道:「我要去把馬君武找回來。」

龍玉冰聽悟空大師笑聲中充滿悲忿登時感到事態不同尋常略一沉吟說道:「師伯先帶晚輩去見李師妹再說。」

悟空大師黯然笑道:「自然要帶你見她后我才能走。」說完轉身向外走去。

龍玉冰默默地跟在悟空身後心中疑竇重重一時間極難想出原因何在。出了籬笆穿梅林向東而行悟空大師心中急越走越快龍玉冰只好施出飛行功夫隨後緊追。

一陣工夫到了一座高峰下面悟空大師停住步回頭問龍玉冰道:「你能不能從這斷崖攀登上去?」

龍玉冰仰臉望去只見當前山峰是環抱四周的群峰中最高一座峭壁陡立滿積冰雪所幸峭壁面前有很多矮凸石可以接腳估計借那凸石之助還可勉強攀登點點頭道:「晚輩大概能夠上得。」

悟空大師心惦李青鸞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當先向上攀去。這一陣攀登峭壁耗盡了龍玉冰全身氣力到達峰頂已累得她全身是汗嬌喘不息。

她緩了兩口氣再看悟空大師時他已奔到峰中一塊數丈高的大石下面。

龍玉冰猛提一口氣連著幾個縱躍也到了那大石下面這座山峰雖是附近群山中最高的一峰但峰頂卻是不大而且到處是積雪堅冰直似玻璃造成一般放眼一色銀白月光下晶瑩透明。

只有峰中那座獨立的山石沒有被冰雪掩蓋抬頭望去只見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在刺骨山風中被吹得衣袂和長飄飛。

龍玉冰心頭一酸尖叫一聲:「李師妹。」一縱躍上巨石。

那巨石上站的白衣少女正是李青鸞。她似乎已失去了知覺僵直般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對龍玉冰那聲充滿著驚恐的尖叫渾如不覺連頭也未轉一下。

龍玉珠慢慢地繞在她前面月光照射下看她流在腮間的淚水已凍結成了兩道冰痕白色的衣裙上大都也凝有冰屑。

她仍是那樣獃獃地站著像一座用美玉雕刻成的觀音塑像是那樣聖潔和莊嚴。

龍玉冰緩緩伸出右手輕輕地握著她一隻玉腕只覺如握到了一塊寒鐵般。

這時龍玉冰再也忍不住一腔悲痛低喚了兩聲:「李師妹……」熱淚已奪眶而出。

轉臉見悟空大師肩橫禪杖滿臉傷痛地站在一側這位皈依三寶的佛門弟子眼眶中也含著一片晶瑩的淚水。

只聽悟空大師黯然一聲長嘆道:「她站在這峰頂大石上到現在已經是兩天一夜了沒有哭也沒有言語就這樣站著挺受著風吹雪打我陪她站了兩天一夜替她拂拭著身上的積雪兩天一夜中我進用了兩次食物但仍是難以熬受這峰頂酷寒她卻滴水未進真不知是一種什麼力量支撐著她……」悟空大師話到這兒雙目一閉滾下兩行淚水。

龍玉冰自和李青鸞相見之後對她甚是憐愛現下見她這等神情心中極是痛惜聽完悟空大師幾句話不及思索就脫口責道:「那你為什麼不把她強留在茅舍中卻放她跑到這峰頂之上受寒風侵襲之苦?」

悟空大師老淚縱橫地答道:「前天寅時光景不知怎的她突生奇想告訴我說武哥哥快要回來了她要到最高的一座山頂上去看他。我初聞之下心中甚覺奇怪難道精誠所感果能靈犀相通嗚?後來我細鑒她臉色神情果是若喜若愁但瞬息間又是一臉茫然忽而輕輕嘆息忽而又作微笑經我一番思索後知是她半年來日夜相思愁懷難解陷入了一種幻覺之內我雖明白了她是幻覺所惑但卻不敢去攔阻揭破只怕一旦揭破支撐她的精神潛力陡然消失一旦病倒療治不易只好隨她心念來到這座峰頂上她問了括蒼山方向之後就這樣冒著風雪面東站著兩日一夜動也未動一下。幸好我佛見憐今夜雪停雲開我才能趁機會暫離峰頂。」

龍玉冰咬牙切齒恨聲說道:「可恨馬君武負心忘情害得鸞師妹這等模樣我一定要懇求師父請命掌門師伯傳下令諭按派規治馬君武一個死罪。」

悟空大師突然慈眉軒動雙目圓睜面現殺機冷笑一聲道:「不用你稟請師父老衲也饒不了他。此次東行如尋得馬君武必要他濺血杖下……」

悟空大師話未說完突聞身後一個熟悉宏亮的聲音接道:「武兒若當真背棄了師門訓誡不用你動手我也不放過他不管他走進到什麼地方踏遍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追殺劍下。」

悟空大師回頭望去不知何時玄清道人已到了他們身後兩丈左右月光下只見他道袍飄飄長髯拂動緩步朝三人站立的大石走來。

龍玉冰驟見玄清道人現身不禁呆了一呆躍下巨石迎上去跪拜雪地道:「龍玉冰叩見大師伯弟子剛才一時氣忿出言無狀大師伯……」

玄清道人搖搖頭接道:「你馬師弟如果真的忘情負心違背了派中戒律那自然是該以門規治他我不怪你起來吧。」

說著一縱身躍上巨石。

龍玉冰尚未站起玄清道人已飄身躍到了李青鸞身側細看李青鸞僵立模樣也不覺一陣傷感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孩子恐怕已受傷不輕咱們得先救了她再說。」

玄清道人緩緩伸手輕輕觸在李青鸞額角只覺如觸冰雪當下心頭一涼道:「你怎麼能放任她在這峰頂上呆站了數日夜之久要知這峰頂上的冷風含有萬年積冰的陰寒就是功力比她再深厚些也難抵受得住現在連我也不敢貿然下手推活她的血脈了。」

悟空大師沉思一陣突然對玄清道人道:「我們去找你徒弟馬君武回來救她。」

玄清道人皺皺眉奇道:「我沒有把握他如何能救得了呢?」

悟空大師苦笑道:「那就讓他親手把鸞兒治死總比你我治死她好些。」

玄清道人呆了呆才想通悟空大師話中含意看他神情激動臉色沉重一時間也想不出適當的措詞回答只好長長嘆息一聲抱起李青鸞返回了茅舍。

這時玉真子也來到茅舍中看李青鸞。

玉真子已近月未見李青鸞了她心中對這位美如嬌花的徒弟卻有一種特別的偏愛。

玉真子把李青鸞看成了自己的化身她本身已經忍受了數十年感情的磨折親身體會到個中的痛苦所以她不願再讓自己心愛的弟子重演恨事。

她心中挂念著李青鸞病況當下直奔茅舍匆匆穿過梅林推開半掩籬門直向李青鸞住房走去。玄清道人和悟空大師這時都默默地跟在她後邊進了左邊兩間靜室。

房中高燃著一支松油巨燭熊熊光焰照得室內通明李青鸞閉著眼睛靜靜躺在床上龍玉冰蘊含著兩眶淚水坐在床沿。

玉真子急走兩步到了床前龍玉冰起身迎接師父盈盈拜倒地上玉真子一揮手急聲問道:「你鸞師妹傷勢如何?」

龍玉冰起身揮淚答道:「她……她傷得很重。」

玉真子慢慢地走到床邊臉上無限凄涼憐愛神情伸出手摸著李青鸞額角只覺觸手冰冷不禁心頭一跳一股寒意由心底直泛上來。

她微帶怒意地望了龍玉冰一眼問道:「你師妹傷勢這等嚴重為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龍玉冰默然答道:「弟子奉命來探看鸞師妹可是她早已不在悟空師伯帶弟子到那絕峰上面才見到鸞師妹可是她被風雪凍僵了。悟空師伯告訴我說鸞師妹已在那峰頂上凍了二天一夜。」

玉真子聽完經過心中登時涼了半截她知峰頂冷風中挾帶著萬年冰雪的陰寒絕非李青鸞所能擋受得住心中傷感萬千不禁泫然淚垂。

玄清道人低聲勸道:「她已經大哭了一場胸中積存幽傷悲忿早已泄出來現在只要把侵入她身上的陰寒除去就可無事了。」

玉真子回頭望了他一眼問道:「鸞兒是你推薦入我的門下要是她死了怎麼辦呢?」

儘管玄清道人心中震驚但外表卻裝得十分鎮靜因為悟空和玉真子都很傷感焦急如果他再驚慌事情就更棘手當下故作輕鬆微微一笑道:「她在山峰上站得過久雪打風吹再受那萬年冰雪陰寒侵襲身上血脈和幾處穴道都被寒風侵傷只要設法先把血脈推活並非無可救藥。」

玉真子看玄清道人神情輕鬆心中覺得寬慰不少立時默運內功雙手在李青鸞身上各處要穴推拿約有頓飯工夫玉真子臉上已見了汗水但李青鸞仍然是閉著眼靜靜躺著動也沒動一下。

玉真子停下手望了玄清道人一眼又繼續運功推拿李青鸞各處穴道。

這時天色已經大亮千道曙光由窗子透射進來照著躺在床上的李青鸞照著玉真子臉上滴滾的汗水照著悟空大師焦急、悲痛混合的異常神態。

汗水濕透了玉真子的道袍滴在靜躺著的李青鸞臉上三清觀主一面留神看李青鸞的反應一面暗中調息真氣以便玉真子停下的時候接替。他心中明白以玉真子和自己精深的內功雖無法替李青鸞除去侵入體內陰寒但至少可以使她醒轉過來一陣工夫只要李青鸞能蘇醒一次就暫可使悟空和玉真子平靜下來然後再慢慢想法子替李青鸞除去體內陰寒。

又過了一陣工夫突聽得李青鸞長長地吁了口氣身子轉動兩下。

玉真子不顧滿臉大汗雙手越加推拿龍玉冰急拿一條絹帕替師父擦著頭上汗水。

只聽李青鸞輕微地嘆息一聲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凝望了玉真子一陣凄惋一笑道:「師父我剛才看到武哥哥了。」

玉真子未及答話李青鸞已閉上雙目身子略一轉動又似沉睡過去一般。

悟空大師一臉凄傷望著玄清道人問道:「鸞兒略一蘇醒即再沉昏看情形恐怕她內傷很重了。」

三清觀主見李青鸞略醒即告沉昏已知挽救之望十分渺茫但他又不願據實說出那將使老和尚心肝痛碎。所以他不得不故作鎮靜伸手摸著李青鸞額角笑道:「不要緊她不過是受凍過久血脈一時間難以暢通先讓她安靜地睡半天再設法打通她閉塞血脈。」

三清觀主一席話似是而非玉真子知他素不輕言功力又比自己深厚雖覺仍有可疑但已相信了八成。

悟空大師此時早已亂了方寸他根本就沒有心情去想玄清道人的話是不是有著可疑當下三人便一齊退出了李青鸞卧室。

李青鸞病房中只留一個龍玉冰她坐在床沿上呆望著閉眼靜躺的小師妹心底泛上無窮傷感。

她想起半年前一件往事那晚上她和李青鸞同宿在浙東客棧李青鸞問她是不是喜歡武哥哥當時她反問小師妹要是馬君武變了心她怎麼辦一句閑話害得李青鸞兩腮淚滾半夜裡要去找馬君武問他會不會變心。她說:要是馬君武一旦移情別戀她勢難再活人間……難道這一句閑話竟當真不幸而言中?

龍玉冰想了一陣腦際中浮現出馬君武的音容笑貌而且那樣明晰清楚短短月余小敘她在不知不覺間心底深處竟也刻下馬君武的影子。

她只感到一陣酸楚忍不住兩行熱淚奪眶而出好像胸腔中藏了萬千委曲剪不斷理還亂千頭萬緒她說不出心裡頭是一種什麼滋味只想好好地大哭一場。

一陣山風送來了陣陣梅香龍玉冰抬頭望去不知何時玉真子已到了室內當門而立兩道眼神凝注著她似乎要看透她心中的秘密。

龍玉冰悚然一驚由深沉的傷感中清醒過來霍然站起盈盈拜倒。

玉真子一把扶起她輕聲問道:「你剛才在哭什麼?」

龍玉冰答道:「弟子想那馬師兄實在可恨害得李師妹這等模樣。」

玉真子輕聲一嘆緩步踱到床側右手輕按李青鸞胸前只覺她心臟跳動緩慢氣息異常微弱不禁一皺眉頭問道:「你師妹一直沒有翻動一下嗎?」

龍玉冰剛才迷迷糊糊地想了半天心事李青鸞是否翻動過她根本就不知道呆一呆搖搖頭答道:「沒有。」

玉真子嘆道:「你也一晚未睡了快去休息一會。」

龍玉冰道:「弟子毫無倦意我還是在這裡守著李師妹吧。」

玉真子看她精神很好不再勉強慢慢退出凈室。

龍玉冰送走師父后突覺一陣內急隨著也退出房去。

兩人剛走不久後窗人影閃動躍進來金環二郎他尾隨悟空、龍玉冰到那山峰上面隱在暗處把峰上一切經過盡都看到眼中到了梅林茅舍藏在李青鸞卧室後面斷崖間的松樹上。

玄清道人、玉真子、悟空大師都為李青鸞的事鬧得分了心神竟都未覺茅舍外有人隱伏。

他一直耐心地等到龍玉冰離開了房中才由斷崖間溜下來從後窗躍入。

這時太陽已爬過了山嶺朝暉由窗中透射進來照到靜躺在床上的李青鸞過去那艷紅的嫩臉此刻已變得十分蒼白長長的秀散亂枕畔黛眉輕顰星目緊閉已不見那經常顯現在嘴角間的嬌媚微笑。

曹雄毫無顧忌地伸手在李青鸞身上按摸一陣只覺她身上幾處重要脈穴都已僵硬氣若遊絲情勢十分危險如再延誤下去傷穴擴大血道閉塞縱有起死回生靈丹也難救得。

他自得覺愚傳授武功后本領已精進很多近來又經常研究三音神尼手繪拳譜更是獲益不淺。他按摸一陣后找到了李青鸞傷源是被峰上萬年冰雪陰寒之氣侵傷了體內經脈陰寒凝滯幾處要穴不散。因為她傷的是體內脈穴所以一般的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奏效。

曹雄慢慢地仰起頭心中暗自忖道:我如以本身功力打通她體內經脈雖然能救了她但自己功力還淺此舉必然大損元氣為救人性命消耗本身真氣實在大不合算。

他心念一轉數月來思念李青鸞之心頓時一變低頭望望李青鸞憔懷蒼白的容色已不復過去的嬌艷正待轉身退出突然一段歷歷往事電光般在腦際中閃過。

那是在祁連山中李青鸞被大覺寺的和尚打傷他救了她騎著赤雲追風駒跑到一座幽靜的山谷丟下了馬君武一個人拒敵群僧。

那時李青鸞傷勢不輕不重神志半醒半迷誤把曹雄當成了馬君武偎懷呻吟嬌柔無限一種少女的甜香使曹雄無法再抗拒正當他想入非非時卻被人用「透骨打脈」手法打傷醒來時李青鸞已經不知去向……

曹雄回憶往事歷歷如繪這時重在他腦際展開他已移動的身子忽的又靜止下來細看李青鸞雖然容色蒼白憔淬但那緊閉的櫻唇、若畫的黛眉以及那纖纖玉指、臉形輪廓依然是那樣美麗人清瘦了另有一種凄楚動人的神韻。

曹雄陡然間由心底泛出一陣憐借暗自責道:曹雄啊曹雄!如果放過了李青鸞難道當今之世還會有比她美麗、更溫柔的女人嗎?

當下潛運功力右手瞬息間連走李青鸞身上十二大穴。

要知曹雄從三音神尼拳譜上研得了人身體內經脈分佈之處是以他出手極准只是功力還淺又是初次出手動人體內脈穴不免精神緊張消耗真氣過多所以他只把李青鸞奇經八脈其中之三脈打通后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出了一身大汗不得不停下手來休息。

他明白這樣損耗的真力至少需三至七天的時間才能調息復元在真力未復前無法再動手替李青鸞療傷此刻正值筋疲力盡之時如果被崑崙派的人撞上只有束手待縛所以他略一休息后立時又從後窗躍出。

曹雄剛走不久龍玉冰就推門進來她是個心思異常縝密之人在離室前室中一切東酉放置所在均能詳細默記心中所以她進門第一眼就看到李青鸞的被子似是被人動過不覺驚叫了一聲一個縱身躍到了床邊見李青鸞靜躺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

她略一定神細看小師妹臉色已然好轉不少不禁心中大喜正待轉身跑去告訴師傅突聽李青鸞夢吃似地叫道:「武哥哥我們去捉魚玩吧!」說著話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龍玉冰怔下神收住剛剛要舉起的腳步伏下身子叫道:「鸞妹妹鸞妹妹。」但李青鸞又昏迷如夢不動不應龍玉冰伸手推師妹兩下仍不見她反應心中陡然一驚暗道:她莫不是回光反照吧?立時轉身奔向悟空大師卧室。

悟空大師正坐在一把竹椅上仰著臉呆神情木然慈眉愁鎖玄清道人和玉真子對面而坐閉目養息。

悟空大師雖然大睜著兩隻眼睛但他像未看到龍玉冰一般仍然靜坐不動。

玄清道人仍然微聞雙目忽地睜開問道:「是不是你師妹傷勢有了變化?」

龍玉冰道:「鸞師妹剛才醒來一次說了兩句話又昏迷過去我看她臉色好轉了許多所以我擔心她是……」

玉真子截住了龍玉冰的話問道:「她剛才說了兩句什麼話?」

龍玉冰莫名奇妙地臉上一熱答道:「她說要與馬師兄去捉魚玩。」

玉真子冷笑一聲望著玄清道人道:「你那寶貝徒弟不回來只怕她的病永難醫好。」

玄清道人苦笑一下起身答道:「我們先去看看她再說。」

當下幾人一齊向李青鸞房中走去。

玄清道人細看李青鸞臉色果然好轉了不少心中暗感奇怪其中原因難解不便妄作推論潛運功力推拿了李青鸞幾次要穴。

要知李青鸞奇經八脈只被官雄打通三脈尚有五脈未通是以清醒不久又告昏迷過去玄清道人推宮過穴手法不能動及體內脈穴自然毫無作用。

三清觀主停下手搖搖頭道:「看她情形傷勢確已好轉不少怎麼陡然又會昏迷過去呢?」

玉真子亦是束手無策想不出李青鸞傷勢惡化原因。

三人思索良久仍難找出原因只好暫退出李青鸞卧室。

靜室中又只餘下了心思縝密的龍玉冰她對小師妹陡然好轉忽的惡化情形十分懷疑她已守在李青鸞身側三四個時辰以上而李青鸞傷勢轉好卻在她離開靜室的一刻工夫她剛才為李青鸞的傷勢的突變驚、喜得亂了方寸現在細細一想覺得個中疑竇甚多。

突然她目光接觸到後窗木框上一塊冰屑心中登時一跳一縱身從後窗穿出但見白雪皚皚梅香撲鼻哪有半點人跡她細心地查尋半晌仍未再現可疑之處。

原來曹雄也是異常細心之人偷入李青鸞卧室之前已看好進退之路繞道由梅林而入並未在茅舍附近雪地上留下腳印但他百密一疏沒想到會在後窗木框上留下一塊冰屑。

龍王冰雖然再找不出其他的痕迹但她並未稍減心中懷疑她認定那後窗冰屑和小師妹的傷勢轉變有著密切的連帶關係不過在未尋獲確切證明前她不願去告訴師父。

龍玉冰一直守護在李青鸞身側她就在小師妹床邊搭起一張小竹床陪守侍候玉真子白天來看李青鸞晚上返回三元宮玄清道人留住茅舍和悟空大師同室而居這僧、道兩人過去在一起時常常剪燭夜話通宵不眠這一次卻大大不相同悟空大師為李青鸞的傷勢焦慮得快要瘋日夜長吁短嘆玄清道人雖然從旁勸慰但仍難解他愁懷。

龍玉冰漸漸地覺了李青鸞昏迷、清醒都有一定的時間十二個時辰之內總要清醒三次她默記了李青鸞清醒時間在她醒前把吃的東西備好待她醒來時就服侍她吃下。

轉眼五六天過去李青鸞逐漸地又轉趨沉重每天雖仍醒轉三次只是清醒的時間愈來愈是短暫龍玉冰心中的疑竇也隨時間逐漸地淡下來。她數日夜留心查看始終未再現可疑線索自然慢慢地心灰意冷了。

這一日悟空大師向李青鸞卧室走去進門一看登時把老和尚驚得目瞪口呆。

只見龍玉冰手握劍把倒卧門側看樣子似是剛剛進門就被點了穴道。悟空大師楞怔一下急向李青鸞床邊奔去低頭一看只見李青鸞睡得十分香甜蒼白的嫩臉微泛紅色傷勢又似輕了許多。

這突然的變故使得老和尚如墜入五里霧中心中重重疑竇百思莫解。轉身走到門邊扶起龍玉冰仔細察看果然是被人點中了右後肩的風府穴所幸來人下手並不太重悟空大師運功一陣推拿龍玉冰立時悠悠醒轉。

她神志恢復立時向李青鸞奔去看師妹酣睡無恙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這才轉身走到悟空大師身邊說出經過。

原來玉簫仙子和玄清道人相約比武時龍玉冰也跟著他們出了靜室當她復返靜室時哪知剛一進門突覺背後風生人還未及閃避已被人點中右後肩風府穴昏了過去。

悟空大師聽完經過皺起兩條慈眉心中暗自忖道:點制龍玉冰穴道的人這人實為非敵非友用意難測實使人大費疑猜。

龍玉冰看悟空大師只管埋頭沉思知他正在用心思解箇中原因隨即轉身走到李青鸞床邊坐下。

李青鸞忽地睜開眼睛手腳伸動一陣笑道:「冰姊姊我很累呢。」說完話掙扎著要坐起來。

龍玉冰急忙伸手按住她搖著頭道:「不要起來快給我乖乖地躺著。」

李青鸞長長地嘆口氣問道:「冰姊姊武哥哥回來了沒有?」

龍玉冰搖搖頭道:「還沒有。」

李青鸞道:「你說他還會不會回來看我?」

龍玉冰勉強一笑答道:「我想他會回來看你的所以你要好好地養息著等他。」

李青鸞臉上露出來一絲笑意道:「嗯!姊姊說得不錯武哥哥不是被黛姊姊留住不放就是在路上遇到了事情所以他這麼久還沒有回來但他終歸是要回來的。」

龍玉冰心中一動暗道:糟!這一段時日之中大家都在抱怨馬君武負情忘義把他在旅途上可能遇了麻煩的事給忘了他如果真在路上出了什麼差錯我們這樣背地裡責怪他實是太冤枉他了。

她一想到馬君武可能在路上遇到麻煩莫名其妙地起急來連聲說道:「不錯不錯他可能是在路上出了事啦。」

李青鸞看她急神情不禁也起急來忽地坐起來大聲叫道:「師伯師伯!」

悟空大師正在用心推想李青鸞傷勢突然好轉的原因心無兩用並不知李青鸞已清醒過來剛剛想出一點眉目卻被李青鸞的叫聲打斷思緒回頭望去只見李青鸞擁被而坐兩眼圓睜神情十分緊張。說不出悟空大師的神情是驚是喜一縱身躍到床邊兩眼滴著熱淚嘴裡卻又呵呵笑著叫道:「鸞兒你的病好了嗎?」

李青鸞不答悟空大師問話顰著柳眉兒反問道:「武哥哥還沒有回來一定是在路上出了事啦我們趕緊去接應他。」

悟空大師聽了一怔激動的神情逐漸平復下來暗道:鸞兒說得不錯馬君武不像負心忘情之人他這樣長的時間還未回到昆崙山來恐怕當真是在路上出了事情……

突然另一個新的念頭在腦際中掠過回憶起半年前祁連山中一段往事白雲飛拒敵受傷馬君武送她回括蒼山去悟空冷眼旁觀現了白雲飛對馬君武鍾情極深要不然她決不會追到祁連山助陣想起來這件事悟空大師心中不無愧憾之感。他和玄清道人聯袂赴祁連山聳雲岩大覺寺欲求雪參果替玉真子療治蛇毒哪知雪參果未求到反著了人家的道兒誤飲了一杯藥茶被人家關在石牢中白雲飛夜到大覺寺破牢門放出兩人算起來白雲飛對他有救命之恩但她卻又是李青鸞的情敵。

馬君武送她回括蒼山時兩個人同乘一鶴括蒼山和昆崙山遙距萬里白雲飛決不會放心讓馬君武走路回來既是能一鶴雙乘為什麼她不能遣靈鶴把馬君武送來西域?這一想登時把馬君武在旅途出事之念完全推翻了於是搖搖頭對李青鸞道:「他可以乘白雲飛的靈鶴歸來絕不會在旅途遇了麻煩……」

悟空大師話未說完李青鸞突地仰身躺下接道:「那一定是黛姊姊留住他在那裡玩了。」

說完一句話臉上神情一變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屋頂出神。

悟空大師看得心中極是難過伏下身子輕輕拂著她秀說道:「鸞兒快些閉上眼睛好好休息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到括蒼山去找他。」

李青鸞嘴角間浮動著凄涼的笑意點點頭閉上了眼睛。

悟空大師獃獃站在床邊看她臉上自憐自惜的神情心頭如被一柄利劍洞穿。

悟空大師想自己是遁身世外的人了怎的卻無法斬斷這愛情煩惱李青鸞的娘因誤會移情李士朗創碎了他一顆心使他看破紅塵遁世逃避哪知數十年面壁苦修仍無法把一縷情絲斬斷。收養李青鸞無非是舊情難忘哪知十餘年日夕相處竟又對李青鸞產生了無限慈愛名雖師徒情逾父女老和尚舊創未復又被捲入下一代情愛煩惱看來一個人如真想做到無我無相、太上忘情實在實在是太不易了。

他一直獃獃地在床邊站著想著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直待李青鸞沉沉入睡才緩步退出病室。

龍玉冰隨後追出來叫道:「師伯請慢走一步晚輩還有話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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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鶴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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