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

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

還不大工夫店小二滿面含笑地進來說道:「相公趕得真巧剛好有一條船要放嘉定人家坐有女眷由汶川來到嘉定探親本來是不搭客人好在那船上兩位船家都是常走泯江的水道朋友和小的有些交情經我再三說項才答應下來。現在人家就要起碇開船相公如要乘坐就得早些登舟了。」

馬君武連聲稱謝會了酒賬和那店小二一起向江畔走去。

果見一條雙桅大船已經收錨待店小二把馬君武送上船一個水手模樣的先把馬君武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陣把他帶入后艙囑道:「沒有聽到我招呼千萬不要出來亂跑到嘉定我自會通知你登岸。」

馬君武心中惦念師父恨不得一步趕到上船時匆匆忙忙待船開之後才想起自己坐騎還留在那酒店中。

泯江水流異常湍急順水放船舟快如箭。

馬君武知船中坐有女眷果然不敢亂跑一個人坐在後艙中甚是無聊不覺有了睡意。

彷彿間似聞得一聲女人嬌笑睜眼見身側站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奇裝少女。

一身白衣挽宮髻不過那白衣長僅及膝赤足欺霜黛眉如畫星目流轉呆望著他掩口輕笑。

馬君武心頭一震忖道:這是什麼裝束?年輕輕的大姑娘怎麼能**著一雙小腿而且連鞋子也不穿……

他心中疑竇重重忘記了是搭乘人家的便船一皺眉頭站起身子正想喝問突聞嬌笑連聲眼前人影晃動眨眼間艙門外又多出三個白衣少女。

這三個少女裝束和那先來的衣著、型完全一樣白色羅衣赤足光腿面貌娟秀艷光照人年齡也大小相若。

馬君武心中一震暗道:哪來這麼多奇裝怪服的少女看她們矯健身手似非常人裝束詭異非苗非漢實使人難以猜出來路。

他心中正在轉著念頭突聞先來那白衣少女嬌聲喝道:「你這人是幹什麼的?怎麼會跑到了我們的船上?」說的全是漢語而且聲若鶯啼嬌脆悅耳。

這一喝馬君武才覺得自己理屈訕訕一笑道:「我……

我因急於趕赴嘉定所以才商請船家借搭了幾位姑娘的便船尚請海涵。」說罷深深一個長揖。

哪知四個白衣少女聽完話后臉色突然一變本來每人都帶著盈盈笑意剎那間笑容斂收面如寒霜柳眉微揚怒形於色。

剛才話那個少女冷笑一聲道:「這船家膽子不小他敢擅自作主搭載客人。」說到這裡兩道眼神轉投到馬君武臉上問道:「你知道這船上坐的是什麼人?」

馬君武答道:「這個我不知道。」

四個少女咭咭呱呱商量一陣最先來的那個少女走近馬君武說道:「我們小姐還在入定未醒等一下她醒了一定會知道船上搭了別的客人我們小姐脾氣很壞說不定會要我們把你拋到江里我們就是想救你只怕也救不了最好的辦法就是趁我們小姐入定未醒之前你先離開船上。」

馬君武道:「現在船正順流疾駛我……」

一語未完突聞幾聲清越弦聲飄傳入耳四個白衣少女問得那弦響之聲陡然轉身急步而去但見白衣飄動眨眼間四女全杳。

馬君武看四女走的身法快捷無倫心中十分驚異暗暗忖道:這四個看上去嬌稚無邪的女孩子分明都具有一身的武功但又不像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物實使人難測高深。

他心中開始對眼前若夢若幻的際遇感到不安四個白衣少女已給他無限驚異的感覺不知那被稱為小姐的又是一個什麼樣人物?

在沉思的當兒瞥眼見一個白衣少女去而復返手中托著一個白玉製成的精巧茶盤茶盤中放著一個翠玉茶杯。

馬君武霍然起身連聲說道:「不敢勞姑娘大駕我一點不渴。」

那白衣少女臉色十分冷漠剛才嬌稚笑容已不復見把茶盤送到馬君武在前冷冷說道:「我們小姐說要你吃了這杯茶靜靜躺著等藥性作這杯茶中藥物雖然毒性很烈但藥性作后卻毫無一點痛苦。」

馬君武只聽得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寒意搖搖頭道:「我如有冒犯你們之處飲葯自絕那是罪有應得但我自信未對你們出過一句唐突之言這賜葯讓我自絕一事我實不能領謝。」

那白衣少女小嘴一撇答道:「小姐本來要讓我們把你丟在江中還是我們四個姊妹一同求情說你是個好人她才要我送這杯藥茶來給你吃……」

馬君武再也按捺不住心頭一股怒火劍眉掀動俊目放光放聲一陣大笑打斷了那白衣少女的話。

白衣少女一顰柳眉道:「你笑什麼?這杯藥茶究竟吃不吃?」

馬君武淡淡一笑道:「煩請姑娘轉告你們小姐就說我拒飲這杯藥茶。」

白衣少女聽得怔了怔道:「怎麼?你敢不聽我們小姐的吩咐么?她向來是說一不二的。」

馬君武一揚劍眉笑道:「我也是言出必行這杯藥茶我是一定不吃的。」

白衣少女道:「那你是想跳到江里淹死了?」

馬君武道:「要我自己跳嘛我還沒有這分豪氣說不得只好請你們小姐親自動手把我拋到江里去啦。」

白衣少女冷笑一聲道:「我知道啦原來你也不是個好人了!」

馬君武聞言笑道:「我怎麼又不是好人?」

白衣少女道:「你聽我講我們小姐長得好所以你要她動手把你拋到江里那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馬君武仔細打量了面前少女幾眼只見她臉如桃花覆如雲星目柳眉瑤鼻櫻唇怎麼看也該是個十分聰明的姑娘怎麼說的話卻是不通人情世故心中覺得十分奇怪。

那白衣少女此時見馬君武只管看她不覺嫣然一笑道:「你看我覺得我好看?」

馬君武聽了一怔道:「好看是好看不過沒履赤足有點不大雅觀。」

白衣少女道:「有什麼不雅觀?我們在家時穿的衣服更少了。」

她天真無邪的言談弓起了馬君武的好奇之心忍不住又問道:「你們的家住在什麼地方?」

白衣少女正要答覆突聞錚錚幾聲弦音傳來音韻清柔不知是什麼樂器白衣少女聞得那幾聲弦音臉色突然大變伸手把玉盤送到馬君武面前眼光中滿是乞憐道:「你快些把這杯葯菜吃下去要不然我得受小姐責罵。」

馬君武聽得呆了一呆暗自忖道:這孩子當真是稚氣未脫全然不通人情世故要人吃藥茶自絕豈能是乞求得的?

看她淚眼瑩瑩神態十分可憐這就使馬君武感到十分為難既不忍一口拒絕讓她受責又不願就這樣糊糊塗塗把一杯藥茶吃下肚。他沉思良久仍是委決不下。

白衣少女看馬君武沉吟不語心頭甚急左手捧著玉茶盤右手突然伸出向馬君武右腕扣去出手捷如電奔快至極。

馬君武吃了一驚閃身一讓他這一避之勢正是白雲飛授他的五行迷蹤步法剛好把那白衣女伸來之手避開。

白衣少女看馬君武輕輕一閃讓開自己一招擒拿臉上毫無驚異之色第二招隨著攻出。

可是馬君武心中已驚異萬分因白衣少女出手之快矯健實為生平所見高手中有數人物之一這樣年輕嬌稚的女孩子竟有這等身手叫他如何不驚異?

白衣少女連出三招均被馬君武用五行途蹤步法閃過心頭一急易擒為打右掌伸縮間攻出五掌。

她易擒為打之後攻勢愈凌厲一隻又小又白的手掌仿如蝴蝶穿花著著擊向馬君武要害。

馬君武看她愈打愈快而且招術詭異來勢難測幸得那五行連蹤步法是一種至高奇學那白衣女連攻四五十招均被馬君武輕飄飄地閃避開去。

江流湍急船逾奔馬兩人一攻一避足足相持一刻工夫白衣少女雖打得花樣百出但左手中捧的白玉茶盤卻是穩如磐石盤上翠玉杯中藥茶點滴未溢出來。

驀地里一聲清越弦音響起白衣少女聞聲收拳馬君武見她停手不攻也停住身子哪知他剛一站住。冷不防白衣女一挫腰一腿掃來馬君武驟不及防幾乎被她掃中。

這一下惹起馬君武心頭怒火右掌一揚斜劈而下。白衣少女一腿未中借勢向後一躍馬君武這掌勢劈出她人已躍出艙門。

馬君武反手摸摸劍把一縱身跟蹤躍出抬頭看去只見方才現身的四個白衣少女已圍守在艙門外面剛才和他動手那個白衣少女手中仍捧著白玉茶盤。

馬君武剛剛站好突聞兩聲嬌叱左右兩邊的白衣少女同時出手攻來玉掌翻處指襲向馬君武四處要穴。

兩個少女認穴手法奇准出手又迅快絕倫馬君武來不及舉手封架只得向後一仰一個倒翻退回艙中。

那四個白衣少女也不往艙中追趕只是堵在艙門口不讓馬君武出艙。

馬君武強按著心頭怒火問道:「你們究意要幹什麼?」

四女相對一望並不回答馬君武的問話。

馬君武再難忍耐怒喝一聲一躍出艙左手一招「羅漢舒臂」右手一招「飛鈸撞鐘」分向四女攻去他在急怒間出手運集了全身功力掌風呼呼威勢極大。

四女霍然一分避開馬君武掌勢粉拳**交相攻出又把馬君武逼回艙去。

馬君武連受挫折心中怒極暗中提聚丹田真氣再次躍出艙門右掌劈出一招「雲龍噴霧」這一招本是三十六式天罡掌中三大絕招之一威勢非同小可再加上馬君武全力施為四女果不敢硬擋鋒銳被他衝出一條路來。

他腳落甲板立時施展五行迷蹤步法輕輕一閃避開四女合擊。這時四女搶攻得愈快但見掌影飄飄如千百隻白蝶戲花狂雨驟落把馬君武圈在一片掌影之中。

那五行迷蹤步法果然是奇奧無比任恁四女掌如繽紛落英仍無法擊中馬君武一下。

四女一陣狂攻每人都出手了四五十招看馬君武只是一味閃躲一招不還那年紀最經的先向後躍退叫道:「三位姐姐不要打啦。」

三女依言停手那年輕少女嘆口氣接道:「我們打他他連手都不還要是一還手我們一定得敗。」

三女都聽得點點頭道:「妹妹說得不錯這人本領當真是大極啦!」

那年輕的又道:「我們既是打不過他還是早點去告訴小姐吧!」

一語甫落突聞一個清脆柔甜的聲音接道:「人家用的是五行迷蹤步法你們當然打不著他。」

馬君武吃了一驚這大半年來他遭遇數番兇險均仗五行迷蹤步法擊退強敵始終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他用的是什麼身法現在驟然被人一語道破不禁心生寒意。

抬頭望去只見丈餘外站著一個嬌媚無倫的少女一襲裹身白衣外披藍色輕紗足著紫色小劍靴輕紗飄風玉立亭亭聲音雖然柔甜動聽但神態卻很冷漠鎮靜一臉書卷氣微微現出幾分嬌慵。

四個赤足裸腿的白衣少女紛紛退到那身披藍紗少女的身側。

馬君武心知這身披藍紗、微帶幾分嬌慵的少女就是四個白衣少女口中所說的小姐了立時搶前兩步深深一揖說道:「在下馬君武因急於趕赴嘉定府搭了姑娘便船尚望姑娘恕在下冒昧之罪。」

那身披藍紗少女嗯了一聲道:「你的五行迷蹤步法是什麼人傳給你的?」

馬君武被她問得一怔道:「是一位朋友。」

那少女一揚黛眉道:「你既會五行迷蹤步法武功一定不錯他們當然不是你的敵手看起來你還算是個宅心忠厚的人她們四個人拳腳齊施攻了你一百多招你始終不肯對他們施下辣手。」

馬君武聽得暗道慚愧心說:我那裡是宅心忠厚實是無法破解她們詭異的招數如憑真本事過招動手別說四個人一齊攻我單是一人我也沒有把握勝她。

只見那身披藍紗少女微微一笑接過:「你這樣的好人我實在不應該再留難你不過我聽我娘對我說過男人家沒有一個好人外表越是老實心裡越壞所以你一定也不是什麼好人。」

馬君武聽她言辭天真忍不住笑出了聲。

那少女輕顰兩眉嗔道:「你笑什麼?我娘對我所說的話還會有錯不成?」

馬君武道:「令堂可在船上嗎?我要見見她。」

那少女眼圈一紅道:「我娘早就死了就是她還活著也不願見你。」

馬君武道:「為什麼?」

那少女道:「我娘最恨男人所以她死前告誡我說我長大后心裡喜歡哪個男人就趕快把他殺掉。」

她說得不徐不疾神態輕鬆毫不牽強隨口而出但語氣卻又十分堅定。沉思一陣抬起頭接道:「我不殺你因為我一點也不喜歡你。」

馬君武只聽得心頭火起怒道:「那你要怎麼樣大丈夫可殺不可辱這生死之事也不算得什麼。」

那少女長長嘆息一聲道:「我本來是不想再對你無禮的但我又不能不聽我娘的話你不知道我娘在死的時候是多麼可憐、凄慘……」

那少女說到這裡眉宇間驟現無限哀怨雙掌合十當胸緊閉雙目但見淚水順著她眼角流出滴在她身披的藍紗上面櫻唇啟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工夫她才慢慢地睜開眼睛隨手抹去臉上淚痕笑道:「我已經告訴我娘了你只要能抵受得了我一曲琵琶我就不再管了。」

馬君武看她嬌怯模樣不像練過武功之人那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中除了有一種柔媚的光輝之外也沒有白雲飛那等成凜湛湛、逼人生寒的神光怎麼看也不像個身負絕學之人當下答道:「承姑娘看得起我自當拜聆妙音只是在下不解音律怕有負姑娘雅意。」

那少女微微一笑道:「你不要害怕我選那最平和的曲調彈給你聽。」說罷轉身緩步而去江風吹飄著她身披藍紗在四個白衣少女簇擁之下進了艙門。

馬君武長長吁了一口氣放眼滾滾江流浪涌波翻兩個水手凝神把舵看神色十分緊張原來船已過了彭山泯江的幾支分流由分複合彙集一起水勢愈來愈大流也越來越快。

他目睹那奔馬湍流心中突生感慨暗自忖道:那身披藍紗少女看上去不像習過武功之人但以她那四個婢女身手測度當非平常之人難道她當真是已習成玄門中最上乘的功夫返本還我不著形象?果真如此那一曲琵琶只怕不是好消受的曲子!

心念及此陡然憶起了玉簫仙子那扣人心弦的靡靡簫音不覺心生寒意……

驀地里輕輕兩聲弦聲馬君武只覺心頭隨著那兩聲弦音一震巨舟也突然搖蕩了兩下原來那兩個把舵水手也被那弦聲感染心頭一震幾乎鬆了手中的舵把。

馬君武吃了一驚一躍到了艙門大聲叫道:「姑娘快請停手我有話說。」

艙門軟簾起處兩個白衣少女一躍而出一邊一個捧起垂簾。

馬君武心中很急也顧不得相謝兩女一側身進了艙門。

只見那身披藍紗少女倚窗而坐懷抱著一隻玉琵琶另兩個白衣少女分左右站立兩側。

馬君武拱一拱手對那身披藍紗少女一禮說道:「姑娘的琵琶不要彈了。」

那少女笑道:「你怕聽嗎?」

馬君武道:「我雖然怕聽但還沒有什麼。只是幾個船夫恐伯難拒姑娘琵琶聲感染現下水急船一個把舵不住只恐要船毀人亡。」

那少女笑道:「原來你是恐怕船碰壞了掉在江里淹死對嗎?」

馬君武笑道:「如果真的是碰壞了船我固然難逃厄運但姑娘等幾人只怕也沒有法子能逃得了。」

那少女淡淡一笑道:「我就不怕淹死。」

馬君武聽得一呆默默無言。

那少女側臉對身邊兩個婢女低囑兩句兩人立時一起出了艙門。

片刻工夫那個年紀最輕的重回艙中附在那身披藍紗少女耳邊說了幾句那少女點點頭對馬君武一笑道:「我已讓她們點了幾個水手的穴道代為掌舵你現在不要再怕掉到江里淹死啦。」

馬君武出身宦門世家待他看清楚那少女懷中抱的琵琶之後心中甚是吃驚因為一般琵琶多用檀木、梧桐木等製成就是武林中以琵琶作兵刃用的至多用鋼鐵製成但那少女手中琵琶卻非鋼非鐵而是用一塊色如羊脂的白玉製成玉制琵琶還雕刻著一條飛龍盤舞在雲霧中相栩如生巧奪天工精緻無比。

只見她啟動櫻唇口中婉轉吐出一縷清音道:「你看什麼?

這玉琵琶是我娘活著時候常常彈用之物有什麼好看?」

馬君武心中一動陡然想起鄱陽湖白雲飛奏玉琴的一段往事正想問話那少女已撥動玉琵琶的金弦但聞錚錚幾聲清音響處立覺心神震蕩起來哪裡還敢分神說話趕忙閉上雙目盤膝坐下運功調息澄清雜念。

一縷縷悠揚清脆的弦音隨著那少女移動的玉指傳播出來聲音清美悅耳動聽至極。但在那悠美聲中似含一種勾魂攝魄的力量。馬君武被那揚起的婉轉的弦音勾起萬千幻念只覺心神飄蕩馳飛在無際的天空眼前湧現出諸般幻像幻隨念動隨生隨滅。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他頭上汗水已若雨水般淌下來只感五內如焚再也靜坐不住大叫一聲霍然躍起狂奔艙外。

那少女剛才見馬君武施用五行迷蹤步法閃避四婢合擊誤認他有精深的內功待她看出馬君武支持不住時急忙停手但已遲了一步馬君武已狂奔出艙。

這時船行正馬君武受那弦音感染神志尚未清醒他因勉強運用定力和那弦音抗拒以致真氣受損很大內腑也受傷不輕但他畢竟是天賦極高之人一點靈性尚未全泯在他自和那弦音抗拒后突自絕之心趁心神尚未完全被那悠揚弦聲感染控制一躍而起奔出艙門外向船邊跑去。

那少女追出艙門馬君武已奔到甲板邊緣作勢欲撲少女心頭大急手指揮處懷中玉琵琶連響三聲。

這三聲琵琶有如慈母呼喚聲韻柔和至極馬君武只聽得腦際轟然一響尋死之念倏然消失。轉身望去只見那身披藍紗的少女緊倚艙門而立輕顰黛眉嬌靨上籠罩一層淡淡的憂鬱大眼睛中微現淚光胸口不停起伏隱聞喘息之聲看神情十分激動。

這當兒馬君武被那弦音感染神志已完全恢復清醒。

少女心知馬君武內腑已經受傷見他有氣無力歉告之感陡生長長嘆息一聲道:「你心裡一定在恨我對嗎?我也不知道這曲調會有這麼大威力你現在受傷很重請入艙中讓我慢慢告訴你療治之法。」

馬君武搖搖頭苦笑道:「好意心領我馬君武還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這療傷之舉大可不必姑娘請入艙中休息但望允許我搭乘便舟到嘉定離岸我心中已感激不盡了。」

那少女忽然放下手中琵琶閉上了一雙星目兩行瑩晶的淚珠順著她粉腮滾下雙手合十仰臉禱道:「娘啊!小蝶不會背棄你告誡之言今生今世也決不喜歡任何一個男人但我彈那《迷真離魂曲》害人家受了內傷必得給人家醫好不可因為我心裡一點也不喜歡他我要不替他醫好內傷那他一定是不能活我已不喜歡他自然是不能把他害死。」

禱告完畢睜眼對馬君武招著手叫道:「我已經對我娘祈禱過了你可以放心讓我給你醫傷。」

馬君武暗中運氣哪知微一用力立覺胸腹交接處劇疼難耐心知是真氣凝結丹田成了內傷如不及早醫治只怕是永生不能再習武功了。

馬君武聽完那少女的話后暗自忖道:我如不肯接受她療治之法只怕到嘉定就不能動了心念一轉緩步進入艙中。

那少女先讓馬君武盤膝靜坐然後才授給他口訣。

依照那少女傳授之法練習有頓飯工夫立時覺得傷痛輕了不少。

這時那四個白衣少女都已回到艙中分站在披藍紗少女身側。

馬君武依照那少女傳授心法行功一周慢慢地睜開眼睛只見那自稱小蝶的少女正獃獃地坐在窗邊望著他呆臉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鬱一手支顎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她見馬君武睜開眼睛嫣然一笑問道:「你的傷好了沒有?」

馬君武暗中試行運了兩口氣雖仍覺胸腹交處隱隱作疼但氣血已能暢通點點頭笑道:「已經好了不少。」

那少女道:「我也不知道那一曲琵琶會使你受了很重的內傷早知道我就不彈給你聽了。」

馬君武看她神情純潔分明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少女而且言語懇切似非謊言心中甚感不解難道她當真不知那盪人心魂的曲調厲害嗎?

但看那少女又一聲幽幽嘆息后吩咐身側婢女取出一個小巧的玉盒打開盒蓋取出兩粒紅色的丹丸交給馬君武道:「這是我娘死前採集深山大澤之中的奇葯靈草而製成的丹藥聽我娘說這丹丸能助長練武人的功力我害你受了內傷就賠給你兩粒丹丸吧。」說完站起身子款步走到馬君武面前側身伸出白玉般手掌放在馬君武面前。

馬君武本不想受但見她一臉誠懇之色只得挺身而起接過丹丸隨手放入袋中正想說兩句感謝之言驀然目光觸到那打開的玉盤之中不覺呆了一呆。

只見那小巧玉盒之中除了三粒丹丸之外還放著幾本冊子上面四個正楷娟秀的字跡寫著《歸元秘笈》。

這一部引得天下武林同道如瘋如狂的奇書驟然間在他眼下出現如何不令他驚異萬分!

「我娘留下五粒丹丸現在送給你兩粒我只餘下三粒丹丸了。」

馬君武啊了一聲拱手一禮退出艙門其實他根本就沒聽到那身披藍紗的少女說的什麼他惱際中直在盤旋著那玉盒中放置的《歸元秘笈》。

這一部曠古絕今的三百年來害得千百名武林高人為它濺血送命的奇書勾引起他心中極大的波動。

他默默地走入后艙盤膝坐下想以運行內功來鎮靜下他心中的激動可是無法按得住心猿意馬因那《歸元秘笈》的誘惑力量太大了他雖無霸佔那奇書的意圖但卻被一種好奇引起震蕩著心弦他想看看那部書上究竟記載著些什麼武功為什麼能引得那麼多人如瘋如狂?

這念頭一直盤旋在他的腦際他幾次站起來想奔到那少女艙中問她借來看看但他終於克制下來。

突然白影一閃那最小的一個白衣少女含笑進了艙門。

她笑得十分自然毫無一點女孩子羞慚之態走到馬君武身邊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拉著馬君武的右腕說道:「快走我們小姐要你去前艙里談談。」

馬君武想不到她竟大方到這種程度不禁呆了一呆掙脫手紅著臉道:「她要我談什麼?」

那白衣少女見馬君武摔脫了自己拉他的手臉上微現愕然之色答道:「我們小姐要我叫你又沒告訴我與你談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呢?」

馬君武站起身子道:「好吧我去見她。」

白衣少女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來問道:「你知不知道我叫什麼名字?」

馬君武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白衣少女笑道:「我們四個人和小姐都穿的白色衣服你知道為什麼嗎?」

馬君武聽她問得天真不禁微微一笑答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那白衣少女嬌笑一聲道:「你這人笨死了什麼事你都不知道。」

馬君武看她一派嬌憨天真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心中忽的一動問道:「你們從哪裡來?到嘉定去幹什麼?」

那白衣少女道:「我們從百花谷來到什麼地方我就不知道了你一定想知道等一下問我們小姐好了。」

馬君武一皺眉頭問道:「百花谷是什麼地方?」

那白衣少女噗嗤的一笑道:「那百花谷你都不知道那地方可好玩啦有花有草有小鹿還有很多小白免和很多很多的大蝴蝶我們都在水潭裡洗澡洗過澡就去捉蝴蝶玩。」

兩人談話之間已到了前艙艙門垂簾早已高高捲起那身披藍紗少女抱著琵琶獃獃地坐在窗邊一把木椅上黛眉輕顰秋水含愁看樣子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

白衣少女一腳跳進艙門跑到那身披藍紗少女身側笑道:「小姐他來了。」

那少女緩緩地轉過頭望馬君武淡淡一笑道:「我本來是不該再麻煩你啦可是我想起一件事想問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對我說?」

馬君武道:「什麼事但請說明馬君武知無不言。」

那少女道:「你知道括蒼山在什麼地方?」

馬君武道:「括蒼山距此遙遙數千里遠在浙東你們可乘船出三峽到鎮江棄舟登6。」

那白衣少女嘆口氣道:「你以前去過括蒼山嗎?」

馬君武點點頭道:「去過兩次。」

那少女臉上忽現喜悅之色道:「那你一定知道白雲峽?」

馬君武心頭一震暗自忖道:半年前我送白雲飛回浙東療傷之時似是聽她說過她住的地方名叫白雲峽不知這少女到白雲峽去有什麼事這非得打聽清楚不可。

他心裡風車般打了幾百個轉反問道:「看幾位姑娘都不像常在外在走動的人不知要到那括蒼山白雲峽有什麼事?」

那少女嘆口氣幽幽答道:「你猜得不錯我從小就在百花谷中長大今年十七歲啦從沒有離開過百花谷一次。我娘在臨死之前對我說要我在她十周年忌日那天到括蒼山去找一個人這就是我娘的遺命我自不能不聽她的話了。」

馬君武道:「你娘要你到括蒼山白雲峽去找什麼人?」

那披藍紗少女凄涼一笑道:「找一個姓藍的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娘告訴過我他的形貌還畫了一幅圖給我我一見他就會認識了。」

馬君武愈覺奇怪略一沉忖又問道:「你找他幹什麼?」

那少女眼睛湧現出兩眶晶瑩的淚水幽幽說道:「我娘死時告訴我要去括蒼山白雲峽找他彈幾曲琵琶給他聽聽。」

馬君武心頭不禁一驚暗道:「你那琵琶弦音震腑豈是能隨便彈給人聽的嗎?」

只聽那少女用銀鈴般甜脆的聲音接道:「我娘只是這樣囑咐我究竟為什麼我就不知道啦但剛才我看到你聽了我彈奏琵琶時的痛苦神情我的心中有點明白了。」

馬君武道:「你明白了什麼?」

那少女嘆息一聲道:「我娘一定是很恨那人所以要我彈琵琶給他聽好使他痛苦。」

馬君武點點頭道:「不只要使他痛苦而是要他受傷或是死掉。」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所以我現在很為難了不知道是不是該去找他?我小的時候我娘就教我彈奏琵琶。不過那時我不知道這琵琶會使人聽了痛苦我就很用心去學等我慢慢地長大看了那部《歸元秘笈》才明白我學的那些曲調之中有很多很多的用處當時我心中還不大相信直到剛才看到你聽了琵琶曲調的痛苦樣子我知道《歸元秘笈》上說的都是真的了。」

馬君武只聽得心中疑竇叢生暗自忖道:看她一臉純潔無邪決不會謊言但如果說她這些話都是真的實使人難以置信。

馬君武越想越覺得不解忍不住問道:「那你自己為什麼不會受琵琶曲調感染呢?」

那少女嬌婉一笑道:「那《歸元秘笈》里載著一種大般若玄功要是練熟了大般若玄功就不會受到那琵琶曲調的感染當初我學習彈奏那琵琶時我只知道照著我娘的指示去做直到我看到《歸元秘笈》后才知道我娘教我學的是大般若玄功。」

馬君武聽得呆了一呆暗道:那大般若玄功定是一種極高的內功但這少女看上去嬌怯柔弱又不像練過武功之人雖說上乘內功不著形象但總不能說一點也看不出來。

那少女看馬君武一語不只管望著自己呆神情木然忍不住嗤的一笑道:「你看著我幹什麼?」

馬君武被她問得臉上一熱吶吶地答不上話。

那少女突然一顰黛眉又道:「我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馬君武被問得一呆道:「姑娘已得《歸元秘笈》上絕學當今之世已很少有人能和你頡抗不知道還有什麼需在下之處?」

那少女兩道柔媚清澈的眼神盯在馬君武臉上笑道:「那《歸元秘笈》上所記載的各種訣言我雖都字字記入心中但我除了練有大般若玄功之外就只會彈奏幾曲琵琶。」

馬君武自是不相信她的話但卻不好追問淡淡一笑岔開話題問道:「幾位到括蒼山白雲峽去除了找那位姓藍的以外還要找別的人嗎?」

他擔心白雲飛也被牽涉其中故而探問一句。

那身披藍紗的少女搖搖頭笑道:「我娘告訴我只找那姓藍的一個。」

馬君武仍不放心又追問一句道:「有位姓白的姑娘你認不認識?」

那少女又搖著一頭秀笑道:「我只認識五個人我娘和這四個婢女我娘死後我只認識四個人了。」她想了一下嫣然一笑接道:「現在加上你又是五個人了。」

他還未開口答話那少女搶先笑道:「你叫馬君武對嗎?」

馬君武聽了微微一怔暗忖道:我自登舟之後從未報過自己姓名她怎麼會知道呢?

那身披藍紗少女看上去雖是一片天真嬌稚但卻是聰明絕頂之人見馬君武皺眉思索眨了眨大眼睛道:「你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怎麼一會兒就忘了呢?」

馬君武仍是想不起何時自報過姓名搖搖頭道:「我實在想不出何時通報過自己姓名?」

藍紗少女答道:「我剛才彈那《迷真離魂曲》你聽得受了傷是不是?」

馬君武道:「不錯。」

那少女笑道:「這就是啦你受了傷后我要告訴你療治之法但你卻不肯接受對嗎?」

馬君武道:「這也不錯。」

身披藍紗少女道:「你受了傷心裡恨上了我所以不肯接受我告訴你療治之法你當時搖著頭對我說我馬君武還不把生死之事放在心上這不是你自己報姓名嗎?」

馬君武恍然大悟暗道:此女心思縝密穎慧絕倫只因久居深山大澤之中很少和生人接觸故而望去一片天真嬌稚如能在江湖上歷練一段時日必是一位機智百出的人物。常聽恩師談起一個人初涉江湖之時最是重要如所遇非人被誘入歧途待陷身泥沼再想自拔極是不易。此女天性雖然善良只是對世事毫無所知再加上她娘死前遺訓偏激使她對天下的男人都充滿敵意萬一再遇上壞人誘她失足後果不止可悲而且可怕……

想到此處腦際間陡然浮現曹雄和龍玉冰的影子不禁激凌凌打了一個冷顫。

那少女看馬君武沉思良久仍然不一言忍不住又道:「我們一直就住在百花谷中長大從沒有出過一次門很多事都不知道我想求你帶我們到括蒼山白雲峽去一趟不知道可不可以?」

馬君武唔了一聲抬頭望去正好那少女也瞪著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默默地看著他勻紅的嫩臉上滿是期待之情。

他輕輕地嘆息一聲搖搖頭笑道:「我還有重要的事情待辦只怕不能陪你們去了。」

那少女淡淡地一笑微微現出失望神色道:「你有事要辦那自然不能陪我們去了……」她似乎言未盡意但卻倏然住口緩緩轉過頭去望著艙外滔滔的江流。

這少女有一種異乎常人的氣質既不是白雲飛的高貴威儀亦不是李青鸞的楚楚可憐。白雲飛美艷冷漠如一株盛放在冰雪中的梅花;李青鸞嬌稚無邪如一株搖顫在風雨中的海棠;而這少女卻若一株盛開在遼闊湖波中的白蓮清雅中蘊含著一種柔媚隨波蕩漾若隱若現是那樣不可捉摸。

她轉頭過去足足有一刻工夫之久就沒有再回頭望馬君武一次這就使馬君武大感尷尬他呆了一陣悄然退出艙門。

他回到后艙閉上眼睛靜靜坐下但他卻無法使波動的心情平靜下來他擔心那位初涉江湖的少女會被人誘入歧途更擔心那一部千古奇書《歸元秘笈》落入了綠林人物的手中若一旦被綠林盜匪得到手中後果實在可怕說不定會造成武林中一場悲慘的浩劫。

他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後悔為什麼不答應和她們一起到括蒼山去!藉機一盡人力也許能使那少女不致被江湖宵小誘入歧途最低限度也可以勸她好好保管《歸元秘笈》不要落入綠林盜匪手中……但轉念又想到師父安危一時間難定主意不禁心亂如麻。

順水行舟船快如箭天到申末時光已到了嘉定碼頭。

馬君武招呼船家停下跳上一隻舢舨回頭拱手稱謝。但聞舟中錚錚兩聲弦響雙桅帆船立時又順流奔去。

他獃獃地站在舢舨望著急馳而去的帆船希望能再看那披藍紗的少女一面但他失望了別說那位少女未再露面就是四個白衣少女也沒有一個出艙。

舢舨靠岸馬君武棄舟登6。回憶日中所遇恍如經歷了一場夢境那少女似一顆璀璨在雲霧中的星星光輝耀目卻又是若有若無。

他無法記得清楚那少女形貌但卻感到她無一處不是美好到極點一個嬌媚絕倫的倩影不停地旋展腦際但當他用心去思索捕捉時又覺得模糊不清。

他呆在江畔不知道過了有多久時間心中泛盪起一種從所未有過的感覺這感覺使他惶惑不安……

突然間一聲佛號從他身後傳來驚醒了如醉如痴的馬君武抬頭望去只見漁火點點夜幕已垂。

他一清醒立時又想起師父的安危轉身見數丈外夜色中站著個身軀修偉的和尚身披袈裟手托銅缽緩步向他走來。

那和尚落地腳步異常沉重但舉步卻又輕逸飄忽一望之下即知有著精深的功力。和尚快步走近馬君武身側時高大的身軀突然向前一傾步履踉蹌直向馬君武撞去。

馬君武急忙側身向右避開哪知和尚忽的一聲大笑手中銅缽一掄呼的一聲向馬君武投去。

那銅缽足足有一個五升米斗的大小卷著一陣勁風而來聲勢甚是驚人。

馬君武心中已明白和尚是有意尋釁而來人家既然找上了頭縱是想避也逃避不了惟有立刻功行右臂力貫雙掌硬接飛來銅缽。

和尚見馬君武能把這百斤以上的銅缽接住亦不禁微微一怔正待欺身奪缽忽聽馬君武大聲喝道:「大師接住你的缽子。」勢隨聲雙臂一振銅缽反向那和尚飛去。

這一擲盡了他生平之力銅缽出手突覺胸腹交接處一陣急痛眼睛一花張口噴出來一口鮮血。

馬君武在船上受的內傷尚未全好這一用力過度傷勢加重。

那和尚雙手一伸把銅缽接到手中看馬君武被震得噴出鮮血知他已受內傷哈哈一笑道:「小施主好大的火氣這百斤以上的銅缽豈是好接的?」

馬君武人雖和藹但骨子裡異常高做聽那和尚一激不禁心頭人起顧不得內傷嚴重一提丹田真氣冷笑一聲道:「在下和大師素不相識自是毫無恩怨可言出家人講求與人方便你卻無事生非仗著幾斤蠻力欺人……」

那和尚不待馬君武說完仰臉一陣大笑道:「這不過略施薄懲如果你不能迷途知返只怕連命也難保得。」說著蹌踉而去。

馬君武被和尚幾句沒頭沒腦的話說得愕然一楞細看那和尚走的身法表面上似是吃醉酒一般東倒西晃站立不穩實則出腳移步都有一定部位分明是一種極高功夫只是自己認不出是什麼身法罷了。

待他想喝問時和尚已隱沒於夜色之中。

這當兒他忽覺胸腹交接之處一陣絞疼刺心不禁伸手捧腹蹲在地上。突然他手指觸到了懷中兩粒丹丸隨手取出一粒服下。

丹丸入口頓覺一股清香直達丹田傷疼立刻減去不少。

片刻之後傷疼全止他想不到那身披藍紗少女所給丹丸竟有如此神效順手又摸出另一粒丹丸正想服下心中忽的一動暗道:這丹丸如此靈效豈可隨便服用留在身上日後也許還有大用呢。

他找了一處僻靜所在盤膝坐下依那舟上少女口授療傷之法調息了一陣即趁夜色向峨嵋山趕去。他心中掛慮著師父的安危施展出輕功向前狂奔天色約莫初更時分已到了入山的報國寺。

他略一休息又繼續向前趕路。他曾為追救蘇飛鳳來過一次而且還和峨嵋派門下很多人動過手這次重來省了不少工夫不需要再分辨道路全力施為急奔。

到三更時分他已趕奔百里以上的山路抬頭看去夜色中隱隱屹立著一座高峰。

他停下身子辨認一下四周景物知道當前這座高峰就是萬佛頂了那峰後有一座規模宏大寺院就是峨嵋派主院萬佛寺。

馬君武數日前才從這裡逃走他知道萬佛寺中的和尚個個武功都不弱。

峨嵋派在武林中的聲譽是和崑崙派齊名的正大門戶。

他上次為救蘇飛鳳仗劍闖山輕過半夜的惡鬥用五行迷蹤步法闖過群僧攔截終於把蘇飛鳳救了出來但他自己卻被萬佛寺住持方丈凡大師活活擒住關入水牢。

這次他又重來心知如再被擒對方決不會再像上次那樣把他關入水牢了事勢必要下毒手縱然不把他當場處死亦必要把他弄成殘廢。

但轉念又想到師父立時鼓起勇氣提氣登峰。

這一座崖壁足有三百多尺高他攀上峰頂后不禁微作喘息。

放眼望去只見峰下萬佛寺一片沉寂重重殿院星光下隱隱可見。

他正要舉步下峰腦際突然閃起一個念頭忖道:師父是否到了這裡還難斷言我如暗入寺中窺探又有違武林規矩倒不如堂堂正正地拜山當面詢問師父下落料想以峨嵋派在武林中的聲譽地位當不致隱瞞不言。

打定主意不再隱藏身形正想舉步下峰突聞不遠處暗影中冷笑一聲道:「好膽大的娃兒你真的是不要命了!」

人隨聲現但聞一陣颯颯微風響起面前陡然現出來一個身軀高大的僧人身披袈裟手托銅缽正是在江岸畔遇上的那個大和尚。

馬君武此刻已知這大和尚是峨嵋派中人物適才路中尋釁旨在示警當下一躬身長揖笑道:「晚輩是崑崙派門下。」

那和尚哼了一聲道:「我早知道你是崑崙派門下了。」

那和尚看馬君武明知非自己敵手但仍十分沉著毫無一點警恐之色心中暗暗佩服他的膽色又道:「我勸你迷途知返想不到你仍敢來。」

馬君武微微笑道:「大師既是峨嵋派中人那是最好不過了晚輩這次重拜萬佛寺……」

那和尚冷哼了一聲道:「上次我掌門師弟看在武林同道份上任你逃走未追你認為我們不知道你逃走嗎?這次你敢重來可是自尋死路!」

馬君武聽他口氣心道:此人原來是凡大師的師兄無怪功力驚人當下微微一笑道:「晚輩這次重來萬佛寺只是想打聽一件事情。」

和尚怒道:「是什麼事情竟找上了我們萬佛寺?」

馬君武仍是心平氣和地笑道:「崑崙派玄清道人老前輩可曾駕臨貴寺?」

那和尚面色突然緩和下來笑道:「你是玄清道人的什麼人?」

馬君武道:「玄清道人是晚輩恩師。」

和尚道:「老衲和你師父有過數面之緣他還住在玄清觀嗎?」

馬君武道:「家師已轉回昆崙山金頂峰三元宮了。」

那和尚笑道:「你回去見著你師父時就說昔年老友銅缽和尚問他好快些下山去吧!」

馬君武道:「家師得晚輩遭擒消息趕來萬佛寺因此晚輩才去而復返。」

和尚笑道:「你來了有什麼用?峨嵋派和你們崑崙派素無交往就是老衲也只和令師個人有點交情如果你不是玄清道人門下今晚上你就得試我三招銅缽。」

一語未完驟聞一聲嬌笑傳來接道:「萬佛寺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禁地要進去就進去說不好攪它個天翻地覆用不著和他們客客氣氣。」

聲音脆甜極是嬌柔馬君武聽得一怔還未來得及答話那身軀修偉的銅缽和尚已搶先喝道:「玉簫仙子!你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玉簫仙子格格一陣嬌笑道:「大師咱們四五年沒見面啦!你身體好吧?小妹這次來你們萬佛寺只是想許個心愿。」

說著話人已到了馬君武身側右手倒提玉簫左手理著頭上秀淺笑盈盈斜望著馬君武。

銅缽和尚陡然一揚長眉怒聲接道:「別人怕你玉簫仙子須知老衲不怕。」說著話欺身而進掄動手中百斤銅缽呼的一聲劈出。

玉簫仙子側身一讓玉簫伸縮間攻出三招笑道:「怎麼?

你當真要和小妹比劃?」

馬君武反手拔出背上長劍振腕兩劍架住玉簫仙子。

玉簫仙子柳眉一揚喝問道:「你要幹什麼?你可了瘋啦。」

馬君武橫劍答道:「我在和老禪師講話誰要你來管閑事?」

銅缽和尚心頭微微一震暗道:這女魔頭一向心狠手辣若要出手還攻隨手就可傷他不自覺叫道:「你打不過她快些給我閃開。」這本是一轉念間的變化連他自己也弄不清楚為什麼有此舉動?話出口人已躍擋在馬君武前面。

哪知王簫仙子淡淡一笑道:「你急什麼?等你和他講了話咱們再打不遲。」

銅缽和尚聽得一怔楞在當地轉頭望著馬君武。

馬君武還劍入鞘對那手托銅缽和尚深深一揖道:「請問老禪師家師近日中可曾來過萬佛寺嗎?」

銅缽和尚搖頭微微一笑道:「這個老衲倒未聞得。」

馬君武陡然想起師父是和玉簫仙子離開昆崙山的要想知道師父下落只需一問玉簫仙子。

他暗罵了自己兩聲糊塗轉身對玉簫仙子道:「我師父到哪裡去了?」

玉簫仙子剛才被他攻了兩劍心中十分難過仰天看著天上繁星冷冷答道:「我不知道。」

馬君武聽得一怔想起適才對她莽撞無禮舉動心中甚覺歉然皺皺眉頭又問道:「你不是和我師父一起離開昆崙山的嗎?」

玉簫仙子道:「你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他到哪裡去我怎麼知道。」

馬君武怒道:「你怎麼出口傷人?」

玉簫仙子冷笑一聲:「我傷了他你又怎麼樣?」

馬君武氣得劍眉怒豎但明知打不過她心中又急於要知道師父下落急氣交加反而呆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玉簫仙子星目流轉看他那副又急又氣的神情忍不住噗嗤一笑蓮步緩移走到他身側低聲笑道:「看你那副模樣氣壞了身子怎麼辦呢?」

馬君武心中正氣隨手一掌橫擊過去怒道:「誰要你管!」

玉簫仙子玉婉翻處輕輕把馬君武右腕扣住嬌笑盈盈地說道:「你如果一掌把我打死了今晚上你就沒法子離開萬佛頂。」

馬君武看她笑得非常柔美右腕又被她的玉掌握著急氣之外又感到一陣羞怒功行右臂一用力掙脫玉簫仙子的手厲聲喝道:「你怎麼這等放肆?」

一言甫畢突聞兩聲長嘯划空緊接著人影閃動瞬息間峰頂上湧出四個和尚。這四人一現身立時分困在馬君武和玉簫仙子四周。

玉簫仙子格格嬌笑道:「小兄弟怎麼樣剛才你一掌要是真的把我打死了現在只餘下你一個人孤身陷困那可是危險極啦。」

馬君武碰上了這樣一個放任不羈的玉簫仙子還真是沒有辦法心想再激她幾句但見四面強敵環伺一個個面現怒色暗道:當前形勢劍拔弩張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這玉簫仙子人雖任性討厭但武功卻是極高有她相助或可衝出圍困。

心念一轉把說到口邊的話重又咽了回去淡淡一笑目注銅缽和尚說道:「老前輩既是家師舊友但望老前輩能看在家師面上提攜晚輩去拜見貴派掌門人以便叩詢晚輩恩師下落。」

銅缽和尚皺皺長眉轉臉望著身側一個和尚道:「崑崙派玄清道人近日中來過我們萬佛寺沒有?」

那和尚本來雙手橫握著一條鐵禪杖聽得銅缽和尚問話杖交右手左掌當胸躬身答道:「弟子未聞此事但這黑衣提劍少年卻是數日前由我們守中逃走的狂徒二師兄為此事還受了師尊一頓責斥想不到他竟敢重來這次萬萬不能再放他走。」

銅缽和尚臉色十分嚴肅地望了馬君武一眼說道:「看在你師父的面上我作主再饒你一次快些下山去吧!」

馬君武急道:「老前輩既念和家師相交之情還望能帶晚輩一見貴掌門……」

他話還未完突聞一聲后喝接過:「就憑你那三拳兩腳也配晉謁我們掌門師尊?」

馬君武轉臉向話之人望去正是適才回答銅缽和尚問話的僧人不禁心頭火起正待作玉簫仙子已搶先笑道:「好凶的和尚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僧人是峨嵋派掌門人凡門下第三個弟子法名心雷因受凡寵愛武功成就又凌駕同門之上平時自視極高上次馬君武救蘇飛鳳擅闖萬佛寺恰巧心雷有事外出回來后聽說二師兄和一個師弟一齊出手也沒把馬君武攔住心中非常氣忿只是銅缽和尚在側不便作只好強按捺住心頭怒火一聽到馬君武要銅缽和尚帶他去見掌門人時再也忍耐不住厲喝一聲他是想激怒馬君武和他動手哪知玉簫仙子卻搶先接了句。

心雷不認識玉簫仙子聽完話心頭大怒一縱身直撲過來鐵禪杖掄起一招「金剛舒臂」猛掃過去口裡還大聲喝道:「咱們試試看是哪一個活得不耐煩了?」

玉簫仙子嬌笑一聲輕飄飄閃到馬君武身側問道:「你說要不要他的命?」

馬君武知她一出手使毒辣無比來不及思索答道:「不能傷他。」

玉簫仙子霍然一個轉身欺到心雷身側邊說道:「那就讓他吃點小苦頭嘗嘗味道!」右手玉簫指顧間攻出三簫擋住兩側攻來兩僧左手「飛絮隨風」一掌拍在心雷右後肩上。

她不但動作快得出奇而且掌勢飄忽難測明明是攻向心雷前胸哪知他舉杖一封時玉簫仙子掌勢忽的一圈拍向右後肩風府穴處。

這一招奇幻至極心雷再想閃避哪裡還來得及?但覺右肩一麻鐵禪杖當即落地。

銅缽和尚吃了一驚縱身一躍而上掄動銅缽一招「開山道流」迎頭劈下。這銅缽重達百斤以上劈下力道何止千斤玉簫仙子內功雖然精深也不敢硬接他這一體猛劈嬌軀側轉玉簫斜出避開銅缽指攻和尚璇璣穴。

銅缽和尚知她簫招如電哪敢怠慢倏然收缽退開三尺。

玉簫仙子嬌笑一聲道:「大師不要走嘛多陪小妹耍會兒。」嘴中言笑盈盈手中卻快如電奔振腕追襲連攻三簫。

銅缽和尚大喝一聲銅缽掄起一片繞身光幕但聞鏘、鏘、鏘用三響封開三簫快攻緊接著掄缽反擊但見一片缽光簫影中不時傳來幾陣鏘鏘之聲五六回合后已是難分敵我。

玉簫仙子和銅缽和尚展開了一場搶制先機的拚鬥固守在四周幾個僧人也同時揮動手中禪杖攻向馬君武。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馬君武不得不拔劍迎敵。

這四個和尚都是峨嵋派掌門人凡大師門下弟子號稱萬佛寺四大護法武功造詣甚深幸好四人武功最好的心雷被玉簫仙子拍傷了右後肩的風府穴無法動手馬君武才算勉強擋住三個圍攻。

他右手施展分光劍法左手卻用悟空大師傳授的十八羅漢掌法。分光劍以快見稱迅若急雷驟雨十八羅漢掌卻是以雄渾沉實為主每出一招力道都異常強猛他劍走巧快掌劈內力力拒三僧二十回合不現敗象。

這當兒玉簫仙子和銅缽和尚已各出絕學求勝。那銅缽和尚是峨嵋派中四長老之一武功造詣十分精深但遇到玉簫仙子這等勁敵不要說求勝了單是防守也得全力施為。兩人力斗到三十回合后玉簫仙子突然嬌吼一聲施出摩雲十八招絕學凌空襲擊玉簫忽前忽後飄忽難測。

銅缽和尚勉強接了她六七招襲擊已鬧得手忙腳亂忙施出醉八仙身法步履歪歪斜斜有如醉漢一般在一丈方圓內轉來轉去。

看上去那步法異常雜亂。毫無章法但妙卻妙在進退退忽快忽慢手中銅缽和他東倒西歪的的身子配合得更是天衣無縫。

玉簫仙子久走江湖早聞峨嵋派有一種醉八仙的閃挪身法一見銅缽和尚歪斜步履已知他施出醉八仙閃挪武學當下玉簫仙子搶攻得愈凌厲。

但聞玉簫銅缽相擊的鏗鏘之聲不絕於耳一時間半斤八兩誰也無法勝得。

馬君武劍掌合用力拒三僧互濟相成雖無法衝出三僧圍困但可暫保不敗。

雙方又激鬥了十餘回合驀聞一聲佛號傳來聲若洪鐘。

圍攻馬君武的三僧先躍退那銅體和尚擋了玉簫仙子兩招急攻后也藉機躍出圈子。

馬君武定神望去貝見十餘外站著一個赤手空拳的和尚身披大紅袈裟身材修長正是峨嵋派掌門人凡大師。

他左側站著一個身穿月白僧袍、長眉垂目、身材瘦小、雙目微閉的老僧右側卻站著一個花信年華、僧袍綬帶、白襪布履的中年尼姑。

這時被玉簫仙子點中穴道的心雷已經被來人解開穴道正在運氣活血。

馬君武年來連遇江湖高手閱歷大增看那老僧和中年尼姑姑能和凡大師並肩而立定是峨嵋派中長老立即還劍入鞘躬身一個長揖笑道。「崑崙派後進晚輩馬君武給大師見禮。」

凡大師淡淡一笑望了馬君武一眼眼光又移到玉簫仙子臉上冷冷說道:「失迎失迎想不到名滿江湖的玉簫仙子竟肯移玉寒山。」

玉簫仙子格格一陣嬌笑道:「大師太客氣啦小妹閑來耍耍。」

凡大師目光又轉在馬君武臉上問道:「無怪你敢去而重來原來有人替你撐腰。」

馬君武急道:「晚輩重來峨嵋山只是為探聽家師下落。」

站在凡大師身側的那個微閉雙目的老僧驀然睜開雙目炯炯兩道眼神直逼視在馬君武臉上問道:「你師父可是玄清道人嗎?」

馬君武忙道:「不錯老禪師可曾見到過家師嗎?」

那老僧低呼一聲:「阿彌陀佛。」雙目倏然而閉不再理會馬君武問話。

馬君武察言觀色分明那老僧知道師父行蹤只是不願說出來罷了心頭一急大聲叫道:「老禪師既知下落何以不肯說出難道你……」

凡陡然一聲大喝截斷了馬君武的話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你這等放肆江湖上久傳崑崙派門規森嚴看來傳聞未必可靠老衲不知崑崙三子怎麼會教出了你這樣毫無規矩的弟子?」

馬君武被凡大師老氣橫秋的一頓斥責一時間倒想不出適當措辭回答不覺呆住說不出話來。

只聽玉簫仙子格格兩聲嬌笑道:「崑崙三子哪裡不好?依我看人家崑崙派比你們峨嵋派好多了你不要擺出一派宗祖身份老氣橫秋地教訓別人你也不想想你除了能管住萬佛寺幾個和尚外有什麼資格去管別人?」

那左面老僧忽的又睜開一雙神光湛湛的眼睛望了望玉簫仙子冷冷說道:「這位女施主想必是名播遐邇的玉簫仙子吧?」

玉簫仙子冷笑道:「好說好說大師怎麼稱呼?恕小妹眼拙不認得大師。」

那老僧倏然閉上雙目乾咳了兩聲道:「阿彌陀佛老和尚山野中人這法名早已忘記不說也罷。」

右側那中年女尼卻已忍耐不住冷笑一聲道:「江湖上久傳玉簫仙子大名貧尼欽慕得很今天正好藉此機會使貧尼開開眼界會會高人。」說完話一錯步欺身直進。

玉簫仙子心知當前幾人個個都是勁敵尤以那長眉垂目的老和尚眼睛開闔之間有如冷電暴射更是莫測高深但她一向遊戲慣了雖然大敵當前仍然言笑不改手理秀嬌聲笑道:「想和小妹比劃耍耍也用不著裝模作樣……」聲音未落玉簫已電奔出手一招「三星逐月」彈指間點出三簫。

這三簫雖然是先後出手但快得卻如一齊襲到。

那中年女尼來不及拔出背上寶劍迎敵縱身避讓退後五尺雙掌連環劈出內家真力才把玉簫仙子追襲之勢擋住。

凡大師臉色一沉怒聲喝道:「玉簫仙子本派和你素無恩怨你竟敢找上我們萬佛寺來惹是生非今天如要讓你活著離山我們峨嵋派威名何在?」

玉簫仙子仍然是一派輕鬆神態笑道:「小妹又不想削出家你留我在萬佛寺幹什麼……」

她話音未落中年女尼已拔出背上寶劍振腕而上一招「天女揮戈」劍勢若劈若點指奔玉簫仙子右肩。

玉簫仙子橫簫封劍還攻兩招兩人立時斗在一起霎時間簫影縱橫劍氣漫天。

她一面揮簫和那中年女尼搶攻一面偷眼打量四周形勢只見凡大師和銅缽和尚一左一右地分守兩側只有那個長眉老僧仍然閉著眼睛雙掌合十靜靜地站在原地對身側激烈無比的打鬥渾如不覺。

再看馬君武時也被凡門下四個弟子包圍在中間雙方都已蓄勢待。她擔心馬君武一人難拒四僧合擊。

玉簫仙子想和馬君武聯手拒敵手中玉簫一緊連演三招絕學把那中年女尼逼退了兩步趁勢向馬君武躍去。

哪知她剛一躍起驀然一聲大喝凡大師一晃身橫攔在面前雙掌平胸推出一招「排山倒海」迎頭揮過去。

凡大師是峨嵋派一代掌門大師功力深厚異常這兩掌又是蓄勢而力道奇猛非同小可玉簫仙子吃他雙掌劈出內家真力迫得退了回去。

那中年女尼趁勢一劍「穿雲摘星」振腕刺去。

玉簫仙子反手一簫彈開長劍雙足一頓嬌軀凌空而起玉簫「雲龍三現」倏忽間連點下三簫。

那中年女尼被王簫仙子三簫急攻迫退了數步心中暗暗稱奇忖道:這女魔頭果真名不虛傳。

正待運劍反擊忽見玉簫仙子兩腿一收懸空一個筋斗人已翻到數丈之外腳一點地二次縱身躍起玉簫左掃右打逼開兩個圍堵馬君武的和尚衝到馬君武身側低聲說道:「咱們打不過他們早點走吧。」

馬君武此刻不知是感激她還是恨她搖搖頭道:「你何苦陪我趟這渾水快些走吧。」

玉簫仙子格格一笑道:「你要是不肯走咱們兩個今晚上……」

她話未說完那中年女尼已欺身直搶過來劍光閃閃刺奔玉簫仙子前胸同時環守馬君武身側的四個和尚也揮動鐵禪杖向馬君武攻去。

玉簫仙子橫簫一擋架開長劍回頭對馬君武道:「你要是真不肯走咱們索性就好好打一場吧兄弟你看姊姊簫招如何?」說著笑著玉簫連環攻出急如狂風驟雨快比雷奔電閃那中年女尼被她一掄猛打竟迫得無力還手。

馬君武長嘯一聲左掌「飛瀑流泉」右手長劍「杏花春雨」掌是十八羅漢掌法一式招數劍施追魂十二劍中一著奇學一掌一劍封開了四僧禪杖。

那心雷和尚見馬君武劍掌並出竟把自己四人逼退不禁怒火高燒他平時自負藝冠同門今夜當著師伯和三位師兄弟的面被玉簫仙子舉手一招就拍中穴道心中積存的無名怒火一股腦兒全在馬君武身上揮杖搶攻全力施為鐵禪杖橫掃直劈攻勢凌厲絕倫。

馬君武力拒四僧甚感吃力支持到十幾個回合已被人搶奪先機他又不願下手傷人逐漸被迫落在下風。

玉簫仙子一面和那中年女尼動手一面留神馬君武看他只餘下招架之力心中十分著急驀然急攻三簫逼退那中年女尼縱身一躍搶撲過來舉手一招「天外來鴻」逼開一僧衝到馬君武身側笑道:「兄弟咱們聯袂拒敵……」

話剛出口凡大師呼的一股拳風直劈過來來勢奇猛力道逼人玉簫仙子吃了一驚迅向旁邊閃開五尺。

定神看去只見凡大師已擋在那中年女尼前面面色冷漠隱現殺機。

玉簫仙子冷笑一聲道:「趁人不備突下毒手不怕失了你一派掌門人的身份嗎?」

凡冷冷答道:「你擅闖本派禁地觸犯武林大忌對你還有什麼武林規矩可講!」說完呼的一拳劈來。

玉簫仙子揮簫橫掃凡右拳倏收左拳卻接連劈出功力之純、收之迫得王簫仙子無法再分心旁顧馬君武只得凝神迎敵。

凡大師雖空手搶攻但拳招卻是奇猛每出一拳必帶著一股潛力風聲直似鐵鎚擊岩巨斧開山。

玉簫仙子和他拚鬥數十招已知難憑功力勝人嬌叱一聲施展出摩雲十八招凌空飛擊。

凡見她半空翻轉身法之靈快出手之毒辣確為生平僅見不禁暗暗佩服倒也不敢輕敵氣聚丹田功行雙臂足踏丁字步施出峨嵋派鎮山絕學——金剛拳玉簫仙子每一次凌空襲來立時一拳劈出兩人這別緻的打法一時間倒無法分出勝敗。

但馬君武已被心雷等四僧逼得險象環生形勢迫得他不得不下毒手突然一聲斷喝長劍連演三劍絕學逼退四僧橫劍說道:「你們苦苦相逼可別怪我下手傷人了。」話出口隨即劍掌並出劍演追魂十二劍中絕招「萬蜂出巢」掌帶一招「飛鈸撞鐘」。

四僧但覺眼前劍光流動掌風呼呼不禁一驚各自後退三步。

心雷略一怔神亦施出絕學鐵禪杖「急弩射月」大喝一聲連人帶杖一齊飛起撞來。

馬君武閃身一讓避開杖勢反手一劍平削過去他用的是五行迷蹤步法心雷如何能識得只見對方人影一閃已失去方向不覺一呆。

就在他微一驚震之際突覺寒風掠頸而過嚇得他向前一躍丈余遠近但仍是遲了一步後頸間被馬君武劍鋒掃傷了寸許長短一道血口。

馬君武藉機轉臉望去只見王簫仙子和凡正打到緊張關頭凡拳勢威力驚人隨手擊出都挾著呼呼風聲玉簫仙子仍以摩雲十八招和凡金剛拳對抗只見她嬌軀如掠波燕剪穿空飛翔玉簫忽前忽後令人防不勝防。

一個靈動如電一個靜如山嶽看得人眼花繚亂。

心雷等四僧呆了一陣分成四面又向馬君武圍攻。

形勢迫得他實在不得不以絕學求勝劍法一變追魂十二劍招連環出手。這十二劍招式雖然招招奇絕但凡門下四弟子個個都非弱手。

馬君武功力火候未入爐火純青之境難把追魂十二劍威力揮到頂點何況峨嵋風雷杖法亦是武林中一絕四杖合壁威勢更大馬君武如和人單打獨鬥或可取勝。但人家以四攻一就有點相形見絀追魂十二劍只可把四僧攻勢擋住。

又激戰十幾個回合心雷先大喝一聲鐵禪杖驟然一變攻勢如浪翻波涌。

緊接著三僧也施出風雷杖法馬君武被一片如山的杖影包圍形勢危殆異常。

這就逼得他不得不施展五行迷蹤步身法一變陡然脫出四僧圍困大聲對那手托銅缽和尚說道:「老前輩我們兩派素無嫌怨貴派門中弟子卻這等步步進逼晚輩如果偶一失手……」

他話還未完突聞心雷大喝一聲道:「好狂的口氣。」呼的一杖迎頭劈下。

馬君武縱身一避那知心雷早已料到這一著鐵禪杖劈到一半陡然易劈為掃隨著馬君武身子打去。

這一招是峨嵋派風雷杖法一記絕著招名「神龍掉頭」妙在制敵機先馬君武腳剛站地忽聞金刃劈風之聲襲到身後不禁吃了一驚心知難再讓避慌急之下一個急轉身反向敵人身側欺去他應變雖快但心雷杖勢更快他距心雷還有二尺左右鐵禪杖已挾風掃到。

他只得運氣側轉用後背硬接掃來一枝但覺心神一震張嘴噴出一口鮮血幸得他已欺近心雷身邊那鐵禪杖又是長兵刃欺近身後威勢減了很多這一杖雖然不輕但還未把馬君武打暈過去。

他一咬牙猛提丹田真氣壓住胸中翻湧氣血舉手一劍「穿去摘月」猛向心雷刺去。

他在受傷之後含忿反擊劍勢快至極心雷略一怔神長劍已穿胸而過。

馬君武拔劍一聲長嘯血雨濺飛中一腳把心雷屍體踢了七八尺遠。

可是他自己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長嘯未止已連噴出數口鮮血身子也搖搖欲倒。

這不過剎那間的事情另外三僧怔了一怔心雷已濺血橫屍。

旁邊三僧呆了一呆后突然欺身而上三杖並舉齊向馬君武劈去。

這時馬君武神志已陷入半昏迷狀態三僧舉杖並進他卻渾如不覺。

眼看馬君武就要被三僧亂杖劈死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破空而下玉簫仙子驚呼聲中落到馬君武身側左手一伸把馬君武抱入懷中右手玉簫橫掄封開三僧禪杖接著欺身直進玉簫「斜打金鈴」劈碎了一個和尚腦袋。

原來她正以摩雲十人招和凡大師動手突聞馬君武長嘯之聲立時懸空一筋斗飛落馬君武身側正好趕上三僧舉杖合擊馬君武。

她隨手又攻出兩簫把另兩個和尚逼退縱身一躍已到了兩丈開外。

她低頭看了懷抱中馬君武一眼只見他雙目緊閉似已暈迷過去心中一陣憐惜湧出兩眶淚水。

就這一瞬工夫銅缽和尚及那中年女尼已橫劍舉缽躍擋在左右兩面凡大師運勁蓄勢攔住了去路把她圍在中間。

玉簫仙子一咬牙舉手一招「笑指天南」向那中年女尼點去。

她心知那中年女尼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環全力搶攻也許可以退出三人合圍之勢玉簫出手後人也跟著欺身而進。

那中年女尼冷笑一聲舉劍架開玉簫左手一掌拍出她不打玉簫仙子掌勢卻向她懷中的馬君武劈去。

這一下大出玉簫仙子意外來不及向後退避口中驚叫一聲疾轉嬌軀右肩硬接了那中年女尼一掌。

她怕傷了懷中馬君武只得硬受那中年女尼一擊。

這一掌只打得玉簫仙子嬌軀亂晃後退五步右肩骨疼如裂玉簫也幾乎脫手落地。

凡大師冷冷喝道:「玉簫仙於本派和你素無過節今晚之事都是你自己找的還不束手就縛難道你還想衝下山嗎?」

凡說話之時玉簫仙子卻藉機運氣調息聽完話淡淡一笑道:「你們峨嵋派號稱武林中九大主派之一。可是所作所為哪一件不是背棄江湖規矩?」

凡怒道:「你不要含血噴人我們有什麼地方背棄了武林規矩?」

玉簫仙子道:「以多打少以眾凌寡算不算背棄武林規矩?」

凡冷笑一聲道:「你私闖我們禁地先犯了武林大忌自然怪不得我們群出攔擊!」

玉簫仙子經過了調息右肩已好轉不少凡話剛落口她突振腕攻去。

凡大喝一聲欺身直上雙拳連環搶攻拳勢如驟風急雨招招迅猛無比。

玉簫仙子心知今夜已難衝出重圍心一橫左臂用力抱緊馬君武右手王簫冒險還攻。

這一場搏鬥慘烈至極玉簫仙子已有了寧為玉碎之心所以她連懷中馬君武也不肯放下。

雙方激鬥了三十餘回合仍未分出勝敗凡大師功力深厚拳風愈打愈猛玉簫仙子卻以迅靈精奇的簫招拒擋凡雄渾的拳勢。

銅缽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目睹玉簫仙子能接斗掌門人開碑碎石的金剛拳數十回合不敗都不禁暗暗佩服忖道:這女魔頭無怪能名震江湖武功果然不錯今夜如讓她逃下了萬佛頂峨嵋派不但樹一強敵而且後患無窮。

兩人一樣心意不約而同向前逼進一步捧缽橫劍蓄勢戒備只要玉簫仙子一脫凡大師拳風兩人就立時出手攔截。

玉簫仙子一生中不知經歷了多少次兇險搏鬥但卻從未有比今夜之戰更吃力她一面揮簫苦鬥凡大師排山倒海的拳勢一面又得顧到懷中的馬君武怕他被拳風擊傷。

兩人又鬥了十餘回合玉簫仙子看個空隙驀然欺身直上急攻三簫把凡迫退數步藉機低頭看懷中馬君武時早已被拳風震暈過去。

這一下只急得她五內如焚心頭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急痛之下突起拚命之心倏然一聲嬌叱揮簫急攻而上。

凡被玉簫仙子急攻三簫逼退數步已是怒不可遏看她再次欺身搶攻更是火上加油右拳一招「金剛開山」迎面劈去。哪知玉簫仙子已存兩敗俱傷之心微一側身讓開凡大師拳勢右手玉簫「孔雀開屏」橫掄掃去。

凡微微一怔左拳「金剛舒臂」緊隨右拳打出右腳斜出半步身形疾轉讓開掃來簫勢。

玉簫仙子慘然一笑道:「你還躲得了嗎?」玉簫倏然收回隨即點出。

但聞怒吼嬌呼同時響起凡肩頭被玉簫點中踉蹌退出六七步身子晃了兩晃幾乎栽倒地上。

玉簫仙子卻被凡左拳擊中側背直被打得飛起五六尺高摔到一丈開外。

她接連受那中年女足一掌和凡大師一拳即使她功力再深也承受不了何況凡這一拳又是著著實實地擊中她側背只打得功力全散滿口噴血但她落地的瞬息仍拼盡最後一口元氣把懷中馬君武抱緊一個翻轉仰面摔在地上。

這不過是剎那間的工夫銅缽和尚及那中年女尼看出不對想出手時已晚了一步。

兩人先奔到凡身側齊聲問道:「你傷得怎麼樣?」

凡搖搖頭緩緩閉上眼睛。

兩人見凡大師不講話已知傷得不輕那中年女尼一皺眉頭縱身一躍來到了玉簫仙子身旁。

這時玉簫仙子已單手撐地勉強坐了起來艷若嬌花的臉上已變成鐵青顏色秀散亂嘴角間汩汩出血她左手仍緊把馬君武抱在懷中但手中玉簫早已脫落地上。

她低頭望向懷中馬君武對那中年女尼仗劍走來渾如不覺連望也不望那中年女尼一眼。

那中年女尼舉起手中寶劍寒鋒抵逼在玉簫仙子胸前冷冷地問道:「玉簫仙子你想不到吧今天會濺血在我們萬佛頂上!」

她對那冷森森的劍鋒似是毫不放在心上回頭望了那中年女尼一眼淡淡一笑又低頭望著懷中的馬君武低聲叫道:「弟弟弟弟你睜開眼睛看看好嗎?我們就要死了……」一陣血氣翻湧大口鮮血從她櫻口涌噴出來打斷了她的話。

那中年女尼微微一怔單掌立胸低宣了一聲佛號道:「玉簫仙子我會成全你的!」她舉起了手中寶劍……

玉簫仙子身子往前一傾騰出撐地的右手把暈在懷中的馬君武抱得更緊了些似乎這樣可以減少她對死亡的恐懼。

突然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劃破了萬佛頂上的寂靜緊接著一個冷冷的聲音喝道:「快些放下你手中寶劍退後三步。」

那中年女尼回頭望去只見丈餘外站著一位老者背負青鋼日月輪手控飛鈸蓄勢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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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仙鶴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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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試玉琵琶 猝見歸元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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