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臉

我不知道楊婷筆記本上的這個「它」是誰，但是此時我感覺它應該是個幽靈，不可能是人，楊婷跟彎背老六住在一起，不可能有彎背老六擺平不了的人。

我合上了筆記本，閉着眼睛躺在了椅子上，假設這個「它」真的是個幽靈，它在很多年的時間裏一直都纏着楊婷，成了楊婷的夢魘，這個幽靈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楊婷沒有多寫，但是從她最後的這一句我要去了結它，誰都能猜得到，在多年的時間裏纏着楊婷的這個幽靈，跟西藏有關。

怪不得楊婷說西藏那邊是她的宿命，宿命的終結，想到這裏，我忽然釋然了起來，我一直很在意楊婷在那時候的眼神。我害怕我已經深愛上的這個姑娘是在騙我，但是現在看來，如果她是為了去解決關於夢魘的東西，那她有她自己的苦衷，只要不是騙，那一切就都好說。

這是一件細思極恐的事情，也多虧楊婷的心夠大，一直沒有表現出來，換成別人，如果有一個幽靈無限制的纏着自己，哪怕只是出現在夢裏，也絕對夠讓人感覺到恐怖。

就在我這麼思索著的時候，我忽然聽到，在我樓下的這個房間里，有怪異的聲音傳了過來，我豎起了耳朵，仔細聽的話，像是有個人在極其痛苦卻又壓抑的吼叫。

我把耳朵貼在地板上，這個聲音更加的確切，同時我也確定，這個聲音就是來自於楊婷房間之下的這個房間，而這個房間，則是彎背老六的，我下意識的就想到了一直沒有出房間的楊震。

可是我跟楊震並不算熟悉。我也無法確定這個聲音到底是不是他的，本來這一茬我幾乎都要忘掉，在這時候我再一次想起那張人皮，想起了楊震和彎背老六的對話，我強烈的好奇了起來，他們之間似乎在做一個交易，這個交易是一個巨大的博弈，並且跟我老爹楊當國被抓起來有關。

所以我就想去看看，去看一看，楊震在彎背老六的房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這個想法讓我興奮了起來，我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剛走出去，就看到了也同樣走出房間的趙無極。

他對我指了指樓下的房間，意思是你也聽到了？

我點了點頭，指了指樓下，他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看來這一次我們倆想到了一起去，那就是下去看看下面的房間里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當我們倆躡手躡腳的走下樓去的時候，卻看到了彎背老六趟在客廳的沙發上，趙無極對我示意，指了指樓上，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彎背老六在這裏。可能就是防備我們闖入那個房間，別看他現在在睡覺，我們能進入那個房間的可能性是零。

彎背老六或許聽到了我們下來的聲音，或許沒有，總之他沒有拆穿我們，還在那邊睡覺，我們上了樓，拐進了楊婷的房間，我對趙無極道：「你也聽到了？」

他點了點頭，用手摸了摸地板，之後搖頭道：「這個打不開，就算可以，動靜也太大了。」

「你也有好奇心爆棚的時候？」我問道。

「廢話。」趙無極站了起來，走到窗戶邊，窗戶上裝的有防盜網，趙無極一用力，兩段鋼筋就被他給拉變形，他試了試。卻鑽不進去，扭頭看了看我，對我招招手道：「你過來，你腦袋小，試試。」

我一試，堪堪可以鑽過去。不過就是臉被蹭的有點疼，趙無極拉了個床單綁住了我的腰道：「下去看看，動靜小點，別被六爺給發現了。」

在彎背老六的監視下偷窺，這種感覺無疑是太歲頭上動土，卻非常刺激，我雖然知道這樣做不對，但是我感覺這麼長時間以來，我的知情權受到了很大的侵犯。

我擠過了防盜網，慢悠悠的往樓下的那個窗戶溜過去，窗戶是磨砂的，看的並不真切，只能看到裏面有一個模糊的紅色的人影，但是那聲音越來越近，我其實有點呼吸急促，悄悄的打開了窗戶，開一條小縫把腦袋湊了過去，開窗戶難免會有聲音發出來，我趕緊停下來，生怕驚動了彎背老六，就在這時候，裏面的聲音卻忽然停止了。

聲音停了，我感覺我的心臟幾乎也跟着停了半拍。

我等了大概兩分鐘，不僅這個房間里沒有聲音。外面似乎也沒有其他的聲音，我才壯著膽子朝着那個門縫的方向看過去，可是我就看到在地板上有一大灘的血跡，除了這個之外就是彎背老六房間里簡單的傢具。

門並沒有開過，東西怎麼沒有了?

我不死心，但是這個窗戶開的有點少了，我壯著膽子開的更大一點以便或許更多的視野，就在我打開一整扇窗戶的時候，忽然在窗戶下面湊上來了一張臉。

這是一張全是血的臉。

他的臉上，全是紅色的血夾雜着肌肉的線條，那一雙眼睛看着我，一臉的幽怨。

這他娘的是被人剝了皮的臉！

我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拉住了窗戶，這一聲極響，趙無極也感覺到了異常，趕緊把我拉了上去，我鑽進了楊婷的房間，還在大口大口的喘氣，只感覺驚魂未定，額頭上已經滿是汗水。

「你搞什麼？」趙無極皺眉問道。

「裏面是一隻粽子！操他娘的！」我罵道。

就在這時候，樓下響起了腳步聲，還有彎背老六咳嗽的聲音，我知道，其實我已經暴漏了，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彎背老六的脾氣其實非常的古怪，他發現了我偷窺會怎麼樣？而且聽腳步聲的話，他是在上樓，我跟趙無極一動不動，遇到了彎背老六，趙無極都要犯焉兒。

但是彎背老六的腳步聲就在我們門口停下來，卻沒有敲門。但是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過了一會兒，我實在忍不住，想着乾脆坦白，怎麼着彎背老六也不至於殺了我，就問道：「六爺？」

「不該看的不要看。」彎背老六嘆了口氣。轉身下樓。

聽到他下樓的聲音，我一下子癱在了床上，彎背老六給我的威壓，甚至比那張被剝皮的臉還要大，趙無極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一張全是血的臉，臉上還沒有皮，這是個被剝皮的人。」我道。

「楊震被彎背老六給剝了？」趙無極愣道。

他這麼一說，我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我想到了那個血臉的眼神，那不是楊震還會有誰？就算我跟楊震在不怎麼熟悉，他臉上的皮被剝了，那眼神不會有變化。

「我操。還真是，他們搞什麼名堂？」我道。

「換皮。」趙無極倒嘶了一口涼氣。

「嗯？」我張大了嘴巴。

「我明白了這所謂的楊開封的後手，原來是這樣。」趙無極嘀咕道。

「怎麼回事兒？你別賣關子，你知道了我不知道啊！」我道。

「楊震換成楊開封的人皮，換皮成功之後，這世界上就沒有了楊震。只有還活着的楊開封。只要楊開封還活着，這目前所有的僵局都被打開了，但是這卻是另外一場騙局的開始。楊震，也就是楊開封，將再一次忽悠住所有的人。」趙無極道。

「這世界上真的有這種換皮的辦法？這不是只有在聊齋中才有？」我問道。

「有，我聽我家那位老爺子說過。只是這種辦法本身就是某一派的絕密，後來這一派更是早已失傳了，沒想到彎背老六竟然會這個。」趙無極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道：「外甥，我忽然想到了一點事情，我得回一趟伏牛山。有些事情我得確認一下。明天一大早我就得走。」

「什麼事兒？」我問道。

「我家老爺子說，換皮的秘法，是西藏密宗的法術，這是絕不外傳的秘法，彎背老六會這個，你不感覺奇怪？這個老頭四十年前橫空出世舉世無敵。可是他的來歷沒有人知道，經歷了這麼多，你不感覺奇怪？」他道。

「啊？！」這一次，我則是發自內心的震驚。

趙無極的這句話很明顯，就是彎背老六跟西藏密宗，有着某種必然的聯繫，而現在從我們經歷的這些來看，這些西藏喇嘛們，有着絕對的隱秘，這個隱秘非常的龐大，所有的事情盤根交錯，異常的複雜。

如果現在趙無極真能求證到彎背老六跟密宗有關係，那這一切簡直可以說亂成一團漿糊。

「你別去了，起碼現在別去。」我對趙無極道。

「嗯？」他問道。

「六爺瞞着我們這個，就是怕我們發現什麼，他剛知道我們已經看到了，你現在走，難免讓他看出什麼。而且，我不相信六爺是什麼壞人。」我道。

趙無極看了看我，最終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三天時間裏，我們都沒有出門，因為有了那一晚上偷窺的事情，我再看彎背老六就非常的尷尬，但是他沒提，我也不提，也正是因為有了猜測，我越想彎背老六越感覺可疑，他是跟我爺爺他們一塊長大的，但是為什麼他卻有絕世的武力值？

他為什麼效忠楊家忠心耿耿？

最重要的疑點就是，當時他進入沙姆巴拉的時候，為什麼要把那些喇嘛的遺體全部都收集起來，這難免讓人想到幫人收屍。

三天後，彎背老六的大門打開。

裏面走出來了一個人。

這個人已經不是楊震。

卻也不是楊開封。

但是也是楊開封。

或者說，這是一個年輕時候的楊開封。

在看到這個的時候，趙無極長大了嘴巴道：「這樣的話會更加的完美，消失了一段時間的楊開封出來了，並且年輕了幾十歲。這就是一個活生生返老還童的例子，這天下，都要隨着這張臉大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