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國百靈指揮

石也晃南不知是被氣昏的還是被急昏的，高聲要他的炮兵中隊。他的參謀長山田土壽夫中左提醒他說道：「石也大佐，我們的炮兵中隊，都損失在蒼蒼壩上了，你忘了吧……」山田說完，心裡也很有點同情石也。這時，旅團部打來電話，又要各聯隊長趕過去開會。開會的人很快到齊了，一個現實的問題擺上了桌面，那就是117旅以大牆為掩體，已陸續掏出了一些槍眼，準備以逸待勞。茂木讓大夥獻計獻策。小野呲太郎大佐說道：「茂木將軍，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成熟不成熟……」茂木說道：「小野君，為聖戰獻策，但講無妨。」

小野呲太郎又看著梅井參謀長，說道：「現在，守軍以大牆為掩體，牆上掏了槍眼，好像在碉堡中與我們作戰。而皇軍在開闊地上，真要這樣向這座小城發起攻擊，我們都會成為他們的活靶子……」梅井參謀長靜靜地看著小野和其他長官，良久說道：「以閣下的意思，怎麼打才能克服他們的這個優勢？」小野悠悠地說道：「我認為，光從大道這邊修戰壕與他們對射，不可取地有。我們不如這樣，各大隊都穿過開闊地斜著修一條戰壕，方向是東北西南方向，一邊修一邊向他們靠近，司機發起攻擊。戰壕會越修離他們賴以憑藉的大牆越近，向他們攻擊也越近，這個角度還能最大限度躲避他們的子彈。也只有這樣我們才能一點點靠近大牆，最後攻佔金生泰……」

眾人一聽，似乎都來了靈感，剛才的一籌莫展都煙消雲散了。梅井和茂木也都欣賞地看著小野呲太郎，誇他點子多。又議了幾分鐘，梅井轉身去讓作戰參謀草擬命令，勾勒各聯隊進攻工事草圖。

金生泰大院里，人們忙翻了天。雖是大戰就要開始，又是槍彈滿天飛，可沒有一個人顯出害怕，或者打算退縮的。國大東家在南跨院也設立了自己的指揮部，那裡雖趕不上117旅的指揮部正規，他覺得卻也比自己做生意時的場面和氣勢又大大地不一樣。雖面臨著國破家亡的無奈和危急，但也只好如此。昨天自己就在這裡給東燒鍋購進五馬車壩上小高粱，往熱河省會承德發去五車粘谷，往大廠和河間發去七車乾草，往古北口南關送了兩車小米。還和附近鄉紳探討了修繕南廟的事宜，派人查看了文珠溝河向西流到青羊山下，匯入青羊山河河口的修壩大略基址。

可今天的事，是平生所未遇，想都沒想過的事情。再大的事，也沒有家國遭侵，外敵兵臨城外事情大。原來只是聽說過，日本鬼子在東北，殺人放火，無所不幹；也總聽說，日本浪人遍布城鄉，披著商人和僧人的外衣，行為鬼祟，誰都惹不起。「九柱東家」楚鎮南在夾皮川的生意，就是被日人川原小郎盯上了，下了黑手。造成楚大東家暴病身亡，英年早逝。足見日人狠毒至極。

鑒於楚大東家的下場，自己也不得不早做安排。這年前年後，除囑咐連發留心觀察外，東邊到赤峰，西邊到圍場，南邊到榆林子川沿線，都布下了許多眼線。不但這樣，平時也常和手下賬房先生，當鋪頭票，燒鍋掌柜，管家和護院等，探討和研究對付浪人的對策。所以，當117旅撤到文珠溝門兒，他一下就想到了把小城貢獻出來。遠的自己說算不了，小城裡必須做到人自為守，家自為戰，是男人就操傢伙，帶蛋的就準備拚命。

他回身對站在身後的大管家郭東林，賬房先生楊成贊，東燒鍋管事李明山，當鋪管賬金管水和催租會計米成東等人說道：「諸位家小我已安排妥當，請各位放心，金生泰對得起每一個人……外面鬼子兵臨城下，大道理就不用我再講了。到現在為止，東西門已關死，誰膽小害怕，對不起祖宗，就在此說一說，我國百靈想法把他送出城去……不過他先得朝青羊山跪著磕三個頭，說我沒有男人的脊樑和骨氣，我腿襠沒帶蛋……」

他剛把話說到這，連發從人群中擠進來。只見他的臉更黑了，棉襖扣都解開了，騰騰地出著汗，沖大夥一擺手說道：「這都什麼時候了，還用大東家開導？諸位誰要出城，我想發送。可你們以為出了城，就跑得了了？北面全是鬼子，其他三面也是鬼子的眼線……」轉頭又對大東家說道：「大東家，豬肉燉粉條子全吃光了，看來把他們全餓透了。再做點會把他們撐壞的，不過咱們人手也不夠。滿打滿算不到二百人，放大抬桿就去了二十來人，做飯的也都跟著抬土去了……」

東燒鍋管事李明山是個火爆脾氣，他不等連發把話說完，一擺手說道：「嗨，連發兄弟，話可不能這麼說呀，你看著我們誰裝慫了？你不就腰裡有盒子炮嗎？你以為我們大夥沒摸過槍就都嚇麻爪了？弟兄們，老少爺們兒們，有聽見小鬼子放槍發抖的嗎？」大管家郭東林也說道：「連發兄弟是怕大夥害怕小鬼子，放心吧，沒有一個孬種。沒有上前面放槍的份兒，我們搬東西，運家什不也是一份兒嗎？」大夥都應和著說是，有人握拳高舉，就差要喊一嗓子了。

國大東家從內衣兜里掏出懷錶看了看，說道：「現在是十點多兒，看這架勢，鬼子進攻就要開始了，大夥能配合守軍的都要不遺餘力，滅了這股鬼子，我給大夥發現大洋。連發呀，守軍這槍一開打，子彈肯定越打越少，咱們那些子彈，留一部分，剩下的就都給他們吧，左不都是打鬼子……」連發聽了不住地點頭，又上前伏在國大東家耳邊耳語一陣。轉身對諸位管事和眾人抱拳說道：「我連發是個粗人，說錯的地方，諸位見諒，大人不記小人過。」他又用手指一指北邊說道：「都是小鬼子老放槍幹得，我也是急得……」說完他匆匆離去

國大東家又說道：「我國某人對不起大家，本想帶著你們過太平日子，誰成想燒鑽的小鬼子侵我中華，犯我家園。太平日子眼瞅著是過不上了，我賠的是一座城，你們付出的可能也是一生一世的事。作為中國人，作為炎黃子孫，我們不要有啥後悔。到現在，我也交個底，我國百靈經營金生泰，凡四十餘年，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父母兄弟和受累的人等。我精打細算，置下這座小城后，庫里攢了十叵了現大洋。再就是東燒鍋地窖里，還存著十酒海二十年陳釀。念上天造化，這一仗如果把這伙鬼子都打死，我給大夥發現大洋……」

他看大夥群情激昂，都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就又說道：「那我也下個命令……」大夥一聽他要下命令，都自動排成幾隊。他說道：「郭大管家，你帶三十人，沿北大牆巡視，士兵有求必應。除要酒不給他們，別的啥都給……」抬眼睛又對楊成贊說道：「成贊兄，你帶十個人，沿南大牆和東西大牆走一趟，發現有異常情況，速速報我。咱們也好儘快與守軍商量，採取處置的辦法……」楊賬房抱拳秉手，沉重地說道：「好來，成贊領命，這就去也……」

有人遞上一把筷子，當鋪管賬金管水說道：「大東家，咱們也得學學瓦崗好漢，發一下筷子令，派誰去幹什麼，以筷子為令……」國百靈一看笑了，以往他一笑都會有好點子，今天他一笑，大夥士氣更足了。他順手扔給正往外走的楊成贊一隻，說道：「令箭一隻，不得有誤……」楊成贊又大聲說道：「得令。」

國百靈又抓起一隻筷子，說道：「李燒鍋，李管事，你就得干這個危險活了。你帶二十人，去燒鍋街上，把咱們新進來的瓦筒都想法擺到平棚脊上。」大夥都不解的看向大東家，他一邊遞上一隻筷子一邊解說：「給鬼子打個馬虎眼，鬼子眼神不好，還以為咱們支上炮了呢……」剩下這些人都被他逗得笑了，同時受他啟發，每個人都腦瓜飛轉。有的說回家燒一鍋開水，等鬼子攻到大牆根兒，就想法潑出去，燙死他們。有的說等鬼子打累了，把乾飯捏成團，放點毒藥，扔過去。他們一旦吃了，葯死一個是一個。

還有人說，咱們是榆林子川口，愛刮南風。這個誰都知道，感受也深。這個人接著說道：「南風一過來，咱們再上風頭，弄點辣椒面撒撒，讓小鬼子嘗嘗辣不辣，要把他們的眼睛辣紅了，估計就睜不開了……」國大東家一聽，他這個點子，比前兩個都強。要說說書唱戲歷史故事裡，為防攻城的敵人，不乏用水燙，用冰凍，下毒等方法。但這些方法都有其局限性，比如用開水燙，咱們怎麼才能準確得把開水倒到鬼子身上？那鬼子能老實得讓咱倒？他不抬手給咱一槍？

你往外扔乾飯蛋，能不能剛好扔到鬼子的陣地上，咱先不說，單說那小鬼子不可能撿起咱的乾飯蛋，就啃著吃。人家那條件餓不到那種程度，餓了早吧罐頭送上來了。稍一權衡，國百靈已有計較。他不失威嚴地說道：「大雜貨鋪總掌柜范廣遠，你帶人回大雜貨鋪，把所有辣椒面存貨都集中到一塊，想一個能給鬼子抖摟到位的方法……」說完他把一隻筷子遞給范廣遠，范廣遠接令在手，帶人走了……

國百靈一看一把筷子，所剩無幾，就對身邊的一個人說：「孟小三，你帶五個人去燒水……」別人以為他真要燒水禿嚕鬼子，就都笑了。國百靈也笑了，說道：「記著，這水不是燙鬼子的，禿嚕小鬼子還早。你們燒一鍋開水，送到陣地，給守軍喝……」

這時，連發棉襖咧得更開懷了，急急忙忙來到，他一看大東家手裡攥著幾根筷子，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再看大東家往那一站，指揮若定，調派有度，好像老爺廟裡做派最高的那位軍爺。他跟了大東家這麼些年，目睹了大東家做大家生意，種豐收田，斗砸明火的土匪，也是志計百出。今天一看，他沒有因為人手不夠等各種原因難住，而是一邊分派一邊調整，很像那麼回事。就說道：「大東家，您也像一位軍爺……」

大東家聽他說，點頭同意，哈哈笑著說道：「連發，我也能調兵遣將了，我們就是保證守軍打好仗，多多地打死鬼子……」連發正附和，剛才打發出去的人，有的回來複命，有的請示完了又走……連發說道：「大東家，咱們金生泰里的隊伍不能就這樣沒有響動，咱們不是有旗子嗎？咱們得祭了旗再行動……」大夥聽了忽然覺得太對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祭旗得殺生呀，就殺個牲口吧。可南跨院這哪有牲口，到別處去弄，又太慢啦。

大東家想起了一個古代故事，就說道：「馬大勁兒，你到大門外，一刀把那棵發芽的柳樹給我砍了，就算祭旗了……」馬大勁兒看看大東家沒有給自己筷子的意思，就到屋裡抄起自己那把大扁刀，幾大步來到大門外，抖手一個斜劈泰山。大柳樹應聲齊頭而斷，接著一股血漿，噴出了樹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