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3，擇一城終老，遇一人白頭

這是一個美好的一天，起床的時候收到雲西成說早安的信息，推開窗的時候發現外邊的太陽很好，下樓的時候溫馨說今天不上課，可以在家陪她，餓的時候，真的就在廚房中找到熬好的粥，試了一下溫度，一切都剛剛好。

溫莞伸了個懶腰，只覺得要是每天的生活都像今天這樣愜意就好了。

「媽媽，學校下周有個家長會，我知道……你們的身份似乎都不太適合去，所以以往的我都推掉了，但是下周的這個，老師說無論如何也得去的。」吃到一半的時候，溫馨終於踟躕著開口。

溫莞一早就看出這孩子有心事，只是一直不曾點破，她覺得。這種事情，還是得她自己說出來比較好。

「嗯？」

她發現，溫馨這麼說的時候，表情十分的糾結，糾結中還帶著一些抱歉，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溫莞忍俊不禁。

不等溫馨回答，她便接著反問。

「溫馨，我什麼時候說過，你的家長會我不去參加的？」

「您並沒有說過，但是我覺得，您是公眾人物，似乎不太適合出席。而且以往的家長會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兒，我覺得……去不去意義都不是很大。」

這個說辭，讓溫莞微微蹙眉。雖然她沒有生過孩子，但是也覺得像家長會這種事情，父母還是應該參加的。

本想說一句這樣的思想不對，但是對面的人是溫馨。責怪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事實上，她有什麼錯呢，怪只怪環境是這樣，讓她太早熟了。

「對我來說，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再者……」溫莞這麼說的時候，用已經漸漸習慣的左手給溫馨開了瓶牛奶，「小孩子要多喝奶，這樣才會長得高。」

「媽媽，您似乎跑題了。」

溫馨有些無奈的看著溫莞，說了無數次她已經是大人了。但是這人還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看待。

關於這個問題，她也是醉醉的、

「哦，對。」溫莞笑笑，「所以，我們剛剛說到哪裡了？」

溫馨無奈扶額，身後的傭人在偷笑，莫景行似乎是做完早餐之後才去睡的，現在還沒起來。

「您剛剛說，我是您最重要的人、」

「嗯，對，就是這句，所以溫馨，你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了吧。」這一次，溫馨卻是再也笑不出來了，因為她突然意識到，原來溫莞剛才並不是真的不記得，她只是……故意讓自己重複，然後，讓自己清楚的意識到這個問題而已。

「媽媽，您其實……」完全不必對我這麼好，但是這話卡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

這一刻，她承認自己害怕了。

害怕說出來之後就真的會失去溫莞的愛，害怕……害怕說出來之後，媽媽會生氣。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但是溫馨，我想這個問題我從剛剛收養你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溫馨咬唇。猶記得剛剛見面的時候溫馨就說過，「若是你不嫌棄我是個殘疾人的話，從今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難得有人收養，而且還是一個看上去十分特別的女子，她又怎麼可能會拒絕。而且自己，分明那麼的渴望得到家人的關心和疼愛。

「所以，當你決定被我收養並且選擇跟我成為一家人的那一刻起，我們的命運就是緊密相聯的，因此，對我來說。沒有什麼能夠比你更加重要。」

「謝謝媽媽。」本想問一句，那麼……雲西成跟莫景行呢，他們是不是也同等重要，但是想了一下還是不想讓溫莞為難，便直接忍了下去。

再者，有了溫莞這話。自己還有什麼好糾結的呢？

知道她始終愛著自己就夠了不是么？

「不客氣。」溫莞欣然接受她的感激，並且沒有覺得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在她看來，哪怕是小孩子也需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

該道歉的時候就要道歉，該感謝的時候就必須要感謝，這是一個在她看來相對正確的人生觀。

「下周的什麼時候？」吃飽喝足，只覺得無比滿足，今天也不曾接到張希雅或者是明朗的電話，溫莞也不曾打電話多問，因為她知道，這些事情，莫景行肯定已經跟張希雅交代過了。

只是……雖然自己昨天昏迷不醒。但還是有些意識的，莫景行對張希雅的態度，印象中似乎並不是很好，只是不知道……自己的意識到底是不是對的。

那個直爽的姑娘啊，哎。

不過感情這種事情本就是互相折磨的事情，有些人愛而不得，有些人得而不愛，有些人明明相親相愛卻不能在一起，總歸人這一輩子啊，哪有那麼多真的是如願以償的。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生生世世牽絆。世世生生糾纏，總歸都只是人們最美好的願望罷了。

遇見雲西成之前，她的願望很簡單，「我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妥善安放，細心保存。免我驚，免我苦，免我半世流離，免我無枝可依。」遇見雲西成之後，腦海中所有的幻想都匯成了一句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嫁給他之後，便只剩下一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後來，所有美好的願望猝不及防的破裂，起初只想著若是他死了就好了，慢慢的，便也在時間之中變得沉寂，她想，「雲西成無非就是冬末的一場雪，夏至的一陣雨，最終他走過她的四季，卻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可是，劫后重生，再次相見之後，她卻只想逃，她甚至覺得，原來之前那幾年不見也好，這樣也省得被青絲縈繞。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或許是前世造孽太多，因此越是不想見的人，就越是時刻糾纏，越是不想面對的事兒，卻總是揮之不去。越是不想提及的過往，卻總是被人不厭其煩的念叨著。

她累了。

然後在無數個午夜夢回，突然就想起自己跟雲西成的那些曾經，單手抱著自己快要枯竭的身體，竟會覺得那般的孤獨。

也會偶爾想起自己小時候的誓言，也會想著若是那時候在江城真的不顧一切世俗的眼光嫁給莫景行也好。

可是怎麼辦呢，她試了啊，可是那些該忘記的人終究忘不掉，那些該放下的事兒總是在心頭不斷的割捨著，一次又一次，像是一堆接著一堆的刀，然後不厭其煩的，一把接著一把的朝她的心口劃下去。

一次又一次，直到……她終於熬不住徹底崩潰。

這次昏迷不醒。她是真的想要就這麼永遠睡下去的。可是心中藏著太多的恨，可是那些曾經說過的誓言無法放下，可是那些……曾經對著天空說過的話怎麼也去不掉。

所以……

她醒過來了、

她夢見自己跟雲西成那些簡單卻又快樂的日子，然後猛然驚覺，原來這麼多年，她痊癒的。真的只是外表，但其實，她連外表都不曾真的痊癒過。

所以……

當察覺到自己其實從未忘記過雲西成之後，當想起自己今後短短几年的時間都沒有人陪伴之後，她心中只有黑暗和絕望，然後……

雲西成的電話算是一個契機。是她……最薄弱的時候最好進攻的時刻……

她突然覺得，若是往後的人生都要這麼一個人生活的話，她一定會非常難熬，那既然……真的忘不掉的話，那就……那就放肆一次吧。

管她死後他的身邊會有誰，管她死後……雲西成還會不會愛上別人。總歸那些事情自己已經看不到了。

那既然這樣的話，就在一起吧。她努力一次，她想要試著回到當初，她也想，像從前一樣做個無憂無慮的工作狂。

「下周三，老師說。不管是父親還是母親，總歸這次必須要去一個。」溫馨的聲音適時的將她的情緒給拉了回來。

「周三啊……」溫莞微微蹙眉，溫馨卻十分緊張的追問。「怎麼，您那天有事情么？」

「若是沒有記錯的話，那天有外國使臣前來，我需要負責接待工作。」

「若是這樣的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兒，沒關係的媽媽，到時候實在不行的話，讓莫爸……莫叔叔去一下也行，等他醒過來之後，我親自去拜託他。」

「呵呵。」溫馨的懂事真的讓溫莞莞爾。她沒想到自己開的一個小小的玩笑會讓溫馨這麼緊張，「那天確實有接待沒錯，但並不是非我不可。再者，景行終究不是你爸爸，讓他冒充，不太好吧？」

「可是您這樣也不好吧？」

溫莞雙手一攤，「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工作誰都可以，有能力坐我這個位置的人也大有人在，可是女兒我只有一個，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女兒比工作重要多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要推掉工作陪我參加學校的活動？」明明心裡已經樂開花了。面上還假裝著小淡定，溫莞忍俊不禁，倒也沒有拆穿她。

「我想，這會是一個非常划算的買賣。」

「yes。」溫馨瞬間就笑了，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這個歡呼聲，溫莞卻聽得十分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