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西成，你是不是生氣了

溫莞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蒙的，此刻的她躺在床上，但是周圍的環境她自己一點也不熟悉，理智告訴她，昨天晚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沒有出聲，並且已經在看清楚周圍環境的瞬間就閉上了眼睛。

面色平靜，大腦卻在飛速的思考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昨晚她在路燈下暈了過去，而當時在她身邊的人是那個叫明光的。那麼，現在自己出現在這裏，也是他的傑作？

房間的門被人推開，有人緩慢的走了過來，溫莞覺得腳步聲有些熟悉，但是一時半會的也不知道是誰。

她沒有開口，對方也沒有出生，不過，腳步聲卻是越來越近。那人似乎已經到了床邊，溫莞掩在被子下邊的手已經悄悄握成拳，她不知道自己接下來會做出怎樣的反應，但若是眼前的人做出什麼過分的事情來的話，她真的不敢肯定自己會不會一拳打出去，雖然，她的拳頭其實並沒有什麼威力。

那人沒有什麼動作，他似乎就一直站在床邊，但是那種火辣辣的眼神讓溫莞怎麼都有些不自然，哪怕是閉着眼睛，炙熱的感覺卻半點也沒有減少。

那人不說話也沒有什麼動作，這讓溫莞有些被動，但是她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忍。

「哎。」身邊響起了一聲濃重的嘆息，然後，還沒來得及感嘆，她就感覺到一隻溫熱的手掌就這麼落在了自己的頭頂上。

熟悉中又帶着陌生，陌生中帶着熟悉的感覺，最主要的是，她隱約覺得，這個人，似乎跟昨晚的人不是同一個，因此……溫莞真的就動了一下睫毛。

「醒了就睜開眼睛吧，這麼睡着做什麼？」

果然，是溫莞熟悉的聲音，她猛地睜開了眼睛，當心中的猜想得到證實之後。更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國外么？

但是，不管他為何在這裏也不管這人是怎麼從昨晚那人手中找到的自己並且帶了回來的，這一刻看見他，心裏邊還是覺得有些開心的。

「怎麼，看到我都不會說話了么？」

他的眉宇間還帶着一些疲憊，面容有些蒼白，唇角周圍的胡茬已經有些長了，但是他似乎沒來得及修剪。

溫莞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他這樣一個一絲不苟的男人啊，什麼時候這般邋遢過。

兩人那天鬧得很僵，話也說的特別難聽，雖然她心中想着，這個男人心胸寬闊，或許能夠想清楚自己的良苦用心，可是當心中的猜測真的印證的時候，一股名為暖流的東西不斷的朝自己心中劃過。

柔軟，柔軟，柔軟得她都覺得自己此刻躺着的不是床，而是一團飄在天空中的雲。

對於那天晚上的事情，他絕口不提。

不提他到底是怎麼想的，也不提那天發生的事情，他就像是得了失憶症一樣，對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絕口不提。

可他越是這樣，溫莞就越是覺得有些不自在。

「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么？」她就這麼愣愣的看着雲西成，那個眼神，仿似要將眼前的人給徹底看穿一樣，但是，精明中又帶着一絲迷惘。

「沒有。」溫莞搖頭。

這一天，兩人都沒有說那天的事情，也沒有說接下來要怎麼辦，甚至都沒有提及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或者是問問林笑此刻在哪兒。

所有的煩惱，似乎都已經被淡忘了。

溫莞醒過來的第一個小時，雲西成親自下廚為她做了簡易的飯菜，雖然很簡單，但是溫莞吃的很開心。

溫莞醒過來的第二個小時，雲西成帶着她在陽台上吹風，他今天沒有工作，兩人之間也沒有太多的交談，只是簡單的各自休息而已。

溫莞醒過來的第三個小時，雲西成泡了他最愛的茶，溫莞身體不好沒敢喝太多，但是這杯茶，她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喝過了。

熟悉的味道，曾經的那種感覺，似乎在這麼一瞬間就全都回來了。

於是，溫莞實在忍不住再次喝了一杯，但是手剛剛觸碰到杯子就被雲西成給擋了回來。

「就喝最後一杯。」溫莞求饒，但是雲西成顯然不給她一點面子，直接就接過拿到一側放下，「等你身體好了之後，你就算每天喝一百杯或者是喝到吐我都不攔着你。」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幽默了？」雲西成的語氣，實在不是溫莞認識的那個人，曾經的他。不苟言笑，冷靜無比，可是三年不見，現在的他居然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孩子。

這是……時間倒回了么？

「不過……西成，我的身體情況你或許比我還要清楚了，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說這樣的話呢？」

「要是等到我好一點的話，那麼……我這輩子可能都等不到了呢。」溫莞已經習慣了生死，更是習慣了面對現實。也或許是因為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可以活下去的可能，因此她的態度變得十分的淡泊。

「所以，雲西成，反正都等不到，你又何必這般要求我呢？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我喝個盡興吧。」

溫莞說的這些話，竟讓雲西成無言以對，茶杯在手中被捏的很緊，溫莞卻還是抽了過去，「你知道的，我以前很少喝茶，相對於茶，我似乎更加喜歡的咖啡，因為那個東西總能夠讓我精神飽滿。」

「那你告訴我，為什麼現在突然就喜歡茶了呢？」沒有繼續組織，或許是連他也知道，如果溫莞的命真的救不回來，那何不順其自然呢。

最起碼這樣，能夠讓她在剩下的日子裏活得開心一些不是么？

「我不是喜歡茶，而是喜歡這種感覺，時隔三年，還能坐在一起喝茶，真的是一種非常難得的感覺。」

「嗯，想起曾經，我們真的都太忙了，我沒有時間經常回家，你大部分時間也在各個國家跑，別說是坐下來喝茶，就連一起吃個飯都是在走程序，就連……咱們在一起住一晚上都像是在完成一種任務。」

「是啊，你很少泡茶，我們也很少在一起，不過還好，你泡的那些為數不多的茶，我還真的是有幸運的嘗過幾次。」

說到這裏，溫莞突然就斂了神色，「你這次離開。忘記帶茶具了。」

「嗯。」雲西成的神色稍微變化了一些，「故意留下的，所以溫莞，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對么？」

「對，我是理解了，所以雲西成，你……也知道……了，對吧。」

到底還是來了，所以之前的三個小時，一直都是兩個人在隱忍，心照不宣又都不想打破。

「是，我知道了。」

他這麼說的時候，溫莞一直盯着他的臉不放，她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也不想錯過他的任何一種想法、

「所以，你現在這麼冷靜，是在責怪我么？」

「不。」雲西成快速打斷，「事實上我已經忍了，我一直以為自己表現的很好也努力讓自己保持淡定，我一直不敢提及這件事情，就是擔心，萬一你情緒失控怎麼辦。」

「溫莞，我真的……」

「真的很生氣是么？」溫莞打斷，她低垂著頭，甚至都不敢多看雲西成一眼，當初剛剛活過來的時候一直十分仇恨雲西成，重新遇到之後也只想着怎麼報複眼前的這個人，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其實那些所有的小情緒在這件事情出現的時候，一切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比起那些，她最害怕的，居然是雲西成為這件事情責怪她，兩個人之間好不容易的有了眼下的關係，難道，又會因為這件事情變得煙消雲散了么？

「不是。」雲西成的回答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溫莞一直提着的心突然就放下來了一些。

「溫莞，事實上，比起生氣，我更多的是覺得心疼。」

「嗯？」

「溫莞，你一定很恨我對么？」雲西成伸手將溫莞瘦弱的身子整個兒攬在懷裏，「你知道么，只要想想當初在你最難過的時候，最需要我們的時候我都不在你身邊，甚至還讓你遭受了這麼多的折磨。我的心就疼得難以呼吸。」

「事實上，比起你說的我會生氣，我更多的，是擔心你會生氣，溫莞，你老實告訴我，如果我現在說我知道錯了的話，你能……你能原諒我么？」

「其實……那莫景行跟我說那件事情，其實怪不得誰，我當時手臂已經被人注射了病毒，孩子根本就不能要，就算不是因為這個，我當時在大海中泡了幾天，孩子也根本承受不住那樣的壓力，最主要的是，當時我的身體傷痕纍纍，而且……而且救我的時候也注射了不少的針水吃了無數的葯，就算孩子當時保住了。那麼……生下來以後，肯定也會有很大的問題。」

「可是西成，我不這麼認為，我甚至覺得，要是我當初能夠好好保護好自己或者是意志堅定一些的話，孩子或許就不會死，最主要的是，我當時，真的是萌發了想讓孩子跟我一起死的想法的。」

「西成，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對不對？當初沒有保護好咱們的孩子，現在又讓溫馨經歷了那麼多痛苦的事情，甚至給她太大的壓力甚至讓她得了厭食症。」

「不，你做的已經足夠好了，是我，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做好。」

「你知道么，這些年。我總是在做夢，我總是會夢見……夢見我們的孩子一遍一遍的責怪我，嚴重的時候甚至產生了錯覺。我甚至產生了那種……那種孩子開口讓我殺了你的感覺，就好像……好像是……好像是要把我逼瘋一般，你知道么，好多時候……我都覺得自己都已經魔症了。」

「我甚至覺得，要是當時當時我沒有那麼的絕望的話，孩子或許就不會死，若是他還活着，那麼就算她是個智障，我也願意將他生下來。」

「溫莞。你要理智一些、」雲西成開口，「若是孩子真的是智障或者是其他，那麼生下來之後，受罪的還是他自己，最主要的是，既然已經這樣了，咱們應該面對現實不是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你知道的，這人啊。總是在開導別人的時候說出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但是真的實踐起來的時候，就變得異常的困難。」

「西成，對不起，我之前……不是真心的想那麼對你，可是每當想起來過往的那些事情，我就忍不住……忍不住那麼做了，你能原諒我么？原諒我做的那些錯事兒？」

「對不對，對不起的。都是我的錯。」

「溫莞，沒關係，一個孩子沒有了，我們還會有下一個，我們將來，一定還有孩子的好么？」

「不。」溫莞搖頭，哭得有些撕心裂肺，「不會有了，西成，我們再也不會有孩子了。」溫莞的話，讓雲西成的心揪了一下，「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未來的時間還那麼長，我們……我們還有機會，你不要着急好么？」

「不是着急，溫莞，西成，我都聽到了，我真的都聽到了、」

雲西成面色一緊，然後就聽到溫莞接着說道，「那天你們在門口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景行說過，我這樣的身體，往後不可能有孩子了，當時因為還沒有跟你和好，因此我並不覺得怎麼樣。甚至還覺得，不會有才好，可是現在，當跟你和好之後，我就覺得吧，若是連孩子都不能給你，不能為你傳種接代。那麼，我們還是不要在一起了。」

「西成，我們之間就這麼算了吧。當初跟你說的那些，我自私的話，說的那些我捨不得放開你以及想要自私的跟你在一起的那些話，你就……都忘了吧。」

「溫莞，你不能因為這個就真的要離開我，可是溫莞，之前說想要和好的話是你說的，現在想要跟我分開的話，也是你說的，可是溫莞，感情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你說分開，就真的能分開么？你真的以為，這種事情……你一個人就可以決定的么？」

「溫莞，我們是夫妻，夫妻本身就是連在一體的，有什麼事情，我們都需要一起面對才是，重新遇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心中其實是放不下我的，要不然你也不會因為我的出現就突然跟莫景行結婚，要不然，你也不會說出那麼多傷害彼此的話來，你還記得么，我曾經就跟你說過，不要……不要做這種傷害了自己的也讓我難過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傷害了我沒事，但是別再傷害自己了好么？」

「溫莞，經過這段時間，我已經深刻感受到你對我的感情，既然你心中其實也是放不下我的，那就不要說出這種……這種看似是為我好但是卻同時傷害了我們兩個人的話來好么？」

「我雲西成這一輩子，就只打算娶你這麼一個女人，不管你的命到底有多長或者能不能生孩子，反正我就是只認你一個，你身體不好，沒有關係，我會動用所有的力量去救你，你若是不能生，那也沒關係，反正我們已經有溫馨了，溫馨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有她，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