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 部下請戰 將軍不許
積極漫長的一天，也是極其殘忍的一天，陳駿德那幾乎就沒怎麼眨過的雙眼此刻是紅得嚇人，彷彿是鮮紅的血液在眼眶裡不停的流轉。直到后金方面停止了屠殺撤兵回營后，站在城牆之上凝視良久的陳駿德嘴裡只是喃喃低語著兩個數字：「三十五、一十三」！
這就是今天死在陳駿德面前的百姓，其中女人三十五人，孩子一十三人，皆是梟首而死。並且他們的屍首無一例外的全被喂進了后金軍士不知道從哪裡找來的野狗嘴裡，只剩一個接著一個的人頭，被整整齊齊的插在後金大營的大門前的柵欄上。而且臨走時皇太極還交代，這些人頭明日還會與陳駿德見面，讓他們每天都來看看陳駿德，看著這位本應保護他們的忠毅伯，什麼時候肯從城裡出來為止。
直到現在陳駿德也忘不了百姓們死前那絕望的神情，從那些已經流幹了血的頭顱依舊是清晰可見。而他們死前那悲痛的呼聲，在陳駿德耳畔一遍又一遍的響起。無能，懦弱，你陳駿德妄為忠毅伯，你其實跟朝廷里的那些大老爺們都是一樣的廢物！這些並不存在自責聲在陳駿德的腦海里揮之不去。今天的事給陳駿德深深的上了一課，眼睜睜的看著同胞死在他的面前，讓他在心裡下定了一個決心：我陳駿德日後定要護佑天下百姓，只有我殺人不能人殺我！不管用什麼方法，無論是正大光明的，還是陰險邪惡的，一定要強大到無人敢惹的地步！今日之事在我陳駿德的世界中，絕對，絕對是不能重演！
「唉！」毛文龍長嘆了一口氣，隨即來到這突然沉默起來的陳駿德身邊輕聲的說道：「駿德啊，這就是戰爭！是我們必須承受的後果！可眼下我們也是無能為力，衝出去是必死無疑！但是我們還不能死，整個遼東敢與建奴作戰並且能夠擊敗建奴的就是你我兄弟！正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想你年紀還小，而且還是拿筆杆子出身，明日你就別站在城牆上了，你還是多想一想咱們如何能成功的突圍出去才是。這裡交給我就行了，去歇著駿德」！
陳駿德聞言扭過頭來，用毛文龍從來沒有看到過的神情對著他，用他那一天沒有聽到過的聲音開口說道：「今天死去的百姓我陳駿德一個一個的都要記在腦子裡，林畔城下的血海深仇我陳駿德一點一點的定要記在心中！有朝一日，我定會讓他赫圖阿拉的天都是一片血紅」！
陳駿德說完轉身就走，直看得毛文龍連連搖頭。可是就在毛文龍眼睛掃過一處時，眼睛的餘光突然看到剛才陳駿德所站之處有些異樣。只是一眼便讓毛文龍眼睛有些濕潤，邁著緩緩的步伐走過去的毛文龍不禁老淚縱痕，慢慢蹲下身子用顫抖的手輕輕的撫摸著。就在他的手劃過的地方，牆垛子之上赫然有兩個血紅的大手印，其中還有那些數不清、深深的划痕，一道道的都在訴說著陳駿德心中的悲憤！
后金營地的中軍大帳中，臉上意猶未盡的阿敏惡狠狠的咬下一塊鹿腿肉后，一臉油漬麻花的開口說道：「那個四貝勒啊，我看那個陳駿德也沒什麼反應啊？今天可是殺了有幾十人了吧，依我看還是殺得少！不如明天咱們翻倍的殺，我看那個陳駿德啥時候出來」！
「你把酒杯放下再說話，兩軍陣前不能飲酒這是父汗下的命令，你難道是想要挨板子嗎？」皇太極一臉嚴肅的對著真喝酒吃肉的阿敏開口訓斥道，待見到阿敏悻悻的放下酒杯后，皇太極這心裡才算舒服些，總算是報復了前幾日他頂撞自己的仇。
而說完這句話的皇太極卻是不再出言了，反而是在腦子裡想了想今天陳駿德的舉動。說實話，陳駿德今天根本就沒什麼舉動，一整天是一言不發，一動不動、死死的盯著那些死去的百姓。這樣的人看似如何都挑不起他的怒火，就這麼靜靜的看著自己的百姓身首異處。但是皇太極心裡卻是有底，因為他深知這紅冷靜之後的爆發才是最強烈的。他就是要將陳駿德的逼到爆發的臨界點，當他不顧一切的殺出來之際，就是自己摘得計謀成功的果實之時。
想到這裡的皇太極一臉自信，用刀割下一小塊肉放在嘴裡后慢條斯理的嚼著。而一旁等候已久的阿敏眼睛都快瞪著出來，皇太極用餘光看到之後這才緩緩的開口道：「殺，當然要再殺！人數不夠咱們就給他加些人，一天不行咱們就殺他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量他小小的林畔之地也沒有多少存糧，就算陳駿德他不會被百姓的血所激怒，他手下的軍士也會百姓之事，加上糧食不足的問題一起爆發出來，而咱們需要做的就只是拭目以待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后金這邊又是拉出來不少百姓，而經毛文龍勸說無果的陳駿德依舊是準時站在城樓之上。經過昨天的噩夢，這些百姓已經不在哭天喊地，彷彿是嚇傻了一般，任由后金軍士壓到陣前砍頭，之前是每一盞茶殺一人，而今天卻是每一盞茶殺兩人。
雖著「咔擦」一聲，劊子手手起刀落，兩顆人頭雙雙落地，這等慘狀讓那些待宰的百姓噤若寒蟬，城上的明軍則是滿腔的怒火。可是礙于軍令，他們並不能衝出去與敵人痛痛快快的幹上一場。而滿臉得意的阿敏卻是牽著幾隻野狗來到死屍身邊，都是紅著眼睛的野狗頓時瘋狂了起來，在阿敏鬆開繩子后爭前恐后的往上沖，「噗嗤噗嗤」的張開血盆大口就開始狼吞虎咽。
「這幫混蛋！畜生！糟盡百姓算什麼英雄！」雖然是不能出城與敵決戰，但是也不影響城上將士們的破口大罵。要說昨日他們還能因為性命之憂對此視而不見，但是今天他們皆是便被后金殘忍的行徑喚起了屬於軍人的血性。
「大人啊，你就讓我們下去殺敵吧！就算是戰死城下末將等也無怨無悔，至少不用再看著百姓在城下白白喪命」！
「他娘的，這口氣老子要不殺他個人仰馬翻就喘不出來！大人，末將只需十來個人以壯聲勢，定能殺退建奴，救回百姓，絕壞不了咱殺虜軍的名頭」！
趙有福與齊大嘴齊齊的跪在全身顫抖的陳駿德面前，請戰之聲讓在場之人臉上都是躍躍欲試。而在陳駿德還沒表態之前，看了一眼陳駿德表情的柳丁卻是突然出言道：「兩位，你這出去不就是正中建奴下懷了嗎？就算你們能救出這些百姓，但是建奴還能接著抓，一次偷襲也許能成，但是面對有了防備的建奴，你們還能保證次次成功嗎」？
柳丁的話卻是讓陳駿德一拍腦門，隨即咬著牙說道：「能救一次算一次，今夜咱們就出城營救百姓，將你們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那些該死的建奴身上」！
「謝大人」！
「先別忙著謝，此事絕不可能！」正在齊大嘴與趙有福一臉激動的時候，毛文龍卻是在他們頭上澆了一桶涼水。不等齊大嘴等人發問，陳駿德便率先開口問道：「為什麼啊？兄長你忍心看著百姓在城下受人屠戮嗎」？
毛文龍也是不忍去看城下被野狗撕咬的百姓，太陽穴處青筋畢露的對著陳駿德說道：「你當我願意這樣嗎？我也想立馬衝下去與那些該死的建奴決一死戰！但是咱們不能啊，你要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只會激怒建奴，讓他們更加瘋狂的殺戮！而且夜襲危險太大，建奴以此激怒你我兄弟，難道會打開營門迎你進去？若是我猜得不錯，建奴一定是張開口袋等咱們一頭扎進去呢，別到時候救人不成，反人賠上了自己」！
剛剛自認為得了法子的陳駿德頓時被毛文龍這一連串的轟擊，瞬間打擊得如霜打的茄子。心中難受的他，不由得面對沮喪的開口道：「那咱們也不能自縛手腳了啊，就因為擔心建奴瘋狂，就不管現在城下的百姓吧」？
毛文龍看著陳駿德無奈的點了點頭，並且瞪了一眼擅自請戰的齊大嘴、趙有福等人後下令道：「文禮，你去給我看著城門，只要是沒有我的命令，所有人不得出城」！
雖然聽不到城樓之上的聲音，但是看情況是產生了爭執，有心再加把火的阿敏用手提著還流著血的頭顱，指著他身後那一排人頭向城上的陳駿德喊道：「陳駿德，你就這麼打算看下去嗎？本貝勒還以為你是個什麼人物呢？沒想到也跟其他的明將一樣，活脫脫的一個膽小鬼，窩囊廢！明天本貝勒就不用那麼費勁去砍頭了，不如直接放狗去咬。在這個最後的時刻，用不用我把這兩顆人頭給你扔上去，讓你好好看看你漢人百姓死前那無助的神情啊？畢竟明天之後，你的這些百姓可是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啊」！
「小爺今天非要扒了你們這些畜生的皮不可！」就在陳駿德略微平靜的時候，阿敏的這句話瞬間點燃的炸藥桶。不顧剛才下了死命令的毛文龍，陳駿德氣勢洶洶的下城樓，直奔城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