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德子之死 艷兒追問

「大哥，你們這是因為什麼啊？什麼事不能坐在一起說啊，非要讓自己的兄弟兵戎相見嗎」？白艷兒哭的梨花帶雨，劉大當家的不禁心裡難受，可話到嘴邊卻難以出口。

龐德龍用手輕輕的擦了擦白艷兒臉上的淚，柔聲說道：「艷兒，別哭了，哭花了臉就不好看了，以後還怎麼嫁出去啊」。說完還放聲大笑起來，可已經喊壞了的嗓子笑了兩聲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白艷兒連忙拍了拍龐德龍的後背，聽到自己二哥的話，讓自己想起小時候的日子，當時因從馬上摔下來，當時自己也是放聲大哭，二哥就是這樣取笑自己，沒想到這才幾年光景，還是同樣的話，可聽在心裡卻讓自己難受之極。

龐德龍看了看閉口不言的大哥，對著院子里僅剩的二十多個渾身是血，傷痕纍纍的弟兄說道：「是我對不住你們啊。」說完放聲大哭。

這些兄弟在刀光血影中沒有落淚，在受傷流血的時候沒有落淚，在身旁兄弟倒下的時候沒有落淚，但在這一刻他們哭了，他們哭聲匯聚在一起聽得讓人心痛，那是對站著兄弟的情義，是對躺著兄弟的哀思，是一群百姓眼中的敗類，官服眼中的肉刺對兄弟這兩個字最好的詮釋。仗義每多屠狗輩，在這小小的山寨之中，正在譜寫著這世上最為動人的篇章。

劉大當家的在這一刻突然產生了一個令自己害怕想法，自己怎麼會有想放了這群人的衝動呢，而且這個想法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沈老六在他人攙扶下站了起來，身中數刀的他因失血過多面色蒼白，虎目中淚水噴涌而出，對著龐德龍說道：「二爺，別哭，兄弟們這一生能跟二爺一起半輩子，此生無憾，二爺怎麼會對不住兄弟們呢」？

龐德龍看著自己的好兄弟沈老六，不禁想起了瘋子，唉，你哥哥我無能啊，此生是不能幫你報仇了，你也別著急，我龐德龍這就去陪你去。

龐德龍擦了擦眼淚，對著劉老大說道：「大哥，事到如今，我也是無話可說，但是我這幫兄弟卻不應該為我去死，大哥，就算當兄弟的最後求你一件事，用我的命換他們的命，我死他們活，大哥你看如何」？

劉大當家的心裡微微的顫動，想一衝動答應他的請求，可理智告訴自己，他這幫兄弟絕不能留，否則禍患無窮。看著自己的兄弟，艱難的開口道：「你不用死，可他們必不能活」。

龐德龍面色難看之極，「大哥，你開個條件，如何能放過我的兄弟」。

劉大當家的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什麼都好商量，但是他們必須得死。」

沈老六對著龐德龍大聲說道：「二爺，不用向他低三下四的，兄弟們哪個是怕死的？跟著二爺這些年兄弟們過得快活，也是夠本了，死又算得了什麼」？

「沈老六你個混蛋把嘴給我閉上，老子說話的時候哪有你搭茬的份」，龐德龍對著沈老六大聲呵斥，自己是真不希望自己的兄弟白白送死。

「二爺，不用再說了，兄弟們都看開了，只從踏進這個門裡之後就沒想著活著出去，今日兄弟們快意恩仇，心裡著實痛快，只是可惜沒有救出二爺你來，也沒給瘋子兄弟報了仇。二爺你要記住，今生兄弟沒做夠，來生咱們還做兄弟，二爺保重」。沈老六說完話，推開扶著自己的兄弟，刀架在脖子上，右手用力一轉，身體便倒在了地上。

「老六，」龐德龍大喊一聲，急忙向老六那跑去。

「二爺，保重」，剩下的二十幾位兄弟異口同聲的喊到。之後刀在脖子上一滑，瞬間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好兄弟，你們怎麼這麼傻啊」，龐德龍趴在沈老六的身體上大聲大哭，聲音慘烈異常，聽得四周的人拿著刀的手都微微顫抖，這一刻的景象相信會牢牢的印在院子里所有人的心中，劉大當家的心又一次被震動了，這一次卻像重鎚一樣狠狠的砸在自己的心上，讓自己痛不欲生，自己從來沒有打開過的心門在這一刻彷彿被砸開了一道縫隙。

「哈哈哈，哈哈哈。」龐德龍紅腫的眼睛流著淚，口中卻哈哈大笑了起來，「兄弟們，都別著急啊，哥哥我這就來陪你們」。言罷在血泊之中拿起一把刀。

「二哥，不要，」白艷兒見狀急忙喊到，在一瞬間就向龐德龍跑去。

龐德龍看著向自己跑來的白艷兒，對著她笑了笑：「艷兒，以後的路二哥不陪你了，等你嫁人的時候別忘了告訴二哥一聲啊。兄弟們，哥哥來了」。刀落血濺，龐德龍的身體慢慢的倒在了沈老六的身邊。

就在龐德龍刀滑向自己脖子的那一刻，劉大當家的心門是徹底的打開了，看著自己兄弟倒下的時候，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口中低喃道：「兄弟」。

白艷兒抱著從小就疼愛自己的二哥，仰天大哭：「這是為什麼啊？誰能告訴我，到底是發生了什麼？」對這都不清楚的白艷兒淚撒如雨，聲音凄然，梨花帶雨般惹人疼惜。伏在龐德龍的身上不停的顫抖，丹唇微動不停的重複著：「二哥，你不能死啊」。四周之人似乎都忘記了手上的刀，「嘩啦啦」一陣聲響，長刀落地。天空之中霎時雷聲滾滾，彷彿在向世人訴說今夜之事。月光下，庭院中，血泊里，周圍壯漢一臉肅穆的看著院子中央的一女子，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只留下空氣中漂泊著的兄弟情義和令人窒息的陣陣悲傷。

此時的陳駿德心裡別提多鬱悶了，這可真應了那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回想到自己從進入山寨之初，自己苦心經營，謹慎行事，好不容易才有機會抽身逃出，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在最後時刻功虧一簣，人算不如天算，看來我與這山寨之間還有些因果沒有了結這是，天意難違，小爺我今天就順天行事，看一看自己到底跟這幫土匪還有什麼瓜葛。

馮天宇此時死的心都有了，自己是找到路了，可也找到人了啊，自己要不是怕疼真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這事怎麼就那麼巧，早不來人，晚不來人，偏偏自己從樹叢之中跳出來的時候來人，這大好的機會就這樣讓自己給浪費了。況且此時回山還不知山寨里的情況，萬一土匪得知自己中毒是駿哥騙他的，那人要惱凶成怒之下必然得宰了我們二人。這可如何是好啊，我還沒活夠呢，蒼天啊，你要是有眼，你言語一聲，給我做做主啊。就在這是空中雷音滾滾，嚇得馮天宇整個人都跳了起來，我的天啊，老天爺聽到我的話了，這肯定答應我了，此去必然毫髮無損。整個人立馬就變得歡快了起來，前行的速度也變快了起來。這讓前面拉著他的土匪很是詫異，剛才這小子還磨磨蹭蹭，慢吞吞的走，全靠自己拉著，咋還一會功夫就這麼主動了，唉，現在的年輕人真讓人難以理解，看來自己是老了。再也跟不上他們年輕人的步伐了。

山寨聚義堂，劉大當家的與白艷兒兩人驀然無語的坐著。

劉老大看著面容憔悴的白艷兒張了張嘴，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沒想到許久沒來平頂山的四妹，這剛進山門迎接她的不是噓寒問暖，而是生離死別。自己打心眼裡覺得自己對不起四妹。

白艷兒用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痕，看著坐在那一直想說話而又沒說出來的大哥說道：「大哥，有話不妨直說，妹妹現在還怕什麼打擊嗎」？

劉老大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茶水，對白艷兒說道：「艷兒，我知道你現在心裡一定是恨死我了，但事情發展到這一步絕對不是大哥的本意，大哥的意思本是等你來了之後再從長計議。可沒想到你二哥的手下卻先出手了，大哥要不動手豈不是坐以待斃？那今夜坐在這的就不會是我了」。

白艷兒聽得十分仔細，聽了劉老大的話后問道：「大哥，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你跟二哥有了這麼大的仇恨呢」？

「艷兒，你是否記得我派人前去找你，讓你找個郎中過來」。

「此事我當然記得，據說大哥是被人看出身中砒霜之毒？可現在看大哥的臉色不像你手下說的那麼嚴重啊」。

「正是此事，呵呵，你大哥我可是在鬼門關前走過一朝之人。正是有一位小神醫妙手回春，用失傳已久的吸毒回宮大法，輔以良藥才恢復了不少。起初我也不信，可後來他給我醫病之後，自己的身體狀況越來越好，這才慢慢相信的」。

白艷兒聽到這才對今日之事算是知道點眉目了，可心裡

感覺有些不對，開口問道：「大哥，即便是你中毒了，可也不能認定是二哥乾的啊」？

「艷兒說句心裡話，直到現在我也不認為德子能幹出背後下毒的事來。可當時我只不過是拿了他手下的幾個人拋磚引玉，沒想到德子自己偏偏就跟了上來，因此事又與你三哥大打出手，我也是不想讓他兩繼續打下去，所以就將他二人關在後山，讓他兩冷靜一下，沒想到德子手下有個叫瘋子的兄弟，那日在聚義堂之中放肆，我按山規處置了他。這一下就惹怒他們了，就引出他們夜闖宅院，大打出手的事端來」。

話說到這白艷兒才算徹底明白，其實這事也沒啥複雜的，「對了，出了這麼大的事三哥咋沒來呢」？

劉老大有些尷尬的說道：「小滿還在後山關著呢，我這就著人去找來」。

白艷兒其實剛才在心裡挺埋怨劉老大的。現在細聽大哥這中間的故事之後，對劉老大的怨恨減少了許多，遂聲音不在那麼冷邦邦的了，輕聲對劉老大說道：「大哥，既然那位小神醫說你是中毒之症，不妨請他出來一敘，我再讓我找來鐵嶺衛最有名的郎中給大哥你好好看看，要是那小神醫所診無錯，藥方也是苦口良藥咱們好好的感謝他。要是這小子敢跟咱耍手段，咱就讓他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劉老大點了點頭，隨後便喊來門外的人前去叫人來。這一夜也是折騰死個人，劉老大看到白艷兒連著打了幾個哈氣。

便對白艷兒說道：「一宿都沒睡，艷兒，要不今晚就到這？這都四更天了，你連夜趕來，想必也是疲憊不堪。這樣你先去休息啥事明天再說吧。來人啊，扶著四奶奶休息去，告訴三爺，陳小哥不用來了」。

「大哥，小妹沒事，還是讓郎中給你看看病要緊」。

「不差這一時，快些休息，我讓廚子給你準備飯菜，等你醒了墊補點，去休息吧」。

白艷兒極不情願的點了點頭，說道：「那好辦，大哥也早點休息吧，明早我在來看你，還有二哥的後事……」？

劉老大打斷道：「嗯，知道了。去吧，去吧，這些事都我都安排人去辦了，你不用操心了，去吧，去吧。」看著走出房子的白艷兒，劉老大長長的嘆了口氣，心裡挺不是滋味的，在這之前嘴裡說是要對德子喊打喊殺的，可到最後德子真的死在自己的面前，卻發現自己其實是不想讓他死的。

而今夜德子和他的兄弟的情義讓自己感到汗顏，是不是自己之前真的做錯了？總把權利放在第一位，任何能威脅到自己權利的事或人，都不顧一切的扼殺在搖籃里。這樣自己最後又能得到什麼呢？想當年自己也如他們一樣，義字當頭，可手握權利后，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想法就變了。到現在變得讓自己都覺得噁心。

「兄弟啊兄弟，」口中低哼，劉老大陷入到深深的回憶之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劉老大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這種笑再也沒有修飾，笑的如此放鬆，如此隨意，放下了所有的包袱，所有的一切，在這一刻真正的感受到了生命的真諦——珍惜當下，勿忘初心。

看著這滿是稻草，蟲子，偶爾又路過的老鼠，陳駿德欲哭無淚啊，這是什麼世道，小爺我轉了一圈又回到了原點。要知道到結果是這樣，我何必操那心，費這事呢，老老實的在這待著多好啊。滿滿的挫敗感感湧上心頭，老天爺是跟我過不去啊，就這麼見不得我一點好？看了看躺在稻草上傻笑的馮天宇氣就不打一出來，都這個時候了，還能笑得出來，得長多大個心啊。走到他身邊照著屁股給他一腳「你笑啥啊？是不是做啥好夢了」？

「哎呦，駿哥，我跟你說，老天爺親口告訴我，這次咱兩肯定沒事，你就放心吧」。說完又繼續傻笑。

陳駿德看了看他作死的表情，滿臉的黑線，這孩子不是傻了吧，老天爺還告訴你？還親口？算了，不跟他計較了，這一切都可能是一場夢，一場噩夢，自己得趕快醒來，要不然自己就扛不住了。於是趕忙躺在稻草上，閉上眼睛，等待自己醒來之後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