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北蒼雪之舞

傾凰見此忍不住咳了咳，不著痕迹地拿袖子隱了隱面，偷偷拿眼睛的餘光瞄了瞄無月，卻見他那目光似笑非笑地對著她，鳳目流轉，似有千言萬語掩藏在那一個眼神之間。

傾凰先是心中一怕，無月對自己知根知底，若是道破自己的身份，自己在楚宮算是混不下去了，但是仔細一想，騙人的不只是自己，無月是北蒼三皇子的事情不是一樣沒有告訴她么，她也有無月不為人知的秘密，大家半斤八兩，何必自己先輸了陣勢。於是膽子一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這時，楚雲爍突然湊過來酸酸地道：「北蒼三皇子有那麼好看嗎？眼睛都看直了！」

傾凰一驚，不知道自己的表情都被楚雲爍盡收眼底，訕訕答道：「他有什麼好看的，有你這個大帥哥，我還看他幹嘛！」她低聲在楚雲爍身邊道，說話間的氣息全數落在楚雲爍胸前，令楚雲爍心神一盪，竟微微紅了臉。

無月見他們二人低語，忍不住打斷道：「本宮此次來西楚，一是替父皇對楚皇致以真誠的問候，二是為了我們北蒼與西楚的共同發展！」

楚雲爍一正色，回道：「替朕感謝北蒼王的盛情，朕一直以來便想與北蒼交好，如今三皇子的到來必定有利於北蒼與西楚未來百年的共同繁榮！」

無月只是禮節性地微笑著，在他那邪魅的唇角似乎看不出什麼真實的情緒，而傾凰忍不住在心中笑笑：這傢伙裝得倒是真像那麼回事。

九州四國，一直以來都是東啟與西楚最為繁榮，北蒼位於極北之地，氣候惡劣，農產稀少，然而牧產與礦產甚為豐富，北蒼的冶鍊技術在四國之中也是最為精湛的，軍事力量不容小覷，西楚雖然在經濟上更為繁榮，但也絕對不敢小瞧了北蒼國。

楚雲爍這一次欣然接受北蒼使者的訪問還有個原因便是想要通過結交北蒼，獲得一批兵器，或者退而求其次購得一批鐵礦用於打造兵器。

如今楚旭兩國聯姻，他若要攻打東啟國，便沒有了後顧之憂，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屯的一批兵器，為以後的行動做準備。

無月也深知楚雲爍心裡的如意算盤，他們北蒼國土甚廣，物產豐富，但是常年閉關鎖國，與西楚、東啟都多有摩擦，動不動便是兵戎相見，也因此國力虧損，一時難以恢復。

他父皇的治國理念甚為傳統，認為只要手上拳頭硬，什麼都不是事。但無月畢竟不是在北蒼長大的，他曾四處流離，見過各國的風土人情，更了解經濟發展的重要性，如今他剛剛在北蒼能說得上一點話，若想要實現心中的理想，那需要的必然還是時間。

他好不容易說服了父皇，求來了這次出使西楚的機會，便是要憑著手上的條件為自己換來更多的利益。

「哈哈，今日北蒼皇子到來，旅途遙遠，甚是辛苦，朕設宴款待，且先不談政事。近日宮樂坊新排了一支舞，朕與三皇子及各位愛卿共賞如何？」

底下自然是一片叫好聲，皇帝請你看舞蹈，哪還有敢駁面子的。但楚雲爍若是知道無月便是黎樂坊的主人，看的歌舞都是頂尖的，他許是拿不出楚宮的舞蹈的吧。

不一會兒，幾個穿粉衣的與綠衣的女子緩緩走了上來，身姿蹁躚美妙，她們所跳的是一支桃花舞，粉花綠葉的相互配合中還真有桃花的嫵媚多姿，似水柔情，讓現場的公卿大臣們看得痴痴的。但是無月始終淡淡地看著，似乎並不感興趣，有三分之一的時間是看傾凰一個人悶頭吃著東西。

傾凰心裡還在後悔呢，早知道這麼無聊就不來了，自從在黎樂坊看了那一支舞，這些舞蹈已經完全不入她的法眼了，北蒼三皇子長得雖然好看，但是現在她恨不得躲著他才好，哪裡還有心思欣賞美男呢。

一察覺到無月探究的目光，還有楚雲爍懷疑的目光，她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冷靜冷靜。

一曲終了，無月一邊拿著酒杯，一邊隨意地道：「楚宮的舞蹈柔美多情，極美極美。不知楚皇是否有興趣欣賞我們北蒼的歌舞呢？」

楚雲爍一聽饒有興緻地道：「三皇子此次還帶了歌姬來么？」

無月回道：「那倒是沒有，不過小妹好玩，便跟了過來。小妹雲舞公主自幼善舞，北蒼之內，無人能及！」

「既是公主，讓她獻舞豈不是辱沒了身份？」楚雲爍心知無月帶了公主過來想必是打了聯姻的主意，以前他倒是不介意再多收一個女人，只是現在莫名覺得不是很舒服，於是婉言拒絕。

誰知無月並不死心，毫不在意地道：「楚人重禮，果然名不虛傳。但是我們北蒼並無此講究，若到普天同慶的日子，不管是公主皇妃都會與平民共舞，是以楚皇不必擔心會辱沒小妹！」

楚雲爍眉頭微蹙，面無表情道：「既然三皇子都將話說道這個份上，朕若是再拒絕，也未免顯得我楚人矯情。朕今日便好好看看北蒼國的佳舞！」

無月滿意一笑，對著身邊一粉衣貌美的侍女輕輕耳語了幾句。

粉衣侍女離去，不一會兒之後，一個身穿藍色廣袖舞衣的女子踏著昭月台白玉石磚走了進來。她頭上只呆了幾點輕盈的髮飾，墨發全部挽成一個靈蛇髻，袖子從肩開始便是輕盈下垂的廣袖，胳膊半露，在手指間用一根帶子系著裙子的一端，手一揚，廣袖舒展，迎風飄逸，上裳只到腰間，露出肚臍，下裙很長，在她身後拖出一段藍色的鳳尾。

她帶著個白色的面紗，更有些仙人般的神秘感，傾凰聽得眾人的抽氣聲，抬頭來一看，只覺得眼前的女子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裡見過似得，但是蒙著面又看的不是很真切。

雲舞公主上前對楚雲爍盈盈行了一禮，身段柔軟如春日楊柳，動作似自帶微風。

無月介紹道：「這便是小妹雲舞，此番便為大家獻上一支雪之舞。」

楚雲爍淡淡地點頭應允，倒是那群大臣們一臉期待，光是看雲舞就看得眼睛都直了，不知道美人跳起舞蹈來是不是也格外柔美。

雲舞得了應允，隨著悠遠的樂聲想起，翩然而舞，廣袖輕甩，似流雲飄飄，藍裙輕移，如微風逐雪。舞姿一開始是輕緩的，就如同江南下起了輕柔的雪，一片片吹進你柔軟的心田，讓人不自覺融化在那一片輕柔中，不自覺想要伸出素手，輕輕接住，那一片輕盈。讓目光追隨天空無盡的飄雪，心情起起落落，似飄蕩在空中，隨著舒緩的樂曲，飄然的舞蹈進入一種極致的靜，極致的美的場景之中。

不得不說，北蒼是個雪文化流傳甚廣的地方，他們國土的二分之一常年都是飄雪，從古至今，形成了人們對於雪的一種崇拜，此時的雲舞就像是雪中的精靈，或者是真真實實的一片飄雪，她的舞蹈不矯揉造作，而是一種自然真實的美。

慢慢地，樂曲漸漸沉了下來，雲舞的動作也慢了下來，不再輕盈，似乎每做一個動作都及其費力起來，她慢慢迴旋著身姿，慢慢低了下來，藍色的裙擺飄了起來，張開成一片巨大的雪花的形狀，等到那片雪開到最大，雲舞整個人躺在了地上，安靜如同晴天下的雪，靜靜地躺在那，不需要任何的動作，也是一種驕陽映晴雪的美，這時樂聲也低到最後，只剩下一點悠遠的迴音。

眾人沉醉其中久久不能反應過來，大臣們看雲舞的眼神也從一開始的渴望，變成了現在的痴迷。

只有傾凰、楚雲爍、還有無月是淡淡地看著，並沒有因她的舞蹈而迷失神智的。

寂靜了一會兒，樂聲突然高漲，如同晴天一轟雷，安靜的雪被狂風肆虐，瞬間紛紛揚揚地飄了起來，雲舞腳尖輕點地，整個人都躍了起來，由空迴旋著，修長的手指變幻動作，廣袖亦飄然，這一舞不如先前般輕緩，而是迴旋急下的，就像是雪花在狂風中被吹起，打著卷飄到了更遙遠的地方。

傾凰還是不得不感嘆雲舞的舞技之奇的，這般水平，若不是從小辛苦練習是不可能達到的。

楚雲爍卻是越看越煩躁，倒不是雲舞跳得不好，而是跳得太好了，無月帶著這樣一個尤物來楚宮，這目的不言而喻了。只是西楚與北蒼向來沒有什麼外交往來，此番他的目的也僅僅只是想要做些兵器上的交易。是以，在不了解無月所圖的情況之下他是斷然不能答應聯姻這種事情的，萬一這個雲舞是個細作，他豈不是將自己的江山送到了敵人面前。

一曲而終，那些平日里多喜歡吃喝玩樂的公卿大臣完全被這一舞征服，久久不能回神。

雲舞緩緩上前，又對楚雲爍施了一禮，輕柔空靈的聲音響起：「小女子云舞，見過楚皇，今日獻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