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傾傾

宮宴在一場鬧劇之下草草收場，之後的官家小姐們都沒有機會上台展示才藝，倒是傅明蘭賺了一把。她那琴技與程思思的舞技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就是雲泥之別，必然博了眾人的眼球。

程思思最後被蜜蜂追得沒法子，竟一頭跳進了落秋池裡，等被侍衛們救起的時候已經折騰掉了半條命，整張臉被蜜蜂蟄得腫的像個豬頭，絲毫沒有人樣。

傾凰照顧到她的情況，命人將她送到了程貴妃的宮中好生照顧，並請了最好的太醫給她看看。

程思思一醒來看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嚇得大哭大鬧起來，砸了貴妃宮中無數的珍寶。

程貴妃聞聲走進內室，表面雖維持著形象沒有動怒，但是見自己平日珍愛之物紛紛被糟踐，粉拳緊緊握起，顫抖著道：「思思，你冷靜點！」

程思思這會已經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色褻衣，髮絲凌亂，臉部腫脹，活像個女鬼。

她見到程瑩瑩進來，眼中突生出一道光，接著瘋了一般撲過來，嚇得程瑩瑩也忍不住一聲慘叫。

「大姐姐，大姐姐，你一定要給我報仇，給我整死傅明蘭那個賤人！」她沙啞的聲音帶著強烈的恨意。

程瑩瑩一聲大叫之後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心思流轉，這一切其實不過是她導演的一齣戲。讓程思思在宮宴上出這麼大個丑，琦王這般自傲的人怎麼可能還會要這樣的正妃呢？

此時此刻看到程思思的模樣，她雖然有些內疚，卻絕不後悔這麼做，她早就在那件紅色的浮光雲錦宮裝上塗上了秘制香料，又在伴舞的花籃里放上了一個蜂巢，目的不過是破壞這一場宮宴，讓程思思嫁給琦王的夢破碎的同時，也可以將這一切都推到傾凰身上。過後太后問起來緣由，也是追究傾凰的責任，如此一來豈不是一舉兩得。

但是為了安慰程思思的情緒，傅明蘭這姑娘以後的路怕是不怎麼順了。

程貴妃一邊打著自己的小九九，眼睛也不敢看程思思，有些嫌惡得撫了撫她的背，柔聲道：「思思，今日之事姐姐必定會給你報仇雪恨，你今日受了驚，姐姐已經備好了馬車，送你回國公府！只是……你回去后千萬別對大伯抱怨什麼！」

程思思正準備回去跟自己爹爹哭訴呢，怎麼姐姐還要攔著呢？

程貴妃又道：「今日之事必定不是傅明蘭這樣一個小門小戶的姑娘能謀劃得了的！讓你在宮宴上出醜的必定另有其人！」

程思思一聽也終於覺得不太對了，「姐姐，你說為什麼現場會有蜜蜂，而且就追我一個人呢？難道是有人想害我？」她一下子覺得事情不那麼簡單了，推開程瑩瑩，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問。

程瑩瑩被她那樣子一嚇，心裡有些慌亂，躲躲閃閃地道：「宮中不希望你被王爺看中，又有能力這麼做的你道是誰？」

程思思似乎突然間變得「聰明」了，猛然一驚道：「難道是傅昭儀那個賤人？」

程瑩瑩本還覺得孺子可教，誰知道她這妹妹竟然這麼不開竅，無奈地又撲在妹妹耳邊耳語了幾句。

程思思露出了震驚的模樣，大聲道：「皇后？」

程瑩瑩忙捂住她的嘴，接著輕聲道：「可別在外面亂說，皇后是旭國來的公主，傳說中的鳳星，就憑我們程家，還不足以跟她作對！」

程思思一聽姐姐這麼說表情憤恨了起來，怒道：「姐姐，你休要瞻前顧後的，我們程家在昊都中的地位，就是君上也要顧及幾分，她一個異國公主又怎麼了，敢這樣戲耍與我，我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程瑩瑩見目的達成，也不再反駁，安慰了幾句之後，匆匆讓人把程思思送回家裡去了，說實在的，她還真的不想再看見程思思這張臉了，她們程家好歹是百年大族，家世顯赫，卻不知道怎麼會生出這樣一個不入流的女兒來，而她還偏偏礙於大伯的面子，得對她裝出一副喜愛的樣子，想想都覺得噁心，恨不得早點把這尊佛送走。

卻說程思思一回到家中，聞聲而來的程儒文踉蹌著腳步衝出來，嘴中還悼念著：「我的思兒，思兒，你沒事吧，為父擔心死了！」

而對於堂堂宗正大人這般失態的情景，國公府的下人們竟然也是見怪不怪的模樣，就連老國公程宏遠也只是哀嘆了一聲，隨他去了。

程儒文年輕時愛上了一位平民女子，受盡了家裡人的反對，但是依然毅然決然地與那民間女子成了親，那女子也就是程思思的娘親，她娘因為身體不好，活了幾年也就去世了，自此，程儒文再未娶妻，並且對程思思這個女兒可謂是溺愛至深，已經到了一種無限縱容的地步，別人說他幾句他或許還能容忍，要是說他女兒幾句不是，他必定跟那人玩命。

老國公雖然一直為兒子娶了平民女子的事情耿耿於懷，但也愧疚於自己的兒子一個人那麼多年，漸漸地也就縱容了這一切，只是偶爾見到時會哀嘆幾聲罷了。

程思思一見到自己的父親，心裡的委屈一下子就找到了缺口，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程儒文心疼地摟著自己的愛女，安慰道：「思兒，沒事沒事，為父在呢，不管是誰敢欺負你，為父都替你報仇雪恨！」

程思思嗚咽著點點頭，斷斷續續地道：「爹爹，您一定要給女兒出氣，那個傅家的賤人，您一定要幫我好好教訓她，還有，還有新來的皇後娘娘！」

程儒文一驚，追問：「皇后？」皇后怎麼也跟自己女兒杠上了呢？

「嗚嗚，爹爹你不愛女兒了，她不就是皇后么，您一定要替我教訓她！」

「好好好！」把女兒寵上天的程儒文一聽女兒撒嬌，竟什麼也不顧地就答應了。

而遠在棲梧宮的傾凰狠狠地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心道有誰在罵我么？

日薄西山，晚風微涼，這時雪鳳拿了件披風從殿中出來，小心翼翼地給她披上。

「娘娘，有些涼，進屋吧！」

傾凰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嘆了聲氣道：「快要入秋了！」

雪鳳眼中迅速閃過一抹擔心，但是立馬又裝出笑容安慰道：「您又想多了，如今才六月初，哪有那麼快入秋啊！」

傾凰無力一笑，又問：「師父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長老她們一人負責一個門派，但是都沒有什麼消息，玄門早就在這人間銷聲匿跡，很多人根本就不知道存在幻術一說，這背後之人神秘地很，竟然一點線索都沒有！」

傾凰聽后又是一陣嘆氣之聲，雪鳳忙安慰道：「您放心，一切都會好的，閣主她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恩！但願吧！」話落，傾凰進了屋子。

用過晚膳之後，傾凰就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裡，開始鑽研易書，她感覺近日來越是看書越覺得世界之玄妙無法言說，以前所學在這易書面前顯得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但是她也漸漸發現，自己先前的功法與如今所學似乎並不能夠相互共存，她的靈台漸漸空虛，兩者相撞也必定有所損耗，痴迷於易學的她也只能安慰自己，天下同歸而殊途，一致而百慮，何必多心呢？

她正看得興起，楚雲爍這個傢伙卻偏偏又在這時來打擾自己的清凈了。

傾凰忙叫雪鳳拿來文房四寶，還有女則，在楚雲爍走進內室之前，做出一副認真抄寫女則的模樣。

雪鳳看著傻了眼，終於知道傾凰為什麼要讓她用她的筆跡來抄寫女則了，根本就是想要轉嫁懲罰啊，可是眼前這麼做的是自己親愛的少閣主，她就算是心裡苦，也絲毫抱怨不得，只能哀怨地看著裝的很認真的某人。

楚雲爍一進來看到傾凰那認真的模樣，心下有些好笑，但是又想起了前日那場鬧劇，不由得耳根子紅了紅。

傾凰裝作才剛剛得知楚雲爍到來的模樣，緩緩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似乎在說，你怎麼來了！

楚雲爍幾步邁到了傾凰身邊，拿起她正在寫的字，忽而發現只有一塊小墨團，其餘什麼也沒有，再又看了看桌案，硯台里的墨還只是淡淡的，根本還沒有經過研磨，那本女則更是被倒放著，打開的也不知是哪一頁。

楚雲爍瞪大眼睛古怪地看著傾凰，傾凰這時也意識到了這些問題，心虛極了，慢慢地移動手指，小心翼翼地把書換了個方向，又拽住了楚雲爍手中的那張宣紙，想要往回拉。

楚雲爍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還以為她學乖了，想不到竟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心裡不由得又是一陣惱怒，只是看到傾凰那略顯可愛的模樣，心情又緩和了些。

他忍不住問：「傾傾可是寫好了女則？」楚雲爍不知怎麼地就叫出了傾傾這個名字，自從雪鸞說過她母妃叫她傾傾之後，他就一直記著這個名字。

傾傾？

他識破自己的身份了？

傾凰聽到這一個稱呼可比自己作假被發現緊張多了，整個人都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