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交鋒
「你說過我們一定會平安的，無月你不會騙我的對不對？」傾凰只那樣的叫喊著，可是心裡卻像是被千萬隻螞蟻噬咬著一般難受，她不該答應的，不該一時心軟讓他趟這趟渾水的，都是因為她，無月才會變成這樣的。
無月再沒有說話，連點個頭都覺得萬分吃力，無法做到。他好想安慰眼前這個傻傻的姑娘，這不是她的錯，認識了她本就是他甜蜜的劫數，他都不惋惜，她又有什麼理由悔恨。
傾凰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抱住這個比自己高大許多的身子，她的手是顫抖的，她的心也在一滴一滴地滴著血，她低聲地呢喃著：「我不該帶你來的，我不該拖累你的，無月……我……」說著說著淚水已從雙頰處潸然落下。
「小娃娃，親熱夠了沒有，本座該送你也上路了！」蕭冥終於還是等不及了，得意地望著他們的痛苦，彷彿以這種方式給了自己莫大的安慰。
傾凰驀地抬頭，眼神里迸發出一道狠戾的光芒，那是她的憤怒在燃燒，燃燒出一團熊熊的火焰，只想要將眼前的人焚作灰燼。
「蕭冥，我要殺了你！」傾凰放下無月，一時間爆發出強大的靈力，在手心凝聚出無數的力量，這一刻，天地之間，風雨雷電都成了她手中的武器，一道驚雷落下，轟得劈在蕭冥的身前，傾凰於那濃黑的墨色里顯露出一張暴怒的臉龐，那表情徒然有一種猙獰的味道。
「我要你償命！」傾凰最後一絲理智已然在無月倒下那一刻奔潰了，她手握著風雷，似乎將體內無限的潛力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蕭冥也不得不正視了起來，玩味的態度里多了幾分嚴肅，手底黑色的靈力蓄勢待發，也絲毫不肯想讓，「小娃娃，倒是讓我見見你的實力！」
傾凰不再廢話，手上的招式早已經脫手而去，帶著天地無阻的氣勢，如同萬里奔騰的江河席捲而來，蕭冥身子一怔，周邊的空氣也席捲出一陣颶風，帶著滔天的氣勢迎了上去。
「轟」的一聲，地動山搖，飛沙走石，天地彷彿回歸混沌之初一片空濛。
千年梧桐樹也受不住那麼強大的一擊，砰的一聲倒了下去。
受到餘力的波及，傾凰捂住劇痛的胸口，倒退了幾步，奮力一擊，不看招式是否花哨，這是實力的對抗，是正面的交鋒。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但是，她輸了！
嘴角的血液猩紅無比，傾凰望了一眼身前，那風煙未曾消散，她完全看不到這一擊之後的蕭冥在哪裡，但是她心中想到的只有一個念頭。
「無月，我要帶你走！」
她拖著殘敗的身子，如同風中搖曳的芙蓉花，娉婷著落下地來，落葉堆積了厚厚的一層，被剛剛的大風捲起又落下，重新埋葬了這片土地。
「無月，你在哪裡？」傾凰一邊走一邊找，扶著傾倒的梧桐樹，動作很慢很慢的走著，每走一步，心就揪疼了一分，剛剛只顧著生氣，卻忘了這樣大的陣仗，若是波及到重傷的無月，必然是致命的。
她一寸一寸地找著，忽然一隻冰涼的手驀地抓住了她的腳踝，她本能地想要還手，卻聽到一個虛弱的聲音，「凰兒，是我！」
「無月！」她趕忙蹲下身去，瘋狂地掃開了周邊的樹葉，這才露出無月那張蒼白的、絲毫血色也無的臉，和著他一身潔白的衣裳，當真成了一個白瓷娃娃。
「無月，我帶你離開！」傾凰一邊扶起他，一邊輕聲地說道。
蕭冥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情況，沒有馬上追上來，傾凰攙著無月拾了一個方向便跑。
這一回成了傷重的傾凰帶著同樣傷重的無月，步履蹣跚地一步步往密林的幽深處而去。
大概又過了一會兒，大戰後的風煙漸漸平息，那一片隱約的朦朧中，一個黑衣身影漸漸顯露了出來。
「咳咳……」確認傾凰與無月已然不再之後，他才敢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剛剛那一擊，力量遠遠超乎了他的想象，這些日子以來，他為了這個五行鬼陣消耗了不少的靈力，這時強撐著動用了本源之力，傷到了身體的根本。
咳了好一會兒，他才漸漸地平息了下來，低咒一聲道：「該死的，無月、傾凰，本座與你們不共戴天！」
一陣強烈的大風忽然吹了過來，他竟然連維持著黑色風帽的力氣都沒有，一時間偽裝被揭露開來，一張極其恐怖的臉露了出來。
應該要怎麼樣來形容那張臉呢，那是一張恐怖地看過之後能做一輩子噩夢的臉，一半白的如同娟紙，而另一半是純白的骷髏，骷髏處是黑乎乎空洞的一隻眼睛，半邊的牙潔白地長著，而半邊的牙卻已經脫落光了，從頭頂沿著鼻子而下，像是一道分水嶺，一半是實的，一半是空的。那一半實的也彷彿是被放在水裡浸泡過的屍體，眼睛浮腫著，嘴中是蒼白的，絲毫沒有人氣。
沒有一個人會相信擁有這樣的一張臉的人是一個活人，但是此刻他卻是地活著，還強大的活著，罪惡地活著，像是個討債的惡魔，沒有如願是不可能離去的。
似乎連他自己也很久沒有這樣正視著自己的臉了，他抬起手，金屬做的手指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著幽冷的光芒，和他的心一樣冷，沒有絲毫的溫度。那隻沒有溫度的手緩緩地觸摸著他的肌膚，一寸一寸地觸摸著，彷彿痛苦，彷彿憎恨，彷彿惋惜……
忽而，他尖銳的手在那半邊完整的臉上戳出一個巨大的窟窿來，他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也沒有鮮血順著傷口流下來，就跟一張白紙經不住畫筆的力道不小心破出了一個窟窿一樣的感覺。
「呵呵，許久沒有碰你了，久得我自己都忘了！」
這話像是對他自己說的，旁人聽來卻是怪異。
他的情緒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他一揚手，受到靈力的牽引，一縷髮絲從凌亂的落葉堆里飛了出來，「呵呵，你以為你能逃脫么？」那縷髮絲猛烈地掙扎著蕭冥的控制，看著他猙獰的臉，害怕地瑟瑟發抖，但是卻無能為力。
剛剛打鬥之時，這帶著靈魂殘念的髮絲趁著無月不注意逃脫了禁錮，混雜在落葉中，被他收在眼底，眼下還有傾凰手中的一縷，他就能繼續完成自己的陣法了。但是他沒有馬上追將上去，而是口中念念叨叨了一堆稀奇古怪的文字。
忽的，靜謐地空氣中似乎有什麼窸窸窣窣地動了起來，夜晚安靜的梧桐林里有什麼東西被觸發了，於是喧鬧了起來，鬆脆的落葉積滿的土地，無數細碎而僵硬的腳步聲慢慢地靠近，慢慢地聚集，慢慢地成為一支龐大的亡靈軍團。
快一點，再快一點，一定要在今晚逃離這個鬼地方。
傾凰心中默念著，攙著無月的手近乎麻木了，而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儘快離開這個地方。
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久得她都不記得具體的時間了，她只是一味地狂奔著，狂奔著，想要狂奔到歲月的盡頭，去觸碰宿命的終點，趕著完結之前，改變它。
「凰兒，放下我吧，這樣太慢了！」無月虛無縹緲的聲音如同一條毒蛇纏繞在傾凰的心頭，重重地擠壓著她弱小的心臟，好似要將它碾碎一般。
「閉嘴！」她極其憤怒的大吼一聲道。
無月迅速地閉嘴，雙眼笑彎了掛在臉上，好似天上的兩輪彎月兒，一種明亮而清爽的光芒從中透露出來，灼灼地，漂亮極了。
沙沙……
沙沙……
林子動了起來，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地靠近。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
「啊？」傾凰只顧著趕路，並未曾留意，這一靜下來，四周沙沙的聲音格外的明顯。
「有東西過來了！」她冷靜地望了眼四周，嗖地一下躍上了最高最密的一棵樹，隱藏起來。「噓，不要說話！」她輕聲道。
果不其然，林中慢慢爬出一個又一個鬚髮凌亂，長相不堪入目的殭屍出來，黑彤彤的人影密密麻麻地攢動在濃黑如墨的夜色里。
「糟糕，蕭冥觸動了陣法！今夜，整個梧桐林都將成為地獄！」她冷靜地態度忽然也有些慌了，他們兩個人如今都是傷殘人士，她還能勉強對付一些，無月基本沒有戰鬥力。
她緊皺起了眉頭，心中思忖著：能不能熬到天亮不被下面這群惡魔弄死！
眼下還不到子時，希望是渺茫的。
「無月，你呆在上面不要動，盡量屏著呼吸，只要沒有氣息，他們就不會攻擊你！」
「你要去幹嘛？」無月虛弱地拽住傾凰，直直看著她的眼睛問。
傾凰沒有時間解釋了，另一隻手覆上無月冰涼的手，「沒事的，我去去就回來！」
無月戀戀不捨地，知道傾凰掰開了他最後一根手指，輕輕地將他那隻瑩白的手送回了他的懷中，然後一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