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你是我 無以言說的傷

2.你是我 無以言說的傷

那天情緒低落的我一直就那麼低着頭悶悶的走,心裏很沉,腳下的步子也很緩。

就這麼不知不覺的從傍晚時分走到了華燈初上。

來到回家必經的一條小道時,我才稍微回過神來。

這條路平時走着大都是在白天,眼下天那麼一黑,一個人走着,心裏毛毛的。

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感覺到身後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正朝我靠近,剛準備轉身,就有雙強而有力的大手將我的肩膀牢牢的按了住而後嘴巴即刻被一塊布堵了住,接着我的鼻尖瀰漫起一股刺鼻的問道。

我強烈的掙扎了幾下,奈何鮮有行人的街道上除了我和身後的惡魔,似乎再沒別人了。

我的意識開始混沌,心在無助的哭泣——

誰能來……救救我啊!當眼前最後一絲光亮都被黑暗吞噬之後,我的人生,也自此變成了一團黑色。

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后,看到的,是明晃晃的一片。

想動,才發覺自己四肢都被綁住了。強光下,透出一張異常猙獰而噁心的臉。那一刻,我在心裏無助的吶喊著:爸爸,媽媽,我好怕!我好怕!快來救救我!救我啊!

可是——耳畔除了自己的痛苦的哀嚎,再無其他。

我內心絕望到了極點!

那惡魔邪惡的笑着,手中抬着熊熊燃燒着的蠟燭,那燭火一顫一顫的在我眼前晃動,然後——那被火焰融化了蠟液,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喊叫。全身像被活生生扯碎了一樣的痛!

那一刻,我多希望,能有奇迹出現!希望我的爸爸媽媽或者姐姐能從哪裏出來,能來救救我!

然而,我看見的,只有惡魔!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來保護我!

當下體的痛一點一點的麻木之後,再一次更為劇烈的痛楚襲來之前,我的靈魂——

遠離了我!

連它也不要我了!

我什麼都感覺不到了,沒有了疼痛,感覺不到了恥辱,唯一一個卑微的念頭就是——我還能不能活?

然而,就連這樣苟延殘喘的念頭也漸漸模糊了起來。

我的意識開始一片混沌,我的世界裏,只剩下了眼前的天花板一直在晃動,耳邊傳來一陣一陣的呻吟和嚎叫——

我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閉上的眼睛,因為在睜開的時候,我才知道自己曾經閉上過。

終於停止了——

我的眼前,再也沒有惡魔那張猙獰的臉。

我愣愣的爬了起來,緩緩的將衣服穿上。

剛準備套上褲子,腹部以下就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我伸手一摸,全是血。

眼淚,再一次不爭氣的洶湧而出!

但卻沒有聲音。

我不敢發出聲音,我怕驚醒了惡魔!

我強忍着痛,快速套上了褲子,艱難的扶著牆,慢慢的站了起來。

然後一步步,忍着好似走在刀山上一樣的痛,慢慢走了出來。

那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卻感覺整個世界還是漆黑一片。

當我艱難的逃出那個惡魔的家時。

眼淚,一顆接一顆的砸了下來。

我終於忍不住的——放聲痛哭!嚎啕大哭!不要命似的聲嘶力竭的嚎哭!

我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那時,除了哭,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的內心,極度的哀傷而絕望,極度的無助而迷茫。

我環顧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環境,恐怖的一切,我心裏發出陣陣悲鳴,我不知道我該去往何方?

就那麼一直走到走不動了,痛得實在也撐不住了,我看了看身後,終於也離那裏很遠很遠了,終於忍不住的蹲了下來,將頭深深的埋進了雙膝中。

那時候,比起身體上的痛,更無助的,是內心。

聽到耳畔不住的傳來汽車鳴笛,我將頭抬了起來,看着馬路上來來往往的車流。

有那麼一刻,我感覺意識抽離了我,整個人都籠罩在一股無名的哀傷中難以自拔。就那麼朝着車流,木獃獃的走了過去。

是啊,爸爸媽媽都不愛我,我也不是他們親身的。

連姐姐也離開了我。

現在還遭遇了這麼可怕的事,我以後還……

不如死了好。

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就在我腳下的步子剛要邁出去的那一刻,耳邊忽然響起一個甜甜的聲音,「哥哥,馬路上危險,有車。」

我扭頭看去,淚眼迷離中,看到有個穿着件白外套,一身黃裙子的小女孩正眨巴眨巴眼睛好奇的看着我。

見我怔怔的不說話,她伸出小小的手來輕輕的拉了我一下,「哥哥,你是不是不聽話,被爸爸媽媽罵了?」

看着她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我的心狠狠的一痛,張了張嘴,搖了搖頭,眼淚噼里啪啦的掉了下來。

小姑娘有點傻眼了,趕緊把手裏的棒棒糖和餅乾都拿給了我,「哥哥,你不要哭了。我婆婆說,難過的時候,吃糖糖就會甜起來了,就不會難受了。」

說着,還不由分說的就把塞到我手裏的棒棒糖又拿了回去,用手撕了撕包裝紙,皺皺眉,又用嘴撕了開,直接放進了我的嘴裏。

我就像一具行屍走肉,既沒有迎合,也沒有反抗,就那麼愣愣的站着,一動不動。

她又獃獃的看了我兩眼,便將視線轉移到了我身上,當看到身後的時候,她倒吸了口氣,頓了幾秒之後,笨手笨腳的脫掉了自己的外套,吭哧吭哧的替我圍在了腰上,擋住了屁股。

還笑嘻嘻的說,「有時候我媽媽也會忽然流血誒,爸爸就會脫衣服這樣繫上,媽媽就不痛了呢。哥哥你是這裏痛了才哭的么?你放心,繫上去就不會痛了呢。」

她話才剛一說完,就聽到不遠處傳來一個女人的驚呼,「依依!你什麼時候跑出去了?快回來!」

循聲看去,不遠處停了輛車子,車前門打了開,一個女人正焦急的朝我們奔來。

當看到那個女人之後,又有個男人下了車。剛剛才經歷了那麼恐怖的劫難,敏感的我不由渾身猛的一顫,下意識的快速躲進了一旁的小道轉角處。

沒多一會兒,就傳來那個女人責罵小孩的聲音,「『依依,你剛才在跟誰說話呢?你的衣服呢?」

小女孩沒有吭聲。

那女人急了,「媽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離開我們的視線,現在這世界多亂你知道么?以後不許再這樣。」

這時候,那男人也趕了上來,「天吶,你個小傢伙,我不是記得明明把車門鎖鎖上得了么?你是怎麼打開跑出來的?」

接着,又是一關切責罵之後,那家三口的聲音才漸漸消失。

當我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腦袋,看了看前方再也沒人之後,那口一直吸著的氣,才緩緩的吐了出啦。

我拿出嘴裏的棒棒糖,看看手裏的餅乾,和腰上系著的那件小小的衣衫。

這份突如其來的陌生人帶來的溫暖,忽然的,就改變了我自殺的念頭。

我恍恍惚惚的回到家裏,一進門,就聽到一直響個不停的座機電話。剛一接起,姐姐焦急的聲音便傳來。

她說昨晚爸媽臨時有事出門了,我沒手機,也沒來得及去學校告訴我,就讓她和我說一聲。

可是她從昨晚一直打電話到現在都沒人聽,爸爸媽媽他們的手機又沒電了。聯繫不上我,她已經急得一宿沒睡了。問我到底是怎麼了。

我使勁想要憋住,可是一聽到熟悉的姐姐的關切,想到這個世上終究還是有一個人是真正關心我的安危,我的眼淚就那麼止也止不住的嘩啦嘩啦的淌了下來。

聽見我哭得聲嘶力竭,姐姐也跟着哭了起來,「小彥啊,你告訴姐姐好不好?到底是怎麼了?小彥!」

哦哪裏說得出口。

那時我覺得比起疼,更可怕的是丟人。

發生了這種事情,我是個男孩子都能發生這種事情,會被人笑死的!

我除了哭得更凶之外,什麼也說不出。

姐姐徹底嚇慌了,匆匆忙忙丟下一句,「那你在家裏等著,姐姐現在就做最近的一班車回來!」就掛斷了電話。

那之後,我一直那麼等啊等,等到天再度黑了下來,才接到了一個姐姐那邊的城市座機撥過來的號碼。

接起來后,有個女生哭着斷斷續續的告訴我,姐姐因為想超近道趕出校園去打車,就走了濕滑的斜坡小路,誰想卻失足摔了下來,眼睛插到了坡下枯斷的木枝上。

我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那之後,雖然已經是第一時間進行搶救,可是姐姐的雙眼,還是失明了。

雖然她把自己為何會匆匆跑出來摔倒的原因全歸結到了自己頭上,也向父母隱瞞了我們之間的那通電話。

可我卻一點也未曾因此感到輕鬆。

姐姐即便變成了那樣,也還一個勁的安慰我,問我那天究竟怎麼了。

我看着原本眼神明亮,現在卻目光獃滯的需要等待着適合的眼角膜移植才能重現光明,使勁的搖了搖頭,把所有的秘密全裝回了肚。

我的腦海里,開始浮現出一個越來越堅定的念頭,而後,我痛下決心——

從今之後,我決不再哭!

我要變強!強到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

強到無論遇到什麼,都決不再哭!

強到足以保護我因我而失明的姐姐。

那之後,為了方便生活,姐姐申請了休學。父親的事業也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功,我們全家都搬離了那裏,住進了城裏的新別墅。

可是我的噩夢,那天被狠狠欺負過的噩夢,卻並沒有因此而停息。

很多次蹲下來解手的時候,我都能聞到自己下面傳來的惡臭。

不敢跟家人說,而是一個人偷偷跑去藥店紅著臉問那些賣葯的阿姨買來的。

白天也不敢擦,只敢晚上在所有人都睡着之後再小心翼翼的為自己擦藥。然後又像做賊似的把現場打理得乾乾淨淨。

時間會過去,當是傷痛卻一直都在。

儘管我努力去偽裝去掩蓋,可我的內心自此變得對這個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再難以產生信任,也無法跟除了姐姐以外的任何人,再能走近。

無論表面上多好的朋友,我與他們,始終刻意保持着一份距離。

我總怕近了,自己最不堪的過往,就會被看穿。

被嫌棄。

幾年之後,姐姐終於找到了合適了眼角膜,可是視力卻只能看到模糊的一片。

到了靠大學的那一年,故意報了一個本市的學校。為的,就是能夠好好留在姐姐身邊照顧她。

無論如何,我都欠她的。

我要好好守護她,哪怕用盡我的一生。

一直到了大學畢業,日子都那麼平淡寧靜,爸爸的生意越來越大,家裏的條件也越來越好,我身邊,姐姐身邊也多出了不少主動示好的異性。

我很排斥。

姐姐則一直很自卑,問我人家會不會嫌棄她的眼睛。

每次聽到她這樣問,我就覺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好在黃天不負有心人,終究還是讓姐姐遇到了一個真正疼她愛她的好男人。

看着她笑得滿臉淚水的牽着那個男人的手走進了婚禮的殿堂。

我的鼻子酸了酸,卻終究,還是把所有激動欣喜的淚都忍了回去。

很快,姐姐就歡天喜地的告訴我,她要當媽媽了。我真的替她高興。

我以為我善良的姐姐終於苦盡甘來了,誰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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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愛是座慈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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