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重返中原

第六十四章 重返中原

龍吟說到這裏時候,眾人齊齊吁了一口氣,無不感到心臟七上八下宛如波濤中的落葉一般起伏不定。柳浩風更是一直緊緊握住龍吟的手,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龍吟就會被那狂風巨浪捲走一般。龍吟感覺到他身體緊張得微微顫抖,手心冒出絲絲冷汗,忙反握住他微涼的大手無聲的安慰他。

良久百里飛才驚嘆道:「龍大哥你簡直是大難不死的老金龜嘛!那麼惡劣的環境你都沒有玩完,還練出一身武功,要是換作我早沉海里喂王八啦!」

眾人被他逗樂了,一時緊張的心也舒緩下來,接着百里飛又湊近龍吟身上仔細嗅了嗅說:「不過說起來,龍大哥你身上倒真是有一股似檀非檀、似麝非麝的濃香,嗯——似乎還夾着其他花草的葯香味兒。開始我還以為是百花宮的熏香,聽你這麼一說,那巨鯤的大——呃,排泄物當真是香的?」他興奮得嘰嘰喳喳,終於意識到大家是在吃飯,好不容易把個「便」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龍吟還沒說話,一旁的黃長老卻插嘴了:「龍賢侄沒有說錯,那大魚的排泄物確實是香的。確切點說是剛拉出來的時候是惡臭難聞的,但是烘乾之後卻就便成香的了。那大魚也不是什麼巨鯤,航海的人通常叫它鯨魚,而能產生香料的鯨魚我們百花宮稱其為萬香鯨。它所產生的黑色排泄物經過大海上百年的洗滌衝擊會慢慢變成蟲蠟一樣的白色龍涎香,此香氣味芬芳濃郁,熏制物品多年不散而且能夠吸收其他各種香味,乃是香料中的極品。龍賢侄身上的被龍涎香品質極其純正,顯然是萬年老鯨所分泌的。雖然沒經過海潮洗滌而含有雜質,但是在他自身三昧真火的鍛煉下雜質盡除,這香味可能會伴隨他終身不退散了。」

百里飛砸吧著嘴說:「原來龍涎香是萬香鯨拉出來的,那和民間傳說的是神龍吐的口水完全不一樣嘛。不過龍涎香貴逾黃金,可惜龍大哥不知道,不然一齊搬回來可就發大財咯!」

龍吟笑道:「連博學多聞的百里你都不知道,我又哪知道那個是龍涎香?恐怕除了百花宮這個煉製香料又身處海島的行家以外,沒有人會知道龍涎香原來是這麼來的。不用說我啦,能活下來的確是上天保佑。但是我們還有正事要做——」說着和和柳浩風對視一眼,然後對百里飛說:「百里,按照約定你陪我們來瓊仙島求取神龍香,而今雖沒取到神龍香那是天數使然,也怪不得你了;而你想學的鬼影無形身法我也已經教給你了。你如今是百花宮的男主人,接下來的路就該我們自己走啦,此一行耽誤了個多月,只怕我們再不回去逸塵和如煙性命危矣!所以我和浩風決定明日便收拾東西回中原,各位後會有期了!」

「那怎麼行?」百里飛急道,「你們沒有神龍香,如何去對付五毒教的飛天蜈蚣?那個東西可是厲害得緊呢!不行,此行我大大佔了便宜,我百里飛豈是不顧朋友生死的小人?我跟你們一起去!」

龍吟微微一笑說:「若是以前我確實沒把握對付那孽畜,所以要求取水性的神龍香對付它,然而眼下我練成了北冥癸水神功,想來料理它不成問題,而且神龍香煉製不易,我們救人迫在眉睫,實在不能等下去了!至於百里你——武功雖然有所進展,但還沒達到能用護體罡氣抵禦萬毒的境界,若是和別人斗我們自然不會推辭,但是五毒教實在是非同尋常!更何況你和花宮主有了夫妻之實卻還沒有正式完婚呢,萬一有個閃失,豈不是要耽誤人家一輩子?」

「這——」百里飛自知眼下別說跟龍吟,便是和被龍吟打通經脈、功力能運轉自如的柳浩風比也差了十萬八千里,但要說自己跟在他們身邊只是拖後退卻又委實不甘心,更何況這一路來經歷過生生死死,大家早就是患難之交了,叫他怎麼能讓柳浩風和龍吟去冒險?

「你們別爭了!」花紫蘅忽然插話道,「百花宮的五行本源神香雖然沒了,但是要對付五毒教卻還是綽綽有餘!龍大哥、柳大哥,若是不嫌棄,就請容妹子和飛郎帶上我身邊天香六秀去一起對付五毒教吧!」

百里飛一聽大喜,興奮地說:「紫蘅你有法寶能對付五毒教的飛天蜈蚣?」

花紫蘅微微一笑道:「龍大哥是不知道,怎麼連你也忘了?我們手上雖沒了神龍香,但是還有一支從我姐姐那裏偷來的修羅魔神香啊!」

百里飛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哎呀,你瞧我這腦袋,怎麼連這個都不記得了?龍大哥、柳老大,修羅魔神香能對付得了那蜈蚣不?」

龍吟笑道:「能有修羅魔神香相助,那比神龍香好上不知多少倍了,別說飛天蜈蚣,就是其他四毒也管教它們死無全屍!」

「那就好了,」花紫蘅說,「我和飛郎陪你們一起去對付五毒教,島上的事物依舊由姐姐和五位姑姑打理,等救出了柳大哥的弟弟和妹妹再回來完婚。」說到這裏她玉顏一赧,到底是女兒家,雖然不比中原女子諸多桎梏,談到自己終身大事時還是免不了小女兒心態。

她此話一出,五位長老也立即紛紛表態,百花宮欠了龍吟和柳浩風天大的人情,這回能夠出力幫他們救人那是義不容辭的,況且五毒教在中原好大的名頭,同是用毒施藥的行家,百花宮能夠與其一決高下也是個難得的機會。於是一行人迅速準備好出行物資,次日便登上了回中原的船。

大船平穩地行駛在蔚藍的大海上,這兩天來天色一直很好,微風颳起層層波浪,不時有海鳥在空中徘徊,然後一個猛子扎如海中,半晌之後從遠處的水面上鑽出來,尖尖的喙里夾了一絲銀光,龍吟和柳浩風正在甲板上欣賞風景,忽然耳邊傳來「慧慧」尖叫聲,一隊七八尺長的大魚頭上噴著水歡快地嬉鬧着游過來,時不時的躍出水面然後又躥入水中。

「魚兄!」龍吟認出那是當日救了自己的那一條大魚,連連朝它揮手,那大魚似乎也認出了他,豎直起身子,露出憨態可掬的頭來望着龍吟高聲啼鳴。

柳浩風好奇地問道:「龍弟,這些就是救了你的大魚?」

龍吟點點頭說:「就是它們,他們不但救了我,還帶我到了離火島,我能及時趕到百花宮救你們全是它們的功勞呢!」說話間,那些大魚都看到了龍吟,接連價的躍起來,圍着龍吟所在的大船團團旋轉。

龍吟玩心大起,對柳浩風說:「看來魚兄有意邀請我和它們再嬉鬧一回,我去去就來!」說罷一個縱身平平飛出,然後在一條躍起的大魚身上一點,再次縱身躍起,剛要落下時另一條大魚見機得快,猛的衝出海面,龍吟在它身上一踏再度飛升。

人和魚玩得正起勁的時候,原本在船艙里休息的百里飛聽到了外面的嬉鬧聲跑出來一瞧,立刻找到了莫大的樂趣,高聲叫道:「龍大哥你不厚道,這麼好玩的事也不叫我!」說罷還不等龍吟出聲便一個縱身朝海面飛去。

然而那些大魚並不認識百里飛,見他過來立刻一頭扎入水中,百里飛一腳踏空,口中驚呼,眼看得歪歪斜斜便要墜入海里變成一隻落湯雞,忽然腳底一道水柱衝起來,百里飛只覺得一道大力湧來,那水柱宛如鋼柱一般將自己猛地往上一推,他借勢一個鷂子翻身,有驚無險的落到了甲板上。回頭一看,龍吟也已經回到了甲板,一臉笑意地望着自己,百里飛知道剛剛是龍吟用北冥癸水神功幫了自己,一面感激龍吟一面指著海里的大魚惱怒地罵道:「該死的臭海豚爛海豚!居然敢整你爺爺我,以為你爺爺我好欺負嗎?紫蘅,把你那勞什子的香給我一點,我讓你們嘗嘗我的厲害!」

花紫蘅樂不可支,笑得花枝亂顫,卻沒有給他什麼香,龍吟也連連阻止,然後奇怪的問道:「怎麼,這個大魚原來是叫海豚?」

百里飛說:「原來龍大哥你不認識啊,海豚是海裏面最聰明、最有靈性的魚,它們不但團結互助,結伴捕獵,而且天生跟人親近,以前我在海上的時候就經常聽水手說自己在風浪中被海豚救的經歷呢!」

龍吟眼瞧著那些海豚歡鬧着越游越遠,還不時的從海面探出頭來望着自己,唏噓道:「我是見識到了的,若不是它們,我此時倒真是喂王八了。天下居然有這麼靈異的魚類,上蒼造物真是神奇!」

忽然有人大聲叫道:「宮主,遠處有船朝我們開過來了!」百里飛、花紫蘅、龍吟和柳浩風忙回頭一望,果然見到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艘帆船,正向自己慢慢靠近。

柳浩風眉頭一皺,走到船頭撈起掛錨的鐵鏈,來者不知是敵是友,萬一不懷好意他便拿鐵錨當兵器,先毀了對方的船再說。

那大船越來越近,龍吟忽然開口說道:「來者可是海沙幫的朋友?」他語調平平,絲毫不見有多大聲調,但是聲音卻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柳浩風等人倒也罷了,對方大船上的眾人只覺得耳膜齊齊一麻,那聲音就像是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一般,無不駭然。

忽然聽到有人哈哈大笑,接着一個年約三旬的儒生搖著摺扇從船艙里踱了出來,笑着說:「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龍兄弟、柳盟主,別來無恙啊,我奉天師之命與海沙幫魯幫主在此恭候多時了!」

龍吟和柳浩風一見此人,不由得不約而同地叫出聲來:「周壇主!」此人正是天師教朱雀壇壇主周明,三人在武林大會之前便已經是熟識了。

周明故意板起臉來說:「早說了日後就稱呼我一聲大哥便好,結果二位這般見外,看來倒是在下往臉上貼金了。」

龍吟笑道:「周大哥說笑了,我們在外漂流許久,今日得見故人喜不自勝,一時忘了,周大哥你大人大量,可千萬別怪罪!」

周明爽朗一笑道:「哪裏哪裏,玉簫龍君就是會說話!快快一起過來,魯幫主熱情好客準備了美酒佳肴,我們兄弟幾個好好暢飲一番!」

柳浩風拱手謝道:「如此再好不過!」說罷一行人一齊上了海沙幫的大船。

船內海沙幫早已布好了宴席,幫主魯沖個子不高,身材五短卻相當精悍,一身內外功夫都練至化境,見到百里飛便恭恭敬敬上前來拱手作揖道:「總瓢把子安好!」

百里飛甚是得意,回了一禮說:「魯老爺子別來無恙,你怎麼會跟天師教周壇主一起在這裏接我們?」

魯沖老老實實地說:「總瓢把子無緣無故消失了個多月,可找壞了各山寨水寨的兄弟們,前不久有人從巨鯨幫那裏得到消息說您和新任的武林盟主以及玉簫龍君一起擊退了東海鮫魔,我們忙派人在海上搜索,卻被海嘯逼退,還折了幾個兄弟。直到前天周壇主忽然到訪,說張天師的先天衍卦算出今日您會和諸位少俠從南海回來,便與我們一起在這裏迎接。」

除了周明外無人不又驚又佩,沒想到張天師的易理卦象之精準竟達到了天人般的境界,柳浩風忙問周明:「周大哥,您可知道我們不在的這些時間我弟弟妹妹怎麼樣了,五毒教現在在哪個地方活動?」

周明不緊不慢地說:「盟主勿急,五毒教將柳少俠和柳女俠與護送他們的段氏家將們困在了滇北一處山谷里,那山谷地處火山地帶,周圍環繞硫磺溫泉,正是五毒教毒物的剋星。五毒教一時攻不進去,只能以五毒陣將各個出口堵住。那谷中物產甚是豐富,前些日子天師與他們通了書信,他們情況安好,柳少俠的毒傷也已無大礙。目前柳老太君廣發英雄帖,邀請了各門派豪傑一起去救他們,我奉天師之命帶諸位前去匯合。」

柳浩風這才放下心來,然後又問道:「我娘出關了嗎?天師如何與舍弟舍妹通信的?」

周明說:「老太君半月之前已經出關,現在和天師、慈航靜齋慧明大師以及丐幫莫前輩一起抵達涪陵郡,事不宜遲,我們明日便動身前往。至於家師如何通信的,卻是跟龍賢弟學的。」

「我?」龍吟一時迷惑,繼而恍然大悟道,「難道天師是請的孔明燈?」

周明哈哈大笑:「龍老弟果然聰明,一猜便中!」龍吟微微一笑,這個辦法是當初遇到柳逸塵時給柳浩風傳訊示警的辦法。當初無意間說與了張天師,結果沒想到被他學了去用來救逸塵,只不過自己只能用來傳訊簡單信息,而張天師卻用來傳書信,想來是運用了道門求雨借風之法,比之自己當時所用的方式要複雜厲害多了。

第二日眾人便商量好路線要啟程上路了,龍吟卻臨時提出了異議:「我們一行人同時上路目標太過明顯,五毒教這次敢如此猖獗背後必有幫凶,為防萬一各位先走一步前去與柳老太君他們匯合,我要去一趟沅州我弟弟那裏借一樣東西,再繞道過來。」

柳浩風忙說:「龍弟,那我和你一起去!」龍吟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百里飛頓時唉聲嘆氣道:「你們倆走了那我們還有什麼意思?我還有很多武學上的問題要請教龍大哥你呢,要不把我也帶上?」

花紫蘅接着說:「飛郎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不管吧?」

鍾離馨兒眼珠子一轉說:「我反正是只跟着龍哥哥的。」

得,結果還是一大幫子,龍吟嘆了口氣正要說話,一旁周明笑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就先去沅州,我先行一步,派人向天師他們報個信,然後在邵凌郡等各位一起去找柳太君他們,再商量救人計劃如何?」

龍吟等人商討一陣,除此以外再無別的好辦法,於是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便與周明分道揚鑣。眾人為掩人耳目,一番喬裝之後分批北上前往沅州,柳浩風急着要去救弟弟妹妹,龍吟又與弟弟分別多日心中牽掛,於是帶了鍾離馨兒日夜兼程,第三日大早便到了沅州境內。

這時天色剛剛破曉,城門方開,來往行人已然不少,柳浩風與龍吟裝扮成兩個中年商人,鍾離馨兒辦成小廝三人大搖大擺的進入沅州城,然後徑直向雲煙樓奔去。一路上人來人往,雲煙染坊、雲煙布莊、雲煙酒坊等等出現了四五家,柳浩風忍不住贊道:「看不出雲世兄倒真是長袖善舞,居然將生意做得這麼大!」

龍吟笑道:「還不多虧了丐幫明裏暗裏幫襯著,否則我兩個弟弟勢單力薄哪能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坐大?」說話間前面又出現了一間雲煙茶肆,龍吟心念一動,一扯柳浩風的衣袖說:「我們先不去雲煙樓,去這間茶肆看看!」說罷邀了鍾離馨兒率先走了進去。

柳浩風知他必有深意,也不問緣由便跟着他進入了雲煙茶肆。鍾離馨兒從未到過中原,免不了好奇地四周打望,這間茶樓分為兩層,下面通間寬敞上面雅間優雅,環境甚是不錯,雖然她記住龍吟的交代不能開口說話,但是神情卻是雀躍不已。龍吟和柳浩風找了間雅號三人坐了,早有熱情的夥計上來一邊倒茶一邊招呼:「三位客官想來點什麼早點?我們雲煙茶肆的點心在沅州可是出了名的,連此間知縣、郡守都天天派人來買一些回去享用呢!」

龍吟卻不理他,開口問道:「你們老闆呢,他們沒在?」

那夥計先是一愣,接着換成了一副瞭然的神態,站直了身板問道:「不知客官想找哪位老闆?」語氣立刻冷淡了不少。

龍吟和柳浩風微感奇怪,龍吟回答道:「當然是你們雲老闆啊,要不老闆娘或者任老闆也行。」

那夥計臉上露出一絲鄙夷之色,鼻子裏哼了一聲道:「雲老闆和老闆娘身體不適,這些天都沒來打理。平日裏就是來了,雲家生意這麼多,在茶肆里也呆不了多長時間,客官您要是找雲老闆不如等個幾天,然後去別的館子瞧瞧。至於任老闆么,眼下倒是在這裏,不過他忙着查賬,一會兒抽不出時間來,客官您要等他么?」

龍吟見他語氣甚是冷淡,又是聽他說雲老闆和老闆娘身體不適,心中一驚,脫口問道:「悠——你們雲老闆和老闆娘身體不適?怎麼回事,是動了胎氣么,雲老闆怎麼會不適,難道受了傷?現在怎麼樣?」

那夥計微微一愣,繼而冷笑道:「看來閣下倒是對雲老闆打聽得挺清楚的。在下奉勸閣下一句,閣下看起來也是個正人君子,別為男色回了自己的名聲。更何況我們雲老闆已是有家室的人,閣下別以為自己有幾個錢了便想些有的沒得,尊駕就算是富比石崇,在湘沅這一帶,只怕還不夠打發叫花子的!」

龍吟一愣,頓時明白了這夥計為什麼會這副語氣對待客人,忍不住微微一笑,也不生氣,好奇地問道:「怎麼,打你們雲老闆主意的人很多嗎?難怪——也罷,你拿紙筆來,我將幾樣要吃的東西寫上,怕點的東西你們這裏沒有,要你們任老闆親自下廚才能做的出來。」

那夥計取來紙筆后冷嗤一聲道:「客官想吃的東西想必稀罕,不過若是雲煙茶肆拿不出來,只怕整個沅州也是找不到的。我們任老闆雖然會吃,但卻從不會做,恐怕要讓客官失望了!」

鍾離馨兒雖不通世故,但人的臉色還是看得出來,火爆的性格一爆發出來哪還忍得住?手掌往桌子上一拍,怒道:「你——」她自由跟着南愚練習南冥離火訣,這些日子跟着龍吟又在學獨尊純陽訣,內力已然積累深厚了,這一巴掌直拍得茶杯彈跳起來,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淺淺的掌印。

龍吟適時止住她的妄動,不緊不慢地邊寫邊說:「任老闆做不做的出來不用你這小小夥計操心,你只需將我寫的東西拿給他就行。再在這裏聒噪,我只好親自去找你們雲老闆了!」說着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往桌上那茶杯邊緣上一點,那茶杯立刻無聲無息的往下沉了三分鑲入烏木茶桌中,而滿滿的茶水涓滴不灑。

那夥計臉色大變,拿了那紙條急匆匆地下樓去了,柳浩風好奇地問道:「龍弟,這夥計好生奇怪,這麼招呼客人不怕把人氣跑?」

龍吟輕聲笑着說:「等你見了我弟弟雲悠羽就不會覺得奇怪了。」

柳浩風滿心好奇,正要問詳情,卻聽有人噔噔噔噔快速衝上樓來,一股風衝到三人雅號,然後狐疑地打量龍吟和柳浩風問道:「這個菜單是三位開出來的?」

鍾離馨兒一把扯過單子輕聲念道:「金絲芙蓉卷、玫瑰雲片、醬釀雀舌、蜜汁龍鬚膏、蜜桃好郎君……碧梨春風露?這是什麼,酒么?」她固然茫然不知,柳浩風也沒從那個菜單上面瞧出什麼端倪,很是好奇為什麼任帆會有那麼大的反應。

龍吟手指敲著桌面,優哉游哉地說:「是我開出來的,怎麼?你們沒有么?」他臉上的易容面具遮住了嘴角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眼底狡黠的目光。

任帆狐疑地問:「閣下是從洛陽來的?」

「不是」龍吟搖搖頭說,「我們是從南海來的。」

「哦——」任帆拉長聲音,滿臉是不信任的神態,「別的糕點倒也罷了,這碧梨春風露是洛陽逍遙居的特色佳釀,閣下居然能南海哪個酒坊喝到?」

龍吟笑笑說:「看來是我記錯了,在下也許是沒喝過,不過想必『滑不溜手』黃三是喝過的!」

「什麼——」任帆一臉錯愕的呆住。

龍吟伸出手指勾住他俊俏的下巴,將他的耳朵移到自己嘴邊低語道:「成天忙着做生意,玉簫劍法可練得熟了么?」

任帆猛地綳直身體,一臉驚詫地望着龍吟,失聲叫道:「你怎麼?大——」

龍吟輕輕一指點住他的咽喉,一道柔和的勁力湧出將他正要叫出口的「哥」字生生壓了回去,微笑着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任帆會意,清了清嗓子說:「閣下點得不湊巧,畢店剛好剩了最後一壇碧梨春風露,不過這可是小店的鎮店之寶,閣下想喝可出得起價?」他雖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是說話間仍然壓抑不住一絲顫抖。

龍吟不緩不急地說:「只要你拿得出我自然買得起!」

任帆忙道:「既然如此,那各位跟我來廂房吧!」說罷急匆匆的轉身下了樓。

三人緊跟其後去了茶肆後院,剛進後院任帆就趕緊把院門關上,然後一個縱身緊緊抱住龍吟,口中興奮大叫道:「大哥!大哥!你可想死我了!你今天怎麼會來?柳浩風不要你了嗎?」

話音未落,頭上已經被狠狠地敲了一記,龍吟臉一熱,扯開他薄怒道:「都當老闆了嘴巴還沒遮攔!什麼叫柳浩風不要我了?胡說八道!」他沒料到自己和柳浩風的關係任帆居然知道了,一時間不由得微微有些尷尬。

任帆撓撓腦勺笑着說:「那是那是,我說錯話了,我大哥什麼人啊?就算不要那也是你不要柳浩風是不是?」說罷低聲在龍吟耳邊說:「大哥,論武功我是拍馬也追不上你的,不過要說到戀愛那我就是行家了。你和悠羽不也有那關係嗎,我還看不出你和柳盟主之間的曖昧來?」

龍吟好氣又好笑,劍眉一豎揚手又要敲他,任帆一個閃身躲開了,一旁柳浩風笑着說:「任兄弟放心,我不會不要龍弟龍弟也不會不要我的!」他被龍吟打通經脈后內力陡增十倍,任帆聲音雖小但卻一字不漏的被他聽得清清楚楚,當聽到龍吟和雲悠羽居然有關係時候目光一閃,卻將滿腹疑問壓了下去。

任帆早就從身形猜出了是他,這時才拱手行禮道:「原來是柳盟主,多日不見風采依然啊!這位是——」看到鍾離馨兒時他頓了一下。

龍吟說:「這是我新認的妹子鍾離馨兒,好了,你告訴我,剛剛那夥計說悠羽和輕煙身體不適,卻是怎麼回事?」

任帆說:「輕煙前些日子勞累動了點胎氣,悠羽在家照顧她呢,悠羽沒事,不過每天都有莫名其妙的陌生人來打聽他的情況,我煩不勝煩就叫人這樣對外面說了。」

龍吟這才放下心來,卻沒留意柳浩風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幾次欲言又止,龍吟又問:「不論如何我們快些去看看他們吧,輕煙嚴重嗎?孩子沒問題吧?」

任帆說:「那我們現在就去吧,生意交給夥計就是。已經給輕煙請過郎中了,母子都無大礙,只是在家休養而已。」說着眾人便在任帆的帶領下一齊前往雲悠羽的居所。

雲悠羽三人依舊是住在丐幫贈送的那棟府邸,不過比剛搬進來時候翻新熱鬧了很多,管家護院家丁一概沒有,只請了一個洗菜弄飯打掃衛生的老媽媽。老媽媽姓吳,因為家住得不遠,自己家裏養了些雞鴨家禽要照料所以沒住在雲府。龍吟等人沒有走正門,而是走後院穿了過去,他們到的時候吳媽媽剛好出去,所以一行人便直接就推門進去了。

後院甚是寬敞,院子裏種了些花草,一大塊草坪上兩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拿着木劍正有模有樣相互比劃着,一見到龍吟他們進來便停下來滿臉好奇地望着他們。院子的一側蹲著一長發白衣男子,手中抱着一小孩兒似乎正在給他換尿布,口中還叫道:「哎呀,輕煙,吳媽還沒回來嗎?小星拉得有些多呢,我等着她給我倒盆水來!」

房間裏面一個聲音回答道:「不要等吳媽媽了,我來就好,小星身體不好容易着涼。」

「哎呀哎呀!」男子叫道,「你別動,身體還沒好呢,我來就好,哎喲——」手上那小孩兒忽然又擠出一大泡尿,男子躲閃不及被淋了一身。

「你看看你——」輕煙挺著肚子端了一盆水出來,接過孩子一邊給他脫衣服洗澡一邊念叨:「我的少爺,你哪是干這個的料?還是一邊兩涼快去吧!你在這兒只會讓我多洗幾件衣服!」他們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在龍吟嚴重竟是那麼溫馨和諧,龍吟一時間眼眶微微一熱,鼻間竟有絲絲酸意。

男子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低聲笑着說:「我這不也是在學習嘛,眼看孩子快出世了,我這做爹的不能啥也不會啊?」

輕煙搖搖頭說:「你還是先去換衣服吧,過些時候去照顧生意是正經,我這裏有吳媽媽就好,要不再找個有經驗的媽媽來照顧幾個小孩子也就夠了。這幾天都讓二哥打理生意,還指不定出些什麼亂子呢!」

「哈,就知道你們背後一定會腹誹我,今天可讓我逮到了吧?」任帆爽朗地笑聲從假山後面傳來,「我那裏再亂也比不上你們倆,哈哈!」

「二哥?!」雲悠羽轉過頭來,露出露出一張傾國絕世的容顏,微微錯愕的神情頓時讓天地萬物失色,把柳浩風和鍾離馨兒看得呆立當場,「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今天生意不好么?這幾位是——」雲悠羽看着他身後的三人,露出一絲困惑的神色,記得任帆是從不將外人帶回家的。

「悠羽——」龍吟口中輕輕喚道,慢慢走上前來細細打量弟弟,「你身體壯實多了。」

「啊——」雲悠羽忍不住輕呼,然後遲疑地問:「哥——?」

龍吟一把扯下易容的面具,然後上前擁住呆立的弟弟:「是我,我回來看你了——」

雲悠羽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然後顫抖著反抱住龍吟,口中輕呼:「哥!哥!你終於回來了!你知不知道你離開的這些日子,我們三個有多思念你?」忽然他「啊——」的叫了一聲,猛地推開龍吟。

「怎麼了,悠羽?」龍吟被他過激的反應嚇了一跳。

「沒、沒什麼,」雲悠羽抹着眼角說,「我身上很臟,別給你弄髒了,我換身衣服再來——」說罷轉身就往屋裏跑。

「唉——悠羽,別急,說什麼傻話呢!我會嫌你臟么?」龍吟沒想到他竟然在意這個,一把沒拉住,只能目瞪口呆的看他飛也似的跑回屋裏。

「大少爺,你——在外面過得好不?」輕煙眼中噙著淚水,滿臉激動而又高興的神色。

「輕煙——」龍吟虎著臉說,「你剛剛叫我什麼?你都是悠羽的妻子了,又懷了他的骨肉,怎麼還叫我大少爺?叫我一聲大哥!」

輕煙臉一紅說:「我還沒和悠羽成親的時候你便走了,一走就是幾個月,我都沒改過來——」然後靦腆地叫了一聲「大哥!」

龍吟這才笑了,說道:「唉,說起這個我也一直耿耿於懷,上次——當真是對不住你們。今日重逢,我罰酒三杯來謝罪!對了,」他話鋒一轉,「輕煙,二弟說你動了胎氣?手伸過來我看看!」

輕煙依言伸過手來,讓龍吟搭上了她的脈搏。龍吟細細診斷片刻,發覺她經脈中隱隱混了一絲陰寒之氣,當下眉頭一皺道:「你有了身孕還跟人動過手?怎麼會這麼不小心?這點傷對你是沒什麼大礙,但是孩子以後很可能出現先天不足之證你知道不?」

他此話一出,柳浩風和鍾離馨兒齊齊一震,他們兩個都是先天絕脈之人,深知這其間的痛苦。輕煙臉色大變,焦急地問道:「那怎麼辦?有沒有補救的辦法?孩子不會出事吧?」

龍吟說:「還好發現及時,我們先到屋裏來,我先給你療傷。」說完一行人進到大廳,龍吟運起獨尊純陽訣慢慢渡入純陽真氣將盤踞在輕煙體內的陰寒勁氣慢慢化解掉。輕煙只覺得周身暖洋洋的宛如泡在溫水中一般,原本積鬱胸悶之感一掃而光,渾身說不出的舒適受用,忙感激地說:「多謝大哥!」

龍吟點點頭說:「都是一家人,舉手之勞何足掛齒?只是你既然有了身孕便注意在家好好休養,切忌焦躁動怒、與人動手,萬一有所損傷那就不比平時了。我出門在外,幫得了你這一次幫不了你下一次啊!」

輕煙滿臉羞愧,低聲說道:「大哥教訓得是,我——」話音未落卻被雲悠羽打斷:「大哥你錯怪輕煙了,她是因為我才與人動手的!」

「悠羽——」輕煙剛要說話,雲悠羽便說:「輕煙,這是我的錯,不該你承擔責任的!」說着又對一臉錯愕的龍吟說:「你走後不久,嚴家便派了殺手上門鬧事,我那時心如死灰,想嚴家要來殺我償命我便死了一了百了吧。但是輕煙卻奮不顧身的救我,還被人偷襲打傷,後來丐幫兄弟幫忙一起趕走了那些殺手,我們給輕煙療傷的時候才知道她原來有身孕了。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不要怪她!」

「慕容雪!」龍吟怒喝一聲,一拳砸在腳下青石板上,「咔」的一聲,石板宛如蛛網一般圈圈龜裂,他半晌才壓抑住怒氣,嘆了口氣說:「唉,是我錯怪輕煙了,真是對不起!說來說去都是我的錯,要是還那時我在你們身邊嚴家也不會有膽子上門尋釁了!」說罷長長嘆了一口氣。

柳浩風走上前輕輕摟住龍吟的肩膀安慰道:「龍弟,你不必自責,這件事不怪你的。」

雲悠羽這才仔細打量了柳浩風一番,此時柳浩風已經卸下了面具,露出自己那張英俊的面孔,看見雲悠羽盯着自己看,便施了一禮道:「雲賢弟有禮了,在下柳浩風!」

雲悠羽微微一笑說:「我猜到了,聽二哥提起過你,不過你本人比他描述的更出色!」

「哪裏,」柳浩風一臉平靜地道,「賢弟過獎了!」雲悠羽卻不說話,只是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晌午時分,百里飛和花紫蘅也到達了雲府,天香六秀卻只來了兩名花紫蘅的貼身侍女,其他四位與周明先行一步在前方聯絡去了。四人見到雲悠羽之後壓抑不住詫異和羨艷齊齊發出驚訝抽氣聲,百里飛更是沒頭沒腦的大叫:「天啊,你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也太漂亮了吧!」

話還沒說完就被花紫蘅一把揪住耳朵拖到一邊,花紫蘅滿臉歉意地對雲悠羽說:「真是不好意思,拙夫失禮了,不過他沒有惡意的。」

雲悠羽瞭然地一笑說:「沒關係,我已經習慣了。各位貴客快些進來吧,我哥哥他們正等著各位一起用膳呢!」

眾人魚貫而入,在寬闊的餐桌上依次坐好,輕煙身體不適不宜多勞累,所以這頓佳肴乃是叫雲煙樓的首席掌勺特製的。大家吃得大呼過癮,席間雲悠羽忽然說:「大哥,前些日子聽丐幫兄弟說您去了南海杳無音訊,我們一直提心弔膽呢,怎麼今日會來沅州?」

龍吟簡單的說了一下柳逸塵兄妹被困的事,然後說:「我今日來是向你借蒼龍游冥劍來對付五毒教主的。她奪走了逸塵手中的月魄寶劍,着實不好對付,只有蒼龍游冥劍能與其一較高下。」

雲悠羽微微一笑說:「什麼借不借的,還累得哥你親自跑一趟,你飛鴿傳書給我,我拖丐幫兄弟送給你豈不省事得多?原本就是你的,我留着也沒用,今日便物歸原主吧!那東西太重,我沒帶在身上,一會兒你隨我來拿,剛好我也有話要跟你說。」

龍吟點點頭,吃過午飯後輕煙安排眾人各自休息,龍吟和雲悠羽兄弟倆便來到了雲悠羽的居室。雲悠羽取出藏好的蒼龍游冥劍交給龍吟,龍吟取過劍囊圍在腰上,然後一抖劍身,那烏黑的長鞭在空中劃了一道弧線便乖乖鑽入劍囊。

龍吟收拾好衣服一抬頭看見雲悠羽正直勾勾盯着自己瞧,便笑問道:「看什麼呢,我臉上有字?」

雲悠羽忽而開口道:「哥你長得更俊了。」

龍吟沒想到他沒頭沒腦蹦出這麼一句話,臉上微微一熱,笑着敲了一下他的頭說:「說什麼呢!倒學會調侃哥哥了,嗯?」

雲悠羽微微一笑低下頭去,輕聲問道:「那個柳盟主——是你喜歡的人吧?」

「呃——」若是別人問起,龍吟必然毫不猶豫地回答「是」,但是面對雲悠羽時卻莫名的一陣心虛,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呵呵——」雲悠羽見到他的窘樣不由得掩口失笑,「定了嗎?」龍吟又點了點頭,雲悠羽這才止住笑說:「那便好。」

「悠羽——」龍吟覺得自己滿腹話要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煩亂地抓了抓頭髮,好不容易鼓起勇氣一張口卻了個不相干的話題:「那幾個小孩子是誰家的啊?」

「哦,你說小陽、阿月和小星?」提到三個孩子,雲悠羽露出一絲明艷的笑容說:「那是我收養的三個孤兒。他們身世可憐,尤其是小星,母親是個妓女,父親不知是誰,生下來娘就因為難產死了,他被鴇母扔在妓院外面險些餓死。小陽和阿月是兄弟,身世也差不多,他倆在我救濟的眾多流浪孩子中天賦最好,所以我就將他們帶在身邊,偶爾讀些書教些功夫,算得上是徒弟了。等小修出生了就有這麼多哥哥照顧他,你說是不是很好?」見龍吟讚許地點點頭,他顯得有些得意,又有些高興,忽而又收住了笑容:「聽說——慕容雪生了一個男孩兒,大哥你知道嗎?」

龍吟聞言身體一顫,壓抑住緊張情緒說:「是嗎?叫什麼名字啊?」他一邊說一邊觀察雲悠羽的神情,雲悠羽一臉淡然,反而讓他有些忐忑不安。

雲悠羽說:「劇石長老說單名一個『煌』字,挺好聽的名字。」

「嚴煌?」龍吟冷嗤一聲,「還不如叫閻羅王算了!」

雲悠羽聞言失笑道:「想不到哥你也有孩子氣的時候——」說道這裏他又轉過頭去嘆了口氣說:「但願,上一代的恩怨別轉移到下一代才好……」

龍吟眉頭微皺,心道:以慕容雪的性格,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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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遙――龍行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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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重返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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