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賈母到底還是派人來接了黛玉去，當然了，艾若等人並沒有前去，送了一份禮物，也就擱下了。

寶玉身子養的不錯，姐姐妹妹們一圍著他轉悠，哪裡還顧得上那隱約的小酸楚？

「林妹妹，你可算是來。」寶玉顧不得身邊的人了，一見到黛玉走了進來，連忙上前去，殷勤又夾帶著些委屈，道：「好妹妹，好不容易來了，可不能一下子就回去了啊？」若是可以，寶玉是恨不得黛玉直接住在賈府里了，最好是永遠都不要回去才好呢。可惜林姑父來了京城。

賈寶玉覺得林如海還是留在揚州的好，他一來，林妹妹就得回家，尋常都來不來，想見上一面，好好的說上幾句話都不成。

「林妹妹自然現在就回去了，寶兄弟可別太急了。」寶釵玩笑一般的說道，帕子輕遮著嘴角，含笑道：「老太太可等著見林妹妹呢。」

她一貫穩重大方，現在一席話帶著隱隱的俏皮意味，反倒將寶玉的心思轉移走了幾分，忍不住扭頭看了她一眼，海棠花一般的嬌艷，可是可愛。

「就是啊，二哥哥就是太心急，老太太可還等著呢。」探春快聲快語的回了一句，又拉著史湘雲的手走來，依著黛玉，調笑道：「雲妹妹也來看一眼林姐姐，一知道林姐姐要來，我們可是都恨不得立即就到了今兒呢。」

史湘雲並不顧及，咯咯的笑了起來，眼底倒是隱藏著情緒，道：「等的最心焦的可不是愛哥哥了？他啊，恨不得怕上屋頂，將那月牙拽下來，將那太陽舉到天上去，讓那天立馬就亮起來才好呢。」

史湘雲的話逗得大夥都笑了起來，賈母也樂的不行，搖著手，笑著打趣道：「瞧瞧，她倒是厲害了，那日月若是能換個樣，豈不是要嚇壞我的玉兒去？」

王熙鳳接話，「可不是，就是不知道哪一個玉兒會被嚇壞了？寶玉，你可嚇到了？」

「愛哥哥才不會被嚇壞呢，他啊，只會歡喜壞了。」史湘雲嘻嘻的笑著，隨即走到寶玉身側，伸手拉著他的手臂，帕子幾乎要甩到他的臉上，含笑，道：「愛哥哥說，是不是啊？」

史湘雲心裡是有些不舒服的，林黛玉還沒有來賈府之前，就算她不是賈府的姑娘，可算得上是所有姑娘中的頭一人了，更別說寶玉同她玩的好，黛玉一來，賈母對黛玉可比對她好多了，當然了，更多的是為了寶玉，畢竟寶玉對黛玉確實有幾分不同。

好吧，其實史湘雲是對上對手了，賈府的姑娘，其實也就一個元春比較尊貴，生在大年初一，而且是榮國府的第一個嫡出的姑娘，榮國府又正是鼎盛的時候，自然是千嬌百寵，尊貴非常。接下來的三春，到底是及不上元春的。

惜春是寧國府的姑娘，且也不是嫡出，又沒了母親，被賈母接來養在跟前，可也不過是面子上過去的去罷了，對賈府來說，就跟養著逗趣的小貓小狗。

迎春也是庶出的姑娘，性子又木訥，父親不疼，母親沒了，哥哥嫂子跟外人似得，她在賈母跟前也是沒有什麼體面的。

倒是探春，因為嘴皮子利索，腦子靈活，知曉要討好寶玉，只要寶玉高興了，自然賈母和王夫人也就開心了。當然了，王夫人那兒也要討好，賈母這邊也得順著她來。反正她是小輩，嘴巴甜些，總能討人歡喜的。

家裡的幾個姐妹中，可不就是她最為體面？哪怕真算起來，她的地位是最低的。

探春性子爽利，有些話迎春和惜春是不會說的，可她就是有本事說出來，而且叫大家聽了心裡歡喜。

「雲妹妹若是能將那月亮拽下來，寶玉可不是要歡喜壞了？」探春抿著嘴角，微微的笑著，眼底含著趣味，半歪著腦袋，俏麗活潑，模樣歡喜真誠。

「三妹妹這張嘴喲。」王熙鳳甩著帕子對著賈母道：「老太太，快聽聽，三妹妹這般一說，雲丫頭還真的去跩那月牙了。也不知道雲丫頭今兒睡不睡得著了。」

「怎地？」賈母樂的看幾個小輩玩鬧，「雲丫頭可沒這力氣，要我看啊，還得你這鳳辣子出手才行呢。」

幾個顧念一聽，自然是又笑開了。

「鳳姐姐可也沒這本事。」旁人只顧著笑，寶玉貪看姑娘們的笑容，又沒有什麼顧忌，笑道：「鳳姐姐只要能將那太陽敢上來，何愁那月牙不自己乖乖的下去？」

「確是如此。」史湘雲拍手笑了。

「鳳姐姐倒是藏了一手好本事，要不然啊，我今兒可真真要睡不著了，想著可怎麼去將那月牙拽來？也不知道我這個胳膊夠不夠長？勁兒夠不夠大？可巧了，鳳姐姐有這本事趕來那太陽，我倒是鬆了一口氣呢。」

不過是玩笑話，王熙鳳自然也不介意史湘雲等人的打趣，瞧著賈母笑的都喘不過氣來了，趕緊上前幫忙捶背，幾個姑娘本也笑成一團，你拉我我扯著你，不說衣裳擠出了褶子來，那髮髻上的珠花簪子都有些斜了。

「唉喲，瞧著雲妹妹的這張嘴啊，今兒可比我還利索呢。」王熙鳳瞧著大夥都平緩下來了，這才慢悠悠的開口。「今兒大家可都不用睡了，跟著我家去，瞧著我怎麼用那偷天換日的本事，說不得還能將天上轉到地下，將地上的我們都轉到天宮去享福呢。」

「嘿，到時候，你們就曉得我的厲害了。」王熙鳳故作正經，可一臉的笑容很容易的出賣了她。

賈母含笑擺手，搖頭道：「你這猴子，倒是越說越來勁了。你呀，也就哄哄你跟前的幾個妹妹，瞧你得意模樣，打量著我們都看不出來你的本事了？」

「是，是，我這張嘴啊，也就蒙蒙幾個妹妹，真要哄老太太，那可不成的，還得真本事才行啊。」王熙鳳倒是不含糊，順道表了一回孝心，果不其然，賈母一聽，心情更好了。

「寶姐姐，明兒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也沒有什麼好東西，這帕子是我親自繡的，及不上寶姐姐的本事，可也算是我的一番真心了。寶姐姐可別嫌棄才好。」

玩鬧后，賈母並不拘留著他們，倒是叫幾個姑娘並著寶玉到園子里去了。這不，探春先拿出一個錦盒來，面上帶著一絲羞色，賈府的姑娘月銀是二兩銀子，若是在尋常人家，這銀子也盡夠了。可在賈府，這二兩銀子，說真的，大多時候是不夠的。

不過小姑娘之間過生辰，也無需什麼貴重的禮物，大多是自己做的，親手繡的帕子，或是親手打的絡子，親手描繪的書畫等，送的太貴重，反而叫人覺得俗氣。

寶釵自然不會嫌棄，她微笑的接過探春手中的錦盒，微微嗔了她一眼，道：「三妹妹手藝好著呢，我之前可是看見了寶玉身邊的荷包了，那牡丹栩栩如生，我自是不如的。可巧，聽襲人說是三妹妹親手繡的，那本事，誰人不誇？」

一聽這話，幾人的目光不由的都落到了寶玉腰間上掛著的荷包，可巧，今兒寶玉帶的荷包綉著粉色桃花，模樣可愛。

史湘雲視線轉到探春臉上，含笑道：「三姐姐當真手巧。」

「哪有寶姐姐和雲妹妹說的這般好？」探春微微低頭，輕聲一聲，道：「慢工出細活，我綉了許久，用了不少功夫，就擔心自己的帕子繡得不好，寶姐姐拿出來都不好意思用呢。本就是送給寶姐姐的，寶姐姐喜歡可比什麼都好。寶姐姐，你可喜歡？」

「自然是喜歡的。」寶釵泛了下眼睛，微微一笑，點頭應下。

「我們可算是趕巧了。」史湘雲忽然嘆了一口氣，道：「我今兒送給寶姐姐的也是帕子，還好我繡的是兔子，若也綉上牡丹桃花的，豈不是跟三姐姐重了？」

「就算重了也不打緊，花樣子不同，就算是相同的花樣子，不同的人自然會綉出不同的味道來。我知曉兩位妹子的本事，自有本事綉出各自的味道來。」

寶釵一席話倒是叫史湘雲放下了心裡的一絲想法，她抿著嘴角，輕笑出聲：「寶姐姐最會說話了，我們本就玩鬧的，就算真的有什麼，聽寶姐姐這麼一解釋，自然也就什麼都沒有了。」

「本就沒有什麼事情。」寶玉並沒有察覺什麼，只是有些惋惜，道：「趕明兒我生辰，就算你們什麼都不送，我也是高興的。」

「這可是你說的，到時候，我可什麼都不會給你做的。」史湘雲一聽，立馬就回了一句，道：「你那兒又不缺這些小玩意兒，給了你說不準一轉眼就拋開了，哪裡還記得是誰辛辛苦苦熬著燈火做出來的？」

這話倒是有理，畢竟寶玉身邊的這些小玩意兒確實多，而且經常丟，丫環小廝，只要開口了，他就沒有不捨得時候。

史湘雲瞧著寶玉呵呵的笑，眼角瞥了一眼黛玉，也不知道她藏了什麼東西？

黛玉瞧著迎春送了一本書，惜春送了一張畫，倒也將親手準備的禮物拿了出來，是一本書。她頗為不好意思，說道：「你們都是親手做的禮物，我這禮物確實直接拿來的，可不是我自己編的，你們這邊比劃著，我聽了可真真是慚愧，都快沒臉見寶姐姐了。」

「雖不是林妹妹親手寫的。可到底也是林妹妹親自挑選的，怕是花了不少功夫吧？」寶玉當即替黛玉說話，林妹妹家裡書多，想要挑出合適的送給寶姐姐，也是不簡單的。

「這就護上了，寶姐姐又沒有什麼，愛哥哥何必這般著急？」史湘雲笑眯眯的看著黛玉，又看看寶釵，挑眉，道：「林姐姐送的東西自然是好的，寶姐姐也定會喜歡，愛哥哥操心太快了啦。」

寶釵含笑點頭，道：「我自然是喜歡的。你們送的，我都喜歡。」她看向寶玉，臉上適時的露出一絲期待，寶玉哪裡不知曉她的心思，呵呵的笑了笑，道：「我那兒的東西，寶姐姐看上什麼儘管拿去。」

「二哥哥沒有準備嗎？」探春很是詫異，其實就算寶玉沒有準備，他身邊的丫環難不成是死的？自然會幫他準備妥當的。

寶釵面色如常，並不見一絲尷尬，就好像寶玉沒有準備她的禮物很是尋常。「寶兄弟那兒的好東西多了，這一次我可是賺了，就是不知道、、、、、、好東西多了也煩惱，到時候是該拿哪一樣才划算呢？」

這話一出，黛玉倒是先撲哧笑了。打趣道：「自然是拿他最喜歡的了，反正他自己說了，雖寶姐姐喜歡。既然如此，寶姐姐何須同他客氣？看上什麼儘管拿走便是了。」

寶玉呵呵的笑了，點頭道：「是啊，我本來是打算送寶姐姐一種紅珊瑚串子，寶姐姐肌膚雪白，配上這種顏色，定是好看極了。只是、、、、、、」

「只是什麼？」史湘雲瞧著寶玉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心裡微微的有些不高興，愛哥哥倒是大方。

「只是那串子、、、、、、」寶玉支吾了幾句，嘆氣道：「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給寶姐姐，我在回來的路上落下了，也不知道落在了哪個角落。」他故作惋惜，道：「所以只能請寶姐姐手下留情，可不要說看上我那院子了，不然我也就只能跟了寶姐姐家去了。」

寶玉不過是玩笑話，可這話頗有深意，至少在邊上的幾人聽來，卻是有了其他的意思，寶釵面色微微一紅，抿著嘴角輕笑，道：「寶兄弟放心，我可搬不動你的院子。」

「可是卻搬得動愛哥哥呀。」史湘雲躲在黛玉身側，沖著寶釵微笑，一臉促狹。

寶釵神色一晃，好似不解，隨即明白了史湘雲的打趣，登時就羞紅了臉頰。

「我瞧著不行。」惜春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的看著薛寶釵，認真的說道：「二哥哥瞧著還好，搬起來可重了。」

「哪裡需要你寶姐姐親自動手了？」難得黛玉也起了玩鬧的心思，她拉著惜春的手，輕笑著解釋道：「只要你寶姐姐說看中了、、、、、、」

「哦。」惜春恍然，說的也是，只要寶姐姐開口了，寶玉自然就滾著去了，誰叫他最是憐惜姑娘家，見不得姑娘家傷心難過呢？

迎春一直都沒有開口，就在一旁安靜的微笑，微笑的頷首，掩住了眼底的情緒，觀之溫和可親。

等時間差不多了，自有丫環來請，宴席之後，便是府上養著的戲子登場時候了。

寶釵是壽星，賈母便讓她先點，難得寶釵年紀小小，卻也極為懂事，推辭不過，這才點了一出賈母喜歡看的戲。

她雖來榮國府不久，可里裡外外竟無人說她不好，與誰都相處的來，有些小事，只要有心，自然不難。

賈母瞧著幾位小姑娘並不愛看戲，特別是寶玉，倒也不拘束著他們，不過是聽過幾齣，意思一番后，便讓她們隨意走動了。當然了，寶釵自然也是可以的，可她是壽星，瞧著老太太並沒有盡興，她便婉言謝絕了，繼續陪著老太太看戲，偶爾幾句話哄的老太太更覺她的貼心。

史湘雲早就拉著寶玉走遠了，探春隨即跟了過去，黛玉和迎春，惜春三人聚在一塊兒小聲說笑，王夫人瞧了一眼黛玉的背影，眉頭微微的皺了下，隨即又抬頭，看著寶玉和史湘雲繞過游廊去，面色微微沉了沉，好在看到寶釵那端正的坐姿，這才稍稍覺得釋懷。

不管是黛玉那病秧子還是史湘雲那瘋丫頭，在王夫人眼底都是比不上薛寶釵的，哪怕薛寶釵現在還不是王夫人眼中兒媳婦人選。只能說，林黛玉和史湘雲，早就被王夫人排除在外了。若是可以，想必她是恨不得這兩人從此不要出現在寶玉跟前，不要勾壞了她的寶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