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公孫零
楚伯玡悲傷抱頭，若是那一天，他沒有去塢虛觀聽講，也許他們就不會死，可事實卻是他只能在半山腰，看著那一場兇猛火焰而無能為力。如今，生不能再續緣，死也不能在一起！「我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讓家人遭遇這樣的不幸！月川他還不到三歲！當時他是有多害怕啊……」
聽著楚伯玡心碎般的聲嘶力竭，青風鼻子一酸，無語哽咽，只能抱住他，一如從前那般無聲的陪伴。可是，一想起那些蒙面殺手的兇狠毒辣，青風便是怒火中燒，狠狠道：「公子，你要振作起來！等我們離開這裡以後，定要那些人血債血償！」
楚伯玡推開青風，搖頭悲戚道：「我已經死了！死了！青風，我回不去了！」
青風立即否定道：「公子你忘了嗎？剛才那個女的可是說你有了不死之身！你忘了她剛剛是怎麼對你的么！你不但沒有死，還半點損傷都沒有！現在不是正活生生跟我說話么！」
不死之身？
楚伯玡輕展雙臂，看著自己身上的衣物一如生前，腰間的玉佩仍在，這還是他的身體，而不是死後幽魂。可是這有何用，這只是一副冰冷的屍身，胸口已不會再有半點跳動了！他抓過青風的手，置於胸前，讓他感受那種死寂無聲。
片刻之後，青風縮回了手，心裡並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
楚伯玡黯然一笑，癱倒在地，殺戮歷歷在目，生死已是不更的事實。「為何此地不是陰間地府！我只想死後能與他們見上一面，一起過奈何橋，喝孟婆湯，輪迴轉世！可如今，這算什麼！我死了，卻又沒有死……」
青風想要扶他起來，被他推開了。
「那些殺人兇手，我們連他們長什麼都不知道，如何血債血償！即使報了仇又怎樣，殺光他們又如何，我的家人，已經活不過來了！不如，讓我陪他們去，這樣更好……」
楚伯玡喃喃念念，渾身發抖，捲縮一團，不管青風再如何安慰，他始終不作半點反應。無奈，青風只能坐在一旁守護。
或許，此時無聲勝有聲……
許久，楚伯玡仍是一動不動。
安靜無聲的世界，讓青風變得焦躁不安，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的悲憤無從宣洩。最終抑制不住，猛然站起身來，望著這個灰茫茫的世界，一團憤怒之火熊熊燃燒！
出口，究竟在哪裡！
只見四周，除了湖面的空曠，便只有這滿地雜草的岸邊，四周高聳巨大的樹林，猶如一堵圍牆，將這個湖心地帶包的嚴實不透。
「哼！不給我進去，我偏要進去，看你奈我何！」青風內心憤然，眼看四周毫無動靜，乾脆起身往樹林走去，他倒想看看裡面究竟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只是不知為何，越是靠近樹林，視線越是受阻模糊不清，明明就差一米的距離，就可觸到樹榦，但往裡面深看，只有一片灰暗不清。
這些樹木，怕是要三五個人手拉手，才能環抱過來吧！青風偷閑感嘆一番，心裡反而更加沒有底了，這裡究竟是什麼鬼地方？「咦，好像有亮光！」青風心中大喜，林間深處似乎有人提著兩盞燈籠，正往他的方向過來，便開桑喊道：「哎！請問有人在嗎……」
誰知話音還沒落，一股腥臭的狂風迎面襲來，直將他吹飛落地，結結實實摔了一個「五體投地」，疼的他以為自己被摔爛散架了。「又是你們這些裝神弄鬼的蛇妖，躲躲藏藏做什麼，都給我滾出來！」
無人回應，也不見蟒蛇出動。
青風咬牙忍痛，撐起身子，拔腿就往樹林跑去，不過剛跑出幾步，便一頭撞到什麼軟實的東西，被反彈了回來。抬頭一看，又是一條巨蟒，正粗尾一橫，已將他的去路堵截。
巨蟒目光冷冷，突然張口，獠牙滲人，鮮紅的蛇信吸溜作響。青風以為自己要被一口吞掉了，嚇得他抱頭蹲地，瑟瑟發抖。過了一會，察覺並無異常，他才緩緩的放下雙手。
一抬起頭，青風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正護在他的前面，擋住巨蟒的攻擊。而巨蟒似乎也只是恐嚇的行為，並無意與他們糾纏，腦袋一晃，就退回樹林里了。
青風懦懦的喊了一聲大哥，雙腿暫時支撐身體站立。
楚伯玡應了一聲，轉身將他扶起，誰知剛要張口說話，口中生出一陣苦澀，令人作嘔難忍，說不出話來，臉面也擰成一團。青風見狀，擔心的的各種詢問，楚伯玡只是搖頭擺手。
沉默，讓死寂又開始蔓延。
一心只想求生的青風，一口長氣難忍，仰天大喊道：「妖女，快給我滾出來！放我們出去……」
「我不是妖女。」一個稚嫩的聲音，如寒冰墜地。話音落下，一道白光旋過暈開，出落成一個玲瓏少女，正是此前揮劍相向的白衣少女。
青風其實未曾想過她會現身，當即被嚇了一跳，故作鎮定罵道：「怎麼不是，一看你就是蛇妖變的！哼！是你把我們抓來的吧，快放我們出去！」
少女冷眼一掃，目光逼人，緩緩道：「我還想問你們，是怎麼闖進來的。」
青風一聽，鼻孔兩道粗氣噴出，連罵了幾聲妖女。楚伯玡見她年紀小小，卻是這般清冷無情的模樣，既然這裡不是陰間地府，她也非陰間使者，難道真如青風所說，是蛇妖嗎？
雖心有疑問萬千想問，楚伯玡還是便以禮相對，「姑娘你好，在下楚伯玡。」楚伯玡看向青風，頓了一下，接著道：「這是舍弟青風，他年紀尚淺，若有冒犯的地方，還望姑娘不要怪罪。當日我兄弟二人遭人所害，跌入懸崖，若真是闖了姑娘的地界，確屬無心之舉，還請姑娘明察。」
見楚伯玡如此規矩行禮，青風只好收住情緒，冷哼了一聲。
「不管有心無心，總之到了此地，便要遵循這裡的規矩。」少女面無表情，冷麵冰霜，對於楚伯玡的禮數，也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所謂的規矩，不過就是兩點，樹林與湖，不可進。楚伯玡應聲稱是，青風卻不買賬，但礙於楚伯玡的眼色示意，便只好將話咽回肚子。
對於楚伯玡問起不死之身的疑惑，少女所言，也並不盡然明了，只道他確實身死，只是形魂未分離，其他的也不得而知。但她也直言青風仍舊活著，並未死去。
關於青風還活著的事實，楚伯玡並不訝異，在與變身為人的青風肢體接觸時，他就分明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和心跳，那是與自己冰冷死寂反差截然的。如今更加確定，愧疚之心略有釋然。
「姑娘，此地當真不是陰間地府嗎？我不要這所謂的不死之身，只求與父母妻兒見上一面！」楚伯玡言辭懇求，他實在無法接受，如今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存在。「既然青風並未身死，可否將他送回人間？」
青風一聽，心裡咯噔一下，頭低得下巴都戳到身體了。當他從湖底出來，發現自己成了人形，他並未覺得有不對勁的地方，相反，內心更多的是興奮歡喜。但要他獨自離開，他是萬分不願意。
「這些，我都無能為力……」
少女的話，打破了楚伯玡最後的幻想。
「公子，別聽她胡言亂語了，能進來，肯定能出去！她不說，我們自己找便是！而且，要出去就一起出去！」青風氣急喊道。
「我不想與你爭辯。」少女字字淡漠。
對於青風的言語魯莽，楚伯玡趕忙道歉，生怕他會因此受到傷害。再看眼前陌生的人，實在看不出這個十三四歲的孩子，究竟是什麼來歷，便試探的問了一句：「請問姑娘怎麼稱呼？」
「我叫公孫零。」
這麼直接了當，倒讓楚伯玡有些意外。
「總之，你二人記住，樹林與湖，不可再踏進半步。」少女依舊是冷漠無情的言語，隨後，便化作一抹白光，又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