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訓弟教育

7.訓弟教育

這一仗打得酣暢淋漓,張無憚只覺殺得痛快,比之他先前施計暗算十餘個蒙古官兵時的感覺來得要爽得多。

他抹了一把噴濺在臉上、遮住眼睛的血,默念武當心法吐納良久,才感覺到周身沸騰的血液緩緩平復下來。

張無憚一直以為自己是冷靜理智之人,經過今日方知再悶騷之人都有狂氣勃發之時。

偶爾大怒或大喜對身體有益,但次數多了便有妨害了。張無憚深覺有這麼一兩次狂縱便夠了,還是得時時刻刻保持清醒為佳。

他扭過頭去,對著身後一直跟隨的殷無祿拱手道:「多謝伯伯相助。」

他自知武功低微,再加上對敵經驗不足,本不能玩得這樣痛快,全賴張無憚心知有殷無祿在一旁掠陣,全無顧忌,自然得向人家表示謝意。

殷無祿忙道不敢。

張無憚重新上了車,等了半天沒見殷野王和張無忌上來,撩開帘子向外看去,卻見張無忌正扶著一棵樹嘔吐。

第一次殺人,心驚膽戰是難免的,嘔吐發抖更都是常事兒,看殷野王站在一旁不知在同他說些什麼,張無憚便沒有下車。

殷素素附耳過來,用極低極輕的聲音道:「無憚,我殷家在子嗣上向來不豐,我被你義父擄走前,你舅舅的長子落地一個月就夭折了,你也聽到了,天鷹教人稱呼你為『大公子』。」

種種跡象都表明殷野王至今膝下無兒,且已經把主意打到了他們頭上。殷素素深知張翠山怕肯定不會同意,張無忌也未必有意,但依自己長子的性情,如何看待此事還不一定呢。

果然張無憚聽后眼睛微閃,殷素素觀他眼中有三分野心,心中有數,輕聲道:「你既然有意,娘自然會幫你,只是你父親那邊,還得你來說服他。」

張無憚分明記得原著中殷野王有兩個兒子,殷無壽等人同殷離碰面時稱呼她為「三小姐」,但這個世界,殷野王確實膝下無人。

天鷹教雖只是隸屬明教的一脈分支,但近年來煊赫無匹,聲望強壓了明教總壇一頭,殷天正又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手下能人異士數之不盡,若當真能拜入他門下,得他悉心栽培,自然比起在武當山上當道士更合張無憚心意。

只是這一切的前提是殷野王無子,他年過半百,希望已然不大,可也不是全然沒有,萬一哪天老天開眼,給了他一個兒子,張無憚該如何自處?

他向來不會輕易把主動權允人,先用沉默向殷素素表明自己對此事有意,半晌后又道:「爹爹娘親生對我的生養之恩永不能相忘,張無憚此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主要是就算改,改的也是姓,要是能改個名字,說不定他還真動了心。可殷無憚張無憚差別又不大,天下無蛋是一家,不值當得為了這個給自己另外找個爹。

殷素素略有些為難,改姓后是殷野王的兒子,不改姓還是張翠山的兒子,她自然只有高興的份兒,可料想爹爹和兄長未必會同意。

張無憚對此心中有數,他肯定不是唯一的候選人,估摸著殷天正父子已經物色了許多人選,甚至已經選定了人,還是殷素素攜著兩個兒子乍然歸來,打破了他們原先的計劃。

搶著給殷野王當兒子扮孫子的人鐵定多如過江之鯽,張無憚不樂意,自然有得是人樂意。在不改姓的前提下還想當上天鷹教少教主,那得讓殷天正父子都對他青眼有加才行。

殷素素還想說什麼,眼見殷野王懷抱著張無忌向著馬車走來,立時住了嘴,跳下車把兒子接了過來。

她對孩子多有溺愛之意,但也知張無忌這是自然反應,並未放在心上,捧了水給他漱口,又輕柔地拍打著他的後背,唱著歌謠想哄他入睡。

但張無忌卻不是單純的生理反應,趴在娘親懷裡頓覺心安,卻全無睡意,擰頭看著張無憚,小聲問道:「哥哥,你便不怕嗎?」

他二人既是孿生兄弟,根骨天賦都一般無二,張無忌得謝遜私下傳授武功,手上功夫比張無憚更強,可他生性寬厚,下手時頻頻猶豫,殺了幾個人便住了手。

張無憚笑道:「這有什麼好怕的,你怕血嗎?」

「我不怕血,這同殺鹿殺熊並無區別,但是……」張無忌搖了搖頭,答道,「我怕殺了他們,他們的妻子後半生無可依靠,孩子們痛哭流涕。」

這個答案不僅出乎張無憚的預料,連殷素素和殷野王都吃了一驚。殷野王長眉一挑,饒有趣味地打量著他兄弟二人,等著聽張無憚的回答。

張無憚此時沒管旁人,他看著傻弟弟滿心柔軟,張無忌有時純然得帶些傻氣,但善良忠厚絕不是罪過。

他道:「一個壞人死了,他的妻子兒女會哭泣,但一個壞人若活著,殺了許多好人,豈不是有更多的妻子兒女喪夫喪父了嗎?」

張無忌想了半晌,又問道:「那怎麼判斷誰是壞人誰是好人呢?看誰殺人嗎?」

「這倒也不是,還得看殺得是何人,又得看殺人時是何心境了。譬如你殺壞人時,是為了阻止他們繼續為惡,況且還憐憫他們的妻子兒女,這便是好人;那些殺戮好人之人,卻全無悲憫之心,以殺戮取樂,這便是壞人。」張無憚答道。

張無忌點頭應是,把他這番話記在心中,反覆琢磨了幾遍,深覺有理,隔了半晌,又忍不住道:「那為什麼會有人殺人呢,我不殺人,他們也不殺人,大家和和樂樂的,豈不兩家歡喜?」

張無憚笑道:「可是你管的住自己,卻管不住別人,只消把天底下的壞人都殺盡了,剩下的好人便能和和樂樂了。」

他說的都是歪理,但跟個九歲孩子講太多的道理想來張無忌也無法理解。果然張無忌頗為順利地接受了他的說辭,應道:「所以我們殺壞人,是為了保護好人?」

張無憚點點頭,看他雙眼微凸,面色青白,拉過他的手來:「你吐得厲害了,還是歇歇吧,別讓娘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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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不日便到了天鷹教總壇,只是時逢殷天正遠走西域,並未歸來,便未能相見。小住幾日後,張無憚正在殷素素指導下懸腕練字,便見殷野王撩起帘子來,笑道:「好妹子,爹爹回來了!」

殷素素喜色滿面,忙攜了兩個兒子一路迎出去,便見一極為高大魁梧的禿頂老者,長著鷹鉤鼻,一雙長長的白眉一直從眼角垂下去。

這位便是「白眉鷹王」殷天正了,他快步向前走,幾乎是剛走過轉角見到他們三人,便朗聲大笑,將飛奔過來的殷素素抱了個滿懷,低頭見她早已淚流滿面,斥道:「原是大喜的日子,有什麼好哭的,這般嬌怯怯水做的姑娘,可不像是我殷天正的女兒了!」

說是這麼說,仍愛憐地輕拍她的肩膀:「你一雙孩子都這麼大了,可不是能趴在老父懷裡撒嬌的年紀了。」

殷素素在王盤山大會上被謝遜抓走時不過二十許,如今卻已嫁作人婦,攜子歸來。

殷天正眼光何等毒辣,早看出殷素素除了就別重逢的喜悅,還帶著些怯意,一想便知她是在擔心私下嫁與武當弟子一事兒,笑道:「那武當派張五俠,早推十年,我便聽過他的名字,想來凡士庸人也不配娶到我的女兒。嫁都嫁了,難道我還強要你們夫妻分離?」

殷素素心頭千斤重擔這才算扔下了,輕舒一口氣,忙把張無憚、張無忌拉到身旁,道:「快,快來拜見外公!」

殷天正站著受了他們三叩,這才把他們扶起,細細打量著,見他二人雖長得一般無二,但神情氣質大有不同,倒是一下便把他們認了出來。

等雙方見過,殷天正方道:「日前武當張真人過百歲壽辰的大喜日子,倒讓人給攪和了。」

前日便是張三丰壽辰,縱使天鷹教消息靈通,中間隔了萬里之遙,這邊也沒收到消息。殷素素一驚,忙問道:「可是為了謝遜之事?」

「謝遜已死,但總歸有人不肯相信。」殷天正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不僅為這個,還有龍門鏢局滿門被殺的慘案,也有人說是張五俠做的。」

殷天正和殷野王自然知道是誰滅了龍門鏢局七十餘口,殷素素神色微變,當年正是她偽裝成張翠山的模樣犯下此案,以懲罰龍門鏢局未能保護好武當三俠俞岱岩,害得他被折斷四肢、變成廢人之過。

都是當日種下的因,不知會如何收場?她顫聲問道:「父親?五哥如何了?」

「外祖才剛大讚爹爹非凡士庸人之輩,若爹爹連這等小事兒都不能處置,也當不得外祖一聲贊了。」張無憚見她手指發顫,忙牢牢握住了,示意張無忌把她扶好。

殷素素乃是情之所系,這才方寸大亂,聽他一說便回過味來,若是張翠山被逼問住了,殷天正同她相見時便不會是這副情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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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無忌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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