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半人半鬼

3.半人半鬼

張無憚沒有跟爹媽匯合的意思,普一得到「謝遜已死」的風聞,他留下標記后,再次離開了這個小鎮,自此開始了打一槍換一個地方的生涯,走過了近十個村鎮。

張無憚一直盤算著路程,自暴風雨時他同張翠山三人失散,已經半個多月了。

這段時日來,張無憚也打聽清楚了此地的方位,乘水路去武當山少說也要一個月,騎快馬也得半月,而此時距離張三丰壽辰也不過二十日了,只要再拖延五六天,便可變相阻止張翠山在壽宴上露面。

張翠山十年後方始回到中原,與師尊師兄弟們相見之意難以按捺。除了長子失蹤,張無憚還真想不出什麼法子能把張翠山拖住。

——當然,真正害得張翠山決意自刎的,並非武當山上各門派逼問謝遜消息,而是他得知是殷素素間接害得俞岱岩四肢俱廢、形同廢人,承受不住這般打擊。

如何化解此劫,早在前往中原前,張無憚就想好了化解之法,他崇尚謀定而後動,絕不會等事到臨頭了,才開始抓撓頭皮。

張無憚的好心情沒能持續很久,他一直朝着天鷹教勢力範圍外走,因着距離較遠,在野外露宿一晚后,次日凌晨再動身趕路。

隔着老遠,張無憚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細細鼻子,不動聲色把右手揣進了左袖子中,捏住一柄尖銳的骨刀,暗自戒備。

再往前走了一程,果然見路邊橫七豎八分佈着幾具死屍,看衣着打扮,都是在兩側田邊耕種的農夫。

張無憚蹲下身簡單檢查一番,他們各個身上俱有鞭痕刀痕,卻死於馬蹄踐踏,耳鼻皆有鮮血,死狀可怖。

從屍體狀況來看,行兇者離開不過一兩個時辰。張無憚神色冷然,快步前行,先前又趕了一個時辰的路,便感覺到人類活動的痕迹更加明顯了。

張無憚凝神細聽,前方一陣接一陣的哭嚎聲,臉上表情更森冷了三分,提起一口真氣,默念武當心法,加快趕路。

他在冰火島上極擅捕獵,在輕功上下了苦功夫,二十餘個起落,便到了村鎮近旁。

有三名農婦和幾個孩童正趴在地上哭泣,土路上還有血跡,但屍體已經被人撤走了。

張無憚遠遠停住腳步,重新偽裝成小乞丐模樣,繞過這片區域走開了。他向前行了一段,看路過一間破敗的茅草房,聽到門口蹲坐着一個抽旱煙的老者嘿然冷笑道:「這乞兒好生蠢笨,你來這裏能討到什麼?我們這兒可沒有土財主,只有催命鬼!」

張無憚停步看向他,側頭示意一下村口,問道:「老人家?」

老人卻不再理他,一邊捻著煙絲,一邊低聲唱道:「蒙元過處,寸草不留,真空家鄉,無生老母!」

這是白蓮教初期的歌謠,張無憚心頭一動,恐懼中帶着些憤怒,沉聲道:「我一路從南向北,未見此等慘狀!」

江湖中人人聞天鷹教色變,可看天鷹教管轄區域,還不會出現尋常農戶被人當街宰殺的惡行。

「我聽走馬幫的漢子們說,再往北有一夥比元兵更兇惡的人,元兵豈敢去他們的地盤屙屎拉尿?」老人帶着幾分麻木地抬起眼來,緩緩道,「不過你要逃,最好別走回頭路,還是繼續向北,這夥人好似就是一路從北邊而來,經過此地,再往南去了。」

這老人怕在白蓮教中也有些地位,否則不會知曉得如此清楚。張無憚心中盤算,莫非這批元兵是從元大都而來,奉命去攔截張翠山等人?

他面上不露聲色,謝過老者后,緩步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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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餘名身着元兵制式裝扮的壯年男子策馬在林間飛奔,他們身負密令,捨去官道不走,遇城鎮也不入,只在村莊歇腳,走的也儘是小路。

為首一人鎧甲更為華麗,健碩如熊,雙目精光內斂,粗如樹藤的雙手青筋暴起,顯然使得一手好掌法。

前邊這段路是樹林中難得的坦途,男子精神一振,抽動鞭子在空中打着空響,驚得□□馬匹撒蹄狂奔。

行出一小段路,卻不料腳下草叢中抬起數道麻繩,高度同馬匹四蹄相當。十餘人有的尚未作出反應,有的試圖拉馬卻來不及了,只除了兩個墜在後面的,盡數被橫甩出去。

唯獨那為首男子,硬生生拽著韁繩,強行將馬身提起,險之又險地避過這幾道麻繩。

他扭頭看過去,只見下屬們大多墜地后被十餘匹受驚的馬兒接連踩踏而亡,剩下的卻被不知哪來的冷箭穿顱而過。

首領大怒,正待看是何人所為,不料自己的馬匹馬蹄再次落下,前方又有絆馬索佈置,被絆了個正著。

駿馬嘶鳴一聲摔倒在地,首領踩着馬身騰空而起,勉強在空中調轉身形,還未落地就被冷箭射中了。所幸他及時做出閃避,這一箭只中了肋下,並未致命。

首領深吸一口氣,向著冷箭射來的斜上方看去,卻見一個衣衫襤褸的乞兒蹲在一棵百年老樹最高的枝幹上,手持弓箭,正俯身看着他。

看這乞兒身形不似成人,對方卻又搭上了箭,箭尖正對着他。首領喝道:「可是白蓮教逆民,竟敢殺傷我等?」

「既然是白蓮教逆民,不就是該殺你們嗎?」張無憚笑道,「你不必想着拖延時間,我既然敢露面,就不怕你脫身。」

首領也自忖此番恐難以脫逃,但若能賺他下來,誰勝誰負或未可知,便道:「白蓮教可沒這等手段,可否請閣下自報名號?」

他並非一味逞兇鬥狠之人,正暗暗琢磨著該如何把他哄下樹,卻不料對方直接從樹枝上躍了下來。

首領心中狂喜,看這小子的身法,在江湖上最多只算二流,趁着他還在空中,立刻忍痛強提一口真氣,卻覺真氣懶懶的無法調動,頓了一頓,駭然道:「箭上有毒?」

張無憚落到地上,奇道:「怎麼,難不成你覺得又使絆馬索的,又放冷箭暗算的人會是個正人君子?塗毒又怎麼了,有本事來捏死我啊?」

他本可在樹上便一箭結果了對方,卻不願他死得這般輕巧,這才故意奚落幾句,果然見首領渾身輕顫,瞪視着他雙目欲裂。

張無憚暗中尾隨他們已經有數日了,先暗算死了探路的斥候,在此等候許久方才等到他們。

光佈置這些物件費了他許多功夫,此時本是應享受貓抓耗子的愉快時間,他卻不想多生事端,二話不說數箭連射過去。

首領勉強躲過第二箭,卻被後續幾箭接連射中,撕吼一聲,倒地而亡。

張無憚長出一口氣,抽出袖口暗藏的骨刀,挨個脖子上補了一刀,確保每個都死透了。

他先去搜首領的身,伸手想從他腰間取走一個捲軸,卻試了幾次才解開繩結。

張無憚正想拆開來看,卻聽到一個冷森森的聲音道:「手抖成這樣,小子,第一次殺人?」

這聲音似近非近,似遠非遠,透著濃濃的死氣,像是垂死的病人,又恍若是地府老鬼。

張無憚一驚,右手一動把捲軸收入左手袖口,按住骨刀刀柄,擰身道:「誰?」

「心狠而手黑,倒是個好苗子,只可惜武功太差,憑你還想多管閑事,莫非天下正派都死絕了不成?」對方並不現身,只幽幽低語道,「你若把這些壞毛病都去了,倒可跟着我當個小鬼,黃泉下也好有個伴。」

張無憚很懂得對外營造自己的形象,若對面站的是個正派人士,他一定會煲些「行俠仗義需要的不是武功,而是一顆火熱的心」的雞湯灌給對方,但這人鬼莫辨的人物顯然並非正派。

他連猶豫都沒有,接話道:「前輩若想黃泉下有伴,不如留我性命,我送更多的人下去跟您作伴,豈不更好?」

對方桀桀怪笑道:「那等俗人,再多又有何用?」

他話音未落,張無憚只覺得一陣陰風拂面而來,一隻冰冰涼的手按在他肩膀上。

張無憚脫口道:「陰九幽?!」

早在此人出聲時,他就在努力思索,縱然這是金庸武俠大雜燴的世界,也似乎找不出這樣一個半人半鬼似的人物。

——倒是古龍小說中,有一個完全符合此等描述之人。

對方嘴上說着欣賞他,張無憚卻敏銳覺察到對方的殺意,雙方武功不可同日而語,被摸上了下一秒就是個死,倒不如拼上一把,詐他一詐。

摸着他的鬼手撤去了,對方哼道:「小道士倒是有幾分眼色。」

他怕是摸出來張無憚的道家內功了,旋即又道:「嘿,你這些小人行徑,絕非那些牛鼻子能看得慣的,這道士當也當不長久,還是跟着我吧。」

那股冷風又襲過來,卻不是捏他肩膀,而是扣住了他的手。張無憚捏著骨刀的右手讓他給扯了起來,只見刀口泛著森森紫色,顯然是塗了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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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武俠]無忌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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