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〇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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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宣華帝的性格,他本身是不愛喝牛乳的,因為覺得有股奇怪的奶腥味兒。雖然御膳房呈上來的已經是絕頂的美味,但一個人的習慣是很難改變的。後來婉妃入宮,宣華帝很是寵愛她,他原以為牛乳只能用來喝或是做成糕點食用,但婉妃卻用其來沐浴,雖然因此將一身肌膚養得如絲水滑,卻也讓宣華帝對牛乳反感起來。

但現在,身為一隻不到一周歲的小糰子,許多食物他的腸胃都接受不了,宣華帝又打死不肯喝人乳,萬般無奈之下,才屈服於牛乳,現在喝習慣了,竟也覺得不是那麼難喝了。

就因為他不肯喝人乳這事兒,崔皇后還急了,你說之前還好好的,奶嬤嬤抱都那麼乖,怎麼突然就不許奶嬤嬤近身了呢?一靠近就嚎啕大哭,哭得跟什麼似的,也不知是怎麼回事。可這小孩子這麼點兒大,不喝奶怎麼能行?若是強行將小皇子塞入奶嬤嬤懷中,小傢伙便一個勁兒地嗚咽,嘴巴是打死不肯張開。

崔皇後生完小皇子調理了數日,她的身體是有太醫院精心照料的。宮裡奶嬤嬤多得是,根本不需要她這個一國之母親自給小皇子餵奶,所以看著小皇子餓得慌拚命哭,她還是沒忍住,心軟把小皇子抱了過來。然後小傢伙就不由自主地朝她懷裡鑽,可崔皇后又沒有奶。

好在陳嬤嬤提到可以用牛乳代替,否則真不知今天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想到之前的事,崔皇后無奈地捏捏宣華帝鼻子,寵愛道:「你這小東西,年紀不大,脾氣倒是不小,真不知是像誰呀。」

像誰,當然是像朕啦!宣華帝在心中很得意地想著,只是隨後反應過來——像他又有什麼了不起,現在在小皇子身體里的不就是他自己么?

「今兒天氣不錯呀。」崔皇后舒了口氣,她喜歡陽光暖暖的日子,便想著抱小皇子去御花園走走逛逛,讓小傢伙也放放風。

只是這麼會兒太后的懿旨就來了,說是請皇後娘娘去慈安宮一趟。

崔皇后聽了也沒生氣,太后不喜歡她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其實也難怪後宮妃子們對她的位子虎視眈眈,雖然有崔家作為堅實後盾,但對於一個皇後來講,不被皇帝和太后喜歡——能長久到哪裡去?先帝倒是喜歡這個兒媳婦,可那又如何,先帝早已駕崩。而崔家再厲害那也是臣子,難道還能越過皇帝去?

將小皇子交給張嬤嬤陳嬤嬤照顧,崔皇后整理了下衣冠,坐上鳳輦朝慈安宮去了。

一到慈安宮,崔皇后第一眼看到的不是太后,而是正乖巧柔順跪在太後腳邊給太后捶腿的韋才人。她換了一身宮裝,早上的時候穿得還頗為清麗,這會兒卻換了一身艷麗的玫紅,愈發顯得整個人嬌艷明媚,如同一朵怒放猛烈的玫瑰。

崔皇后對著太後行了禮:「兒臣見過母后。」

太后只將那眼皮子稍稍往上面一抬,這便算受了崔皇后這禮了。「皇後來了,坐吧。」

「多謝母后。」崔皇后明顯感到周遭氣氛有點不大對勁兒,而那韋才人從頭到尾竟連個禮都沒對她行。崔皇後為人最是重規矩,當下便道:「韋才人是沒看到本宮么?」

聽了崔皇后這話,韋才人像是突然被驚動一樣,小兔子般從地上跳了起來,捏著裙擺道:「皇後娘娘恕罪……」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太后打斷了:「皇后!你是到哀家這慈安宮來耍威風的嗎?!」

崔皇后看過去一眼:「正五品才人見到中宮皇后,難道是不用行禮的么?」

太后這些年來來回回想拿捏崔皇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可惜崔皇后是看著好說話,但只要一觸及到她的原則,那她比誰都固執。可太後偏偏還就跟她杠上了:「皇后,韋才人正在為哀家捶腿,你是看不見嗎?」

崔皇后道:「按照我朝律例,見皇后不跪乃是大罪——兒臣忘了,母后當年只是皇貴妃,所以不懂得嬪妃們見皇后的禮數,也是情有可原,是兒臣僭越了。」言罷揮揮手,「繼續吧。」

韋漣漣本來是想再耍兩句嘴皮子的,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會被堵了一嘴,再加上崔皇後身上那氣勢,她竟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待到回神,這禮已經行完了,自己也開始繼續給太后捶腿。

這簡直就是當面打太后的耳光啊,韋漣漣心裡暗暗叫苦,心想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原以為能讓太后整治皇后,結果皇后輕飄飄一句話,自己反倒成那個裡外不是人的了。

韋漣漣空有美貌,卻是個草包,太后看上她就是因為她沒什麼城府,心眼都寫在臉上,但偶爾也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韋漣漣心中惶惑,太后氣惱,崔皇后卻不緊不慢,彷彿剛才那一切對她而言不過是個小插曲,她貴為一國之母,何必和一個五品才人過不去?那也太沒有風範了。

崔皇后落座后,對太后的態度仍然不變。不卑不亢,尊敬對方,同時又緊守自己的原則,她不主動欺辱別人,別人也休想羞辱她一絲一毫。

只是太后很明顯並不欣賞崔皇后這樣的女子,自打崔皇後進宮她就不喜歡她,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崔皇後跟先皇后,也就是她的親姐姐太像了。

倒不是性格,而是那種如出一轍的氣度。

「母后召兒臣前來,可是有什麼事?」就好像之前那幾句劍拔弩張的話是個錯覺,崔皇后尊敬地問。

太后收斂了臉色,才道:「如今後宮空虛……」

崔皇后心想,這都一百來號人了還空虛?一天睡一個都得三個多月不重樣呢,但表面上她還是聽得很認真。

「下面的更衣呀采女啊倒是不少,但這四妃的位子卻只有婉妃一個,哀家想將韋才人的位份給提一提,皇后覺得呢?」

哦,原來是為這個。嚴格說起來的話,韋漣漣也不是不夠格升位份,只是這剛進宮才多久就要從才人直升妃位,太后葫蘆里賣的什麼葯?真當韋漣漣能把皇帝迷得神魂顛倒?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吧。

崔皇后道:「若是皇上沒有意見,兒臣自然也無意見。」她說得算不算,也得看皇帝的意思。

太后說:「皇上那邊,哀家來說。哀家今日叫你過來,就是想聽皇后你答應哀家。」

雖然太后很討厭崔皇后,卻也不得不承認崔皇后的品格。說一不二,但凡是答應了別人的就一定會做到。

「皇上點頭的話,兒臣自然同意。」

「好。」太后滿意了,這才轉了話題,一改之前那張漠不關心的臉,突然間變得循循善誘起來:「皇后,哀家還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母后請講。」不知道斐兒現在在做什麼,是不是還抱著布老虎在榻上打滾撒歡。

「你貴為一國之母,應當知曉,爭風吃醋這檔子事兒,不適合你。」太后苦口婆心地道,似乎真是一心為了崔皇后好。「你看韋才人這衣服,只因為她請安晚了你便整治於她?要知道那可是皇上下的旨意,免了這孩子的請安,只這孩子一片赤誠之心,還是去了毓秀宮。此等品行,難道稱不上賢良淑德嗎?以哀家看,這賢字稱號便很是適合她。」

崔皇后一開始還尋思著太后要說什麼呢,結果拐彎抹角還是在為韋漣漣說話。崔皇后低頭看了正給太后捶腿的韋漣漣一眼,心想原來如此,本宮說她為何換了宮裝,原來是陷害本宮來了。

只是她懶得解釋,道:「這封號可不是兒臣能決定的,到底如何,還是要看皇上。韋才人的心思兒臣看到了,心裡也十分感動,只是日後若皇上再下這樣的旨意,便不用來毓秀宮了,兒臣也不希望有壞名聲傳出去,說兒臣苛待后妃,當不起這一國之母的稱號。」

太后要說的全被崔皇后堵在了喉嚨眼兒里,她的嘴唇動了動,呵呵笑了兩聲,崔皇后都想起身問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本宮要走了,太后卻突然拉著她閑話家常起來:「斐兒這幾日如何?」

「很好,吃得多睡得也多,個兒竄得飛快。」崔皇后一一回答。

就關於小皇子的話題兩人就聊了好一會兒,直到太后說渴了,吩咐韋才人倒茶。崔皇后隱隱覺得要出幺蛾子,便留了個心眼兒。韋才人先是給太后倒了茶,可就在要給崔皇后倒茶的時候,卻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住了,整個人狼狽地往前撲去。

上好的青花瓷茶壺頓時摔了個粉碎,裡面滾燙的茶水濺出來灑了一地,有些還沾染倒了崔皇后的裙擺。

韋漣漣連忙跪下磕頭認錯,又慌忙要用衣袖去擦崔皇后的裙角,如詩眼疾手快一把攔住,韋漣漣便面露茫然,仰著頭看向崔皇后。

此時此刻,崔皇后高高在上地坐著,面無表情。韋漣漣卑微地跪在地上,手邊是碎裂的瓷片還有滿地茶水,她的手不知什麼時候劃了一道口子,此刻正汩汩流出鮮血。

而這一幕剛好被下朝往慈安宮過來的年輕宣華帝看見了。他立刻大發雷霆:「皇后!你在做什麼?!」

崔皇后不疾不徐地起身給宣華帝行禮,然後若無其事地看了太后一眼,那一眼沒來由地把太后看得有些心虛。「臣妾什麼也沒做。」

「你當朕的眼睛是瞎的嗎?」宣華帝覺得好笑,他有眼睛自己會看,崔皇后是什麼樣的人他還不清楚,為人最是嚴格苛刻,而韋才人身嬌體柔梨花帶雨,哪裡是崔皇后的對手?當下彎腰將跪在地上的韋才人扶了起來。

就這韋才人還不願意起呢,不住地掙脫:「皇上,是奴婢做錯了事……您不要責怪皇後娘娘……是奴婢自己做錯了,真的,是奴婢蠢。」

之前看太后要韋漣漣倒茶,崔皇后還以為對方是要放什麼大招,甚至為此做好了準備。本來以為是投毒啊刺殺什麼的,搞了半天就是為了這點小心機?她甚至都懶得解釋,直截了當道:「皇上真是好眼力,臣妾坐在這裡動都沒動,皇上便跳出來指責臣妾苛待后妃,敢問皇上這樣講,可曾心虛?」

先帝在世時,一發脾氣便是這個樣子,面無表情地詢問,偏偏又句句說的在理,讓人無法反駁。這下一聽崔皇后的語氣和動作神態,宣華帝突然打了個機靈,差點以為是見到已駕崩的先帝了。

所以這也是他排斥崔皇后的理由之一,和這樣的女人過日子,你說有什麼樂趣?

「朕不與你胡攪蠻纏,你到母後宮中來做什麼?」

崔皇后心想,你以為本宮想來,若非你那口蜜腹劍翻臉比翻書都快的母后請,本宮根本不樂意踏進慈安宮一步!

嘴上卻道:「那臣妾便告退了。」

宣華帝懵逼臉看著崔皇后消失在視線里,好像一時半會兒還沒意識到自己怎麼就眼睜睜給走了,他還有好多話沒來得及說呀!這種吵架吵到一半對方突然偃旗息鼓的感覺,真是太難受。

每次來慈安宮,對崔皇後來說都像是在打仗,她尚未出生便被先帝定下,是以從小便被按照一國之母的標準來培養。要有最優雅的儀態,最高貴的氣質,最完美的手段以及最寬廣的胸懷……這些都是崔皇后一直記在腦子裡的,但由於出身自武將世家,她幼年時其實對用兵打仗很感興趣,甚至還迷上了舞刀弄槍。

只是那時年幼,每日又都要讀書寫字,再加上是女兒身,爹爹也好,外公也好,都不贊同她把自己學成個女武夫,未來的皇後娘娘怎麼能一身肌肉虯結膚色黝黑力大無窮呢?

所以最後她還是成了笑不露齒的千金小姐。

但這只是表面上的。雖然爹爹外公都不看好,但崔皇後有個非常好的哥哥。用現在的話來說,崔皇後有個妹控哥哥。崔若平從小就喜歡跟妹妹在一起玩,他和崔皇后似乎是生反了性格。比起崔皇后,崔若平其實更喜歡吟詩作賦養花弄草,對行軍打仗沒什麼太大興趣。

但是因為妹妹想學又不能學,所以崔若平咬牙跟隨父親學武,然後找時間偷偷教給妹妹,這是兄妹二人之間的小秘密,直到現在崔家人還不知道,他們的皇後娘娘其實是個可以以一敵十的好手。

回到毓秀宮,小皇子果然抱著布老虎在床上翻滾,見到崔皇後來了,那圓溜溜的大眼睛明顯一亮,伸出小手要抱。

崔皇后彎腰把他抱起來,明顯是感覺小傢伙比以往沉了些。生命真是神奇,不久前他還是躺在她肚子里的小小肉,現在就成白白嫩嫩的小糰子了。而且小孩子的成長真是飛快,幾乎是一天一個樣一天一個樣。

看到小皇子茁壯成長,崔皇後有種說不出的自豪感。

她抱著小皇子出去漫步,小傢伙因為年紀小,平時不敢抱出來,怕受風寒。如今難得出來放風,小皇子明顯就比較激動了。

他不住地揮舞著小手,嘴裡咿咿呀呀不知嘟噥什麼東西,因為太過興奮張開了小嘴兒,於是口水不受控制地飛流直下,都滴在了口水巾上。

——沒有人能知道宣華帝第無數次在崔皇後面前流口水是什麼想法,如果可以選擇死亡的話該多好呀。

揮舞小手啊,玩布老虎啊,流口水啊……這些動作,真不是宣華帝自己要做的,他是完全不受自己指揮,那是小嬰兒的本能。宣華帝能感受得到,小皇子本身的魂魄並沒有消失,而是繼續待在這具身體里,也就是說,這一具小身子,裡頭擠了兩個魂。

這些時日宣華帝沒啥事兒做,基本上就是苦思冥想。後來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魂魄比較強大,畢竟是成年人,因為這個,所以大部分的身體主導權是屬於他的。

但另外一半小皇子的本能就佔了上風。

宣華帝在心底洗腦一番,確認了一切都是小皇子的錯,才心安理得地享受崔皇后柔軟的懷抱,順便不著痕迹地吃了吃豆腐。

崔皇后感覺到懷裡的小傢伙不住地動來動去,但那也沒多在意,還以為他是很久沒出毓秀宮,所以感到興奮,哪裡知道那傢伙腦子裡在想些什麼呢?

這逛著逛著就到了御花園,涼亭里沒有人,崔皇后順勢帶著小皇子坐下,然後將小皇子放下。小皇子在扶著東西的情況下,勉勉強強能踉蹌著走幾步,不過這小傢伙特別懶,不用走的話一般都坐著甚至躺著。

可能是看到那麼多花興奮了,不住地揮舞著小手烏拉烏拉地示意要去花叢中玩。剛好如茶玩心重,崔皇后便將小皇子交給如茶,任由如茶抱著玩去了。

宣華帝在心中淚流滿面:這不是朕本身的想法,朕只想坐在皇后你懷裡……

為什麼這麼點小小的願望都不能視線?為什麼整個世界都在給他添堵?難道真是因為前世造孽太過,這一世遭報應了?

想到這個可能性,宣華帝覺得更悲傷了。但很快的,小皇子的意識佔了上風,被如茶抱在懷裡四處玩呀,鬧呀的,笑得小嘴兒咧的開開的。直到被如茶抱會涼亭交給崔皇后的時候,都還有些意猶未盡。

崔皇后只覺得小傢伙突然變傻了好像,但也沒想那麼多,等到她去盯著看的時候,發現小皇子的眼神還是一如既往地犀利。

宣華帝也不知道自己的靈魂是怎麼跟小皇子的互相協和互相調換的,但是有個問題,一具身體即使能承載兩個魂魄,也不能就這樣一輩子下去吧?想到這個可能性,宣華帝便覺得分外蛋疼。

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離開這具身體。

一定有。

只是……什麼辦法呢?這隻用大腦想是沒有用的,宣華帝在崔皇后懷裡蹭了蹭,半晌沒說話,卻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呵欠。

這就是小孩子的身體,動不動就餓動不動就困動不動就生病咳嗽發熱風寒,和大人的沒法比。想他的身體多健康呀,多少年了連個熱都沒發過。

結果自打到了小皇子身體里,多麼悲催宣華帝都不想說了,沒見過這麼倒霉的。

「斐兒這是想睡了?」崔皇后輕輕拍著宣華帝,嘴裡哼著一首很好聽但很陌生的小曲兒,那曲兒格外催眠,不知不覺地宣華帝就陷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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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九五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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