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0 難得撒嬌

高樓外夜色迷醉。

簫總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有如星夜般閃爍著霓虹燈的夜景。

手中的行動電話還在「……嘟……嘟……」的響，他撥通的是韓夫人的住宅座機。雖然這個時間段是比較晚，但是應該也不會讓對方感到失禮的程度才對。

又等待了幾秒鐘，韓夫人終於接起了電話。

「蕭大哥。」

十分沉著穩重卻不失慈愛的聲音，但是簫總卻從中聽出一絲絲焦慮的感情。

能讓這位夫人焦慮，還真是不可思議。

一邊這樣想著，簫總一邊問候：「這麼晚還打擾您，請恕我失禮了，韓夫人。」

「哪裡，蕭大哥何必這麼見外。」

他們是有三十多年交情的老朋友了，不過自從她嫁入韓家后，他們之間的來往次數就比較少了。

一個女人家，執掌這麼大一個家族實在不容易，還要照顧門下的除靈師修行，除非真有急事，否則簫總很少跟她通電話。

她也的確很忙，所以簫總的語氣裡帶著幾分歉意。

「再次感謝令郎的幫忙，曼寧說事情解決得很圓滿。而且我有感覺，經過這次事件后，曼寧的性格也有所改變，都是令郎的功勞呀。」

「犬子沒有讓您失望，這我就安心了。」

「哪裡哪裡，怎麼會失望呢！」簫總對著電話笑了笑，「等令郎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派公司的藝人去捧場的！」

電話那頭，韓夫人掩嘴微笑：「那真是蓬蓽生輝。承蒙蕭大哥一番好意，不過現在就談起犬子的婚事，也有點過早呢。」

簫總也一笑：「左右不過就是這兩三年內的事嘛！有那麼可愛的未婚妻，想必令郎也想早點辦婚事吧！」

電話那頭，韓夫人的聲音遲疑了一下：「……蕭大哥說誰的未婚妻？」

簫總一愣：「自然是令郎的啊！」他頓了頓，腦中試圖想了一下韓夫人為何有此一問，考慮到韓家的立場，然後自己想了一個答案，再次哈哈一笑：

「明白了，您是想瞞著，不想過早透漏給外界知道。您放心，我也會嚴令公司藝人，讓他們絕對守口如瓶。」

「……蕭大哥。」電話那頭，一頭霧水的韓夫人苦笑了一下。

「放心吧，就憑我們這麼多年的老交情，這件事也一定給你辦好！」一說起孩子們，簫總就想起了他那移民到美國的五歲小孫女，話也開始多起來：「不過這事也不要拖太久，就算孩子們不急，你也該為自己考慮考慮了。你看看我，都是當爺爺的人啦，難道你不想抱抱孫子嗎？」

「……」

「那丫頭我看著挺好，看得出令郎也很喜歡她，時時把她捧在手心裡，讓我也想起了我年輕的時候啊，哈哈。他們兩個結合，一定會生出很優秀的小寶寶！」

……越扯越遠。

電話那頭的韓夫人已經笑不出來了。

在接簫總電話前，她正在跟小姑通電話，那頭也是很急，詢問藥方的事，但是當韓夫人問是誰被惡靈攻擊了，小姑卻含含糊糊一筆帶過。

知道不是兒子受傷，韓夫人自然是鬆了一口氣，不過，如果是嘉煜那孩子在除靈時把普通民眾捲入致使受傷的話……善後也是個麻煩。

草草跟小姑結束通話后，韓夫人便馬上接起簫總的電話，所以簫總才聽出她的聲音有一絲焦慮。

嘉煜的……未婚妻？

「蕭大哥，你是說，你見到了自稱是犬子未婚妻的姑娘？」

「哪裡是小姑娘自稱，是令郎自己介紹時這麼說的。就是曼寧委託除靈那天，令郎帶著小姑娘一起去了哦！哈哈，如膠似漆，恩愛得很呢！」

又與簫總寒暄了幾句，韓夫人禮貌地掛斷了電話。

「夫人，您怎麼了？」

夫人掛斷電話后，在沙發上坐了好久，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讓弟子有些擔心。

「媛媛，嘉煜那孩子有多久沒回家了？」

媛媛想了想，說：「大概有兩三個月了吧……哦！一個月前少爺回來了一次，說是來取聖水，不過馬上就走了，當時您去了道場，所以沒見著少爺的面。」少爺還吩咐，他回家的事不許對母親提起，所以媛媛就一直幫少爺保密到現在。

韓夫人重重地嘆了口氣，然後，又用座機撥通了小姑的住宅電話。

姑姑家。

欣怡剛剛睡下，嘉煜親吻了一下欣怡的額頭，然後轉身走進了廚房。

廚房裡，姑姑正按照嫂子給的藥方煎藥。

韓家的技藝，一向傳媳不傳女。現在都什麼年代了，但是老爸還是這麼死教條。

姑姑一邊煎藥，一邊嘆了口氣。

大嫂太精明了，而她一向嘴笨，不知道方才跟大嫂詢問藥方時，對方有沒有聽出什麼不對來。

欣怡的事大嫂還不知道，而她和嘉煜都覺得，這件事還是先不要讓大嫂知道的好，畢竟萬魂的比試還沒落幕，嘉煜的身上還有跟鄧家的婚約在，若是知道這小子在外面自己找了女朋友，不得把大嫂氣出病來？

「姑姑，我來吧。」

「行了行了，你為了欣怡奔走了一天，也累了，去早點休息吧。」

姑姑家裡雖說有請保姆，但是藥方不宜外泄，煎藥的事還得韓家人親自來。

不過這藥味，確實不怎麼好聞啊。姑姑捂著鼻子，虧欣怡這幾天能當成玉露仙漿一樣喝下去。

「去吧，先去睡會。你半夜三點還得起來喂欣怡喝葯呢。」

外面「噔噔噔」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保姆小憐，手上拿著無線分機電話快步走了進來。

「太太，您的電話，是大夫人。」

姑姑和嘉煜聞言眉頭都是一皺。這剛通完電話沒多久，怎麼又打電話來？……莫非是問藥方的事讓她察覺到了什麼了？

姑姑盯著砂鍋瞧了瞧，接過小憐手中的電話，另一隻手又沖著嘉煜比劃了一下，意思是讓他去睡覺，有事她頂著。

「喂，嫂子。」

「韓瑩。」

姑姑的背脊僵直起來。只要大嫂喊她全名，就絕對不會有好事。

「你有事瞞我。」電話那頭的語氣不溫不火，卻讓姑姑更心虛。

「嫂子你……指什麼？」

「你還想瞞我？」大嫂的語氣嚴厲起來，「嘉煜不懂事，你也跟著他胡鬧么？」

「嫂子……到底指的啥事啊？」

「我問你，嘉煜的未婚妻是怎麼回事？」

姑姑臉色一下垮了下來，心想著：完蛋了……

23:00。

被姑姑趕出廚房的嘉煜，本來也準備就寢的，誰知沖了個熱水澡竟然也把一身的疲勞和困意也衝散了，三點還要喂欣怡吃藥，索性就不睡了，他擰開欣怡卧室的門把手，走到她床前。

欣怡睡得正熟，嘉煜打開床頭檯燈，將亮度調至最暗，坐在床邊，凝注著她的睡顏。手指撥開擋在她眼前的一縷發，又將蓋住她半個頭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讓她把頭睡在外面。

欣怡的呼吸不均勻，想來是因為身體的劇痛還在折磨著她。嘉煜手指輕輕撫上欣怡的臉頰，又露出心疼內疚的神情。

手指向上撫上她的額頭，確定她沒有發燒后，嘉煜鬆了一口氣。

嘉煜小的時候在修行中也被惡靈攻擊過，他曉得那種痛苦。好在，夏文彬沒有傷害欣怡，否則嘉煜真的無法原諒他自己的疏忽。

「……嗯？嘉煜，到吃藥時間了嗎……」

欣怡迷迷糊糊醒來，睡眼鬆弛地看著嘉煜。

嘉煜輕輕抓起欣怡的一隻手，放在自己臉上摩挲。

「……還沒到，你再睡會吧，時間到了我會叫醒你。」

「你不睡，我也不睡了。」

嘉煜輕輕吁了口氣。

「你看我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變成豬了嘛。」

「我看看，哪裡變成豬了。」

嘉煜將臉湊近，與欣怡面面相望，肌膚相貼的觸感讓欣怡臉上一燒。

蜻蜓點水的一吻。

她還是病人，嘉煜懂得分寸。

「嘉煜，我聽說你小時候受的傷比我現在要嚴重多了。」

下午嘉煜到外面抓藥的時候，姑姑給欣怡講了講嘉煜小時候的事情。除靈師的修行很苛刻，而韓老先生和嘉煜的母親又極為嚴厲，嘉煜經常被惡靈弄成重傷，有一次昏迷了三天才醒來。

「所以相比之下，我這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跑完馬拉松頂多也就是我這樣，所以你就不要再為我難受了。」

「你是女孩子，自然不一樣。」

「為什麼不一樣？那麼重的傷你都能忍受，這點小疼小痛我也可以。」

……這倔強的脾氣到底是像誰？

「嘉煜，你真的不睡會嗎？」

「你睡吧，我想看著你。」

……被你看著，才睡不著。

「那大家就都不睡好了。」

欣怡機械地扭著身體想要坐起，嘉煜說不過她，只好扶她起來，把軟軟的靠枕墊在她背後讓她靠上。

「我要你給我講故事，講你小時候的事。」

「下午姑姑不是給你講過了嗎？」

「我要聽你講。」欣怡嘟著嘴。

難得見她這麼撒嬌。

「好吧，那就從我六歲的時候講起……」

嘉煜徐徐道來，講著講著，在嘉煜磁性的聲音下，欣怡漸漸又有了睡意，夜風沁入，欣怡的身子瑟縮了一下，馬上閉上的眼睛又勉強張開。

嘉煜起身來到窗前關窗，窗外月色染白大地，四周一片靜寂。月色下浮現的嘉煜側臉，溫柔而又虛幻，美的讓人窒息。

「欣怡，再睡會吧，我會守著你的。」

「……那你過來哄我睡……」

吳大小姐今天是要撒嬌撒到底了啊。

嘉煜重新守在床前，靜靜地撫著她的臉，可是光這樣欣怡還是不肯乖乖入睡，嘉煜最後舉手投降，想起自己小時候奶奶經常在枕邊輕哼的搖籃曲，俯身在她耳邊，輕輕哼唱起來。

聲音有些乾澀，聽得出他有些害羞，但是記憶深處有著祖母溫馨的這支搖籃曲卻不會因為心中的羞澀而亂了音節。

在月光溫柔的照耀下和嘉煜溫柔的哼唱下，欣怡漸漸閉上了眼睛。

走廊上，姑父隱隱瞧見欣怡卧室的燈亮著，輕輕掩開門縫，嘉煜寵溺地注視著熟睡的欣怡，嘴裡哼唱著溫馨的搖籃曲，姑父微微一笑，又輕輕把門帶上。

……小煜這孩子竟然會哼搖籃曲哄人睡覺，欣怡這丫頭真是不可思議。

走進廚房，妻子還在煎藥。

「瑩瑩，我來煎藥，你去休息吧。」

姑姑搖搖頭，拉過丈夫的手，他看出她心事重重。

「怎麼了，瑩瑩？」

「老公，嫂子她……知道嘉煜跟欣怡的事了。」

嫂子深受爸媽守舊的思想影響，加上家族隱職關係，只認「門當戶對」。雖然不喜鄧家的女兒當兒媳，但是兒媳的人選也不會離開除靈師這個範圍。

嫂子有兩位得意門生，想必她想讓其中一個學生成為嘉煜的妻子吧。

韓瑩與丈夫的結合便是如此。丈夫是韓瑩母親的得意門生，但是韓瑩會同意這門親事是因為她和他是青梅竹馬，彼此相愛。可是嘉煜不同，他對嫂子的學生一點感情都沒有。

嘉煜是想等自己完成萬魂的任務后，再跟母親提起欣怡，這樣自己也有了跟母親談判的籌碼。所以之前嘉煜才會拚命地除靈。

「大嫂很生氣嗎？」

「嫂子只問了我一句，說：『你由著嘉煜這麼胡來，有沒有想過會不會給那女孩的家裡帶來困擾？』——這句話真把我給問住了。」

「你沒跟大嫂講，欣怡有通靈眼嗎？」

「有啊……包括這兩個孩子是怎麼相遇的，我都跟嫂子講了。唉，還不如不講。」

能讓瑩瑩面露凝色，看來大嫂是要採取什麼行動了。

「嫂子說，明天她會聯繫日本的高瀨家族，拜託他們製作能讓通靈眼失效的葯。」

日本的高瀨家族是陰陽師的後裔，一直都與中國的三支除靈師家族有著友好往來。

而高瀨家族的製藥技術，號稱當世一絕。

姑姑直嘆氣，「嫂子說，通靈眼對那孩子來說太沉重、太不幸，還是早些讓她恢復成正常人的好。不是除靈師的後裔或門生，就不該跟靈有太多牽扯。」

姑姑作為韓家的女兒，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嫂子若是見了她兒子對欣怡這般痴迷，還忍心拆散這對鴛鴦嗎？

「你就先別擔心了。」姑父寬慰著，「那葯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即便做好了，只要欣怡不願意，誰也不能強逼著孩子服藥。」

姑父將灶上的大火調成文火，又攬過妻子的肩膀，「先靜觀其變吧，等小煜按照原計劃完成萬魂任務再說。沒了鄧、歐陽兩家的壓力，欣怡和小煜的事到時候也好跟大嫂商量。通靈眼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只有欣怡本人說了才算。大嫂為人嚴厲卻並非不明事理，她不會對欣怡怎麼樣的。」

「是啊。」姑姑語重心長地說，「我們能做的，就是督促嘉煜，儘早完成萬魂任務了。」

至於大嫂那邊……也只有靜觀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