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餐

明月高懸，月光清冷。

冬夜裏的福克斯異常安靜，沒有鳥叫蟲鳴，也沒有人聲喧鬧。

所有人都靜默了，連呼吸都沒有很大聲。

莉卡聽到廚房咖啡壺裏沸騰地咕嚕著。

忒尼斯痛苦地在地上滾動着，所有人的心也似乎被拋到火山岩漿里滾了一遍一般。如果吸血鬼也有眼淚，那麼羅莎莉一定已經淚眼婆娑。她心痛地靠近忒尼斯，想把他抱起來。剛蹲下身，便猛然後退，跌坐在冰冷的雪地上。

忒尼斯自己站了起來，以狼崽的形態。他對月長嘯，發出稚嫩地嗷嗷聲。

似乎還不是很習慣自己現在的形態，忒尼斯叉著腿顫巍巍過了好一會兒才站穩身體，可顯然它還不能很好的保持身體的平衡，試着走了兩步都是東倒西歪地。多走幾步之後，它發現現在這個形象的好處，四條腿比兩條腿更容易站穩，豐厚的皮毛比光溜溜的身體更加溫暖，變形后也沒有了之前病痛的折磨。於是，這個小傢伙就完全適應自己的新形象了。

或許是由於人形的形態影響，小狼崽身材異常敦實，照樣是圓滾滾地身體，四條小短腿，虎頭虎腦憨態可掬。

可是沒有人笑，也沒有人說話。

小狼崽晃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這樣可以將那些冰冷的雪粒從身上弄下去，站在雪地里猛地甩動身體，一個不留神又把自己摔進雪裏。

「忒尼斯……」

跌坐在地上的羅莎莉喃喃自語，她完全不能接受那個那麼像她幻想中兒子的小孩兒變成一頭小狼崽。成為她的天敵。

羅莎莉的聲音驚動了自娛自樂的小狼崽，它抬頭看看面前的幾個龐然大物。模糊的記憶告訴它那是「危險」，是應該被撲殺的獵物。本能讓它壓低身體，喉嚨發出稚嫩地威脅。

「獵物」沒有動，小狼崽決定主動出擊。

當小狼崽用自以為犀利如風如閃電一樣的速度撲到離他最近的羅莎莉面前時，一時剎不住腳，一頭扎進旁邊被摩米拉拉掃起的雪堆里。只有兩隻後腿和圓潤的小屁股露在外面，一扭一扭試圖把大腦袋和前半截身體□□。可是雪堆對於它的體積來說實在是太大了，拔了半響也只是徒勞。

一旁的羅莎莉看不過眼，給小狼崽搭了一把手。

終於暫時擺脫厄運的小狼崽發現它現在居然被獵物「挾持」在爪下，瞬間亮出還未長全的乳牙，返頭一口就咬在羅莎莉的手腕上。

羅莎莉獃獃地沒有動，愛德華驚呼一聲：「羅莎莉小心！」

可讓人意外的是小狼崽並沒有真正地咬下去，它放開羅莎莉的手腕聳動小鼻子嗅了幾下，然後偏著小腦袋看着羅莎莉，似乎在疑惑這個「獵物」為什麼會聞起來那麼熟悉，有屬於「媽媽」的味道。

羅莎莉笑了一下，也許是由於欣慰吧，卻比哭還難看。

矛盾的小狼崽最後什麼也沒做，它扭動身體從羅莎莉手中掙脫出去，略過同樣讓它熟悉的「獵物」愛德華，奔向莉卡。

這個人類身上有很舒服的味道，是小狼崽第一次見的時候時候就忍不住親近的存在。它坐在莉卡腳邊，用爪子扒拉了一下莉卡的鞋帶，示意這個高個子低頭看它一眼。

莉卡併攏雙腳，一動也不敢動，低頭看着這個瞬間在她面前從一個年畫娃娃一樣的胖小子變成的一隻小胖狼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胖狼再次扒拉了一下莉卡的褲腿，疑惑她為什麼不把自己抱起來呢，雖然現在有了皮毛，可是坐在雪地上還是很冷啊。

莉卡似乎看懂了小胖狼的要求，蹲下身。愛德華在一旁提醒：「莉卡。」

莉卡的雙手已經握住了小胖狼短短的前肢，觸碰到它柔軟然而溫暖的腹部，這麼肥嘟嘟的一小隻怎麼可能有什麼危險？她示意愛德華不要緊張，手上用力托起小胖狼。

真是……太沉了！

與其說是抱着小胖狼，倒不如說是莉卡勒着它。

小胖狼被勒得不舒服，扭動着身體在莉卡懷裏調整了一個相對舒服的姿勢。屁股朝外，下巴擱在莉卡柔軟的胸口，果真是比雪地里要溫暖啊。小胖狼打着哈欠想着。

莉卡的內心如被寒風掃過的松濤一樣在咆哮。你震驚了一大堆人，難道不準備解釋點什麼就要睡覺了嗎？

回應她的是小胖狼呼呼的鼻息。

好在能夠解釋的人很快就來了。莉卡的視線里出現了幾匹解救摩米拉拉那一晚遇到的巨狼。其中一黑一棕兩匹狼一馬當先，直奔莉卡而來。

愛德華擋在莉卡面前：「嘿，聽我說，你們的心情我很理解，今晚沒有人想戰鬥，咱們能換一個和平點的方式嗎。」

黑狼壓低身體，爪子刨著雪地，顯然不怎麼聽勸。

莉卡看看焦急的巨狼們，又看看在自己懷裏呼呼大睡的小胖狼，猶疑地舉起小胖狼，由於用力過度而憋紅了臉：「你們是來接它的嗎？」

這太好猜了，一看就是一個品種的。

小胖狼被吵醒，不開心地嗚嗚兩聲。

莉卡拍拍它，然後把它放到地上。睡迷糊的小胖狼團成一團，被放下就滾了個咕嚕，恰好滾到山姆的兩條前肢中間。

巨狼似乎鬆了口氣，伸爪子把小胖狼扶正，低頭刁住小胖狼的後頸，朝莉卡點點頭，移轉腳步打算回去。

被刁住的小胖狼，勾住身體。驚醒之後發現自己在空中，大力地掙紮起來。山姆怕它亂動而傷到它，立即鬆開了口。一下地就甩著幾條小短腿沖回莉卡身邊，抱住莉卡的小腿不撒腿。

眾人：「……」

山姆和雅各布上前打算把小胖狼重新帶回來，小胖狼轉頭就是一陣嚎。山姆和雅各布被迫後退。小胖狼見這樣有效，可勁兒地嚎叫起來。

山姆和雅各布都非常無奈。為什麼他們的狼王是一個還沒有斷奶什麼都不懂的幼崽？

莉卡挪動了一下被抱住的那條腿，小胖狼扒得更緊了，撕心裂肺地叫了起來。莉卡快哭了。

雙方僵持不下。

最後，一直站在廊下沒說話的李先生開口勸道：「小孩子一時犟脾氣也是常有的事，不如幾位明天再來吧。」

柏斯星星眼地點頭：「沒錯，就讓它在我家呆一晚吧，我妹妹很會照顧小孩子呢。」

幾匹狼看看渾身僵硬的莉卡，很想問柏斯，他是怎麼得出莉卡會照顧孩子的結論？

然而還能怎麼樣呢？沒辦法，幾匹巨狼只好悻悻而歸。

送走愛德華和羅莎莉，莉卡憋著勁把小胖狼抱進了屋子，坐在壁爐邊烤火。小胖狼蹲坐在莉卡的懷裏。舉著爪子去夠莉卡的頭髮，不時從肉墊中露出軟軟的爪子。

李先生背着手走過去，捏住小胖狼的胖爪爪看了一眼說：「指甲太長，柏斯你過來給它剪剪。」

這個人好凶！

小胖狼團成一團縮進莉卡的懷裏。本打算走開的李先生皺了皺眉頭。他捉住小胖狼的後頸將它提起來，另一隻手扒開它的後腿看了看，特別淡定地說：「哦，原來是個男孩子。」

莉卡：「……」

剛好柏斯找到指甲刀拿了過來。李先生順勢將小胖狼丟到柏斯懷裏。低頭很認真地對有些害怕的小胖狼說：「男孩子就該和男孩子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