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干仗
官當得越大,福利就越好,可當官很辛苦的。從心存僥倖到心神不寧,從難以置信到不抱希望。
張閑徹底明白了,當官就是搏鬥,與上司搏鬥,與屬下搏鬥,與所有人搏鬥!如果不夠聰明,很快就被淘汰出局。
她趴在桌子上,表現給外人看的強悍與幹練,此刻統統散去,還原為女性的柔弱,眼中只有茫然和依賴。
手指不小心碰到桌子上的仙人掌,傳來錐心的疼痛。她麻木地擦去血跡,把手指放在嘴裏含了含。
不要再有事了!不要再跟我過不去了!內心深處在低低地祈禱。微蹙的眉心裏,融化著淡淡的憂慮。
好一會兒,她什麼工作也不想干,只想找個肩膀靠靠,找個人抱抱。她想起了白芬。這個世上和她有這種交情的,只有白芬一個,可她遠在A城。
張閑猶豫着給白芬打電話。
白芬忙着給人面試,聲音壓得很小,「閑人,怎麼了?」
張閑也壓着聲音說,「你現在有空嗎?想找你說說話。」
「我正在面試呢,等下我回你電話吧。」白芬說。
「我沒什麼事,等你有空我們再聊。再見。」
真沒勁!張閑靠着椅子伸了個懶腰。
雖然心情不好,但工作還是要做的,打開outlook開始處理郵件。當了經理,事情多了。所有有關工程部的雞皮蒜皮的小事都copy到她的郵箱裏。她真想說,不用給我了,誰的事發給誰就好。可是,沒誰聽到她的心裏話。郵件照樣撲天蓋地向她襲來。
光點開一長串的郵件,看一眼,再關閉,花費了整整一個小時。擦了擦酸痛的雙目,甩了甩酸痛的手臂,張閑站起來活動。
王姝姝突然興奮地闖進來,「老大,告訴你一個特大新聞!」
張閑的好奇心一個子激起來了,「快說!」
「羅夕陽和許竹杠上了,就剛才。全倉庫的人都在圍觀。」王姝姝樂了跟撿了個金元寶似的,「羅夕陽超牛,許竹拍一下桌子,他也拍一下。許竹剮他一眼,他也剮她一眼。許竹罵娘希匹,他也跟着罵。啊,我的英雄,我早就想這麼幹了,可我怎麼就沒這個膽呢。」
張閑心中暗想,「許竹那人的腦子到底怎麼長的,到那兒,鬧那兒,也不知道收斂。」她問王姝姝,「沒人勸架嗎?」
「沒呢!」王姝姝整張臉都爬滿爽意,「孟紅躲在一邊偷笑,其他幾位科長遠遠地看熱鬧。都巴不得羅夕陽去鬧,那還會勸架。」
「這兩人沒人勸架,估計會沒完沒了的吵。我去看看吧。」
張閑大步往外走。王姝姝跳起腳對她說,「老大,別去。讓他們吵去吧。」
張閑瞪了她一眼,「給我閉嘴,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王姝姝對着張閑的背影做了個鬼臉,「我就喜歡看!哼哼。」
張閑趕到倉庫時,羅夕陽正在拍桌子罵,「你才王八蛋!從哪裏滾來的,滾回哪裏去。我們倉庫不歡迎。」
許竹的刀子眼氣得紅紅的,狠狠地往羅夕陽臉上剮,「你管不著。我是公司請來的經理,不是你家請的保母。要滾也是你滾!」
羅夕陽嘿嘿嘿的冷笑,「你打聽一下,我羅夕陽在這裏撒野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要我滾,做夢!」
張閑聽了這般小兒科的吵架,一陣好笑。都說高智商的人一旦生氣吵架了,智商迅速降為普通,一點兒都沒錯。
她大聲喊了一句,「羅夕陽!」
羅夕陽聽到是張閑叫他,住了嘴,往這邊走來,「老大,你來評評理。她一來就罵我們娘希匹。她以為我們都是白痴,聽不懂。昨天,頭一回來我們辦公室,唬著臉,一言不發,刀子眼在我們身上剮來剮,那敢情她是天皇老子派來的菩薩,跟我們擺大譜。今天召我們開會,說我們不懂事,就拍桌子罵人。是你慣着她這毛病是不是,她在你測試部混了大半年,都是這得性,你怎麼受得了的呀?」
張閑對着他笑,「冷靜,小夥子!吵架解決不了問題的。」
聽張閑這麼說,羅夕陽冷哼哼地不再說話。
許竹也對她說,「張閑,你來得正好。這些傢伙一點禮貌都沒有。大家開會,霸著椅子,也不給我留一張。都是些什麼人哪?」
張閑也對着她笑,「許經理,犯不着為了這點小事氣壞了身休。消消氣吧。羅夕陽就這臭脾氣。」
孟紅這個時候蹦出來,做好人,「是呀。許經理,我們都放任慣了,不懂規矩。你來了,就是我們的教導員,從今兒開始,我們都聽你的。你放心,羅夕陽跟你吵架,其他所有人都會罵他。」
許竹聽了這話,心裏舒暢,整個人開始飄飄然的,「你是誰,叫什麼名字?是科長嗎?」
孟紅告訴她,「我叫孟紅,成品倉倉管,羅夕陽是我的科長。」
聽說是羅夕陽的屬下,許竹的刀子眼又往他身上拚命剮,剮了十幾下,彷彿要過足了癮。
剮得羅夕陽渾身雞皮疙瘩的,他對張閑說,「老大,我受不了了,得先走。有空我找你玩。」
張閑笑着送他走,然後對許竹說,「許經理,你辦公室搬哪兒?我去參觀參觀。」
許竹說,「就那邊。原本是個主管的辦公室。現在沒主管,付副總讓我在那兒辦公。這不,暗地裏降了我一職,是吧。」
「走吧。瞧瞧去。」張閑說。
倉庫這一畝三分地,張閑矇著眼睛也搞得清。有點檔次的辦公室,就肖非原來那個,後來Wolf用的。
想起Wolf,張閑心裏又不舒服了。聽說,他被判了刑,要蹲三年的大獄。老婆一氣之下和他離了婚,帶着孩子離開了。
得不償失呀,Wolf你真不值得。人家Tiger現在依舊順風順水,逍遙快活地過他的好日子,你呢?大獄的日子,應該很難過吧。
許竹看見張閑走神,問她,「怎麼了?」
張閑笑着說,「這裏原來是肖非的辦公室。他走了,Tiger招了個Wolf,後來Wolf走了,就沒人來。現在又換成了你。我有點感慨而已。」
許竹也感慨地說,「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世事難料啊。我怎麼也想不到,我有一天還會來倉庫上班。我最討厭倉庫。我剛出來,就在倉庫工作。每天搬料,做帳,發料,累得像條狗。想想都怕了。」
「現在你不用再做這些了。」張閑說,「你以前做過,對這裏熟,正好。沒了別人問你答不上來的技術問題,少了許多尷尬。有所得必有所失,這世道公平。」
許竹說,「也是。」
張閑問,「你跟洪靖和好了嗎?」
許竹不好意思地笑了,「和好了,不離了。」
「你老公長得帥,心地也善良,沒你想得那麼壞。」張閑說,「好好珍惜,別做後悔的事。不是我說單身魚的壞話。單身魚不見得比洪靖好。不然,怎麼這把年紀,還沒結婚。想想也好不到那兒去。」
許竹低下了頭,輕聲說,「也許吧。」
「還有你的脾氣也該收斂些,別動不動跟人干仗。就這麼點小事,就跟人拍桌子,丟自己的臉,丟自己的風度,更讓人看不起自己。我把你當朋友,才跟說這些。聽不聽,你看着辦。」張閑說。
許竹看着張閑笑,「我就忍不住,看着那般傢伙我就想拍桌子。」
「省省吧。這年代,怕拍桌子的人還沒出生呢。就你這樣,嚇唬了誰。」張閑說。
許竹慚愧地低下頭。在這個小了她一輪的小女孩面前,她顯得多麼的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