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十三章

中午林昭是在秦穆揚家吃的飯。他意外地發現桌子上大多是他喜歡吃的菜，也不知道是秦穆揚特意交代的還是湊巧罷了。

畢竟是在別人家，林昭並不是很放得開。面對一大桌自己喜歡的菜，他也只能默默地咽口水。

「來，小林同學，你別客氣。」盧婉清給林昭夾了一筷子菜，和藹地笑道，「穆揚說你喜歡吃蝦，喜歡就多吃點。」

林昭詫異地看了秦穆揚一眼，隨後對盧婉清笑了笑：「謝謝阿姨。」

「說什麼謝謝。」盧婉清用慈祥的目光看著林昭，「在我們家你不用客氣，隨意一些，就像在自己家一樣。你是穆揚的好朋友，那就是阿姨的半個兒子。放開點，啊。」

盧婉清的一席話讓林昭受寵若驚，他連連點頭：「嗯，阿姨您也吃。」

在盧婉清熱情地招呼下，雖然林昭一直提醒自己要注意形象，可最後還是吃了整整三碗飯。

他小幅度地揉了揉肚子，在盧婉清慈愛地注視下跟著秦穆揚上了樓。

一直到了盧婉清看不見的地方，秦穆揚才小聲說道：「我媽就是那樣，你別介意。」

「怎麼會？我覺得阿姨很好啊。」

秦穆揚只當林昭是在客氣，卻不知道林昭說的是實話。在林昭的想象中，母親就應該是盧婉清那樣的。溫柔體貼、和藹可親，可能會有些小啰嗦，卻啰嗦得讓人很暖心。

既不像他的生母一樣花枝招展，也不像他的後母一樣尖酸刻薄。

吃得太飽不宜看書，秦穆揚便讓林昭睡一會。

林昭看了看他那整理得整整齊齊的床，咽了咽口水：「那你呢？」

秦穆揚頓了一下，搖了搖頭：「我不困。」

林昭頓時覺得有些失望。不過當他看到那張素色的床時，心情很快又好了起來。能躺在秦穆揚的床上睡覺，這可是千年難遇的福利，他知足了。

林昭懷著近乎虔誠的心上了床，他嗅著被子上專屬秦穆揚的味道，簡直幸福到快要飛起來。

秦穆揚在書桌前玩電腦，林昭毫無睡意，便露出一雙眼睛偷偷觀察他。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吸引人，雖然林昭不知道秦穆揚在做什麼，但他那副專心致志的樣子依然讓他心動不已。

完美的側臉，專註的眼神，偶爾微抿的嘴唇，甚至包括那隨意的坐姿，無一不彰顯著這個人的魅力。

林昭正看得專心，秦穆揚突然往這邊看了一眼。林昭趕緊閉上眼睛，眼瞼因為心虛而微微顫動著。

林昭閉著眼睛等了一會，發現房間里並沒有什麼動靜，便微微睜開眼看了一下。秦穆揚還維持著之前的姿勢看著電腦，似乎根本就沒注意到他。

林昭鬆了口氣，輕輕地把被子往上拖了一點，蓋住了大半的臉。

懶洋洋的午後，安靜的房間里只有秦穆揚敲擊鍵盤的聲音。林昭躺著躺著來了睡意，他眼睛一睜一閉的，最後睡了過去。

秦穆揚敲擊鍵盤的動作停了下來，他扭過頭，看向床頭。

林昭大半邊臉都陷在被子里，秦穆揚只能看到他黑乎乎的頭頂。他站起來，走到床邊，小聲喊了句「林昭」。

躺在床上的人毫無反應，他呼吸均勻，睡得正香。

秦穆揚蹲下，小心翼翼地把被子往下拉了拉，直到林昭的臉全部露出來。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張熟悉的臉，手控住不住地摸了上去。

眉毛、眼睛、鼻子，秦穆揚一點一點摩挲著，最後手指停在了嘴唇上面。

可能是中午的菜比較辣的緣故，林昭的嘴唇呈現出一種不自然的紅。秦穆揚盯著那張唇良久，低下頭，印下一個輕吻。

林昭睜開眼的時候天已經微黑了，他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坐起來，問道：「幾點了？」

秦穆揚坐在電腦桌前，看了看時間，答道：「三點。」

「才三點……」林昭有氣無力地靠在床頭柜上，很想躺平了再繼續睡，「外面怎麼這麼黑？」

「要下雨了。」秦穆揚關了電腦，「你起來洗個臉清醒一下，我們繼續複習。」

天陰沉沉的，時不時還傳出一兩聲悶雷。林昭看書看得認真，倒絲毫不受影響。

六點的時候，雨終於落了下來。豆大的雨滴打在窗戶上，噼里啪啦的，讓人心生煩躁。

雨勢漸大，不一會就牽成了線。林昭放下書，擔憂地望著外面：「雨好大。」

秦穆揚知道他在想什麼，建議道：「你今天晚上就在這兒睡吧。」

「可是會不會太打擾了，我都在你家待了一天了。」

「不打擾，反正明天我們還要繼續。」

林昭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私慾戰勝了理智：「好。」

秦穆揚把手機遞給林昭，讓他給家裡打個電話說一聲。林昭本來本來不想打，但對上秦穆揚的視線時，他還是沒有把拒絕的話說出口。

如林昭所料，接電話的是鄭秀芬。他說了今天晚上自己不回家，那邊不耐煩地說了一句「知道了」，便掛了電話。

林昭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勉強露出一個笑，把電話還給了秦穆揚。

這之後，林昭一直有些不在狀態。鄭秀芬那句不耐煩的「知道了」彷彿種在了他腦海里，時不時就要出來找一下存在感，混著噼里啪啦的雨聲，擾得他心煩意亂。

好在沒過一會盧婉清就來叫吃飯了。林昭嘆了口氣，把書收拾好，跟著秦穆揚下了樓。

餐桌旁坐著一個男人，秦穆揚看到他，不咸不淡地喊了一聲爸。

秦海峰坐在那裡，不怒自威。他「嗯」了一聲算是答應，隨後把視線落在了林昭身上。

林昭心裡一個緊張，差點也跟著喊了爸。好在他反應快，及時糾正了過來：「叔叔好。」

盧婉清在一旁介紹：「這位是穆揚的同學，林昭。小林同學的成績可好了，他過來給穆揚補習。」

秦海峰點點頭，看錶情似乎很滿意：「都過來吃飯吧。」

這頓飯林昭吃得很壓抑，雖然秦海峰什麼都沒說，只是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可他總覺得對方很可怕。

秦海峰不會是黑社會吧？林昭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卻也覺得不是不可能。假裝企業家的黑社會老大，這在小說里並不少見。

這樣一想，林昭更忐忑了。雖然盧婉清一直在熱情地招呼他多吃點，他也只勉強吃了一碗飯。

晚餐結束，直到回到秦穆揚的房間，林昭才鬆了一口氣。

時間才剛七點半，這個點睡覺的話太早了，看書的話又看不下去。秦穆揚乾脆拿了遊戲手柄，兩個人玩起遊戲來。

正玩得盡興，秦穆揚的手機突然響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把手機遞給了林昭：「你家的電話。」

林昭猜到是誰打來的電話，他按了接聽鍵，「喂」了一聲。

電話里傳來林軍國的聲音：「小昭？是小昭嗎？」

林昭揉了揉鼻子，悶聲道：「是我。」

「你怎麼這麼晚還沒回來？你現在在哪裡？」

林昭說：「我在我同學家，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哦，那你小心一些，如果想回來的話給我打電話，我去接你。」

林昭有些不耐煩了：「知道了，沒什麼事的話我掛了。」

掛了電話，林昭順便看了一下時間，他驚呼：「居然十點了！時間怎麼過這麼快！」

「玩起來時間是過得比較快，」秦穆揚揚了揚手柄，「還要玩嗎？」

接了林軍國的一通電話，林昭也沒了心情：「算了，早點睡吧。明天早點起來看書。」

秦穆揚給林昭拿了一套新的洗漱用品，林昭洗漱完畢，先上了床。

他一想到一會要和秦穆揚同床共枕，心便「咚咚咚跳得極快，也不知道是緊張的還是興奮的。

秦穆揚還在洗澡，仔細聽還能聽到水落下來的聲音。林昭想象了一下浴室里的情景，臉頓時變得通紅，同時又覺得有些口乾舌燥。

浴室里的水聲終於停了，林昭翻身躺平，緊張地閉上了眼睛。

腳步聲慢慢接近，床的另一邊塌陷了下去。林昭睜開眼，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你洗完了？」

秦穆揚穿著睡衣，身上還帶著濕氣：「我吵到你了？」

林昭搖搖頭：「我沒有睡著。」

秦穆揚躺好，隨手關了燈：「睡吧。」

屋裡暗了下來，林昭往秦穆揚那邊看了看，只能看到一個拱起的輪廓。他遺憾這床為什麼不小些，最好是學校宿舍那樣的單人床，讓他能緊貼著秦穆揚睡。

林昭覺得自己似乎是得了皮膚饑渴症，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渴望著秦穆揚的接觸。他想躺在秦穆揚的懷裡，手腳都和他交纏在一起，然後聽著他的心跳聲入睡。

然而這些他也只敢想想而已，事實上他躺在離秦穆揚半米遠的地方一動不動，連往那邊挪一厘米的勇氣都沒有。

林昭有些泄氣，他和秦穆揚只是朋友，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哪對朋友會抱在一起睡覺。

對林昭而言，今夜註定難眠。他已經做好了睜眼到天明的準備，卻不料在胡思亂想中很快睡著了。

秦穆揚聽著旁邊均勻而沉穩的呼吸聲，用手撐著身體，慢慢靠了過去。

黑暗中林昭的臉並不清晰，但秦穆揚卻能想象出他熟睡時的表情。他無聲地笑了笑，對著那張唇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