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我們，分手吧〔5000+〕

李穆淇看到蘇暮晨出現在這裡，也顯得有些驚訝，這件事也不過發生了幾個小時，所有的老師都盡量把這件事大事化小，盡量壓了下來，沒想到蘇暮晨竟能找到這裡來，讓他瞬間有些措手不及，「你，你怎麼來了……」

除了驚訝，蘇暮晨沒能在李穆淇的眼神中捕捉到其他的任何信息，雙手攥緊了自己的背包帶子，想要踱步走進病房內，「我聽說她受傷了，所以我來看看她……」

李穆淇也沒準備好兩天未見之後的第一次見面是在這樣的場景下，他雙手插在褲兜里，回頭望了一眼還在熟睡中的裴以楠，隨後指了指門口，阻擋了蘇暮晨要進去的步伐，輕聲道：「我們到外面說吧。」

說著，徑直走出了病房，蘇暮晨一愣，有那麼一瞬間她感覺到李穆淇的態度竟是那麼冷淡，卻還是跟著他的步伐走出了病房。

兩個身影，一高一低地站在休息區的窗前，靜默地望著外面幽藍的深夜，窗外籠罩著一片黑暗，只有月光灑下些許的銀灰，兩個人各懷著心事，在心裡糾結著該如何開口。

蘇暮晨終於先開口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寂靜，「裴以楠……她怎麼傷的？現在怎麼樣了？」

李穆淇依舊是目視前方，淡漠地回應：「我看到她的時候，掌心扎進了一顆長釘，傷口有點感染，剛處理完沒多久，現在還有點發燒。」

蘇暮晨點了點頭，有意無意地開口問道：「你送她來的？」

李穆淇一怔，眼神複雜地望向蘇暮晨，沒有否認，「剛好經過。」

蘇暮晨輕輕地『哦』了一聲，沒有說話，兩個人之間的沉默竟多了一絲尷尬的意味，這讓蘇暮晨很不舒服。

這幾天來，她也很想心平氣和地和李穆淇好好談一談，解開心結，可每次的碰面和對話卻總是被這樣或那樣的情緒和事件所打斷。

「我有去教室看了一下，秦老師和李老師都在處理，」蘇暮晨微微側目，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跟李穆淇分享一次，「聽說是學生不小心……」

「是童小雅推的，不是嗎？」李穆淇輕哼了一聲，打斷了蘇暮晨的話。

蘇暮晨一句話哽在喉嚨沒有說出口，她刻意沒有提起童小雅的名字，看早上的情況，王晗也牽涉其中，事情是怎麼樣的，誰都說不清楚，「也，也許不是呢，事情還沒搞清楚，小雅應該是不會……」

蘇暮晨其實自己說的都並不是很有底氣，李穆淇上回在辦公室說的話沒有錯，自己才認識童小雅不到一周的時間，儘管感覺上很投緣，但是也不能說是百分之百地熟知她了解她。

李穆淇雙手撐在窗沿，目光依舊沖著窗外，背對著蘇暮晨，「我早說過童小雅性格古怪，你還偏偏對她那麼好，那麼維護她。」

聽到李穆淇的話，蘇暮晨不舒服地皺緊了眉頭，李穆淇像是吃了槍葯一般，每句話都彷彿藏著暗箭，聽著總是那麼諷刺，「我不是刻意維護她，我只是希望一個小孩子不要受到冤枉，作業的事是這樣，今天的事也是這樣。」

「是不是冤枉，大家都很清楚。」李穆淇語氣平靜，卻藏著濃濃的諷刺意味。

蘇暮晨的聲音有些微怒，情緒也逐漸激動起來，胸口也因為情緒而劇烈地起伏著，她朝前靠近了一步，「童小雅做錯什麼讓你這麼看不慣她，裴以楠沒事不就好了嗎？你非要這麼冷嘲熱諷嗎？」

「你認為沒事嗎？」李穆淇也瞬間被蘇暮晨點燃了，「裴以楠是學琴的，她的手有多重要你知道嗎？以現在的情況起碼要修養好幾個月，對彈琴有沒有影響也不知道，你覺得沒事嗎？」

「只是幾個月彈不了琴而已，又不是永遠彈不了！何必為難一個小孩子！」蘇暮晨開始口不擇言，她只知道有一股怒火在自己的心裡熊熊地燃燒著，她需要發泄，一時間將這句話脫口而出，當她意識到這句話對裴以楠來說有多冷酷的時候，對上的是李穆淇訝異的雙眸。

蘇暮晨對自己的話有些後悔，但說出去的話就猶如潑出去的水，也收不回來了。

「暮晨，」李穆淇輕輕咬著牙，話語有些顫抖，「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冷血了？」

蘇暮晨握緊了雙拳，她冷血？若是她冷血，又怎會顧念室友之情，冒著寒風，餓著肚子，烏漆墨黑的情況下來到鎮上的醫院看自己的情敵！是啊，她冷血，她是應該再冷血一些的，「是啊，我冷血，你最熱血了，熱血到見到前女友就魂不守舍，熱血到四處留情，熱血到覺得別人好，而我都是在無理取鬧！」

話音剛落，李穆淇便感到背後被什麼擊中了一下，緊接著『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回蕩在空蕩的走廊，溫熱的水一下濺濕了他的褲腳。

李穆淇雙眸一低，腳邊都是碎杯子的殘渣，再往上看，便是蘇暮晨充滿慍火的雙眼，這一瞬間，李穆淇忽然覺得不認識面前的小矮子了，善良大方的蘇暮晨呢，倚在自己懷裡還會害羞的小矮子呢，滾燙的喉嚨吞咽了兩口，「難道不是嗎？」李穆淇看著蘇暮晨輕聲開口，「我只是出於老鄉，舊識的立場去和裴以楠相處，我不認為我有什麼錯。」

蘇暮晨呆愣地望著地上被自己摔碎的第二個杯子，眼前滑過一幕幕場景，李穆淇第一次在台上重逢裴以楠的神情，第一次因為裴以楠對她大聲說話，還有他手機的照片，簡訊，第一次他對她說謊，他們的回憶相冊，還有裴以楠拿著他的杯子幫他打水，一幕幕都像一根根刺扎進蘇暮晨的心裡。

蘇暮晨這才恍然發現，很多事，好像在某些時候，早就變得不一樣了。

「你沒發現嗎？自從裴以楠出現以後，你不一樣了，我不一樣了，我們之間也不一樣了。」蘇暮晨輕柔地說著，內心忽然多了一點坦然，是不是到了要放手的時候了呢。

李穆淇望著蘇暮晨的臉，眼底滿滿的是心疼和懊悔，可蘇暮晨已經看不見了，李穆淇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其實發生了這麼多事，他們之間的問題只有一個，那就是裴以楠，這一點，李穆淇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已經不知道如何再去解釋了，他嘆了一口氣，「暮晨，我不想在醫院又因為這種事跟你吵。」

他頓了頓，回過頭去不再看蘇暮晨，「你早點回去吧，晚了就沒車了。」

蘇暮晨緊緊地咬住了下唇，他說的是『你早點回去』，而不是一起回去，李穆淇準備一晚上都待著這裡嗎？

不想細想太多，蘇暮晨微微一揚嘴角，沒有說隻言片語，轉身離開。

李穆淇聽著蘇暮晨離開的腳步聲，心尖上又是緊緊地懸著，緊緊的抓著窗沿，指尖因用力而發白，第三次了，這幾天以來，第三次不歡而散，他到底要怎麼做才是對啊……

李穆淇抿著雙唇，緩緩蹲下身子，將地板上的玻璃碎片一片片的撿起，眼眸一低，如數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

蘇暮晨久久地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眼神沒有焦距地發著呆，她從包里拿出手機，在通訊錄里不停地滑動，最後撥通了韓雪芃的電話，這是她來支教以來第一次給韓雪芃打電話，真的有點累了，好像……快撐不下去了。

剛撥通了兩聲，對面便傳來了韓雪芃嘰里呱啦的罵聲，「蘇暮晨你這個死丫頭，終於知道給姐姐打電話啦！支教是不是快結束啦！什麼時候回來啊！幾點的車啊！我們去接你啊……」

「你說慢點，你這樣人暮晨能聽得清嘛。」王子煜的聲音與此同時傳了過來，蘇暮晨笑了笑，也是啊，兩個人都放假了，都回家了，肯定會待在一起的。

「要你管！」

「就管你！」

「哼你走開啦。蘇暮晨？蘇蘇，你在聽嘛，什麼時候回來啊！」

蘇暮晨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聽著對面的動靜，她都能想象得出來他們這一對活寶待在一起的畫面了，王子煜平時斯斯文文，可因為韓雪芃的關係，只要跟她們待在一起，就變得活躍起來了。

想想他們兩年異地都走過來了，再想想自己和李穆淇才兩個多月就這麼多矛盾，蘇暮晨的心裡一陣酸，她沒有回答韓雪芃的話，自顧自地開口：「雪芃啊，你覺得你們家王子是什麼樣的人啊？對你怎麼樣啊？」

「你，你怎麼突然問這個了？」韓雪芃對蘇暮晨的反應有點奇怪，瞥了一眼桌對面的王子煜，眼神示意了一下，便走到一旁說話，「你和李穆淇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蘇暮晨趕緊接話，笑笑說：「沒有啦，就是跟你隨便聊聊，說說唄。」

「他啊，」韓雪芃的雙頰上染上了一抹紅暈，悄悄望了一眼不遠處疑惑不解的王子煜，「長得帥啊，學習好呀，籃球又打得好，又高，又有肌肉……」

「你是看上他的人還是身材啊！」蘇暮晨忍不住笑出聲。

受到了嘲笑的韓雪芃嘖了一聲，輕輕一跺腳，「還沒說完呢，重要的是我們家王子，對我好啊，寵我呀，而且一心一意，沒有什麼七七八八的鶯鶯燕燕，而且我也是他的初戀……」

聽到這句話，蘇暮晨臉上的笑意一下收住了，面色凝重地盯著自己的腳尖，接下來韓雪芃說了什麼也一句話沒聽見了，對啊，韓雪芃是王子煜的初戀啊，她大概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吧……

「蘇蘇？蘇蘇你在聽嗎？」聽對面沒了聲響，韓雪芃疑惑地催了兩聲。蘇暮晨回過神，語氣中還是有種虛無縹緲的情緒，「啊，我在聽，在呢……雪芃，你真幸福……」

韓雪芃感覺出一些端倪，皺起了眉頭，恨不能現在能看到蘇暮晨的表情，看看她到底是怎麼回事，「蘇蘇你不對勁兒啊，怎麼回事啊？出什麼事了？」

蘇暮晨一抹自己悄然無息落下的清淚，強裝出一個笑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愉快一些，「沒有啦，你想多了，誒不過我說，你跟你的前男友們怎麼樣了？還聯繫不了？」

「早就斷乾淨了，跟那些渣男有什麼可聯繫的！」韓雪芃敷衍地應了一聲，越發覺得蘇暮晨今天聊的內容都怪怪的，「你怎麼突然關心我前男友來了？李穆淇對你不好嗎？要找別的咱也別找那些渣男啊！」

「你少放屁了啦，誰要找你前男友啦！」聽到蘇暮晨還能跟她調侃起來，韓雪芃的心放鬆了幾分，難道真是自己太敏感多疑了嗎？

「那你今天的問題怎麼都怪怪的？又是我們家王子又是我前男友的呀！」韓雪芃突然明白什麼似的驚呼了一聲，「哦我知道了！是不是李穆淇那個臭小子重新勾搭上前女友，惹你生氣了？這個傢伙，本來還看他對你一片痴心的，沒想到剛得手轉眼就去勾搭別的女生了！是不是這樣！蘇蘇你要說一聲是！姐姐立馬過去把他生吞活剝了，敢欺負我們家蘇蘇！」

蘇暮晨的心裡淌過一絲暖意，自己何德何能呀，能有這麼好的一個好閨蜜，無論發生什麼事都站在自己的身邊，「你那麼激動幹嘛！沒什麼事，你把他生吞活剝了，我怎麼辦呀……」

沒有李穆淇，自己該怎麼辦啊，可是，好像真的要這樣了啊。

蘇暮晨垂下頭，王子煜已經等不及走到韓雪芃的身邊，聽聽她們都說著什麼，結果又遭到韓雪芃的一頓嫌棄，蘇暮晨也不忍打斷他們的約會了，「好啦，我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啦，回去了聊哈！拜拜！」

蘇暮晨掛斷了電話，隱忍著自己心裡一點一點蔓延開的苦楚和孤寂，抬頭望向不遠處的醫院，四樓那盞一直亮著燈的病房，他還坐在她的床邊照顧她嗎？

大概是吧。

蘇暮晨打開了自己的手機相冊，一張熟悉的陽光的笑臉映入眼帘，蘇暮晨輕輕滑動著屏幕，看著一個個熟悉的場景和畫面，熟悉的人，回想著他們發生過的一幕幕。

在夜魅第一次遇見，他把她扛走了，在禮品室一起做兼職，一起逛老校區，再後來知道她是夜魅的那個人，對他生氣，李穆淇還死皮賴臉的過來要讓她一起出去玩，水上風暴，看電影，告白，專場演出……

幾個月以來的一幕幕都切切實實地發生，刻印在蘇暮晨的腦海中，她還記得那個站在昏黃的路燈下，認真看著她告白的少年，還記得就算自己拒絕，還是死皮賴臉永不放棄的少年，還記得那個會關心她吃沒吃飯，冷不冷的少年，是她在異鄉唯一的依靠。蘇暮晨嘴角上揚，是啊，他們也是有回憶的啊，要捨棄這幾個月的回憶又怎麼捨得。

可現在，是時候把他們的回憶都刪掉了，蘇暮晨含著熱淚，拇指顫抖地移到了右上角的垃圾箱，咬咬牙，心一橫，刪除了整個相冊。

而後，她打開了簡訊箱，之前李穆淇的手機經常會用到沒有流量，為了不斷聯繫，他都會用簡訊來跟自己聯繫，就算是停機了，他也會想各種辦法，蘇暮晨把聊天記錄又翻閱了一次，可此時那些甜蜜的話卻成了現狀最深的諷刺，她再次刪除了整個簡訊窗口。

最後，蘇暮晨才打開了微信的界面，看著被自己置頂的那個人，最後一條消息，還是停留在三天之前，這次，真的要說再見了呢。

蘇暮晨顫抖了打出了那幾個字，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發了出去，看著消息成為送達的樣子，蘇暮晨心跳的很快，手機緊緊地攥在手裡，想知道他看到這幾個字的反應，想知道他會怎麼回復自己，但又不敢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機沒有任何的反應，每一秒都像煎熬一般折磨著蘇暮晨。

想了想，在李穆淇回復之前，蘇暮晨決心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自己說了，也算有個交代了，他什麼回復還重要嗎，他的回復，就憑這些天的反應還能猜不到嗎？最後一班公車停在了蘇暮晨的跟前，沒有任何猶豫，蘇暮晨上了車，手機也不會再有震動了，可自己發出的那五個字卻還是不停地縈繞在眼前：

「我們，分手吧。」

***

李穆淇靜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眼前全是蘇暮晨委屈地落淚的小臉，而此時放在病房裡的手機的綠色指示燈不停地閃爍著……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