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番外02：守護

距離他進入時空機器已經有三個多月了。<>本來他是通過精神力和系統侵襲黎初的精神中構造虛擬的任務世界，自己的精神力卻意外受到傷害，分散在不同的世界。

他能感受到自己在不同世界的存在，卻無法聚攏他們。

而在大千世界漫無目的地尋找黎初，就成了一項艱巨的任務。

他的精神極度不穩定，讓他覺得自己可能根本撐不到找到黎初，告訴她所有真相。幾乎是每幾個小時，他的精神體就會陷入昏睡，切斷與任務世界的關聯。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第一次遇到黎初的時候。

那是一個午後，他攏好衣服在一家甜品店門口。楚墨將服務生端來的咖啡拿起，輕抿一口。沒有加糖的咖啡有着最純粹的香醇，卻也苦澀。已經快到了今天的極限，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指針顫動不止的手錶，嘆了口氣。

到現在為止依舊沒有找到黎初。

過了一會，有兩個打扮精緻的女人推開院子的門，帶起了門上掛着的風鈴，清越的聲音迴響在院子中。他彷彿感受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直覺召喚，楚墨抬起頭，看見來人戴着大墨鏡和口罩，步履匆匆。

對方將自己全副武裝，看起來像是不願意被別人看到自己的樣子。

而他腦海里沉寂已久的聲音響起，系統和那女人的對話傳到他腦中。

那是黎初。

他維持這些世界的穩定花去了太多力量，以至於系統和他之間的關聯時常出現問題，只有離黎初很近的時候才能收到系統傳達的消息。可僅僅這樣，不足以讓他找到黎初，很多時候，他馬上就要找到黎初，卻因為力量消耗完全無法繼續維持精神體實體化的行動。

這是他第一次離黎初那麼近。

黎初正將一個馬卡龍放到嘴邊，眉眼彎彎，極為饜足的樣子。

楚墨頭腦一陣眩暈，知道自己時間不夠了。他閉上眼睛，消失在這個世界。畢竟是他構建出來的虛擬世界，他們並不會感覺到他的存在。

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消失的時候，前面的黎初回過頭，只看到空無一人的座位，手機里剛才拍攝的照片卻有一個瘦長模糊的人影。

僅存最後一絲精神力量，楚墨將他的意識存放在系統中。他醒來的時候，如願以償發現自己的猜測並沒有出錯。只要有寄體，他精神力的消耗就會減緩很多。他借系統之口陪伴着黎初。很多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每多聊一句，那份炙熱壓抑的感情就更加難以遏制地不斷增加。

他安慰黎初，他鼓勵黎初，他引導黎初。

可是他不能說明自己的身份，怕引起黎初的恐懼，他不能肯定黎初是否能接受這個聞所未聞的實驗結果，所以他現在對於黎初來說只是個冷冰冰的系統。楚墨從來沒有這麼在乎過皮囊的重要性。

他可以對於別人對他相貌的誇讚不以為意，可以不在乎自己究竟是整潔還是邋遢，有的時候呆在實驗室不加洗漱可以過一個星期，而他現在就這麼患得患失，想要擁有一個軀體，真切地給予黎初溫暖。

於是在一檔偶像情侶的真人騷節目中，侵入了溫言的精神世界。

楚墨睜開眼，那副溫言的身軀被他所操控，他張口喃喃著叫黎初的名字。

初初，阿初，我的黎初。

系統被他給人為控制，在缺少了他這個控制者后陷入了當機狀態。但是他能將黎初護好，替她解圍，系統自然是比不過他的。

可惜的是，黎初最後沒有接受溫言。

所以這個世界，他一直以朋友的形式默默守護她。

第二個世界，他選擇了顧默城。

顧默城對黎初下手的時候，他毫無猶豫地侵入了顧默城的精神，妄圖控制他的身體。

可對方是精神系異能者，這讓他的決定遇到了困難。

顧默城因為他的存在頭疼欲裂地跪倒在地，捂住頭也無法忍受那席捲而來的碎裂感，可還是憑藉精神異能將他排斥出了頭腦中。

楚墨之所以能夠控制別人的精神，完全是因為無比強烈的執念。他的意志力遠超出普通人，否則也不會堅持到研究出時空機器。而顧默城作為精神系異能者，本就有超出常人的精神力，幾乎可以與楚墨匹敵。

楚墨明知道這樣做對自己的精神力來說是前所未有的損害，可是面對顧默城赤紅着眼掐住黎初脖子的時候，他根本就忍受不了黎初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

果不其然，在成功攻入顧默城精神后，他發現自己無法支撐前一個世界那樣的行為。他不能完全控制顧默城的身體，只能夠影響他的情感。好在有了他的存在後，顧默城對黎初莫名產生了不同尋常的情感，這讓顧默城疑惑，卻也不敢輕易對黎初下手。

當最後子彈飛來的時候，楚墨用盡全部的力量，徹底掌握了顧默城的身體，傾身擋住了那顆飛來的子彈。

或許他是有私心的，到最後，他不想讓黎初以為救她的是顧默城，他想要告訴黎初他的身份，但話到嘴邊，終究難以出口，只能突兀地侵入黎初的精神，告訴她他不是顧默城。

他侵入的時候，看到黎初皺起眉頭。這種侵入對寄體會造成身體上的損傷，所以他不能將很多事情通過這種方式告訴黎初，這一次，也不過是他的私心罷了。

這次之後，他的精神力極不穩定，只能寄托在系統上，再無法控制任何一個任務角色。

好在在第三個世界，他發現了自己精神碎片所在，那些碎片從本體上剝落，幾乎是失去現實記憶的，他還發現，只要對方能夠愛上黎初，他就能將碎片收集起來。

就這樣，頒佈下攻略任務，楚墨看着黎初和一個又一個人相愛，或者說一個又一個「自己」愛上黎初。

最後一個世界……竟然出現了混亂，將他本來的面目暴露在了任務中。

他心中猛地一沉，卻又期待黎初的反應。

他看到黎初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模樣……然後黎初問他，這是怎麼回事？

他不打算現在就全盤托出，只能說這不能透露，但還是希望黎初能夠猜到事情的真相。

畢竟黎初能夠猜到系統的製作者是他，大概也能接受他之後要說出的真相了。

他欣喜地等到了黎初的答案。

前兩個世界黎初的懦弱讓他心痛，顧默城的死讓她的柔軟被堅硬外殼包裹，學會堅強地對付渣。而現在，黎初終於成了他原來認識的樣子，古靈精怪，調皮搗蛋。

她像他期盼的那樣，在任務中成長了起來，彌補了那些年停滯不前的步伐。

楚墨原本以為，黎初被安霂蒙在鼓裏，大概是愛着安霂的。

他找到黎初的時候，是他剛回國的時候，他看到黎初笑着和安霂並肩而行，而他只能落寞地離開，不去打擾擁有新生活的黎初。

在最後的世界裏，他想着，哪怕黎初為了任務去攻略他，他也心滿意足了。

畢竟他用他本來的樣子，和黎初完完整整地相愛過。

完成了他現實中從來沒有實現過的的夙願。

但他卻發現，黎初愛的是他。

黎初依賴他，一直都沒有變過。她緊緊擁抱着他，像他曾經午夜夢回那樣叫他的名字。黎初淚流滿面，終究是想要判讀那個身體是不是他本人。

可惜他無法侵入對方身體，回答她。

只能在心裏無聲地回答。

黎初，是我，你的楚墨。

他比以往都要澎湃的愛意，讓他想要緊緊回抱住黎初，然後吻她，相濡以沫。

倒是那個精神碎片不愧是他的一部分，做出了他心中所想的舉動。

怎麼辦，阿初，更加喜歡你了怎麼辦？

更加喜歡這樣可愛的你的我究竟該怎麼辦？

楚墨原本覺得，哪怕最後跟黎初告別，自己也不會捨不得了，他只想要黎初以後能夠幸福地活下去，不要遇到過去的事情就好，可是現在，他不想要離開黎初，不想要面對自己最後的結局。

這個世界黎初沒有主動提出離開，而是一直和對方度過了漫長而又短暫的一輩子。

漫長是因為他們一起從青絲變為滿頭白髮。

短暫是因為這樣的日子，他想要永遠永遠地走下去。

可是，所有的美好終將逝去。

告別的時候，他以自己的面目面對黎初，儘可能不讓自己蒼老殘破的身體被她發現，而化作了中年的自己。

過了這麼久，他再無法維持虛擬的形態，他感覺得到自己精神力的波動，只能言簡意賅地簡述事實。

而有關他的一切都來不及告訴黎初，不過這樣也好，那些殘忍讓他一個人面對就夠了。

而他只要知道一件最為重要的事就夠了。

那就是——

他愛她，而她也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