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最美好的是現在】

燈光未停，音樂已止。舞台上圍着的全都是酒吧的工作人員，而剛才來這裏的遊客，全部都已經逃走。

趨利避害本就是人的本能，這本是無可厚非的，只是在當前眼下發生了這樣的事，總覺得有些心酸。

柒子瑾跟在顧燁宸身後快步走到了台上，他對幾個酒吧的工作人員出示了證件，才讓柒子瑾去檢查躺在地上的兩個人。

他們蜷曲著躺在地上，身上穿着的為了戲劇效果擋在前胸的白色理髮巾已經完全被血染紅。暗紅色的鮮血在燈光的照耀下散發着詭異的光芒。兩個人都閉着眼睛，鮮血從他們的眼睛、鼻子、耳朵和嘴裏不斷的湧出，在他們的臉上留下一道道猙獰恐怖的印記。

柒子瑾蹲在地上仔細檢查過了兩個人的生命跡象，然後站起身，對顧燁宸搖了搖頭：「不用打給120了，人已經死了。」

人已經死了。

這句話對於現場其他的酒吧工作人員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沒有人能夠相信這是真的，畢竟對於他們而言，5分鐘前這兩個人還活生生的站在舞台上，現在......

卻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你胡說啥什麼，他們怎麼可能死？」飾演理髮師陶德的演員情緒很是激動，上來就要揪住柒子瑾質問，只是還沒等他衝到柒子瑾面前，就被顧燁宸一把拉開了。

「請你有話好好說，先生，不要碰我太太。」他的語氣淡淡，卻是帶着一股強勢的壓迫。

那個演員看了抬頭看了一眼顧燁宸，囂張的氣焰頓時被壓了下去，他又低頭看了眼躺在地上的兩個同伴，眼眶裏瞬間湧出淚水，然後他就轉過了身子，朝着離他最近的那處沙發走了過去。

柒子默這個時候也帶着斯舞從二樓下來了，他走動到台邊，看了眼台上的顧燁宸和柒子瑾，緊緊皺起了眉頭，問道：「出什麼事了？」

此時柒子瑾又蹲下身去檢查屍體，根本沒空理他，所以是顧燁宸回答的他。

「還不清楚。現在只知道死了兩個人，但是關於死因還沒辦法確定。」顧燁宸朝四周看了眼，「哥，麻煩你打電話報警。我先去跟這酒吧的老闆說一聲，你幫我看一下她。」說着他指了一下柒子瑾。

柒子默「嗯」了一聲，「我已經報警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間似是帶着些不悅。柒子瑾聽得清楚，轉頭朝他的方向看過去，卻正好對上斯舞的目光，不由一怔。

她的目光太鎮定，也太平靜，完全沒有一般女人看到血是的害怕和退讓。她微微皺着眉，目光中似乎還帶着些好奇。

似乎注意到柒子在看她，斯舞的目光忽然一閃，然後裝作不經意般朝別處移了開去。

柒子瑾心下一沉，站起身來走到屍體的另一邊，徹底將兩具屍體展露在外側，然後假裝仔細檢查屍體的時候，暗地裏注意著斯舞的反應。

......

「嘔、嘔~~~」突然間傳來一陣嘔吐聲。

柒子瑾循聲看去，卻正好看見自家親哥柒子默捂著嘴拉着斯舞朝門口跑去。

「.......好吧」柒子瑾有些無奈，默默長嘆出一口氣，繼續關注眼前的屍體，但是腦海中不住的浮現出斯舞剛才的神情，隱隱中，一個很瘋狂的猜想在她腦海中浮現。

是不是斯舞有可能知道什麼？

——

因為附近山裏有設置警務處，所以警察來的很快。封鎖了現場，並對兩名死者進行死亡鑒定。這整個過程，柒子瑾和顧燁宸都在旁邊跟着，可是他們沒想到，最後警方給出的結論，卻是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這兩名死者，都是死於DU||品過量。」負責進行醫學鑒定的人說。

「怎麼可能？」聽到這樣的回答，柒子瑾的反應有些激動，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看着那位警察，「我剛剛檢查過，這兩名死者身上都沒有注射留下的痕迹，而且從他們的外觀看，根本不像是吸毒人員。警官同志，你是不是搞錯了？」

那位警察目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說：「小姑娘，不要太堅信某些醫學依據，有些東西並不是只有一種途徑。況且你們現在是在酒吧里，有這種東西也不足為奇。只是這種東西在我國被查處的後果很嚴重，所以，你們幾個人，今天都得跟我們回警局。」

說完，那位警察有些抱歉的笑笑，然後他轉身面向顧燁宸：「我想，您應該不會讓我們為難吧？」

如此情形之下，根本是想拒絕都不可能。

於是顧燁宸只能朝他點點頭：「好的，我先去打個電話，麻煩您稍等一下。」說完就轉身朝門口走去。

那位警察的負責人看了他一眼，立刻叫另一位負責人跟了上去。

柒子瑾站在原地看着他們動作，心裏頓時有一千萬頭神獸呼嘯而過——什麼嘛，居然把他們也當成罪犯處理了，有沒有搞錯？！

——

五分鐘后，顧燁宸回來，直接去跟剛才那位警方的負責人說話，順帶還把電話遞給了他，緊接着就見那位負責人很快的說了句什麼，然後招呼自己人去忙別的事了。

柒子瑾有些好奇他們剛剛說了什麼，於是就朝顧燁宸走了過去。

「你剛剛跟他說了什麼？」柒子瑾低聲問。

顧燁宸側頭瞥了她一眼，面上的表情沒有絲毫鬆動，他壓低了聲音說道：「牽扯DU||品的案件不管在哪都很嚴重。我剛剛去給張局打了電話，他現在就派人過來，這邊的事一會就直接交接給市局了。等他們來，我們也跟他們回去。」

「哦。」柒子瑾點點頭，突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別擔心。」顧燁宸的手就在這是撫上了她的背，輕輕的拍了兩下。

「嗯，好。」感受到來自他的溫度，柒子瑾莫名就覺得安心了很多，她轉頭看了他一眼，腦中突然就閃出剛才剛看到屍體時斯舞的反應。緊接着她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俯身過去在他的耳邊說：「我覺得斯舞有問題，剛剛她看到那麼多都沒有害怕。你要不要查查她？」

顧燁宸低頭看她，「我下午已經給美國的朋友打過電話了。這你也不用擔心，現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不要打草驚蛇。」

「......哦，好。」

——

是在將近凌晨的時候回到了市裏，幾個人先被直接帶去了警局做筆錄。

柒子默最早出來，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等其他幾個人。

柒子瑾是第二個出來的，迎面就看見柒子默黑著一張臉看她。

不知道怎麼的，在看到他的臉的一瞬間，一種難以名狀的抱歉就湧上了柒子瑾的心頭，她走過去在柒子默身邊坐下，小聲說：「對不起啊，哥。」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但是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話已經出口。

「沒什麼。」柒子默淡淡的應了一句，語氣間沒有絲毫不悅，「我已經習慣了。不管是你也好，顧燁宸也好，你們走到哪裏都會出現各種問題。過了這麼久，我這顆脆弱的小心臟，已經被你們錘鍊的很是堅強了。」說完他輕笑一聲，似乎帶了些自嘲的意味。

聽着這話，柒子瑾心裏更難受了，但她並沒有着急悲傷，而是抓住了他話中的一個線索。

「哥，你跟斯舞是怎麼認識的啊？」柒子瑾用盡量平淡的語氣問道。

柒子默聞言轉頭看了她一眼，兀自笑了一下，說：「那可就真的是個意外了。」說到這，他又笑了笑，那笑意里，似是有淡淡的苦澀無聲漫延。

「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跟行業內的朋友們一起吃飯。她是其中一家公司剛才上任不久的高層。說實話，我當時對她真的沒有絲毫感覺，因為女強人嘛，總是比較強勢，就算她長得很漂亮，但從根本上與其他人女強人沒有區別，所以我並沒有對她有任何關注。

後來我們還見過幾次，但都沒有深聊，所以也沒什麼印象。

直到三個月前某次偶然的相遇。

說起來真的是挺土的，那天我開車出去，本來沒想到會遇到之前生意上的朋友，後來被拖去喝酒，等應酬完已經是很晚了。當時約的那個地方不在市裏，所以不好叫車，所以我們一幫人都在各種打電話找朋友過來接。

後來......」

「後來是斯舞過來接的你唄。」柒子瑾忍不住幫他把後面的話說了。然後她歪著腦袋想了想，說，「是不是就是正月初六那天？我記得那天你半夜才回來的。」

「......」柒子默頓時就是一副被拆穿了的表情看她，「就你記性好。」

柒子瑾撇撇嘴，心口突然就覺得好堵。她不知道接下來的話要怎麼跟他說，於是只是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

柒子默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語氣淡淡的說：「小瑾，很多事，並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體會。我知道這樣的話很老聲長談，而且很扯，但是你相信我，等你再經歷一些事，年齡再大一點，就會發現，最好的永遠都是現在擁有的。」

他的話說的好深奧，柒子瑾有些不太明白，可是還不等她發問，就聽身後傳來了斯舞的聲音。然後她就看到柒子默站起身來，走到了斯舞身邊，伸手將她攬到身側。

那天凌晨時分，柒子瑾看到的最後的情景，是柒子默陪在斯舞身邊，跟他一起走出了警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