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醉酒

「小少爺……」

心中掀起萬丈狂瀾，他若驚若喜感動莫名，卻又如履薄冰小心翼翼。不管哪一世，不管哪一種性格和身份，他都會找到他的小少爺，護他一生，愛他一生。這是他的宿命，是他的愧疚，是他對初心的自我負罪。

他一直都想問，在最初的最後，葉好雨會不會原諒他。

「殷子書……」葉好雨用冰冷的手指握住他的手，眼眸低垂，說了一句在醒來以後再也不記得的話，「如果當時可以重來的話，如果有來生的話，我一定還會喜歡你。」

『我唯一遺憾的是，當初為什麼會喜歡你……若天道有輪迴，我希望永生也不得與你再相見！』

前塵往事恍然如霧，遙在雲端。當那些捆縛一生的道德和大義化為灰燼雲煙，他身處黑暗只貪戀照亮自己唯一的光芒。

「我說的話從來都不……反悔……」少年聲音越來越低，手忽然間鬆開。

「小少爺！」李允濯心中大驚，連忙撐起他的肩膀，捧起他的臉，沉穩的心跳陡然間亂了波動，「你怎麼了？」

「呼……好睏。」軟糯糯的語調從棕發少年口中吐出，他抬頭略吃力的看了難得不冷靜的李大廚一眼，來不及嘲笑又倒在了對方肩膀上。就剛剛一瞬間的功夫，他竟然睡著了。

「……」

李允濯看著身邊倒頭就睡的棕發少年，聽著他鼻尖呼出的均勻呼吸，輕輕嘆了口氣，然後小心翼翼的伸手勾過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又用圍巾細心的替人裹好腦袋，準備結賬走人。他的心情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大幅度波動起伏過，酸甜苦辣全部嘗了一遍，偏偏還什麼都不能說出口，這是自己甜蜜的負擔，他承諾背負一生。

「你好，我們吃完了，請結賬。」

「好的。」服務生從手上接過透支卡付款，然後看了一眼睡著的少年禮貌詢問，「客人請問你需要幫助嗎，我們可以為您提供叫車服務。今晚預告有風雪，我們這一帶的地鐵已經停運了。」

「麻煩你們。」年輕男人朝她點了點頭，溫和微笑，臉頰突然紅了的服務員立刻轉身去往前台打電話，李允濯低頭替少年理了理衣領，然後背上人離開位置。

門一推開，外面涌動的風立刻迷亂了雙眼。抬頭看天，深色的天空已然泛出灰跡，凜冽的風聲一路向北，空氣中瀰漫著初雪的味道。就像剛才服務生說的，杭州的確要下雪了。

一輛的士停在自己面前，車上的司機看到李允濯背後的人，立刻下車好心的幫助他打開車門：「同學你們要去哪？」

「去香海灣。」李允濯將睡著的少年抱放在後座，然後自己也坐了過去，「請開穩一點，慢也不要緊。」

「好的。」司機回了座位在前面開車，透明化電台頻道浮動在車窗上隨時可以調台，他聽的正好是今天的天氣預告，未來的幾天是雨雪天氣，會對出行的行人造成不便，地鐵時間也有了相應的更改，晚上九點起停運。

「嗨這破天氣，得下一個星期的雪哦，我婆娘還在外地打工，也不曉得她身上添衣服沒有？」司機一臉牢騷的嘀咕著，「明天看來得給閨女送把傘，這丫頭一個月丟了多少把了哦。還是你們大學生好，在外面讀書能力水平都強，用不著爹媽操心。」

「怎麼會，大學生也有不能自理的人。」李允濯笑著答了一句，眼睛一直落在熟睡的小少爺身上，少年的頭歪在自己肩膀上，嘴巴微張著呼吸，有點小鼾。

「哈哈，你同學是睡著了哦，喝酒了？」司機從後視鏡看著兩個人笑，「你們關係挺好的哦，一個班的？」

李允濯輕嘆息：「他一點酒都不能碰，碰了就醉。所以現在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后而挑眉，「我們是朋友。」

「年輕人就該多交交朋友，以後有困難啊，都能幫忙的。」司機很健談，一個話題就能扯很久，李允濯後面就沒說話只是安靜的聽著，因為旁邊的小少爺皺了皺眉頭，覺得耳邊吵。

車開了一半，睡著的葉好雨突然驚醒，他睜開眼捂著嘴巴一副要吐的表情，臉色瞬間不大好看。

「麻煩停車。」李允濯立刻朝著司機說道。計程車挨著路涯一停下，自己打開車門衝出去的棕發少年立刻扶著綠化樹蹲下身。

李允濯從另一側車門出去，俯下身用手順了順少年的後背。葉好雨這頓飯吃得多，喝得少，他扶著樹吐得乾淨之後還有些反胃，於是又蹲下來吐，全程閉著眼。

「好噁心……」吐完的棕發少年第一時間轉過身，艱難的挪動著步伐往計程車那邊走，結果剛打開車門他聞到裡面悶悶的味道又反胃了。

「抱歉，我們就到這裡。」李允濯沒讓司機找零錢就去給葉好雨順氣了，什麼都吐不出來只能吐胃液的棕發少年蹲在馬路口吹著冷風，酒精發酵的頭腦一下清醒了好多。

「再也不喝酒了……」

胃部翻江倒海，感覺刀刮的灼熱，全身虛的厲害，扶著樹榦的手也冰涼涼握的一手冷汗。葉好雨揉了揉額角沿著馬路邊漫無目的的往前走著，被北風驟然吹醒的腦袋茫然的望著空蕩的街道。

「路上連人都沒有，是不是很晚了……」沒有溫度的手指從口袋裡掏出手機，時間只不過才過了九點一刻而已，繁華的街道提前入夜，習慣車水馬龍霓虹燈閃的他有一點不適應。

「小少爺。」一直抵在背後替他順氣的手環抱過了少年的肩膀，本身有些站不穩的棕發少年被帶到懷裡，無形間加重了依靠在胸膛的重量，李允濯腳步往後退了一步好支撐住他，他平時可沒這樣的重量，今天是真的沒法自己站立了。

「你讓我趴一會，我好難受。」懷裡的少年腦袋搭在自己肩膀上，頭髮也病懨懨的垂了下來，整個人都無精打采。少年通紅的鼻子像小狗一樣緊貼著他的皮膚，呼出的熱氣帶著潮濕微冷，很涼。

低頭能看到小少爺緊緊閉著的雙眼，他的眼睫毛像棲息在花間的蝴蝶，安靜的迎著微風顫顫的舒展羽翼，讓人忍不住想去觸碰。再往下是秀挺的鼻子和緊抿的嘴唇，原先白皙水嫩的膚色此刻在燈光下泛出不健康的蒼白，連同少年原先石榴紅的唇色都在褪色。

李允濯垂下眼，寬大的手掌緊緊摟住懷裡的人削瘦的身體。

這樣的小少爺，他心疼。

「好難過李允濯，我下次再也不喝酒了……」葉好雨有氣無力的說話，臉還儘力抬起不想挨碰到男人的胸膛。

「你要做什麼小少爺。」黑髮青年輕輕握住少年的手腕阻止他，柔聲開口，「走不動路我來背你。」

「不是啊，我才想起來自己才吐過還沒擦嘴，弄髒你衣服就不好了。」少年急急忙忙從口袋裡翻找餐巾紙，「我可不想再吐在你身上。」

李允濯低眉笑，手還緊摟著他的腰，將兩件衣服全部披在少年身上：「沒關係。」

「有關係。」這次終於乖乖的順從他的意見，不介意自己被裹得像企鵝一樣的少年只露出一雙眼睛，眼神很疲憊，眸子在夜色里依然清亮不已，「我生病了，你要照顧我，如果吐在你身上你就要去洗衣服，那就不會每時每刻陪我我身邊看著我了。」

李允濯輕輕點頭，然後鬆開手蹲下身要葉好雨趴在自己背上：「我會一直陪著小少爺，哪裡都不去，來，到我背上，我背你回家。」

「要回去啊，太好了，計程車的味道實在太難聞了。」乖乖趴上男人的背脊，葉好雨兩條胳膊伸出勾在他脖子上，將臉貼著脖子默默看著地上移動的一塊兩塊的青磚。李允濯將手托在少年的膝蓋上，然後往前走去。他的步子很穩，走路毫不顛簸，他的眼睛筆直的看著前方，腳下卻總能留意到凹凸不平的地方然後避開。不疾不徐，不緊不慢，葉好雨看著周圍往後倒退的風景，將小小的呼吸輕輕吐露在他的脖間，激得對方忽而縮了縮脖子，胸腔輕微震動：「小少爺，現在有精神了么？」

「你背著我，我感覺稍微好一點。」少年閉上眼蹭了蹭李允濯並不柔軟的烏髮。

他的背脊是大暖爐，穿著單薄的衣衫下暖洋洋的溫度傳遞到自己的軀幹，手腳冰涼的身體逐漸起了熱度，最疼的那一塊地方也稍微好了很多，胃部終於沒了作嘔的感覺。唔，李大廚的作用就是強吶……葉小少爺糾結的想了想，雖然有些不厚道，但他還是把凍成豬蹄的雙手貼到了男人的脖子上——

「呵……」

不負眾望的聽到了李允濯倒吸冷氣的聲音，趴在背後的葉小少爺眼睛彎彎，嘴角兩顆小虎牙調皮的露了出來。

李允濯在其他人面前一直扮演著完美的角色，只有在小少爺面前才會生動的像一個真實的人。他的喜怒哀樂全部牽挂在眉眼上，葉好雨看的到，感受得到，並且全然信任著。所以少年知道，不管自己怎樣過分，這個人都會無條件的寬容他。

「小少爺，如果不是看在你難受的份上，今天真不想寬宏大度的饒了你。」男人說，然後托起自己雙腿的手鬆開一邊，抬上來懲罰的拍了拍少年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