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冤家

一輛車從他面前賓士而過，揉著眼睛的祁小白起先沒注意，可當他不小心瞄到車牌號的時候，整個人都如同跌入冰窖，全身發冷。

為什麼……

他為什麼來了……

來不及想別的，男生立刻回身就跑，急匆匆跑進教學樓里想躲開那個人。真的毫無預兆，這個最討厭自己跟媽媽的人怎麼會出現在學校？！一定不是來找他的，一定不是！

不行，一定要躲起來！不能讓他看到，他不想像以前一樣身敗名裂背井離鄉了！

驀然被人拉住手臂，滿身滿心都是恐懼的祁小白條件性反射的甩開拉著他的手，聲音顫抖：「放開！」

「咦？」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聽上去滿是詫異。

蒼白著臉的男生恍惚回頭，站在他面前的原來是葉小菲。

小姑娘表情很訝異，好像是被嚇了一下，她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看著他：「那個主席，你的臉色好難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沒，我有點事先走了。」無心回答的祁小白快步往前走。

「我讓你走了？」

冰涼涼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如此刻薄。

「蠢東西。」

心跳一滯，腦袋一空，周身發冷。祁小白的腳步已經停了，可是他依然倔強的沒有調轉過來。

「你……」

艱難的吐出一個發音，他就再也說不出話了，他在渾身發抖。

「主席！」葉小菲不知道祁小白情緒怎麼波動怎麼這麼大，而且他竟然還在害怕，他的臉蒼白蒼白的，好像就要暈倒了。這個人是誰？這麼討厭的！

路見不平的女孩子憤憤往後看，她的視線里，穿著淺咖色西裝的男人正冰冷仔細的打量著自己，鳳眼薄唇，目光凌厲，左眼下角還有一顆淚痣，他站在樓道中間不偏不倚，幾個路過的學生都要繞著他走，一看就不是什麼好相處的人。

「她是誰。」

男人看著雙馬尾的女孩子興趣乏乏。

「跟她沒關係！」祁小白皺了皺眉，強行壓下害怕，趕緊讓無關的人離開，「你先走吧，我沒事的，這是我認識的人。」

「嗯……」葉小菲點了點頭，又懷疑的看了西裝男人一下，然後走下了樓梯。

上課鈴響了，空曠的樓道里沒有傳出上課起立的聲響，今天這層樓沒有學生安排上課。

祁墨冷眼看著面前不被承認的弟弟咬唇倒退的動作，唇邊的冷笑不自覺的揚起：「蠢東西，我來看你你不高興？放心，你不用害怕什麼，我不會在這裡讓你難堪出醜，畢竟你身上還有祁家的『血脈』，雖然很臟很厭惡，但那也是我的『弟弟』。」

「你有何貴幹。」

祁小白定了定心神，緊緊咬著嘴唇心裡戒備，他抬起頭看祁墨，眼瞳中除了恐懼還有憤怒，「我以為我從家裡搬出去，你們就能放過我們了，為什麼不讓我跟我媽好好的過日子，你們也不想再看到我的吧，別再來打擾我們！」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我來看我弟弟有什麼不對。嗯，你的確很臟，的確是『私生子』，的確沒有用，可是那又怎麼樣。」祁墨沒有笑，他居高臨下看著祁小白，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劃在他身上，「以為放任你出去闖幾年你能有出息，可現在還是什麼用都沒有，小廢物。」

「你大老遠的過來就是為了諷刺我嗎。」祁小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拳頭緊緊握著，祁墨……的確嘴下留情了，如果是在那裡，他說的話比這個還要過分還要讓他痛恨。他是不是還要好好感謝兄長在學校里給自己留足面子？

祁墨聽完終於笑了，左眼下角的那顆淚痣尤為引人注目，他再度開口，語帶不屑：「我疼你還來不及怎麼會諷刺你。不過的確有點小事要做，讓你母親在放棄財產的聲明上簽字，保證你永遠放棄祁家的所有繼承權和財產權，他們就罷手了。」

「簽就簽，反正你們家的一分錢東西我都不會要。」祁小白伸手要聲明，看都沒看內容就直接在上面簽字，「我現在就簽字，簽完請你立刻從我眼前消失。」

「不問一下你母親的意思？」

「不用，我不想祁家的任何事情再打擾她。」男生不願跟他對視，祁墨的眼神太冰冷，心思太深沉，是個一眼能看出別人心思的棘手兄長。

「哦。」祁墨無不遺憾的嘆了口氣，「我覺得你還是徵求一下她的意見好，你怎麼知道她想不想放棄。不然你母親當年是為了什麼原因放棄未婚夫做了我爸情婦的呢。」

「祁墨你他媽閉嘴！」隱藏的傷疤在日光下被揭開，血流汩汩。祁小白盛怒難耐，蒼白的臉上泛出潮紅，一向脾氣超好的他衝上去拽住祁墨的領子，失了冷靜的幾乎是咆哮的朝他吼著，「你怎麼罵我我都能忍！因為這是我生下來就背負的債我要還！可你不許說我媽，不管她犯了什麼錯你都不許說！你們想做什麼都沖著我來啊！欺負一個女人算什麼本事！祁墨，得到答案滿意了嗎？滾，現在拿著你的聲明給我滾！」

被拽著領子的祁墨沒有反應，他比祁小白高很多，想要壓制他輕而易舉。可他沒動，垂下眼打量著這個已經有幾年沒有見面的弟弟。祁小白手臂還顫抖著，眼眶發紅，他憤怒地瞪著他，早就忘了恐懼。啊，能夠成功激怒這個膽小鬼的感覺真好。

「我可是在闡述事實，你再怎麼樣也改變不了發生了的事情。沒錯，你母親欠的債得有你來還，既然你有這樣的覺悟我就放心了。」祁墨忽然伸手摸了摸祁小白的腦袋，這個看似親昵的舉動激的男生猛然後退幾步。

「你還有什麼主意。」

男生冷靜了一刻警惕望他，和他保持一定安全距離。

「別想太多，你哥哥可沒有任何打壓你的意思。」祁墨將那份聲明抽出來看了看，又細心收好，鳳眼依舊冰涼涼的看不到溫度，「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反正聲明簽完之後他們不會再找你們麻煩，聽說你現在搬出去住了是么。」

「你今天的話格外的多，不要套我的話了，哥。」祁小白其實內心很茫然無助，可表面還在故作堅強，「你跟他們是一樣的，別把關係撇乾淨。我是不聰明，可我也不笨，雖然當時你什麼都沒有做，可你不也很討厭我們。別跟我再說什麼了，我走了。」

「蠢貨。」臨走時，他聽到了祁墨壓得很低的聲線，「事情沒那麼簡單結束，天真。」

祁小白心中一凜。

他再回頭，祁墨已經下樓了，上車的瞬間，祁墨抬起眼看了看樓上。

祁小白頓時剎住腳步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一點都不想再回想剛剛發生的事了。

動漫嘉年華舉行的前一天，蘇子南看到簡訊不動聲色去s大踩點的那一天，祁小白一個人坐在實驗樓無人經過的台階上，一直疼痛的左眼皮終於不跳了。

早知道今天就別出門了，沒看黃曆啊。

身後有輕輕的腳步聲，祁小白沒動，好不容易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呆著，結果還是有人經過。

腳步聲停了。

「學弟。」

身後有人輕聲叫他，「你……沒事吧。」

「學姐是你啊。」祁小白沒回頭，他坐在台階上繼續發獃，「那邊我都看過了，最後準備的都還不錯呢。」

「我要問你的不是這個。」陸繁雪嘆了口氣坐下來，「剛剛那個叫葉小菲的女生找到我了，說你在和人吵架，我有點不放心就過來看看了。你這麼好的脾氣，怎麼會跟人吵起來……」

祁小白低著眼睛:「沒有吵架啊，只是不喜歡那個人而已。」

陸繁雪不明白:「可是葉小菲說……」你好像很怕他的樣子。

「是我家裡面的一些事，有點複雜所以不太好說。」祁小白沉默了片刻，「學姐，這幾天我準備回家一趟，我有好幾天沒跟家裡聯繫了，有點不放心。這些日子還要繼續辛苦你了。我這個人的確麻煩事特多，你別介意。」

「人總會有非常煩心的事，你去吧，要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儘管找我。」陸繁雪拍了拍他的肩膀，給他打氣，「你看，今天我都沒凶你，學姐我多善解人意！」

祁小白默然點點頭:「是啊，這樣的你好溫柔，所以我不會給學姐發好人卡了。」

陸繁雪瞬間就炸了。

「你你你你說什麼？！」她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祁小白，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欣喜和羞澀，「學弟，你你你你是哪個意思……」

祁小白還蒼白著臉，他抬頭看著捂著嘴彎下腰的陸繁雪，唇角咧出一個很淡很淡的弧度:「就是我當你男朋友的意思。」

這樣，學姐你也會很開心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