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笨蛋忠犬
「咕……」
睡夢中肚子傳來一聲輕響。
然後冬眠的胃部覺醒,嘟嘟嘟嘟的馬達在肚子里響個不停,葉好雨被掏空的五臟六腑給折騰醒了,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用手揉了揉眼睛,然後習慣性的從床上爬了起來。
「啪嗒。」
額頭上的冰袋掉了下來,砸在地板上,葉好雨看著地上化成水的袋子一陣恍惚,摸了摸額頭才想起自己正在發燒,而且還不在自己家裡。
「我煮了點粥。」
端著一鍋粥的翡出現在了樓梯上。換了一身衣服的少年剛洗完澡,垂下的黑髮貼在額頭,末端的水滴滴答答的滲進搭在肩頭的毛巾上,兩縷赤紅色被洗掉,看上去整個人清爽了許多。
「……」
「……」
坐在床上的人和端著粥站著的人大眼對小眼。
三秒后。
「你醒了。」
翡有點青澀的開口。
「嗯。」
床上少年點了點頭,托著腮眨巴著眼,眼睛一直耐人尋味的盯著翡看,似乎在琢磨,似乎又不在琢磨。
唔,衣服就該這樣穿嘛,雖然他穿什麼都好看,但作為一個會移動的衣架子,他必須得稍微有點兒品位才行。不用想什麼辭彙去描述面前的人,因為他實在太熟悉了,他閉著眼都能清楚描摹出這個人的模樣,脫口而出五官精確的厘米數。
現在就很好看,休閑風果然是王道。覺得自己沒看夠實際上也的確沒看夠的少年繼續盯著對方,噫!鎖骨露在外面了,水還沒擦乾淨!Prprprprpprpr!
糟了糟了,眼睛挪不開了,會不會被以為是痴漢?
「……」
翡也同樣看著他。
這好像是第一次看清楚少年的臉。不,不是第一次,他一定見過很多面,他只是暫時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可即便這樣又如何,每一次遇見他自己都有一種莫名的喜悅和興奮感。
被冰塊浸濕軟趴趴的貼在額頭的髮絲,因為悶在被窩裡而紅撲撲的臉,秀氣的眉毛,秀挺的鼻樑,同樣紅艷艷的微張的嘴巴,還有那雙怎樣形容都不為過的眼睛。
只是有點糾結,這樣老這樣盯著別人看會不會被誤認成色狼?
於是他避開了迷之對視,將粥放在小窗台上,用勺子攪拌了好幾圈。蒸騰的熱氣在空氣中散發,香噴噴的味道順著空氣一路擴散到了葉好雨鼻子下。
空空的五臟廟這下叫得更歡了,『咕咕』的聲音隔著肚皮響亮的吵了起來,如此尷尬的局面害得葉好雨恨不得在地上挖一個洞鑽進去。
「餓了?」
那個人沖自己笑了笑,黑曜石的眼睛亮亮的。
「你覺得呢。」葉小少爺抱著被子紅著臉,表示這種情況下還是得表現矜持。
「很快就好了,現在還有點燙。」翡的視線這次又沒從葉好雨身上挪開,他的眼睛里,滿心滿意的都是棕頭髮的少年。他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竭盡全力的對一個人這樣溫柔,這似乎是身體本能作出的反應,而大腦全意支持,「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嘗嘗我自己做的糕點,先吃點墊一下肚子。」
「你做的?」
床上的少年露出小酒窩,一臉開心的從床頭柜上抽出一盒軟糕點,吃的無聲又迅速,「那我就不客氣啦,真的有點餓。對了,你煮的什麼粥呀,聞起來好香。」
「雞湯粥。在你睡著的時候出門一趟買了幾隻雞,生病喝點雞湯會痊癒的快一些。」翡用湯勺將鍋里的粥盛在一個小碗里,低頭吹了吹,然後走到葉好雨跟前蹲下身,順手將掉在地上的冰袋放在一旁,「不燙了,慢點吃。」
「嗯。」棕發少年接過小碗,沒兩下就全部吃光,看得出來他餓壞了。
於是站起來又盛了一碗。
就一個轉頭,碗底又見空了。
「……」翡忍不住笑了起來,揉了揉少年的頭髮,站起身又去盛粥。
「你覺得我很能吃對不對!QAQ」捏著筷子的葉好雨一頭栽在被子上,鼻尖縈繞的全是男生特有的清爽乾淨的氣息。
「並不會。能吃說明身體正在痊癒,況且我對我的廚藝很有信心,不會讓你失望。」又盛了一碗粥的翡思考著如何稱呼他,緊接著腦袋裡就蹦出一個詞,令他不假思索的開口,「小……少爺?」
一句話說出,兩個人都愣了愣。
棕發少年一副沒反應過來的模樣,手中的勺子啪嗒一聲掉落在碗里,陶瓷燒制的勺柄正清脆敲擊小碗邊緣。
「你叫我……什麼?」
他用微弱的聲音詢問著。
眼睛里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他為或許是隨意的一個稱呼而保持冷靜,為慣有的昵稱再度被喚出而忍不住興奮。
在試探著,在確認著——那些可能存在的未來。
「小少爺。」
翡又叫了一聲。
隨即歪著頭思考了什麼,唇角還帶著笑,之後又覺得不過癮,繼續叫對這個少年的稱呼:「小少爺,嗯,小少爺。」
如此重複了十句八句才停下來。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稱呼,在他口中讀出卻好像是一個人的專屬,說出這一聲后,就不能再對其他人叫出這樣的稱呼。
葉好雨歪頭看他,淺棕的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微微顫動。他的病人是只沐浴著晨光向自己走來的小鹿,純真又美好。
「你住在那棟租金一個月五千歐元的別墅里,有著雇傭薪水很高的僕人,當然不可能是平民。」
見少年又一動不動的盯著自己看,翡說出了一個很恰當的理由。
「哦。」
少年頓時很不開心的低下頭,抱著小碗繼續喝粥,沒再說話,一時間閣樓上只傳來葉好雨喝粥的吸溜聲。
翡覺得有點悶。
他打開窗戶想假裝看風景,打開一點點又立刻關上,他的床上還躺著一個病人,不能著涼。
葉好雨悶頭又吃完了一碗,心情有點低落,到頭來翡是覺得順口才這樣叫自己的,根本沒有其他意思,還以為他想起來一點點的……
自己沉不下氣,碰到他就全亂了。不過自己做的也很不好,不管怎麼樣都不可以把情緒隨意發泄。對,李大廚的確失憶了,身體也發生了些不能理解的變化,可他就是他,不管怎樣改變,他始終都還是自己的李允濯。
他發誓不管一切代價都要將李允濯找回,他在努力,很努力,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想辦法讓李大廚想起更多的事情!
「你吃一點吧。」
葉好雨抬起頭對著站在窗口一直在用餘光看他,一被發現又迅速轉過頭的黑髮少年招了招手,隨後一手托腮,眉眼彎彎,語氣活潑,「偷看一眼要收費哦。」
「我沒在看你。」黑髮少年沒底氣的反駁。
葉好雨笑眯眯的伸出手:「可我看到你在看我了。偷看要交罰款。」
「我會正大光明的看。」說話間男生已經邁開大長腿走了過來,小小的閣樓本身空間就不大,他腿那麼長,幾秒就跨到了自己面前,居高臨下的望著自己,深黑的眼瞳在這樣接近的距離里,很多情愫都掩藏不住,慌亂,青澀,顫抖……還有喜歡。
果然太嫩了,少年翡。
什麼心思哥哥一眼就看出來了ho!
葉好雨心裡鬼畜的大笑三聲,決定逗逗他,這樣的機會實在太難得了!成年之後的李允濯簡直是人間總攻,荷爾蒙大殺器,在他身邊,就算雙商爆表自己也只有被欺負被撲倒的份。哼哼,現在不同,這可是少年期的一隻小鮮肉呀,新鮮可口,美味異常,錯過這頓就沒下頓啦,再不反攻更待何時!
「那叫變態。」
葉好雨一本正經,字正腔圓的告訴他,「不管哪一國的警察蜀黍都會打擊這種行為的。」
眼看著翡不以為然的挪了挪嘴。
葉好雨立刻將隱藏路線一下打開,大大咧咧的揚起脖子看著翡,確保不錯過他臉上任何一個即將出現的表情:「除非你喜歡我。」
翡愣了一秒,然後臉上的表情各種精彩,特別是他的眼睛,幾乎毫不掩飾的流露出喜悅的情緒:「男生可以喜歡男生。」
雖然表現疑惑,但他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這小崽子,還有兩副面孔。
「我得思考為什麼會對前一天剛認識的人這麼好。」打開了新世界大門的黑髮少年徘徊在床頭,不留神將心裡想的話說了出去,「光是可愛可不是這麼做的理由。」
「是因為我人品太好。」葉好雨斜了翡一眼,剛才那句話怎麼越聽越上火呢,「看昨天還在威脅我的人今天就收留了我,這不是人品爆發是什麼?」
「也有可能是嫌疑人良心發現。」翡說著蹲下身,拍了拍葉好雨的肩膀,用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低聲問,「笨蛋,脖子伸這麼長不難受么。」
你才是笨蛋,伸長脖子是為了方便kiss!
「不管怎樣你得承認你一點都不反感我,沒錯吧。」縮回脖子的葉好雨歪頭看著蹲在床邊,靜靜看著自己的翡,看他漆黑的眼睛里只停留了自己的影子,越發覺得他像一隻大型犬類,會一直看著自己守著自己,這樣的少年,率真而坦誠,怎麼能不為他傾心。
葉好雨不禁湊近了一些,借力搭在翡的肩頭,好讓自己能夠貼近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