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讓你久等了

「快走。」

「離開這裡。」

「去揭發他的真面目。」

「他是個惡魔。」

......

莫斯市的雨季又到了，愛琳他們的越野車陷在路邊的泥地里，史密斯正擼起袖子和兄弟們試圖把車子推出來。

昨夜下了雨，今天也下雨。雨季真是讓人討厭的時間，愛琳坐在位置上看著車窗上擺動的雨刷，陷入了紛雜的回憶中。

耳邊似乎還有父母的嘶吼，以及妹妹愛麗滿身血污的樣子。

「ok！車推出來了！」史密斯大著舌頭吼了一聲，愛琳透過後視鏡看到他擺動示意的雙手，壓著心裡起伏的情緒，一腳踩下油門，衝進了雨幕中。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緣故，除了愛琳情緒焦躁，就連禁錮在顏赤瞳腿上的小獅子也很不安分。它時不時地伸出爪子在空中划來划去，喵喵叫的人頭痛。

顏赤瞳一手壓住它的腦袋，根本不知道它想表達的意思。

還好去警局的路上他們並沒遇到什麼危險，順順利利地將車停在門口，一下車大家就注意到了另一輛漆黑的轎車。並不是說這個轎車有多昂貴，而是它實在太乾淨了，讓人忍不住側目。

在喪屍爆發后，莫斯市裡停著許多沒有主人的車輛，它們被風吹雨打，除了愛琳他們開走修理的越野車會如此乾淨以外，其他的都蒙上了一層灰塵和泥土。

一看就知道這是今早進來莫斯市的那幫外來人士留下來的。

他們的目的不是那輛車，而是車裡的人。所以顏赤瞳沒有多做停留，雙手抱臂懷中坐著小獅子，帶領著愛琳打算進入喪屍最多的警察局內部。

「愛琳，這輛車看起來很有錢的樣子，要不我們偷偷打開來看看有沒有物資？」當初被顏赤瞳他們救下來的第三小分隊中的男人搓了搓手。

在末世一般的日子裡生活久了，難免會養成這種『見者有份』的習慣。

愛琳爽快的同意了，有便宜就要佔。他們的物資都是兄弟拚命搶來的，現在有現成的為什麼不要？

顏赤瞳不想管這種小事，直接站在一邊旁觀，等著處理完回到倉庫之後，他要好好教訓一下懷中的雌獅子了。實在是太折騰，讓他心煩。

本以為這車的防盜系統應該不錯，沒想到這車居然壓根沒鎖。男人詫異地拉開車門，眼睛快速的在車內環視一圈兒，扭頭遺憾道：「愛琳，沒什麼東西，只有個小姐躺在這裡.....」

「等等，這個小姐有點眼熟.....？」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被一個躥出來的黑影推倒在地，快速的讓愛琳他們都沒能及時反應過來。

男人瞪大雙眼驚恐地伸手推拒撲上來的女喪屍，他背後涼意襲上脊椎骨，腦袋出奇的清醒，大叫道：「救命！我記起來了，這個小姐就是上次那個襲擊我們小分隊的女喪屍！」

他凄厲的救命聲震醒了周圍的人，史密斯和凱西從車上跳下，架起武器瞄準鎖定男人身上趴著的怪物。

「真的是她。」隨著他們下來的也有第三小分隊的小青年和那個女人。

得到證實后，史密斯和凱西不再猶豫，立即開槍。

女喪屍竟也不閃不躲，只顧著拚命往男人身上的肉咬。

顏赤瞳看著這一幕靜靜揉了一把小獅子頭頂上的毛，心裡卻在嘲諷——博士還真是越來越滅絕人性了，他把自己的同類研究成這個樣子，比黃金蟒還要殘忍冷酷。

博士有什麼資格說自己是『人類』呢？

眼前這個怪物，如果明白自己吃的是『人類』，會不會噁心到反胃？所以說，人類真是喜歡偽裝善良，實際骯髒不堪的發臭。

只是為什麼有種奇怪的感覺，隱隱的憐憫和同情讓他不適。他怎麼能對一個人類，哦不，一個喪屍感到同情？

他輕嗤了一下自己多餘的情感，難道是和人類在一起久了，也被他們的『偽善』給同化了嗎？

就算這個喪屍是女人，也與他無關。

他慢慢移開視線，不想再看血濺一地的場景，卻不防手中的小獅子忽然跳了下去。驚得他伸手去撈，卻只抓到了一撮皮毛。

「別開槍！」他衝出去雙手準備抱住亂跑的小獅子。冷冷發令，語氣有少見的焦急。

倒不是他多擔心小獅子，而是害怕唯一與緋堍的聯繫會被這麼斬斷。

要知道這麼多天了，他是多麼想知道她的消息。

可是子彈畢竟不是人，它不能想收就收，想停下來就停下來。就算顏赤瞳快速制止，射出去的子彈還是直接穿破了氣流，向著跳到女喪屍面前的小獅子而去。

顏赤瞳有一瞬間的停滯，最後還是不耐『嘖』了一聲，閃移到小獅子身邊，緊緊抱住它，反手把子彈全部用手掌接了下來。

與其說是接，不如說是擋。

子彈穿進了肉里，便不會再傷害到後面的小獅子。

不知是子彈的穿透力不強，還是顏赤瞳的皮太厚，大家明顯看到子彈收進他的手中，再無動靜。

一時雅雀無言，舉著武器的凱西和史密斯早就驚呆了。他們聽說過空人接白刃，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空手接子彈的人。

雖然一直知道顏赤瞳是個奇特的人，他很多方面都超出了常人，可這次真是大開眼界。也讓大家都有了一種抗拒感，莫名的產生了涼意——他真的是普通人嗎？他真的，是人嗎？

顏赤瞳出手必然不會像普通人那樣弱，只不過強的過分，比他預想中的結果還要糟糕。看著眾人神色各異的眼神，就知道他們的腦海在想什麼。

他真是討厭這些人類的這種表情。

討厭極了。

他是異類，那又怎樣？

放下沒了生命危險的獅子，他低頭看了下自己白皙的手掌里恐怖的慘況。裡面兩枚子彈埋入，旁邊有血紅的膿包，大概是穿透力太強直接打破了皮膚表層。

不過他的神情淡然的完全不像受傷的樣子，反而憤怒地扭頭盯著小獅子的一舉一動，深怕它又不小心就逃出自己的控制。

還好小獅子被放在地下之後變得乖巧多了，它軟綿綿的叫著『喵~』然後一步一步挪到了女喪屍和地上的男人旁邊。在大家的注視下，尾巴豎得高高的，踮著腳尖就撲進了女喪屍的胸、口。

「......」大家一臉窘迫的想著，難道這『貓』是喜歡女喪屍的懷抱？這也太重口味了。

不過讓人更大跌眼鏡的是，那個瘋狂的女喪屍居然沒有一巴掌拍死這隻『貓』，反而停止了自己的行為，僵硬的任這『貓』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

要不是兩人身份太奇怪，這一幕跟平常女孩養寵物沒什麼區別。

就在大家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射殺喪屍時，底下被女喪屍欺壓的男人鼓起勇氣反抗了——他一拳頭打在女喪屍的下巴上，大家都清晰地聽到了骨頭的脆響。

大概是打歪了下顎吧，看起來就很痛，連史密斯都呲牙咧嘴地倒吸口涼氣。

也就是這一個動作，女喪屍受到慣力之下不得不仰起頭，那張慘白帶著血跡斑斑的臉就這樣映入眾人眼帘。

一雙眼睛都紅透了，看起來十分猙獰可怕。

就是這樣一張臉，生生震住了在場四個人。

愛琳張大嘴喃喃：「安吉拉·緋堍？」

凱西驚喜：「緋堍！」

史密斯也是喜不自勝：「暴力嬌小姐！」

只有顏赤瞳過去揍翻了那個男人，單膝跪地在那人面前，纖細的雙手不顧疼痛撩開她的頭髮，仔仔細細地攢住她的眼球——是她。

「緋堍小姐，找到你了。」他聲音幾乎低不可聞，也沒人聽到裡面的顫抖。

她回來了，她回到了他的身邊。他頭腦發熱，摸著她帶著血跡濕漉漉的頭髮，內心一遍遍重複著再也不會讓她離開自己的世界，一遍遍的想著她與原來的區別。

她的頭髮長了，她的眼睛更深邃了，她的嘴巴似乎是乾裂了，她的皮膚白得不正常，她的......牙齒也鋒利了很多。

「顏先生！」愛琳驚叫，不解的看著顏赤瞳不閃不躲任緋堍咬進他的脖頸。

以顏赤瞳的行動力，怎麼可能會這麼輕鬆被緋堍咬到？

史密斯和凱西不像愛琳那麼驚奇，他們早就料到顏赤瞳一定會這樣不反抗，順從的對待緋堍。不管緋堍變成什麼樣子，這個金髮少年都會像這樣柔順的面對她吧？跟以往不一樣，格外溫馴可愛。

顏赤瞳慢慢收緊雙臂，輕輕摟住緋堍，他的潔癖在這一刻也不那麼重要了，即便她渾身臟污。

失而復得的寶物，他又怎麼會嫌棄呢？

「變成喪屍也無所謂。緋堍小姐，你餓了吧？」他像安慰小孩子一樣輕拍著她的背部，「慢點吃，還有很多。」

如果不是緋堍在吃著他的血肉，史密斯他們都以為這是一對兒在餐廳里點餐的情侶了。

如此血腥、可怕、詭異的場景，卻莫名讓人心裡一酸。

緊緊依偎著的女喪屍似乎也感受到了這個獵物的順從，不再急迫的撕咬，她改咬為含，伸出小舌頭舔了一下他的脖子。在他笑容滿面的安撫中，漸漸軟下了身子。

「痛......」她又一次開口了，費力的，而又堅定的告訴眼前這個少年，她很痛，哪裡都痛，身上痛，心裡也痛。

「對不起。」顏赤瞳頓了頓，把頭埋進了她的髮絲中，有生以來第一次說出了這句話。

對不起，讓你受苦了。

對不起，沒有認出你。

對不起，我來晚了些。

對不起，下次不會了。

而緋堍顯然是沒有聽懂，只是歪著脖子讓他靠著，舔著嘴邊的血跡，出神發獃。

兩人明明這麼奇怪的相處，卻又如此和諧，讓愛琳嫉妒艷羨，深深握緊了手指，印下了一片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