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2

2.chapter2

頌儀剛把人藏好。

化妝間的門就被人用力敲了敲。

她們兩個的心幾乎跳到嗓子眼裏來了。

德波拉小姐看向頌儀,有些不知所措。

頌儀拿起鋼琴旁邊的唱本,然後把德波拉小姐按在凳子上,以免她打顫而被人瞧出了破綻。

剛做好這一切,穿着制服的士兵們就嘩啦啦的闖了進來!

「抱歉打擾兩位女士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頌儀看向來人。

一眾士兵兩列排開,從外邊走進來一個穿着筆挺軍裝的高個兒男人,眉目不起眼兒,一把嗓子倒是好聽,順便說一下,軍銜也不低,上尉。

上尉兩眼彎了彎,白手套本來還拿着佩劍,現在卻摘下了右手的手套,佩劍遞給了一旁的屬下,然後走至她們面前,先屈身吻了吻德波拉小姐,又走至頌儀面前,準備給她一個吻手禮。

儘管身上每一處都在尖叫,因為如此不矜持的禮儀,但頌儀還是不露聲色的微笑。

優雅的伸出了自己的手,在對方輕輕握住她的手指尖,並且親吻了一下她的手背時,頌儀眨了下眼睛。

兩隻手抽離的時候,頌儀幾乎屏住了呼吸去深刻的感受了一下。

不,她不是為洋人的吻手禮感到驚奇,而是……

女子的目光在上尉的手上流連了一下,想:還真是一雙修長又乾淨柔嫩的過分的手。

一個上尉,手指上卻沒有軍人的那種粗糲又毛糙的質感,儘管穿着一身筆挺的軍服,但給她的感覺卻還不如剛才那個黑髮的男人。

殺伐果決——軍人的氣質並未在這位軍裝筆挺的上尉身上體現。

頌儀把這些奇怪的心思暫且留在心裏,她此刻心裏有些微妙的感覺。

「也許面前這群人也並非一定就是奧地利的守衛軍官。」

吻手禮完畢,上尉向後退了一步,道:

「女士們,請問你們有沒有看到兩個刺客?」

「刺客?」頌儀錶現出訝然的神情。

為首的上尉看向了頌儀。

「是的,女士,十分兇險的刺客。」

「不,我們並未見到。」頌儀回答道。

相貌平凡的上尉先生看着頌儀,笑道:「刺客是如此的狡猾,也許兩位沒有看到,但作為奧地利的守衛士兵務必要仔細的將這裏搜查一番,以保障二位的安全。」

上尉想要下命令,但頌儀阻止了他。

「不行!」

上尉動作停頓了一下,看向了自己。

頌儀的心臟跳的有些快,她在脫口而出的時候幾乎完全忘記了這兒並不是她的閨房,而儘管這是女士使用的房間,在比較開放的西方社會,也並不存在太多的**問題。

她這話說的實在是太多餘了!因為面前的上尉眼神里已經流露出了懷疑之色。

「我想,搜查一下的確是十分有必要的。」上尉慢吞吞地說道。

在頌儀開口阻止之前,這位傲慢的上尉已經給屬下們使了個眼色,兩個健壯的士兵直奔牆角的衣櫃去!

「啪——」

老制的銅鎖被破壞了,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衣櫃被打開了……

不大的衣櫃裏面,只有摺疊的整整齊齊的舞台劇服裝,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在衣櫃被打開的時候,在場的士兵們都嚴正以待,頌儀在鎖落地的時候,看向那個上尉,道:

「我想,這一目了然的衣櫃是放不下所謂的刺客吧,除非您說的刺客只是跳蚤之類的東西,而我們奧地利的侍衛們認為對付跳蚤得用上劍和火筒。」

尷尬的神色浮現在上尉的臉上。

「請原諒我們的無禮。」上尉致歉道。

「我們走!」

上尉招呼自己的屬下,頌儀的心剛準備放下來,但就在此刻,那原本已經走到門邊的上尉,戴着白手套的手都握上了門把手,卻突然回過頭來。

一雙眼睛裏充斥着像狐狸一樣狡黠的光芒,同他平凡的相貌是那麼的不搭。

「女士,您介意告訴我,為什麼您手中的唱本是倒著拿着的嗎?」

齊刷刷的目光全體看向了頌儀!

上尉鬆開了手,去而復返。

他慢吞吞地向頌儀走過來,軍靴鋥亮,馬刺走動的時候帶着聲響,就像是鐐銬一樣丁零噹啷的,響的令人慌亂和不知所措。

頌儀看着在自己一尺前站定的男人。

因為身高的原因,她得仰頭看着對方。

上尉右手伸出來,捏著唱本的一角,緩慢下滑,然後握住了頌儀的手腕,用巧勁兒封住了她的力道,笑:「恩?女士。」

空氣中是如此的安靜,好像下一刻就會響起一陣暴風雨一般,但,沒有。

頌儀嘴角微翹,毫不畏懼的看着對方,朱唇輕啟,道:

「在存遠永會不請愛的中心中心們人。來再不去逝春青,開再不謝凋若花好……情真了滿充里聲歌的他在。」

「什麼?」男人愣了一下。

頌儀眼都不眨,再次吟誦:

「在他的歌聲里充滿了真情,它使我深深地感動……人們心中心中的愛請不會永遠存在。」

話音落地,栗色長發的女子主動向前一步,在如此近距離的情況下,直視對方,略微帶着點嘲諷的語氣。

「您是沒見過能把唱本倒著背的人嗎?」

所有人都有些震驚,因為熟悉這幕歌劇的人都知道,就在剛才,這個瘦小的姑娘一字不差的倒背出了唱本的女聲段落。

「巴伐利亞馬克斯公爵的女兒,伊麗莎白·阿瑪莉亞·歐根妮公主,我的身份。」頌儀高傲地說道。

「而您現在可以放手了,上尉,因為很明顯,你還不曾有資格這樣無禮的抓着擁有皇家血統的人的手腕」

男人有些僵硬的鬆開了手。

頌儀揉捏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上尉快速的單膝跪地,隨後其他士兵也如此。

「請再一次原諒我,公主殿下。」

頌儀沒有馬上讓他們起來,她站立着,不說話,時間彷彿細沙一般緩慢地流過。

良久,頌儀才漫不經心地說:「沒有下一次了,上尉。」

「謝公主殿下。」

頌儀重新拿起了唱本,稍微側着臉頰,秀氣的鼻子下是微微抿起的嘴唇。

上尉對自己的手下們使了個眼色,眾人準備安靜而有序的離開了房間,卻在即將出門的時候被叫住了。

「殿下還有什麼吩咐?」上尉恭敬地問道,此刻再也不懷疑頌儀他們窩藏了刺客,畢竟,若她們這樣做了,更應該巴不得他們趕緊離開才對。

頌儀抬眼看向對方,道:「您的番號,上尉,畢竟這世界上喜歡穿着軍裝到處招搖撞騙的人可不少。」

上尉站直了身體,一雙眼睛很快的閃爍了一下。

「奧地利第四集團軍斯蒂芬·耶利內克中尉!」

頌儀打量了一下對方,最後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終於放他們離開。

房門被小心地關上了,一直到腳步聲都遠離了,頌儀本來還平靜的神情卻突然緊繃了起來。

「他們走了。」她小聲道。

房間里靜悄悄的,不一會兒,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來。

女士們寬大的裙擺平日裏是最為艷麗的蝴蝶羽翼,此刻卻是整個房間里最好的藏匿點。

兩個男人從她們的裙底下出來。

「今天的事情誰都不許說出去。」男人低聲說道,明晃晃的匕首似乎下一刻又會回到她們的脖子上。

頌儀呼吸一窒。

這可不是兒戲。

剛才那把刀子架在她們脖子上的時候,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殺氣。

恐懼,深深地恐懼。

那群奇怪的侍衛到來時,她的感官幾乎是麻木的,而現在,當房間里只有她們和兩個「刺客」后,那低沉又帶着點冰冷的語調就使她感受到了那種熟悉的恐懼。

那是第二次,她離死亡那麼接近,彷彿只有一指的寬度。

德波拉小姐整個人依舊僵硬的像是一塊木頭,她的身體顫抖著,眼睛驚懼的瞪得大大的。

那個黑髮的男人並不看向德波拉,他只是在頌儀低頭的那瞬間瞥了她一眼,然後迅速的向左側簾幕那個地方的角落走去。

頌儀看向那個男人。

他們兩個人把衣櫃搬開,然後黑髮的男人蹲下身子在牆壁上摸索著,像是在尋找什麼機關一樣。

殺伐果決,身手靈敏,以及冰冷卻意外正直的眼神。

她是見過末路狂徒的。

真正的殺手,眼神是空洞的,或者是狂熱的,但不管怎麼樣,這個人剛才的確讓她感覺到了恐懼。

很快的,就在頌儀醞釀着該不該從後面打暈那個刺客的時候,只聽見一陣細小的聲音,然後,令人驚訝的一幕發生了。

本來是花色牆紙弄好的牆壁,現在竟然打開了一個逃生用的小門。

手腳利落的兩個刺客就這麼消失在她們眼前。

頌儀小跑過去,逃生門卻快速地關上了,好像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幻覺而已。

「剛才……」德波拉小姐顫顫巍巍的聲音把頌儀從震驚中拉回來。

她看向德波拉小姐,下意識問道:「您剛才很怕嗎?」

「上帝啊……當然了……」德波拉小姐哆嗦著回答道。

頌儀內心裏突然閃過一絲失望。

她在這個時代近距離的接觸了自己的偶像,可是,那朵鏗鏘玫瑰卻並非堅韌又美麗。

偶像的幻滅大概就是這樣,也許這就是她父親所說的,周敦頤慣常書寫的「只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古人誠不欺她。

「我得把他們喊回來,抓住那兩個刺客,不然會有更多的人受傷!」德波拉小姐說道,她站了起來,雙腿卻因為驚嚇過度而有些綿軟的釀蹌了一下,幸好頌儀攙扶了一下。

「等等,德波拉小姐。」頌儀說。

德波拉小姐看向她。

頌儀抿了抿嘴唇,道:「您不覺得奇怪嗎?」

「在剛才的接觸中,那白手套下的手指乾淨又整齊,幾乎連繭子都沒有,經常握武器的軍人不該是這樣的,而我在問他番號的時候,他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您是說……」德波拉小姐沒有說下去。

頌儀點點頭。

「我們該怎麼辦?」

「像不曾發生過什麼事情一樣,德波拉小姐,照常演出,別讓那伙人看出破綻。」頌儀叮囑道。

德波拉走了,化妝間只剩下頌儀一個人。

她對刺客沒什麼興趣,而現在正好。

她坐下來,裙擺像是盛開的花。

黑白琴鍵在她手底下像是自動跳躍的音符一般,那是首鎮魂曲,也是她唯一會的。

她深呼吸一口氣,直到現在只有自己一個人了,才敢把心中的恐懼通過音樂宣洩出來。

在那場空襲中,

死亡離她如此接近。

最終,她死了。

靈魂來到了異世,

願所有人的靈魂得到安息……

門外轟隆隆的聲音沒有打攪到她的悼念,所以,在半開的房門外,頌儀沒有看到,那雙焦糖色眼睛裏的驚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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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茜茜公主]貴女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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