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一回合 牛油辣醬

顏潯陽睡到傍晚就醒了。

胡筱柔睡得今夕不知何夕，腦袋整個埋在被子里。

他抬手在她腦袋上輕揉了一下，起身去洗手間洗漱。天色昏暗，窗帘又緊拉著，在室內完全就是深夜的模樣。

顏潯陽洗了手，走到門口了，又退了回來——洗手台上的漱口水被拆了一支，裡面粉色的液體也少了大半。

他愣了一下，不自覺地露出笑容來。

回到房間，胡筱柔還是剛才那個彆扭的姿勢。他湊近了點，撥開滑落到額前的亂髮，將唇貼了上去。

滿口都是水果清新的甜味。

胡筱柔終於被鬧醒，皺著眉頭，抬手就要把人打開。

顏潯陽躲了一下，握住她手指：「甜不甜？」

什麼鬼？

胡筱柔看變態一樣看他。

顏潯陽循循善誘：「水蜜桃味的漱口水，聞不出來？」

胡筱柔黑溜溜的眼珠子遲緩地從左邊轉到右邊，又從右邊轉回到左邊，臉慢慢地紅了起來。

洗漱台那一共就兩瓶漱口水，一瓶粉色水蜜桃味，一瓶綠色青檸檬味。

顏潯陽見她不說話，故意道：「不喜歡？那我去換檸檬的。」

胡筱柔一把推開他，爬坐起來：「我要回去了。」

所以說，不解風情真是無解的啊。

顏潯陽看看時間，開了手機，裡面全是胡媽媽的未接來電。

他瞥了胡筱柔一眼：「你媽一直在打我的電話。」

胡筱柔奇怪：「她怎麼知道你的號碼？」

「我昨天打過你電話，她回撥過來的。」

胡筱柔苦惱地直咬手指，半天才說：「你問問霍總。」

霍英博那可真是水深火熱，打顏潯陽電話不通，趕胡媽媽走人也不行。十幾個小時過去，愣是出不了酒店大門。

「胡阿姨，您光攔著我有什麼用。胡筱柔那麼大一個人，萬一她自己回英博了呢？」

「她證件全在家裡，怎麼回？」

胡媽媽一點兒也不上當：「我們還是直接談她的合同吧，在商言商，違約金多少，我們家出。」

霍英博都想仰天長嘆了，恰好顏潯陽電話過來，立刻借口接電話往外走。

「終於捨得接我電話了，帶小姑娘玩開心不？」

顏潯陽無奈：「您是真沒正事兒了？胡阿姨一直在打我電話……」

「打你幾個電話你就受不了了？她就差搬我房間門口來住下了！」霍英博氣不打一處來，「我告訴你顏潯陽，別太過河拆橋！C計劃，今天就實行！」

顏潯陽差點給噎死：「怎麼實行？」

老闆你真以為拍電視劇呢？！

霍英博把手搭在陽台欄杆上：「就過個幾小時吧，我把胡阿姨哄附近飯店吃飯，你跟胡筱柔也過來。出門時候叫人搶胡阿姨的包，你跟胡筱柔去追。」

顏潯陽嘆氣：「那要是也沒用呢？胡筱柔身上的傷還沒好，追來追去再鬧到住院，胡阿姨更不能答應了。」

霍英博死豬不怕開水燙道：「真有那個時候，我們就聽胡筱柔的，偷偷溜好了。」

顏潯陽：「……」

「年輕人，要多嘗試，敢於嘗試。」霍英博回頭看了自己房間一眼，「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不把這事兒徹底解決了，她還得纏著我。」

說到最後，聲音都變調了。

顏潯陽掛了電話，回頭把情況跟胡筱柔說了。

胡筱柔也是喜上眉梢，只擔心自己跑得不夠快：「讓霍總找個跑得一般的呀，別太認真了，我好久沒鍛煉了。」

顏潯陽都無語了，只好轉移話題問：「餓不餓？」

「餓！」

臨出門，顏潯陽特地把剩下那點水蜜桃漱口水也帶上。胡筱柔只當沒看到，噔噔噔跑下樓去了。

酒店對面就是家小餐館，24小時經營本地美食，胡筱柔要了一大碗麵皮，鋪上厚厚的自製牛油辣椒醬，吃得滿頭大汗。

顏潯陽也跟著吃，偶爾抬頭看到她汗津津的臉，唇角無端地泄出點笑意來。

胡筱柔被他看得毛毛的：「你吃東西就吃東西，老看我幹嘛。」

「我看你了？」

「看了，」胡筱柔篤定道，「還笑得特別怪。」

顏潯陽拄著筷子看她：「你不覺得，我們這樣特別像偷偷跑出來約會的高中生？」

胡筱柔立刻扭頭去看四周，確定沒人聽到之後才開始臉紅，低著頭吭哧吭哧繼續喝湯。

顏潯陽算是發現了，這姑娘平時是情商低，一到談戀愛的時候，乾脆是沒情商。

回答不來，就撒個嬌啊！

親也親了，睡也算一張床睡過了，愣是完全不能提。

顏潯陽於是拖著碗坐到她那側的凳子上，「我嘗嘗你那湯。」

胡筱柔真的特別不能理解公共場合黏糊成這樣的男人，多瞎人眼不知道嗎？！旁邊好幾個人呢，明明有凳子非得過來跟她擠一條是什麼鬼！

「你自己不是有嗎？」她壓低聲音，拿筷子打掉他伸過來的手，「還大半碗呢。」

「我那碗放了醋呀，」顏潯陽理所當然，「味道沒你的正。」

說著，手指已經扶住了碗，「吱啦」輕拖著到自己面前，低頭認認真真地喝了一大口。

胡筱柔手足無措地坐那，王浩是個特別愛乾淨的人，從來不會從她嘴邊搶吃的，更不愛陪她來這種鬧哄哄的小店。

讀書的時候，當然也有很多這樣黏糊成一團的情侶，王浩看到了，往往要鄙視地說一句：瞧他們那個low樣。

既然都low了，胡筱柔當然更不會拉著他去做了。

可顏潯陽現在死皮賴臉地喝著她喝剩下的麵皮湯，腦袋微垂著，漂亮的側臉乾淨而俊朗，看起來一點兒也不low。

背著女友摟著陌生女孩在大街上逛，挨揍之後哭天喊地滿臉淚水，才是真的low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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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約定的地點就在十字路口附近，外面道路四通八達，請來扮演小偷的也挺有職業素養的，特地跟他們演習了一遍。

胡筱柔跟後面跑了一段，挺有些失落地道：「我就這麼把包送回去，我媽不覺得奇怪？」

顏潯陽抱著胳膊看著她:「那你覺得？」

「報警什麼的……」

「喂，」雇來的小哥開始緊張了，「你們電話里可沒說這一條，我們不做違法犯罪的事情哈。」

「可是，」胡筱柔糾結道，「你們也不讓我們報警，也不讓我們動手，就讓我追那麼一小段路，哪兒都體現我練搏擊的好處啊？」

小哥的表情有點灰暗：「小姐，真的已經很體現了！你剛追我時候，我得拼了命的追才能不讓你超過去。你都不知道你力氣多大，就那麼拽我胳膊一下，我都疼得不行。」

胡筱柔被他說得有點不好意思，顏潯陽趁機打圓場:「好了，就這樣，到時候就看我們暗號——反正我們一出來，你們就去搶她邊上那阿姨的包。」

小哥們分散著走開了，胡筱柔忐忑地跟著胡筱柔進去，在預定好的桌子那坐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胡媽媽和霍英博整整早了半個小時過來。

顏潯陽慶幸自己把排練時間提前了，要不然鐵定得撞上。

胡媽媽老遠看到女兒坐在角落裡，穿著居家服，披散著頭髮，邊上還坐著那個「長得人模狗樣」的暴力分子。

「柔柔，」胡媽媽屁股還沒挨著椅子，話已經出口了，「你坐到媽媽這裡來。你昨天晚上去哪裡了？一整個晚上不回家，也不打電話，也不說清楚，害得爸爸媽媽這樣擔心。」

胡筱柔乖乖坐了回去，悄悄看了顏潯陽一眼，對方也正看過來，表情帶著笑，溫溫和和的人畜無害。

胡媽媽立刻拍了她膝蓋一下：「媽媽在跟你說話呢，你在做什麼？我跟霍老闆已經說好了，你一個女孩子，實在不能勝任這樣的工作，合同沒到期也不要緊，我們付違約金。你這一年就好好在家休息，順便把資格證給考了，不要在到處亂跑了，聽到沒有？」

胡筱柔求救一般去看霍英博，霍英博只當看不到。

她本心是不願意撒謊的，即便打算哄一下自己的媽媽，但是要她親口答應不回英博，卻是萬萬做不到。

胡媽媽於是再接再厲，直接把飯桌當成了課堂，認認真真開始說教。

魔音穿耳再度襲來，霍英博低頭喝茶，默念：一陣風飄過兩隻羊打架三頭牛喝水……

一直數到「四十七匹狼乾嚎」，胡媽媽才終於放過胡筱柔。

顏潯陽也佩服得五體投地，暗暗慶幸胡筱柔沒遺傳她媽的性格，餘光掃到未來岳父淡定的臉色，更是膜拜異常。

人蠢，有時候還真不是壞事。

幸好胡媽媽也沒打算現場說服女兒，只要胡筱柔肯配合著先回家，就算達到她此行的目的了。

霍英博等媽媽一閉嘴，立刻發揮泡妞時候練出來的哄女人技能，又是倒酒又是誇讚的，還時不時幫著訓斥一下胡筱柔的不懂事。

「我其實是真的很捨不得你，但是啊，但是！」霍英博把杯子擱到桌上，手指在胡筱柔和胡媽媽兩人身邊一劃拉，「可憐天下父母心！筱柔，你是不知道你媽媽這一天是怎麼過來的，我可都是看在眼裡的。」

胡筱柔嘴裡還含著小半顆紅棗，愣是吃不下也吐不出來。

「我睡覺，她在外面等著，我醒過來，她還在外面等著——我們平時叫你柔妹，是真把你當小妹妹。現在，小妹妹的媽媽牽腸掛肚睡不好覺，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做姐姐的，能怎麼辦？父母在，不遠遊，筱柔，你該聽你媽媽的話，該認真考慮你媽媽的話。我們呢，今天也不急著要你做決定。」霍英博一口氣把手邊的茶喝完，「你回去好好想一想，慎重的做出選擇。」

外聯和顏潯陽是真相信霍英博受了刺激了，這話多得驚人不說，語氣都跟胡媽媽一模一樣。

一樣的長篇累牘，一樣的叫人腦袋發燙舌頭髮麻兩眼發直。

把胡筱柔說得都不會反駁了，老老實實坐那吃飯，再默默跟著她媽站起來。

霍英博也趕緊起身，一行人和樂融融地結賬離開。

外聯湊到自家老闆身邊：「老闆，你剛那表演有點過啊，我感覺柔妹是真想走了——估計是給你那嘮叨神功刺激到了想撤退。」

霍英博冷酷地給了他三個字：「扣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