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祁騰不願意過戶，裴安看著他，那一雙總是冷靜的眼中波瀾不驚，直看得祁騰心裡發慌，裴安才開口問他：「你確定要這麼做？」

確定，當然確定！

祁騰想也沒有想，就點了頭。

他以為裴安還會說點什麼，已經做好見招撤招的準備，卻沒想到，裴安一個字也沒有說，轉身就往她的房間走。

祁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她將今天下午才拖回來的行李箱，原封不動的拖了出來。

一看這就是生氣了啊，還氣得不輕！

祁騰霎時間心就慌了。

「你要幹什麼？」他連忙阻止她繼續往門口走，一隻手抓住她的手，另外一隻手死死的按在她的行李箱上，「有事情不能好好說嗎，能不能別再說走就走？」

他對她離開這件事已經有很大的心理陰影，她一出門，他就覺得她一離開就再也不會回來。

「既然現在房子是你的，我也沒有什麼理由再留在這裡，不是嗎？」

裴安抬眸，很冷靜的和祁騰說道。

祁騰與她僵持著，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冷靜對上炙熱，祁騰胸中情緒翻湧著，過往種種霎時間全部湧上胸口。

「……對不起。」啟唇，他緩緩的，困難的說出這三個字來。

裴安挑眉看他。

「以前都是我不對，我脾氣不好性格又衝動，老是惹你生氣，很多事情都是我挑起，我卻偏偏要拉不下面子向你道歉，我習慣了你對我的好，於是不能忍受你對我的半點不好，我總覺得你對我不夠關心，但其實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你在包容我……」

一句對不起，說出去以後，才覺得道歉其實也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難，後面的話很自然就說出口，就像是在心中演練了上百遍。

這些年比以前成熟許多，想起過去種種，錯多對少，越發覺得沒臉再見裴安。

開頭的語言是艱澀的，後面越說越順。

「你不用和我說這些。」裴安卻在這時開口打斷了他，對於他說的這些話，她不是沒有感觸，但是很多事情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她或許曾經很希望能聽到他親自和她說一聲對不起，但那也是以前，現在七年過去了，她已經不需要了，也不想再聽。

「不，我要說。」祁騰擰眉，用他滿是固執的雙眼瞧著裴安，握著她的手不讓走。他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他這次不把裴安留下來，他們之間真的就再也不可能。

「你回國那天，在機場我撞到你，你沒有認出我。」說到這個，祁騰心中還有許多不開心，憤憤難平，以至於他看著裴安的眼睛里，都滿是控訴一般。

裴安愣了愣：「……」

原來那天打扮怪異的黑衣男子竟是他？

因為情緒略激動而沒注意到裴安詫異的神色，自我調節幾秒后，祁騰抿了抿唇，繼續再說。

「演唱會結束又遇到你，你明明看到我卻像是不認識一樣轉身就坐計程車走了。」那天祁騰真的是氣壞了，「我很憋悶，喝多了酒，醒來以後看到身邊是你，你照顧我一夜，我還以為，還以為……」

後面的話他說不下去，太羞恥了。

他現在還記得當時那種感覺，驚訝，激動，竊喜，他還腦熱的跑論壇去發了個帖！他以前從來沒幹過這種事！

「但是你醒過來，第一句話竟然是讓我走。」想起那天早上的事，祁騰至今胸口隱隱犯痛，狹長的鳳眸緊緊看著溫宛，裡面暗藏的情緒洶湧，「知道我當時有多傷心多憤怒嗎？」

「你不止趕我走，你還要賣房！」接著，祁騰瞪著神情有些訝然的裴安，頗有些憤憤然，對她說道：「這房子這麼多年，不止有你的回憶，也有我的回憶，你捨得賣掉它，可是我捨不得啊！」

「你要賣掉它，我捨不得，從你手裡買回來，這有什麼不對？」提到傷心處，祁騰胸口都在劇烈起伏，就差沒哼哼幾句表達自己心中的不滿。

祁騰扒拉扒拉說了一通，被他用哀怨的雙眸瞪著的裴安一時竟無言以對。

其實他醉酒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半個月，她或許當時很生氣，但現在也已經釋然了，聽他這麼一提起來，倒是發現雙方都有不對的地方。

他三番兩次被她無視，憋得太久，心裡有火氣要發，而她開口就趕人，那樣對待一個多年不見的曾經親密的人，的確太過冷漠。

至於賣房一事，她生氣得的確也沒有道理。

她愛賣就賣，他要買就買，誰都不礙著誰，她又在氣什麼呢？

氣他買房偷偷買不告訴她嗎？

氣他不聽她的話過戶房屋產權，這麼多年還像以前一樣隨心所欲，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絲毫不顧慮別人的感受嗎？

說到底，她又有什麼資格生氣呢？

裴安難得的沉默了。

「如果……你一定要把戶主換回來……」她不說話，祁騰心裡就越發的忐忑，半晌，不太情願的開口和裴安說道：「……那我和你換。」

「但是你得答應我，我把房子還給你，你不可以再賣掉它，不然我不會和你去辦過戶手續的。」說完那句話之後，怕裴安轉手就把房子賣給別人，祁騰立馬又加了一條但書。

聽他說完后，裴安沉默片刻，本想說不用了，房子放在他那也挺好，但是又覺得沒必要讓他花這麼一筆冤枉錢，罷了，房子不賣就不賣吧，以後回國的話，也能有個落腳的地方。

「可以。」裴安點了個頭，算是答應了祁騰的所有要求。

祁騰見狀，心頭稍微鬆了口氣，至少這房子是她的，她就會住下來，不會隨隨便便撂他一個人在這兒拖著行李就往酒店去住，她什麼時候回美國，他也不知道。

「還有一個要求……」見裴安神情比剛才緩和許多，祁騰抿抿唇，又開口說道，他感覺自己就像是奔赴戰場的勇士一樣，要和敵人鬥智斗勇，但面對裴安，他明顯智商不足啊！所以他有點緊張。

「什麼？」裴安問他。

「阿白剛才也說了，我的家地址被曝光了，現在有很多的記者，還有粉絲們蹲守，我根本就回不去。」祁騰挺起了胸膛，務必讓他看起來有底氣一些，不像是在撒謊。

「所以呢？」裴安挑眉問他。

那雙彷彿洞悉一切的眼睛看著他，就好像他什麼都還沒說，她就全知道了似的！

祁騰在心裡告訴自己不要慫，一本正經說道：「房屋產權證這些東西都在我家裡，現在想拿也拿不到，而且我現在回不了家，別的地方也不能去，我要在這裡住幾天！」

反正其他的都不管了，先住下來再說！

「等記者們散了，我會搬出去的！」

才怪！

怕裴安拒絕，祁騰信誓旦旦又說道。

裴安：「……」

說得好真誠，她差點就信了。

「你確定？」裴安挑眉問他。

「確定！」祁騰忙不迭點頭，為了爭取住下來的權利，他也是豁出去了。

「要住下來也不是不可以。」隔一會兒，裴安說道。話都說這份兒上了，她再怎樣也不能把人給趕出去，就事論事，畢竟現在這房子的房主還是他，不管怎樣，他都有繼續住下來的權利。

祁騰一聽，頓時雙眼放光。

裴安看著他激動的模樣，有點好笑，好笑之餘，心裡也有些酸澀，沒想到有一天他們能重逢，還能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第一，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別指望我來幫你完成。第二，互相不要干涉對方的*。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收斂好你的脾氣。」

裴安說道。

祁騰一聽，覺得除了互相不干涉*這一點，其他他完全沒問題。

一心想住進來的他直接忽略第二條，表情略鄭重的點頭：「好。」

心裡已經樂開了花。

裴安盯著他看了幾秒鐘，就是用那種打量評估的眼神，看得他開了的花差點枯萎，裴安這才淡淡「恩」了一聲，把行李箱重新拖回房間。

……

『同居』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面臨洗碗問題。為了掙表現，祁騰搶著要洗碗，裴安沒有客氣的將廚房交給他。以前不要說洗碗，兩人同居的時候祁騰大爺連家裡的掃帚長什麼樣恐怕都不知道，他就是個家務白痴。

聽到廚房裡面碗碰著碗「哐當哐當」的，裴安走到廚房門口：「你行不行？」

男人最怕別人說他不行。

祁騰轉過頭一臉堅定：「我當然行！」

等祁騰花了近半小時，終於搞定了那些鍋碗瓢盆，走出來以後，發現裴安房門緊鎖，燈也暗了，她已經睡下。

祁騰眼瞼垂了下去，站在原處盯著那扇緊閉的房門看了會兒，他眉眼低垂，嘴角下垮，燈光映射在他沒什麼表情的臉上，越發顯得寂寥。

他慢吞吞走回到自己的房間，抬眼便看到自己房間的床已經被鋪好，原本空蕩蕩的床頭現在已經有了一個枕頭，被子整整齊齊疊著放在床上面，他頓時心中失落感全消，雙眼放光，嘴角控制不住的往上揚。

裴安並沒有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滅，她還是關心他的。

猶如絕處逢生的喜悅，下一秒，祁騰毫無形象的朝著那張剛被鋪好的床撲了過去，捧著被子，帥臉在被子上面揉了又揉，他嘴角彎彎，眼睛眯起。

……啊，這就是幸福的味道！

在床上打滾著流連了一陣，洗完澡了以後，祁騰再次回到自己的房間，兩個箱子，一個隨意的丟的角落，一個因為剛才他在裡面找東西而大敞開，裡面被翻得亂糟糟的。

祁騰看都沒看它們一眼，直接跨上床，用裴安拿過來的被子蓋住了自己。

七場演唱會，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演唱會結束以後又將很多節目錄製和廣告拍攝都挪到這幾天完成，他其實已經累到坐在車上都能睡著的地步。

***

坐車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更別說回家以後又打掃衛生買菜做飯招呼客人，裴安躺在床上閉眼就睡著。生物鐘使然，第二天早上六點半鐘，她就醒了過來。

裴安從來沒有賴床的習慣，醒來以後，撩開被子就走出了房門。

出了房間門以後，她嚇了一跳。

這麼早，祁騰竟然已經在陽台上做運動，手腳呈拉弓射日狀——第七套廣播體操。

以前他們初中高中天天都要到操場上做的那個體操。

祁騰沒想到裴安會忽然冒出來，他的臉有點黑。

忙將舉高的手佯裝若無其事垂放在身側，他極力保持表面上的平靜，殊不知微微抽動的嘴角全然出賣了他。

裴安知道祁騰有時候興奮起來會抽風，早很多年她就領教過，因此驚訝過後很快就鎮定下來。

裴安：「……你繼續。」

以為裴安還會說點什麼，結果她字說了那三個字，就沒在理他，走衛生間去了。

眼巴巴期待解釋點什麼的祁騰：「……」

他今天五點鐘就醒了啊！

他睡不著啊！

昨晚上實在是太累了，凌晨醒來了，一想到裴安就睡在隔壁，他就興奮激動得不知所以了。

床上翻來覆去一個多小時，實在壓抑不住自己洶湧澎湃的情感，然後……他就從床上爬起來，以非常標準的姿勢在陽台上跳了一套廣播體操……

裴安撞見的這一次，其實是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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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安洗漱完出來，發現祁騰已經換了一套衣服，坐在沙發上，就是那種長腿交疊，低頭垂目，手裡拿著個手機隨意把玩著，很氣質很男神的姿態。

裴安：「……」

都已經暴露了，還裝什麼裝？

她無語的看他一眼，回到房間換好衣服走出來。

佯裝玩手機的祁騰蹭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問道：「你要去哪裡？」

裴安往門口走，一看就是要出去。

「出去買早餐吃。」裴安說道。

「我也沒吃早餐，我和你一起去。」說著，人就已經邁著大長腿三步作兩步走到了裴安的身邊，生怕慢一秒裴安就要拋下他獨自離開了似的。

裴安沉默了兩秒，其實很想拒絕他，但是抬頭就看到他那雙漂亮極了滿是期待又略有些忐忑的雙眼，拒絕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口罩帶好。」裴安到底是狠不下心，便對他說道。

祁騰出門，黑色大口罩是必備工具。

聞言，他手腳麻利的把口罩蓋在臉上，只露出一雙彎彎帶笑的璀璨星眸。

裴安被他的那雙眼睛的閃了一下，心跳漏了半拍。

她若無其事的轉頭，多的話什麼也沒說，朝門口走去，開門，出門。

清晨的空氣很新鮮，有點冷冽，街道上人非常少，有老人穿著運動服在晨運。

裴安與祁騰一前一後從小區走出去，並不惹人注意。

菜市門口有一家路邊攤，攤主是四十歲出頭的夫妻倆，賣包子饅頭稀飯豆漿油條，應有盡有，從凌晨四點就開始擺攤，到早餐十點收攤。

以前他們還讀書的時候，早餐基本都在這裡來買，還和著兩夫妻混得挺熟。

回國以後，裴安天天來買早餐，他們都還認得裴安。

「今天來點什麼？」女攤主遠遠就看到裴安過來了，裴安人都還沒走到呢，她就熱情的招呼她。

「看你半個月沒來了，還以為你又去美國了。」待裴安走到了，她笑著和裴安說道。

他們知道裴安這些年都在美國的事情，閑聊的時候裴安有聊一些。

「沒有，回鄉下了。」裴安也笑著答。

祁騰施施然站在她的身後，口罩罩著半邊臉，看不出什麼表情。

但是他臉雖然遮著，卻寬肩窄臀，長腿筆直，氣質卓然，光站著不動都是發光體，讓人不自覺就將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

「……這你男朋友吧？」男攤主性格有點大大咧咧，盯著祁騰看了一會兒，還是不太確定，但他知道裴安和祁騰已經分手了的事，畢竟裴安和祁騰那一對，在當年還是很引人注目的，而且天天都一起來他這兒買早餐，感情可好。他看了半天，覺得這個人不可能是祁騰，都已經成大明星了怎麼可能還來他們這兒買早餐呢？於是說道：「差點認錯了人，他和祁騰啊，有點像！」

站在裴安身後的祁騰渾身一僵。

被說成是裴安男朋友，祁騰心裡高興，但被說成和自己長得像，祁騰臉有點黑。

他毫無防備的拉下口罩，讓自己的帥臉正對攤主，語氣硬邦邦的：「師傅，我就是祁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