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二卷·完結篇（上）

本來一切正常，除了眼睛以外，我身上的傷正在逐漸好轉起來，雖然不清楚這個什麼人魚國度究竟是怎麼回事，但目前來講倒也太平，不過可惜的是這種情況只持續到了第二天清晨為止……

「你說什麼？」我看著面前正沖著我張牙舞爪的章魚怪，對方從早上開始就沖著我不停地雞哇鬼叫噴泡泡，那八條重口味的觸手幾乎都要撲到我的臉上來。

「……」小章魚怪憤憤地看著我，在確定我確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之後終於不由怨念的嘆了口氣。

「……」我也發現自己好像有些不太對勁，否則為什麼我突然聽不懂對方的話了？這裡沒有其他動物，我也沒辦法嘗試，所以只能給了對方一根樹枝，然後將它抱到旁邊不遠處的沙地上。

「寫吧。」我對著它道，我是知道對方能寫字的，否則那張送給尤金斯的紙條是打哪兒來的。

章魚撇了撇嘴，然後用樹枝在面前的沙灘上划拉。

——你最好快點離開這裡！

「是因為那些人魚嗎？」我挑眉道。

章魚怪翻了個白眼——廢話，再過幾天他們就要上岸了，我們必須往林子的深處去，找個地方藏起來才行！

雖然我沒有見過人魚，不過聽對方說那種生物還是很兇殘的，我現在碰到過的怪事也有不少了，所以安全起見我倒是聽從了對方的意見，再說我也不可能一直在這裡呆著……

於是，我和蒂亞便開始了向著樹林里的探險之旅。

大概就在這片暗無天日的樹林里走了將近一天的功夫，我們終於找到了一個能夠避難的地方，而期間我也確定了我似乎確實失去了那種能夠聽懂某隻章魚嘴炮的特殊能力。

我不清楚原因，也說不上是什麼心情，因為我們此刻面對的問題顯然更加嚴重，我也顧不上思考究其他的事情。

「……這是什麼地方？」我看著面前這座類似於古希臘神殿一樣的巨大建築物愣愣發獃。

蒂亞自然也是一頭霧水，而小章魚則是站在我的肩膀上用觸手指了指前方，我順著對方所指的方向看去，發現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

小心地走上前去，我發現那是一個閃閃發光的石台，而石台的上面還擺放著一個造型十分精美的石頭盒子。

雖然這個盒子看起來異常的精緻典雅，甚至是仙氣飄飄，但依舊不能否定這盒子它似乎——是個骨灰盒啊……==

我正思考著誰的骨灰竟然這麼牛叉的放在這種鬼地方供著，沒想到周圍在這時候就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大膽的闖入者，離我的骨灰遠一點，聽到了沒有！」

「……」果然是骨灰盒啊……我倒是沒有害怕，只是覺得新奇，對方不是已經死了嗎，為什麼還會說話。

「你在什麼地方？」我看著面前搪瓷白色的骨灰盒子，不由思考對方難道在盒子裡面。

「哦哦不準碰，誰讓你碰我的盒子啦！？」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隻精美的骨灰盒時，盒子外面突然躥出一道刺目的電光，我的手立刻被燒紅了一塊。

蒂亞連忙將我護在身後，一臉警惕地盯著面前能夠說話的石頭盒子：「……」

「你是住在裡面的幽靈？」我好奇地看著骨灰盒道。

「唔，這麼說也可以，」對方咳了一聲道：「那麼你又是誰，為什麼會出現在黎明之地？」

「我並不想打擾你，不過我也不清楚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我聳了聳肩道：「我們可以在這裡避難嗎，據說再過兩天那些人魚就要上岸了。」

「我為什麼要答應你？」盒子聞言，不，是盒子里的那個人聞言拽拽地對著我道：「這裡是我的地盤，而我不希望有人來這裡打擾我！」

「別這樣盒子先生，我們不會打擾太長時間的，等那些人魚走了我們就會離開……」我好言相勸道。

「我才不是什麼『盒子先生』，你這個粗俗無理的傢伙！」孰料盒子聞言更憤怒了，噼里啪啦地閃著電光。

小章魚在這時候拉了拉我的頭髮，指了指不遠處的那個水池。

「既然如此，那就沒辦法了，」我嘆了口氣道：「我並不想傷害你的盒子先生……」

幽靈什麼的我本來是怕得要命的，但與此相比我更怕有人魚抓我去濫/交然後吃掉！==

而鑒於盒子的外面似乎有層堅硬無比還帶電的防護壁一樣的東西，刀槍不入，我和蒂亞乾脆一起推著面前的這個石台向著一旁的那個水池旁邊走去。

「哦，你們想要幹什麼，你們該死的這些野蠻人！」盒子尖叫道。

「現在我宣布這座神殿被我們佔領了！」活人的話也就罷了，你一個死人占這麼大地方也好意思？！我對著這隻骨灰盒宣佈道。

「停，停下快停手！」骨灰盒先生終於尖叫起來，身上閃爍出來的電光噼里啪啦的從我們頭頂上落下來，不過卻被我和蒂亞靈巧躲開。

「好吧，我同意你們在這裡避難了！」盒子里的幽靈幽怨地對我道：「不過只有一晚上而已，之後你們就要立刻離開！」

「……」我哼哈地答應著對方，再說吧，反正我們也沒地方去，這裡好歹能夠遮風避雨。

「你究竟是什麼人？」盒子先生沉默了大半天，最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對著正坐在對方面前不遠處野餐的我們開口道：「我從沒見過像你們這樣討人厭的傢伙！」

「你可以叫我羅賓，至於身份的話……」我摸了摸自己那隻報廢掉的眼睛，笑了笑道：「是個海盜。」

海盜的奴隸不也是海盜么。

「……你是海盜？」盒子聞言似乎愣了一下后，隨即大概想到了我之前做的事情，不由沉默了下來。

「你又是誰，為什麼會死在這種地方？」而且死後還被人裝在了如此精美的骨灰盒裡。

盒子先生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有些得意地嘿嘿了兩聲，道：「既然你們說自己是海盜，那我問你們，你們知道在這片大海上最偉大的海盜是誰嗎？」

「最偉大的海盜？」我聞言倒是思忖了一下，我記得阿普多似乎被稱為海盜之王的，不過鑒於對方跟我有仇，而且曙光女神號也已經沉到海底……所以我還是老實搖了搖頭：「不知道。」

對方聞言又沒有動靜了，好半晌，就在我以為對方已經熄火了的時候，盒子先生卻再度開口，只是語氣中怎麼聽都有種磨牙霍霍的感覺：「怎麼會不知道！難道你們不知道哪條船是海中最快的船嗎？！」

這個我倒是知道，心裡頓時有些鬱悶，不過我還是對著盒子道：「你是說『潘多拉號』？」

「哈哈看來你們也不是一無所知的嘛！」對方這回終於滿意了，語氣中都洋溢著一種得意洋洋的味道。

「可是潘多拉號已經沉了啊……」我咬了一口蒂亞烤好的遞給我的肥魚，味道真是不錯，簡直可以嫁了，蒂亞我看好你喲繼續努力！我一邊鼓著腮幫子一邊道，我曾經就是那上面的水手的說……

「什麼？！！！！！」孰料對方聞言卻頓時如遭雷擊了一般，能夠掀翻房頂的尖叫聲差點把我給噎死，好在某人遞水及時才終於避免了一場不必要發生的餐具。

「你在開玩笑，潘多拉號怎麼可能會沉掉！？」盒子先生咆哮著道。

「可她確實沉了……」我也不希望她沉啊，我無奈地聳了聳肩道。

「那麼烏洛維斯在什麼地方，是誰將她弄沉的！？」

「烏洛維斯船長的話應該沒事，」我聞言停頓了下道，「潘多拉號遭到了阿普多的埋伏，不過曙光女神也跟著她一起陪葬了……」

這應該說是狗咬狗一嘴毛嗎？海上的兩大海盜團夥同時折戟，不過這件事情的最大得益者恐怕就是唐納爾了，我不由思忖，難道唐納爾總督大人就是打著這個主意所以才一直沒有進攻阿普多的？

以對方出海的時間追上阿普多應該是很輕鬆的事情，海上的事情本來就沒有一定的對錯，說不定是唐納爾暫時同意跟阿普多聯手做掉了潘多拉，不過從我以前見到的那位總督大人的人品來看，這個猜測我持懷疑態度……

盒子已經是今天以來的不知道第幾次沉默了，我覺得如果對方還活著的話，說不定已經吃了一瓶子的速效救心丸。

對於對方的身份我也差不多猜出來了一些，死在這種奇怪的地方，而且還變成了盒子幽靈，對潘多拉號和海上的情況了如指掌，甚至還提到了我們親愛的船長大人……

我僅存的右眼不由閃了閃，片刻后，果然聽到了盒子咒罵的聲音。

「可惡，那可是老子半輩子的心血，那個不孝子竟然這麼輕易就將它毀於一旦！」盒子一邊咒罵一邊痛哭：「哦，我親愛的潘多拉號啊，實在太敗家了！」

在這一點上我十分同意對方的觀點，瞧，船長，連你親愛的正在努力尋找中的老爹都覺得你太敗家了，你還不趕快跪搓衣板反省一下先！

「很高興能夠見到你，雙鉤人船長！」我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沖著對方行了個禮道。

似乎是受到的打擊太過強烈，對方只是懨懨地應了一聲道：「這麼說烏洛維斯他已經來到黎明之地了？」

「是的，而且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進來了……」烏洛維斯肯定有什麼特別的方法能夠進入黎明之地，所以他才會任由阿普多趕來這裡，不過船長大人是來找自己老爹的也就罷了，阿普多是來做什麼的？

據說雙鉤人以前還打敗過對方一次，哦，然後很不幸的他的兒子就跟對方同歸於盡了……==

「是嗎，這樣也好，我也是時候該收拾收拾這個臭小子了……」雙鉤人笑得陰森森的，我身上的寒毛都不由抖了一下，順便為我們可憐的船長默哀一秒鐘。

「這裡究竟是怎麼回事，我要如何才能夠離開這裡？」吃飽喝足，我靠在石台上跟這位老船長聊天。

既然知道是同船的船友，我們也就沒什麼不能聊的，我總要想辦法從這裡出去才行。

「黎明之地並非只有黎明，而且準確的來說我覺得這裡更加偏向於黑暗的邊界，」雙鉤人幽靈先生對緩緩對著我道：「你應該已經發現自己的身上缺少了什麼東西吧，想要進入到這裡的人就必須先付出代價。」

「……」我摸著下巴思忖了一下，然後看到某個正張牙舞爪的章魚，看來跟動物對話的能力就是我失去的東西，當然也不排除還有我的一隻眼睛……

「那麼你失去了什麼？」我好奇問道。

「身體，如你所見！」雙鉤人的骨灰盒幽幽道：「不過我祈求的東西比較多，所以失去的自然也多。」

「哦，那你祈求了什麼？」

「永生不死，」雙鉤人聞言嘆了口氣，語氣中似乎有哀怨：「不過卻沒想到是這種情況下的永生，混蛋，那個神明什麼的玩意兒根本就是在欺騙我！」

「……」那還真是挺悲劇的，這跟死掉了有什麼兩樣，唯一留下的恐怕就只有意識了吧，而且還不如不留下。

「這裡的秘密是什麼，我聽說你是因此才背叛了英國皇室的？」我試探著道，關於那些傳說什麼的我真的很好奇，現在就有個活著的，呃姑且算是活著吧，能夠給哥現身說法的人近在眼前，我怎麼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雙鉤人聞言頓了頓，道：「你覺得是什麼，永恆的追求難道不算是秘密嗎？」

「對於我來說的話，還好吧……」我對永恆什麼的倒是沒有特別的追求，如果能夠選擇的話，我更希望能夠從這個鬼地方穿回去！

「我可以告訴你，但你不要告訴別人，即便是烏洛維斯也不行……」雙鉤人神神秘秘地道。

不過在對方開口前，我便率先打斷了他，疑神疑鬼地道：「連你兒子都不能告訴……你不會是想要坑我吧？」

相信一個海盜，而且還是個老奸巨猾的已經死掉了的海盜，哥看起來像是那麼傻的人嗎。

「你倒是不像我想象中的那麼蠢……」雙鉤人對著眼神怨念的我道。

「別想著利用我，我最討厭的就是你們這些臭海盜……」我冷笑著道，儘管我現在也算是個海盜。

「好吧，其實我也沒打算利用你……」雙鉤人道：「不過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如何獲得這種永生的嗎？」

「你剛才好想說向什麼神明祈願……」我遲疑著說。

「不錯，這就是黎明之地隱藏著的秘密，」雙鉤人說：「這裡擁有著一位神明，不過卻是個貪得無厭的傢伙，他收集人們的願望加以實現，然後再惡趣味的從對方的身上得到更多的回報……」

「所以說黎明之地並非是我真正想要尋找的那片『極樂凈土』，」雙鉤人慢悠悠地道：「我想要找的地方是能夠實現心中的貪婪而不會收取回報的地方。」

「你比那位神明更加貪婪……」我面無表情，只進不出，你想什麼美事兒呢！

「多謝誇獎，否則你以為海盜是做什麼的？」盒子先生道：「我們從海上靠著劫掠無辜人的船隻獲取利益，人命對於我們來說是最廉價的東西。」

「你已經徹底淪為一個臭海盜了，看來那些人說的沒錯，你就是為了利益才背叛了英國皇室的……」我嘆了口氣，有些時候事情或許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麼複雜，背負罵名、被判為罪人都只是那些人罪有應得的罷了。

「不過讓人慶幸的是，烏洛維斯船長沒有你這麼糟糕，」我偏了偏頭，對著莫名又開始安靜下來的盒子先生道：「他是我見過的還算是比較有正義感的呃，海盜！」

至少沒有亂殺無辜，也沒有像你們這樣貪得無厭。

「你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你的心中沒有無論如何都想要得到的東西，」雙鉤人繼續道：「想想看吧，能夠實現任何願望，而且還不用花費代價，想要得到什麼都可以，即便是取代國王的位置……」

聽起來倒是確實讓人有些心動，不過然我心動的不是國王的王座，而是我的眼睛以及回到我自己那個時空的可能……

「真的會有這種地方嗎？」黎明之地這裡我是絕對不敢亂許願望的，因為說不定我的左眼重見光明，而付出的代價卻是我的右眼和右手，雙鉤人同志就是個很好的反面教材，而穿回去什麼的就更不敢了，萬一只有身體的一部分穿回去了，我絕對會後悔死的！

「當然，而且我這裡已經有了一些線索，」骨灰盒先生慢吞吞道：「烏洛維斯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將我換出去，不過我並沒有其他的心愿，只要能夠將我的身體重新找回來就好。」

「而到時候我會和我的兒子一起離開這個地方，去一座我曾經發現的小島上隱居，」雙鉤人有些疲憊地道：「其實我對這個世界並沒有太大的期待，在這個盒子里呆的時間太久，很多事情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

「如果你答應到時候帶我一同離開的話，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尋找那個傳說中的地方，而到時候你想要實現什麼願望，那就是你自己的問題了……」

我聞言有些猶豫起來，蒂亞依舊不明所以地時不時抬手戳著已經不怎麼往外放電的某人的骨灰盒，小章魚則是瞪著眼睛一會兒看看我一會兒看看雙鉤人。

「可是我又沒有船，我要怎麼帶你去找那個傳說中的地方？」我道。

按照雙鉤人的話，烏洛維斯大概會留在這裡暫時取代他，那麼這樣一來事情就有些複雜了，原本被「抓交替」替換出去的雙鉤人會成為潘多拉號新任、或者說官復原職的船長，然而現在潘多拉號沉掉了，雙鉤人似乎對其他的船隊沒有興趣，而且他還選擇將我作為自己的飼主，進行海上探險的活動……

「船的話早晚會有的，」雙鉤人笑了笑道，「而且我也不相信潘多拉號會就這樣沉掉，總會有人將她重新救上來的，不過那已經不再是我的船了，我也沒有必要再跟她一起行動……」

「好吧，那麼我答應你的要求，」我想了想道，而且對方是烏洛維斯的父親，只要他開口的話，攥在我們親愛的船長大人手裡的那張賣身契很輕易便能夠回到我的手上，所以說抱上對方的大腿對我來說還算是有利而無害的……

那麼接下來就剩下等人了，我坐在一旁的水池旁邊，用魚骨頭給蒂亞梳頭髮。

正梳著便聽到神殿的外面大概是海灘的地方傳來了一聲類似於狼嚎一樣的叫聲，我的手頓時抖了一抖。

「那些人魚會不會到神殿里來？」我蹙了蹙眉，有些擔心地詢問道。

「放心吧，有我的保護，他們是進不來的，」雙鉤人得意洋洋地回答道，「不過你們還是小心點為妙，他們對人類的氣味非常敏感，所以大概還是會聚集在神殿周邊的地方，天黑之後千萬不要從這裡離開。」

「還真是人魚啊……」而大概過了兩個多小時之後，天色終於完全黑了下來，我沉默地看著神殿外面的樹叢里那些閃閃發亮的綠幽幽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