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逆襲吧，炮灰

按照自由落體定律來說，一個人從三十六樓落到地上只是幾秒的功夫，眼睛一睜一閉也就到了。

可偏偏程霧又不能放心閉上眼睛。

看着眼前這個禍害自己這麼多年又把自己拉入死路的男人，她想自己大難不死一定要把他從棺材裏拉出來鞭屍一萬次。

回想過去那麼多年，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炮灰，明明連個愛情的毛都沒見過，卻被看上這個男人的綠茶婊當成假想敵，從此整個人生被搞得腥風血雨。父母被逼下崗，家裏頻頻出事，生活一團亂麻，她自己更是名聲狼藉，混混騷擾，同學嘲諷，畢業之後又遭遇職場封殺。如果不是五年前遇到一個好師父，她只怕早就精神崩潰。

如今，這麼多年韜光養晦積攢的實力終於讓她擺脫渣女那個所謂豪門的打壓，一切都在好轉，可她卻在這個時候被這個男人從三十六樓拉下去。

滔天怒意幾乎將她湮滅，瀕死的絕望讓人窒息。如果這時候還能發出聲音，她一定要叉腰罵天。

可惜，快速下墜狀態下不能發聲，也沒辦法叉腰，她最終只能以倒栽蔥的形狀落在地上。

「嘭」一聲悶響，給一個小人物悲慘又短暫的人生添上了一個並不悅耳的尾音。

與此同時，一聲嘆息響起，似隔着時間和空間的距離，悠遠綿長，如夢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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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啊，每個重生的妹子上輩子都是折翼的——炮灰，」佈置簡單卻溫馨的房間里，十五六歲的女孩坐在鏡子前輕喃，纖細的手指從水汪汪的大眼睛劃到小巧而挺翹的鼻，最後落在略有些蒼白的薄唇上，唇角牽起一抹弧度。

這樣的動作已經重複了一個小時，她卻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彷彿這樣就能消除因為重生而帶來的卧槽感。

是的，她重生了，沒有一點點防備，閉眼之前還在做自由落體運動的她一睜眼就回到了1999年，自己十五歲那年。

如果不是那些蝕骨的記憶太過鮮明，如果不是二十二歲拜師時師父送的玉佩還掛在脖子上，只怕她會覺得一切都是夢境。

也許連老天都覺得她生前太艱難死的又太憋屈所以要給她一次重新來過的機會吧！她這樣安慰自己。

這一年，她剛上高中，父母工作穩定，一家人和睦安樂，儘管生活仍有許多不如意，儘管同學天天捉弄、渣渣不依不饒。但是，生活總體來說還很美好。

前世，她識人不清，交友不慎，遇事步步退讓，結果換來的卻是多年迫害，咄咄相逼，無辜慘死。

今生，她不再是那個任人羞辱不會還口的程霧！不再是那個被人捉弄不知還手的程霧！她要擺脫這一切，站到這個世界的頂端！讓愛她的人擁有整個世界，讓害她的人失無可失。

這樣想着，她把表情調整成自己最滿意的笑容，對鏡子裏的清純可人的面孔吹了個口哨，「逆襲吧，炮灰！」

「小霧，已經中午了，睡醒了嗎？頭還暈不暈？如果沒事的話就去學校上課吧，高一課程挺多，別耽誤了進度。正好你大伯母要去送雯雯，順路送你，」門外，女人溫婉的叫聲打斷了她的沉思。

聽着母親溫柔卻中氣十足的聲音，程霧忽然就想起來前世因為渣女打壓家裏頻頻出事而早早蒼老的父母，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都要掉下來。

真好啊，爸媽都還好好的。

「小霧？」見裏面沒反應，女人的聲音大了一點，邊敲門邊喊道，「快起來啦！你大伯母來了！

「好的媽，我馬上起來，「程霧反應過來，吸了吸鼻子，輕聲回應。

「恩，那你快點，飯已經做好了，讓人等著不禮貌。」程母交代一聲便轉身離開。

房間里，程霧已經從鏡子前站起，走到衣櫃面前，嘴角挑起一抹玩味的笑，「那個虛榮勢利又作死的大伯母嗎，來的真是，太好了。」

然而，她很快就笑不出來了。看着衣櫃里丑兮兮的衣服，她覺得自己審美遭到了難以忍受的強煎，不禁默默為自己當年的品位感到汗顏。

好不容易在衣櫃角落裏找到一套略微順眼的黑色運動裝，她含笑穿上走出房門，卻被眼前的一幕勾起怒火。

廚房裏，自己的媽媽忙忙碌碌，端菜盛飯。而她的大伯母王秀蓮和堂姐程雯雯兩個人卻安然坐在飯桌前，之前端上來的兩個盤子裏只剩下菜葉和湯水，她那個大伯母邊吃邊點評，「小英啊，你怎麼放鹽的！這個回鍋肉太咸了，香菇雞丁又好淡，下次注意點！」

這把自己媽媽當成保姆吩咐的語氣讓程霧想到前世家裏頻頻出事之際平日整天在自家蹭飯的大伯母一家的落井下石，忽覺怒氣難以遏制，大力摔上自己的房門。

聽到聲音，王秀蓮一臉假笑，頭也不回地例行「問候」，「呦，小霧醒了？我說你怎麼回事，你媽天天給你做這麼豐盛還吃的面黃肌瘦，昨天居然因為貧血昏過去了，不知道的以為你把飯吃進那什麼肚子裏了！」說着指了指自己高挑漂亮的女兒，「你看你雯雯姐，我可沒怎麼給她做過飯，照樣也水靈靈的，女孩子這樣才好看嘛！一臉窮酸相容易嫁不出去！」

雖然已經習慣了面前這個女人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花式不要臉，程霧還是忍不住吐槽一句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你特么當然沒怎麼給她做過飯，因為你們一家三口幾乎天天都要來勞資家裏蹭飯！還每次都把好一點的菜搶光光！天天吃我家的和我家的還看不起我爸媽！

其實程霧並不像王秀蓮說的那樣，她只是身體底子不好，總也吃不胖，臉色有些蒼白。之前被渣女忽悠着戴了個完美遮擋所有美感的眼鏡，現在乍一去掉，清純可人的臉蛋顯露出來，雖不比窈窕成熟的美女，但乾乾淨淨的氣質卻有着別樣的魅力。

對自己外觀配置十分滿意的程霧既不能因為被罵窮酸相而直接掀桌，又不能跟瞎着眼挖苦自己的大伯母談審美，所以心情極度不美麗，只得笑了笑，用誠懇的語氣說道，「是是是，您女兒天生麗質，所以我以後會好好向她學習，把肉全都挑光光，飯一點也不吃，這樣肯定能像她一樣閃瞎全人類。」

她笑容里的嘲諷毫不掩飾，說完還指了指程雯雯幾乎沒動的那碗白飯，話里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王秀蓮聽到這話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這個侄女在她眼裏一直是個木訥膽小的，榆木腦袋，笨得要死，成績又差，連個囫圇話都說不好。平時自己可沒少數落她，別說她根本聽不懂，就是聽懂也不敢像現在這樣明目張膽的諷刺回來，難道是昨天暈過去的時候摔壞了腦子？

而相比於自己母親的愣怔，作為直接中槍者的程雯雯就反應靈敏多了。她把筷子摔在桌上，指著程霧，狹長的眼睛裏滿是怨毒和不屑，「程霧，你什麼意思！有本事再說一句！」

程霧大眼睛眨了眨，笑道，「就是字面意思啊。」

「你……」程雯雯顯然沒想到那個內向又膽小的堂妹今天居然這麼伶牙俐齒，還敢嘲諷自己。她生的漂亮，家境又好，父母溺愛，被人追捧，自覺各方面都甩這個獃頭獃腦的堂妹幾條街，壓根沒想到她敢這樣，一時間氣的指著程霧忘了台詞。

「小霧，你怎麼說話呢！」程母放下鍋鏟，急急從廚房出來，訓斥聲打破了暫時的寧靜。

「就是！這孩子怎麼這麼沒教養！不就幾頓飯嗎？你爸媽都沒意見，你小孩子家懂什麼！」王秀蓮急急附和。

「呵……」幾頓飯？每天幾頓吧！因為這無恥的一家人天天蹭飯還挑三揀四指定四葷四素，父母顧及情面只得遵從。沒有經歷過那個年代的人不會知道頓頓這樣對於一個普通家庭是怎樣的負擔！況且，程霧冷笑，孩子鬧矛盾父母不應該教育自己孩子嗎？這個大伯母倒好！連教養的問題都扯上了！

如果是別的話她今天還能容忍，但是，教養事關爸媽，她不能忍！

掏了掏耳朵，她大眼睛裏擠出幾分迷茫，看着王秀蓮囁喏開口，「大伯母，什麼是家教呀，是之前我爸教我的去別人家做客要矜持嗎？還是所有人全部入席之前不能動筷？還是，唔，吃菜的時候不要挑三揀四？」說到這裏她小臉上的迷茫被笑容取代，好像頓悟一般拍了下手，「我知道了，我爸教的那些反過來做就是有家教了對不對？謝謝大伯母教育。」

「你……」王秀蓮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指著程霧一句話也說不出。

偏偏程霧還一臉無辜，好像真只是因為懂了一個新詞而喜笑顏開，讓她不得不懷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小霧！」程母快步走到程霧身邊，在她肩頭拍了一巴掌，「你這孩子！」然後滿臉歉意地對王秀蓮說道，「大嫂，對不起啊，可能小霧昨天暈過去之後摔到腦袋所以……」

「這種蠢貨摔死才好，「不等王秀蓮說話，程雯雯已經語氣怨毒地回絕了程母的道歉，拉着狠話沒放完的母親摔門而去，絲毫沒有對長輩應有的尊重。

當然，對於前幾年父親趕上九十年代好機遇下海賺了不少錢而以千金小姐自居的程雯雯來說，對這個在二流大學做講師的三叔和普通初中做老師的嬸嬸也從來就沒有過尊重這種東西。

「我還沒用力你們就滾蛋了，」程霧看着緊閉的門心裏吐槽，卻在對上母親審視的目光之後一陣苦笑。

她知母親已經起疑，卻不能說出真相，只得大眼睛裏擠出點淚花，上前抱住母親的腰，「媽，就算是昨天那一摔讓我開竅了吧，我不想讓你和爸再忍氣吞聲，我們是沒有錢，可我們也不欠他們，他們根本不把我們當親人，生活本就艱難，何必再受不相干的氣，對不起，我知道方式不對可是……我真的看不下去大伯母那樣對您和爸。」

程母輕輕嘆了口氣，把她摟進懷裏，良久之後，輕輕開口，「以後不許這麼衝動了。」

對於女兒，一點點小變化她都看得出來，更別提無論是精神氣質甚至性子都這麼明顯的改變。可是，無論如何，這始終是她女兒，這樣不就夠了嗎？

至於那些人，她也早就受夠了，只是想着得過且過。既然女兒有想法，就由着她去吧！

*

母女相擁，一時無話。

直到幾分鐘后，程霧無意看到牆上的鐘錶，突然大叫一聲，「呀！媽，快吃飯，要遲到了！你下午不是還有課。」

「對對對，時間都忘了，昨天你在學校暈過去我急的都沒寫教案，今天得早點去！」說着把程霧拉到餐桌旁，把飯菜全都端出來。

一頓飯吃的匆匆忙忙，連碗都來不及洗兩個人就一起收拾東西出門了。

一個小時后，程霧終於走進了久違的高中母校——炮灰生活開始的源頭。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伸開雙臂做了個擁抱的姿勢，大眼睛裏閃爍著不同往日的光芒，嘴角含笑，「三中，好久不見，我來討債咯！欺我辱我的人，你們，準備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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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別不同，文風依舊，你們還在么？

好吧，我知道大概木有啥人了，嗯，依舊略歡脫的文風，要動動手指頭收藏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