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求救電話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但在遊戲中，卻是風雲變色。

「最後一分鐘，邊境集合！」

四個大字浮現在天空，同時遠遠從跨國邊防官傳來一聲惶急吶喊。

「又是邊境集合。」卓成手中閃亮的馬刀輕拍著胯下麒麟獸的鎧甲，發出當！當！的響聲：「自從這傢伙當上國王，一天到晚就喊這四字。」他看了身邊在秋風中抖抖擻擻的羅大兵，問道：「怎麼，毛病又犯了？」

羅大兵手用力在胸前鎧甲的護心鏡上按了按：「不知怎麼回事，上線超過八小時這手腳就開始發抖。」

卓成把目光從他身上收回，發出一聲嘆息，羅大兵的毛病是典型的職業玩家綜合症，不止是他，卓成自己也是，時間一長，雙眼像蒙上一層白膜似的。還有許多在線時間超長的玩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毛病。

羅大兵用力夾夾了胯下的帝皇御馬：「時間到了，該出發了吧？」

「再等等，小慧還沒到。」卓成話音剛落，天空一聲響亮的鳴叫，一匹巨大的火鳥出現在他們頭頂，下面一個騎着天煞狂狼的女戰士如一陣風到了兩人身邊：「來了來了！」

「又去殺老鼠去了？」卓成不滿地橫了她一眼：「那能有多少經驗？」

「殺老鼠事小，找到上次搶我怪的那個傢伙事大。」小慧笑了笑，她的明眸皓齒經過遊戲的修改後更顯得可愛靚麗，緊身的白虎甲下露出雪白的大腿和手臂掛着叮叮噹噹的飾物。

卓成想說什麼，一邊的羅大兵不耐煩地道：「行了別理她，她這人就這樣，自己搶人家的心安理得，人家搶她一次她就不依不饒。」

「去！看到本姑娘這麼漂亮的女玩家也搶，那傢伙還有人性嗎？」小慧揮着手中的青竹杖去打羅大兵，羅大兵動也不動，任她打了一下，頭頂冒出血紅的數字，生命－7。他哼了一聲：「小慧，我們是來賺錢的，你別老像個孩子似的。」

「錢是賺不完的，看你那樣，好像你就為公司賺了多少錢似的……」

「住嘴都別吵了！」卓成知道這兩冤家一見面吵起來沒個完：「還有一分鐘，人到齊了嗎？」

「差不多了。起碼我們家族人都到了。」羅大兵看看身後，一大群騎着各式座騎的戰士、法師、刺客、仙師……陸陸續續涌到他們身後，密密麻麻，手中的刀槍劍戟在陽光下寒光閃閃，整個安全區內都是一片反射的白光。

卓成看看頭頂，血量進度條上有個時間正在倒數：10、9、8……

「加狀態！先別動，兩分鐘后出發！」卓成馬刀一舉，高聲下令。

嗚嗚嗚……所有整裝待發的玩家身上冒出各種顏色和不同形態的光環，無數附加狀態后的光線散射到天空，像一條條彩龍空中盤旋，遮天蔽日。羅大兵嘿嘿笑一聲：「咱們家族現在可是人丁興旺啊。」

轟隆一聲巨響，從王城的宮殿內傳來一聲巨響，大地震動，天空灰氣籠起，風雲色變，天空出現一行金黃大字：漢國對楚國復仇戰正式開始！

「操，這群性急的傢伙！」羅大兵嗆啷拔劍：「說了等國戰開始后兩分鐘再沖！」

「不等了！來不及了！」卓成一拍胯下麒麟獸，向身後玩家一揮手：「所有家族成員，跟我沖！」

嗖！嗖！嗖！國王召集令打開了魔法之門，玩家們身體紛紛化作白光直掠天際，像無數流星從太陽下掠過，最前面兩道一黃兩藍的光芒格外醒目，正是家族族長卓成和兩位副族長羅大兵、小慧。

流星落地，嘩啦一聲，又變成躍馬揚戈的卓成，身後轟轟作響，他家族最精銳的勇士紛紛落地，如一道鋼鐵洪流直衝王城城牆大門。

前方，刀光劍影殺喊震天，頭頂紅條和藍條的兩支隊伍已在他們來到之前殺成一團，紅條軍隊頭頂都頂着「西子家族」的字樣，幾名法師在戰士的守護下，一道道雷電直轟城門，在城牆上，他們的死對頭「弓帝家族」像一條黑線在城頭排兵佈陣，崩崩崩……弓弦拉響聲震得空氣都波動起來，無數夾着火焰的飛矢雨點般砸進人群，地面弓箭手和仙師反擊，冰與火在空中相撞，後面兩排召喚師不停地復活被射死的召喚獸，弓手們身上光芒閃動，召來無數聖獸和魔獸，鳳凰，白虎，青龍，玄龜……在不停的死亡與復活中瘋狂地衝擊著城門正前方的守城軍隊，到處是刀劍相撞的火花和召喚獸被擊斃前的慘叫。

黑壓壓的攻城部隊不消兩分鐘就使戰鬥進入白熱化，被射中劈中的召喚獸屍體雨點般往下掉，砸進人群，絆倒的戰馬嘶鳴著在地上翻滾。楚國的守城戰士步步為營，嚴防死守，地面上作為先鋒的戰士屍體層層疊疊，從護城河一直鋪到台階，鮮血迸流，河水開始變色。

「操！這遊戲太真實了吧。」羅大兵不知是第幾次感慨了，盡量早已見慣這種場面，但每次還是禁不住感慨。他不等卓成出發，一馬當先，將一個正與一名戰士交戰的法師當頭劈倒，對那戰士罵道：「你們族長是不是白痴啊，說了等兩分鐘。」

那戰士吶吶不作聲，羅大兵不等他答話，已縱馬奔向戰場。

卓成環顧了左右，西子家族打了前鋒，左右兩翼的「十八號家族」和「不死營家族」像兩條黑龍分頭湧上來，後面旌旗招展，煙塵滾滾中不知有多少盟軍正在火速趕來增援，卓成對小慧道：「看來超過十個家族參戰了，加上散兵，我們有贏面。」

「贏了又不是我們的，我們只是僱用兵而已。」小慧嘟下嘴，大喝一聲：「上！」她的火鳥騰空而起，一個縱躍，直上鳥背，如仙子凌波，踏着護城河腥紅的河水殺向城頭。卓成一揮手，身後家族大軍殺聲震天：「沖啊！」掠過他的身旁，直殺向城門。

卓成沒有一起沖，他呆立原地，看着前面打得如火如荼的戰場，又嘆息一聲：「戰爭……」馬刀一拍，最後一個沖了上去。

轟隆！厚重的城門炸開一個大洞，人群響起聲聲吶喊：「召喚戰車！戰車啊！」

嗚嗚嗚……光芒閃動，軍隊如大海讓開道路，陣陣履帶轉動聲，一輛輛戰車像野蠻的公牛直撞大門，城門迸得火屑四射，巨響中沉重的垮下來，碎木漫天飛舞，大門一倒，對方也是一排排戰車橫在門后，像城牆般抵擋着人群。咚咚咚！城頭軍隊放棄弓箭，震天雷雨點般向戰車身上擲！戰車開火，道道火線劃破天空，天色一瞬間變得陰暗起來，雙方對射，在半空中交織起強大的火線網，地面磚土炸得翻飛迸裂，城門口不過十米寬的地方成了血淋淋的雷區，無數人在這裏前赴後繼地倒下，後面的義無反顧地往前沖。

「把那城頭混蛋給我射下來！」羅大兵的聲音在殺喊聲中如雷鳴般響起，與小慧在一起的三名玩家同時彎弓搭箭，三道彩虹直射城頭，城頭那個指揮弓箭手的弓帝族長連中三箭，但沒有出現意想中的大幅度血量下降，反而彈出幾個字：忽視！忽視！

「操！是忽視裝！」羅大兵剛想向上沖，卓成已駕着麒麟獸閃電般撞翻幾人衝到城下：「你們沖，讓我來！」

「雲體風身！」卓成身上爆出白光，腳踏城樓幾個縱躍跳上城頭，下面一群人驚呼：「哇！頂級的雲體風身術啊！那傢伙誰啊？」

「他你都不認識啊？狂叛家族族長卓成啊！」

「他就是卓成？」

卓成聽不到下面的議論，他一頭迎上了弓帝，馬刀一揮，刀光在空氣中劃出雪亮弧形，當！對方長弓一架，兩個血紅的數字同時從兩人頭頂冒出。弓帝面具一甩：「他媽又是你這傢伙，又收了人家多少錢？」

卓成一笑：「沒辦法，我們靠這個吃飯的。」砰砰兩聲，馬刀閃電般劈出，刀弓相擊，血紅的數字不停地冒出來，弓帝怒道：「好好的遊戲就是被你們這些打錢公司搞亂的，你這傢伙怎麼不被封掉？」他一個倒縱，在半空中彎弓，啪啪啪！弓弦連響，箭矢破空，魔力附加猛漲，正中卓成胸前，但只是冒出－60，－75，－24。

「魔減裝？」弓帝的看家本領霸王箭打在卓成身上不痛不癢：「你買的嗎？」

「不，我自己打造的。」卓成再次撲上，馬刀一旋，弓帝險險避開，嘩啦，城樓柱子被砍斷，磚頭沒頭沒腦砸向下面混戰的人群。

「胡說八道！不花錢能打造出這麼厲害的魔減裝？」弓帝不信。

「你不信的事還多著呢。」卓成再次撲上，一刀下去：「看看這個！」砰！弓帝大叫一聲，頭頂冒出－165200，血量瞬間滑到底：「你這瘋子，十六萬的高攻，你買的，你一定是買的！」帶着不服氣的嚎叫，他化作了白光，屍體重重倒下。

弓帝一死，城頭弓箭手隊形大亂，卓成如猛虎如羊群，戰士本就是弓手的剋星，雖然城頭只有他一個人，卻大開殺戒，弓手屍體雨點般往下掉。

地面喊聲大作，咣當撞擊聲中，防城的戰車被生生撕開一個缺口，一聲炮響，戰士潮水般衝進皇宮，刀劍相擊的火花迸得天空都映紅了，護欄被打得稀爛，困守宮門的敵兵壓得抬不起頭來，象徵皇城威嚴的副旗已被羅大兵和小慧聯手砍倒，城內的NPC太子和侍衛被殺得從宮門裏撞出來，嗵嗵……宮門打爛幾個大洞，無數弓矢伸進去，沒頭沒腦往裏亂放箭。

「贏了！」卓成站在城頭，看到後繼的家族還在清場，兩側的敵軍戰車被推進護城河，一排排震天雷炸得對方人仰馬翻，大局已定，他輕鬆地吐口氣，手指按下了進度條，打開鍵盤，關閉了遊戲。

關了電腦，取下護目鏡，回想起剛才血淋淋的戰場，他忽然沒來由感到一陣噁心，伏在馬桶邊乾嘔了幾下，看看鏡子裏蒼白的臉，他深呼吸幾下，來到了卧室。

他正想休息下，忽然床頭的手機響了，接起裏面傳來一個惶急的聲音：「老大不好了。」

「小六子，什麼事啊？」

「程琦被他爸媽抓到網戒所去了。」

「什麼？」

小六子和程琦是卓成工作室新收的兩個玩家，還是中學生，本來工作室是不收學生的，但他們對卓成崇拜得五體投地，有事沒事往這跑，死纏活纏一定要跟着他，沒辦法，只好讓他們在工作室掛個號，並向他聲明，絕對不許對外人提到你們是這個工作室的成員，否則馬上開除。兩人對他千恩萬謝。話說回來，這兩個熱血小青年對工作室那可叫盡心儘力，忠肝赤膽，不管什麼臟活累活都搶著干，只要卓成手指一指，水裏火里半點都不猶豫，也贏得他的好感，工作室的所有成員都挺喜歡這兩個孩子。

「什麼時候的事？」

「都一個星期了。我還奇怪這段時間怎不見他了，原來出了這種事。」

卓成嘆口氣：「那也沒辦法，他父母要送他去，你同我說有什麼用？」

「不是啊老大，我剛剛收到他偷偷發來的郵件，我轉發到你電子郵箱了，是寫給你的，你趕緊看一看。」

卓成打開電子郵箱，果然看到程琦發給自己信，當他看完這封信時，拳頭慢慢捏緊，額頭青筋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