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6 結局
「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魚戲蓮葉間,魚戲蓮葉東。
魚戲蓮葉西,魚戲蓮葉南,魚戲蓮葉北。
蓮葉深處誰家女,隔水笑拋一枝蓮……」
一葉扁舟自湖邊緩緩而來,其上一名老者捲起褲管,口中哼著小曲兒,兩手撐著船槳,左一下右一下的划著。
在扁舟周圍,或站或坐着五六個孩童,頭上扎著辮子,他們也跟着大聲唱歌,手裏還拿着一個個的魚簍子。
扁舟尚未到岸邊,孩童們紛紛拿着魚簍子縱身往岸邊一躍,嘻嘻哈哈的和老者告別。
「爺爺我們走啦!」
「爺爺爺爺,我們回家啦!」
「爺爺再見。」
「爺爺明兒還去打魚啊!」
「我娘最喜歡這魚……」
扁舟上的老者放下船槳,朝他們「噯」一聲,待扁舟靠岸,他也大步的跨到岸邊,手裏提着兩條剛打來的魚,
「明兒見啊孩子們。」老者高聲喊道。
孩童們揮揮手,拿着魚簍子蹦蹦跳跳的跑回家。
夕陽西下,朝霞映紅了半邊天,也映紅了半邊湖面。
老者沿着村邊的小路一路往回走,路邊不停的有行人與他打招呼。
「老宋頭今兒回來得這麼早哇。」有人挑着扁擔從他身旁路過。
老者呵呵一笑,「今兒是早點。」
那人看着他手中的魚又羨慕道,「這兩條魚這麼大呢,能熬鮮魚湯哩。」
老者再次一笑,「可不是嘛。」
又有手提菜藍子的婦人看到他,趕緊「噯」聲問道,「宋伯伯回來了呀,我們家小石頭今兒沒皮吧?」
「沒皮沒皮。」老者樂呵呵的,「小石頭今兒也捕了不少魚蝦哩,夠你們家吃一頓的啦!」
「真的呀?」婦人頓時喜笑顏開,「還是宋伯伯能管得住這些小屁孩,就是麻煩你啦哩。」
老者連連擺手,「不麻煩不麻煩。」
他沿着村邊的小路往西而走,穿過一條潺潺的小溪,走至一座山下,又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不多久,一片綠油油的西瓜地出現在眼前。
西瓜地的盡頭,有一間紅牆紅瓦的宅子,宅子不設大門,老者跨步進了院子。
院子是一間三進三出的屋子,他剛一進門,就有個管家模樣的男人走上前來,接過他手裏拿着的魚。
「老爺回來了。」他笑着掂量手中的魚,「今兒收穫不淺吶。」
老者擺手。
「尚可尚可。」又說道,「快把這魚拿去煮了湯,我去看看那西瓜,把雜草撥了。」
他說着就在院子裏拿起一把鐵鍬,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管家忙道,「老爺剛回來先歇歇吧,那西瓜早上我也澆了水的……」
他話還沒說完,老者已經出了院子。
管家無奈搖了搖頭,把魚拿到廚房又趕緊出來,扛起另一把鐵鍬忙忙跟了過去。
「那兩娃還沒回來嗎?」老者一邊撥著雜草一邊與管家閑話,「這一走又是一年,整天不粘家,我還指望着他們給生個孫子抱抱呢……」
說罷又搖頭,「老大不小的人了,還是坐不住,我還是抱西瓜實際些。」
管家嘻嘻笑道,「老爺別念叨了,少爺寄了東西回來呢。」
老者抬頭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寄了啥?」他高興道,想想仍然是不太樂意,「寄啥也沒用,總不能給我寄個大胖孫子回來吧。」
管家神秘兮兮道,「興許是呢,老爺等一下回去看看不就知曉了么。」
「哼。」老者哼了哼,臉上卻是溢滿笑意,「說了一年回來的,想想也差不多時候了。」
……
……
江南的雨細細綿綿,遠處的山岱似籠罩在一片朦朧的輕紗曼帳里,一隻烏蓬船從遠處駛來,船夫撐著一支長篙,湖水蕩漾,兩旁柳樹搖曳,長篙似是撐開三千錦繡畫卷,從畫中走出來一船。
悠揚的琴聲從船蓬之中傳出,在絲絲細雨里婉約纏綿的淺吟低唱,似是在感嘆著這如畫的美景。
船簾挑起,一名身穿青衣的男子自船艙之中走出,他負手佇立在岸頭,目光燦若天邊星辰。
「船家,還有多久才到?」他問道。
船家撐著長篙,轉頭嗬嗬笑道,「快了公子,還有半個時辰左右,很快就到哩。」
男子點點頭,正想回到船艙之中,卻見一道倩影自船艙走出。
他忙上前扶住。
「怎麼出來了?」他目光落在她微微有些隆起的肚子上,關切道,「不是讓你坐在船艙里么?」
秋詞抿唇,嬌嗔他一眼,「哪能整天坐在船艙里,這般好的風景,我就不能出來瞧瞧嗎?」
宋煜無奈道,「能能能,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
秋詞「撲哧」一聲笑了。
宋煜又緊張的扶住她的腰,生怕她有絲毫閃失。
「瞧你。」秋詞說道,「這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是怎麼回事?這才幾個月呢。」
「話可不能這麼說。」宋煜正色道,「我聽人家說,這第一胎是最最要緊的,務必得小心養著,何況我們的孩子還這麼小,我這當爹的當然得注意著些。」
秋詞卻不以為意,「孩子在我肚子裏呢,我都不緊張,你緊張個什麼勁。」
「就是因為你不緊張,所以我才緊張啊。」宋煜理所當然道,「將來他還要跟我的姓氏呢。」
秋詞橫他一眼,「看來你是打算要兒不要娘了?」
宋煜趕緊把她摟住,哄道,「怎麼會?兒我也要,娘我也要。」
秋詞哼了一聲。
宋煜又嘿嘿笑,「娘子,我們還是回船艙里吧,這裏風大。」
禁不住他軟磨硬泡的,秋詞只好又坐回船艙。
江南如夢,細雨輕拂,遠山輕描黛眉淺,芳草依依綠韻展。
六個月後。
「阿沅,你說我們下一胎是生個兒子好還是生個女兒好?」宋煜手中抱着剛剛滿月的兒子喜滋滋道,「你看,這孩子他眼睛長得多像我,那麼俊。」
秋詞在一個月之前才經過生兒子的陣痛,聞得他這樣說,不由得大為不滿。
「這孩子要是由你來生,我就沒意見。」她撇嘴道,「反正我是不生了。」
宋煜抱着兒子湊近她身旁,小傢伙剛睡醒,揮舞著兩隻小手,一雙圓溜溜的黑眼珠到處亂轉。
宋煜低頭蹭了蹭他的小臉蛋,被小傢伙一手拍過來。
「噯。」宋煜樂得咯咯笑,「你看,我兒子多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