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儀 上

第五章 兩儀 上

芬里爾,北方行省的府,從一個城市就可以了解一個民族的所有,不管是科技與精神文明,內心渴望與精神品質,還是骯髒或齷齪的靈魂,光明或黑暗,城市會把人類最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

所以兩儀喜歡在這漆黑的夜,漆黑的街道,漆黑的城市,獨自夜行。她會走過家族典雅幽靜的竹林,走過正在大規模修建的鐵道與立交橋,走過那些即使夜晚也如同白晝般燈火輝煌的商館和酒樓,走過那些散出屍體的腐丑與呻吟的貧民窟。所謂人類的一切,都在她和他夜的眼睛下無所遁形。

這是皇曆兩千二十一年,不列塔尼亞對東部奧爾良城的包圍隨著聖女阿爾托莉雅的衝鋒徹底崩潰,夏6路在東方迎來了他最大一次失敗,近十二萬摩托化部隊被圍殲。南方的斯圖卡特公宣布貴族共和國完成了工業基礎建設,向全大6的商人和貴族出邀請,宣布建設自由市場經濟體制。在重建的仙度拉底執政的皇帝次子修澤奈爾被任命為國務卿,聲稱將要終結因貴族大規模圈地導致的農民暴動,並且扭轉長期以來帝國的財政赤字。

在西線的軍事基地,一個茶色頭的少年因其過人的體制被選為即將赴任的北方總督――第三皇子克洛維斯的親兵。而那個將要終結亂世的少年在農場為他的妹妹慶祝了十三歲生日,明天他必須響應帝國的強制教育法案,以蘭配路其的姓氏前往芬里爾上高中,他今年十七歲,離得到終結一切的力量還有四年。

「抓住他!」「***!打斷他的腿!」一個纖瘦的少年喘著粗氣踉蹌得跑過兩儀的身邊,從服裝看是一個高中生。在他身後,從煙霧裡衝出的幾個明顯比他強壯一圈的青年混混,他們跑過時的勁風吹亂了兩儀披肩的黑。

猛一看上去偏中性的女孩雙手叉在上衣兜里,對著剛才那個少年掉下的鑰匙眨了眨眼睛。踩著木屐走了過去,「真是難辦啊。。。」

「混帳傢伙――!」「咚!」高中生被一拳擊中腹部,出皮球泄氣一樣怪異的嘔吐聲,在陰溝旁圈成一團,「你這小子――!很有種嘛――!」混混們每一腳揣在他身上都用了全身的力量,「竟敢贏老子的錢!啊!」「把他的手指折斷!我看你以後還怎麼出千贏老子!」

「混帳!我從來沒有作弊!」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那個紫色眼睛的少年抓住機會猛得竄起,像三年前那個損友教的那樣,把手指插進了對手的眼睛。

「啊――!」混混捂著飆血的眼球,他的夥伴們驚恐得看著面色猙獰的高中生。

「殺了他!給我殺了他!」頭目吩咐后他們才反映過來,一齊撲上去把這個高中生按在地上暴打,「咚咚」得,皮肉撞擊牆壁和拳頭的聲音在這小衚衕里無比清晰,深夜裡濃重的霧氣和昏黃的路燈把這一幕映得彷彿七八十年代的老電影。

兩儀手叉在腰間的口袋裡,看著拳腳的縫隙中透出的那雙映著她身影的紫色眼睛,嘴角彎起,「很不錯的眼神么。」

「喂!你這畜牲什麼人!快滾開,不然連你一起打!」頭目捂著受傷的單眼,手裡拿著剛從欄杆上拌下的鐵管,正向那高中生走去。

「喂!我說你長沒長。。啊――!」「砰!」巨大的撞擊聲驚動了毆打和被毆打的男孩們,他們睜大眼睛看著那個女孩慢慢直起腰,拔出插在頭目令一隻眼裡的手指,隨手甩掉了粘在指尖上的眼球,眼球「啪」得一聲撞在牆壁上,滾回它的主人身邊,瞳孔中映射出腦袋幾乎嵌進青石板里的混混。

「咕咚。」混混們咽著唾沫,畏懼得看著少女走近,無言的恐懼隨著她面孔上輕蔑的微笑爆出來,「混帳!」「去死吧!」

被痛打的高中生手支著身坐起來,掙扎著擦掉眯住眼睛的鮮血,看著那群剛才還圍著自己的混混向女孩衝去,然後。。。

「啊――!」「啪!」「啊――!」「砰!」「啊啊啊啊啊――――!」「咔嚓!」。。。。

牆角的少年縮了縮脖子,少女霧中的身影彷彿是克倫威爾以前做來玩的皮影,她的身形並不怎麼出現的的移動,可是那些混混彷彿自己撞上去一樣,被她手腕的動作和關節的奇妙韻律所爆出的巨大力量,如同玩具一樣被甩到牆壁上,他們在少年身上留下無數傷痕的四肢,在那女孩的面前好象麥桿一樣,似乎只是輕觸就被打得「咔嚓」一聲反折過去。那個女孩略顯文靜的動作卻蘊涵著難以想象的巨大殺傷力,她幾乎是一條直線的走來,最大的動作就是一提足原地躍起,然後修長的右腿彷彿馬鞭般橫甩,把一個背後的襲擊者踹出十米開外。連瀰漫著的霧氣都被這一腳的勁風掛散,所以少年能傻楞楞得看著少女落地后揚起的衣裙和走光的潔白肌膚。

兩儀彷彿能操縱天氣一般,霧氣也隨著她一合衣裙掩住春光而合攏。瞬間把幾個混混打成半身不能自理,她好象考試沒合格的小孩一樣叉著腰,木屐踩得青石地「的的」直響,「死腦筋,死腦筋,死腦筋。。。」

「。。。。。呃。。」「這是你的吧!」不等少年開口,她又猛得轉身把那串銀亮的鑰匙扔在少年的懷裡,「下次不要搞丟了。」她背著身對少年揮了揮手,彷彿一個夢一樣想要借著濃霧從他的記憶中淡去。

「我是魯路修!」隱姓埋名的皇子沒有力氣爬起來,他倔強的對著昏暗燈光下那朦朧的身影睜著眼,不在乎額頭上流淌的鮮血灌進眼睛的刺痛。

然後,她轉過身,細長而嫵媚的鳳眼斜視著那個有一雙舒心的堅強而明亮紫色眼睛的少年。深濃的霧氣好象是奇迹般消散,把她散在肩上的黑色短和冷艷得如同百合的清秀面孔呈現在魯路修的眼前,如果要形容,她就是前年的寒冰所守衛的雪蓮,月光也不及她的清冷,清泉也不及她的甘純,這是少年即使女裝的拔群魅力也掩蓋不了的氣質,如同在冰面上燃燒的火焰。只要接近一寸,就會被觸傷。可是對魯路修來說,她似乎會刺痛人眼睛的美貌卻出奇的溫馨。

「織。」她的聲音並沒有刻意的掩飾,是低沉而成熟的接近中性的女聲,「兩儀織。」

如果說芬里爾還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栽種在城北的大片櫻花林,魯路修臉上貼著方布塊,無聊得看著遠處山丘上彷彿粉色和白色的雲彩一般的花層,也不知道娜娜莉現在怎麼樣了,還好沒把她帶來,不然知道他每晚出去賭博纂錢外加被人打要擔心成什麼樣子。。。

紫色的眼睛掃過看板上的分班名單,從姓氏上看似乎沒有不列塔尼亞伯爵以上的家族啊,這樣被現的幾率就大大降低了。。。那個是,兩儀式?很少有的姓啊,她是本地的榮光貴族嗎?少年不由得在人群中尋找起那個另他印象深刻的冰山女孩。。。一下就現了,現在很少有人穿這種東方的服飾啊,好象還是克倫威爾特別討厭的那種式樣啊。。。是叫和服嗎?

「喂,你!」魯路修穿過和他一樣黑色高校校服的人群,叫住了那個和櫻花一色粉紅和服的短少女,「果然是你啊,我還以為認錯了。」

「你。。。」女孩身上仍是那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氣質,可是有些不同的,她困惑的表情好象是被人騷擾的大家閨秀,「你是誰?」

她叫兩儀式,十六歲,兩儀家的小姐,家族並不是傳統意義上的榮光,但卻有同樣古老和神秘的勢力,是的,是黑幫。北方行省最大的黑幫宗族。與控制這個世界白天一切的榮光不同,他們是黑暗中的王,可以成為打倒那個男人的力量,所以,魯路修一直認為他刻意接近這個明顯不合群的冷漠女孩是正確的,是為了打倒那個男人所必須的。雖然他並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時那淡淡的溫馨是怎麼回事。

是的,我只是想利用她,僅此而已。

「你倒是一直穿得那麼涼爽呢,式。」魯路修夾著書本俯視靜靜得坐在窗邊的少女。新學期第一個暑假剛結束,仍然把自己裹在和服里的少女呆看了這個班裡唯一和自己講話的男生一樣,重新把視線集中到窗外。「現在還不要緊,過一陣子就難受了。」

「冬天也打算這麼打扮么?你啊。。」魯路修聳了聳肩,雖然她偶爾才會回答兩句話,不過少年並不在意,在這個必須掩藏自己真實身份的充滿陌生人的地方,他自己也沒注意到每天這樣簡單的對話似乎也成了他少有的不可捨棄的東西。

「一定。。。」式似乎不想讓他擔心似得補充,「不過沒關係,我會穿上外套的。」

魯路修眨眨眼笑了,「還有在和服上加外套的穿法啊。」

「有啊。」式不滿他的反映一樣微微的皺眉。

「呵?比方說皮質短夾克什麼的。。。」他微笑著轉身離開,身後的式用可愛的兔子的眼神看著他。

最近的城市並不太平,不列塔尼亞雖然並不重視領地內非不列塔尼亞裔平民的死活,可是連續出現數起殺人事件,新總督克洛維斯的臉面上並不好看。

肖•雷歐納德作為城衛的隊長就傷透了腦筋,「最近不要晚上出去賭錢了,殿下。」他縮在暖爐邊把手裡的紅茶遞給暫住在他姐姐宅子里的魯路修。

皇子點點頭表示謝意,接了過來,「第五個人了?」

肖是瑪莉安奴時代就擔任護衛騎士的老兵了,因為那場刺殺的牽連,現在只是一個城衛隊長,卻和阿修福德家族一樣,是魯路修可以信任的人。

「暑假結束前一天在河邊被現的,和前面四個一樣,屍體已經面目全非,這次是四肢同時被砍斷,毫無疑問的。。。」肖嘆了口氣,「是不正常的人啊。」

「被害者之間沒有絲毫的聯繫,那就排除了動機殺人嗎?這麼說來還真是明顯的異常者。」魯路修望著紅茶的旋渦,沉思著。

「現在已經要求市民晚上不要出門了,不過如果在街上遇不到人,下次可能就是入室作案了,」肖搖著頭,不列塔尼亞如雷霆般的入主使得很多問題都潛伏下來,現在隨著世間稍顯太平之象,這些黑暗中的東西就又跑出來了么?「啊,對了,這個。」

魯路修皺著眉頭看紙上的畫像,「是我們學校的校徽?」

肖嚴肅得點點頭,「遺落在第五具屍體旁邊,您一定要小心。」

校門

「要傘嗎?」「啊!」式被魯路修突如其來的招呼下了一跳。

「不用了,有人會來接。」彷彿生氣了一般,她不去看身邊的少年友善的紫色眼睛。

「那,就等到接的人來為止,好不好?」魯路修自說自話的點點頭,靠在身邊的立柱上,和少女一起等著雨停,式偷眼看著閉眼哼著歌的少年,沉默了一會兒微笑著閉上眼,用心傾聽在雨滴的聲音中他的旋律,從天空墜落的雨滴好象交織著彈奏著鋼琴曲,清潔著萬物的水潤洗著這個彷彿起死回生的患者一般的城市,雨水落在櫻花樹上,落在教堂的玻璃窗上,落在貧民窟泥濘的陰溝里,落在崛起的建築的鋼筋骨架上,落在幾個世紀的古宅的屋檐上,雨水所降臨的這個大6,每一寸的土地,都在脫胎換骨般得接受芬里爾這樣的新生。

「魯路修!」「啊、啊!幹什麼啊!」式報復似的大叫驚醒了快睡著的少年,她為難得低下頭,從喉嚨里擠出幾個字,「先前。。你到哪去了?」

「啊。。在給一個叫白純里緒的學長開歡送會,似乎被軍部看上所以退學了。。。」魯路修鬆了一口氣,真是大意啊,我竟然會在室外睡著,這中安心的感覺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邀請你的啊,為什麼沒來呢?」

「那原來是認真的啊。」式低著頭,淑女的站姿一點沒移動過。

「當然是認真的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啊,式?」魯路修有點生氣了,拒絕的時候還以為你家族的手下會來接你才放心的去的,沒想到竟然這麼在校門前一個人傻等,碰上那個殺人犯怎麼辦啊!

式好象受了委屈一樣輕咬住嘴唇,眼帘好象兔子耳朵一樣沮喪得半閉著。

魯路修心裡嘆息著望著天空,雖然知道你很能打,可是實在不能這樣把你一個人丟下,還是繼續陪你等吧,今晚的牌局,就放棄吧。

數日後,兩儀宅

「乒!」「乒乒!」此時的式完全沒有學校里那種怕生的大小姐的感覺,這個時候舉著長刀與她的父親決鬥的兩儀更接近魯路修第一次見她的那個夜晚。寒冰包裹下的女孩如同奔騰跳動的火焰。鋒利的刀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陣寒意,在練功場的窗棱中透出的陽光下綻放著銀亮的光華。

手裡明明是真刀,可是父女兩人都沒有絲毫的留手,刀刃相加出刺耳的吱吱聲,兩儀靈巧得閃避著,在力量的劣勢下,借著沖勢把長刀砍向對手,她的度可能要比那個同歲的聖女還要快,雖然沒有那個王傳承自父親的優秀天賦和感覺,劍招也略遜一籌,可是她憑藉的是每次都直面死亡的嚴苛訓練,而她真正的力量,根本沒有覺醒。

「呃!」少女被她的父親一腳踢到牆上,把牆邊的劍架撞了個粉碎,堅硬的劍鞘把她的背擱得生疼,可是仍然舉起刀,對準自己的對手,她的父親面無表情得把長刀指著女兒的脖子,「呼。。。我輸了。」兩儀放棄了,她的刀尖顫抖得好象被風拂過的樹梢,而父親的則是遮蔽狂風的岩石,這種狀態,是贏不了的。

「您辛苦了,和您父親的交手怎麼樣了呢?」自小照顧她的管家兼保鏢兼司機兼教師兼家將的秋隆,恭敬得捧著更換的衣物與毛巾在走廊里等她。

「退下吧,秋隆,換衣服這點事我自己可以做。我說你也不是我專署的東西吧?跟著哥哥不是更好嗎?反正最後繼承家業的是男人。」此時的兩儀出口,卻不再是文靜的小姐的口氣,而是那個晚上偏中性的成熟的女音。

「不,兩儀家的繼承人除了小姐外別無人選,因為大少爺並沒有繼承那種素質。」英俊的護衛沒有絲毫動搖得用敬語回答小姐。

「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了不起。」兩儀皺著眉回到二樓自己的房間,把秋隆和他手裡準備的衣物扔在身後,站在鏡子面前看著自己的身影。

雖然是十六歲正在育的女孩,她的胸部卻被裹胸布纏得緊緊的,潔白得如同象牙的光潔小腹和纖細手臂,完全看不出這具女孩的身體下所蘊藏的巨大爆力和。。。另一個人格。

「如果知道我身體里還有個織存在,他會怎麼樣呢。」浮現在式憂鬱的眼睛前的,是那個平凡得幾乎沒人注意的少年溫和的微笑。

「啊~~~」商店街的入口,魯路修無聊得打著哈欠,昨天接到兩儀寫給他的邀請真是吃驚極了,要不是他非常熟悉那個女孩和本人一樣清秀的字跡,還會以為是被人識破自己下的圈套呢,不過現在這個可能也排除了。。。有誰布置圈套會把獵物放鴿子一個小時的?

「呦,魯路修」恩?皮夾克?出現在他眼前的的確是兩儀,還是在和服上套了一件皮夾克的奇怪打扮。

「還在等啊?不好意思啊,為了甩掉秋隆費了太多工夫。」魯路修呆看著女孩壞笑著手插在兜里懶散得走來。

「什麼啊。才遲到一個小時就生氣了么?真是意外的小氣啊,你!」兩儀呼扇著長長的睫毛湊近沒反應過來的少年。

「呃。。那個,你是式吧?」魯路修仰著身躲避她壞笑著的清秀面龐,不會是什麼人化裝的吧?那個喜歡兔子一樣躲在角落裡的式竟然會有這種表情。

「是啊,除次以外你還看到誰了?」兩儀看著少年好象被嚇傻的表情,心裡真的覺得蠻有趣的。「比起這個,就別浪費時間了,目的地就交給魯路修你來選,來出吧!」她笑著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好象拽蠻牛一樣拉著少年滿大街到處亂竄。

說是我選地方。。魯路修無奈得笑著,看著真的如同兔子般蹦來蹦去的女孩,不管是什麼有趣的東西都能立刻抓住她的注意力,這樣開朗的笑容,竟然連他也快樂起來了。。。那麼就走吧,也許以後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是啊,早該注意到了,說什麼想利用她而接近她,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惟獨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會象找到港灣一樣平靜下來,會為她擔心,會看著她的側影呆,回過神來時才明白,已經不可救藥得迷上她了。

所以一點,哪怕真的只有一點也好,讓我記住你,讓我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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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騎士與公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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