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74 是她的女兒？

柳詩涵心中的失望，快要把她自己淹沒。她多麼痛恨自己，在那一刻曾經做出過那樣一個決定，以至於現在總是自我愧疚著，寢食難安。

她知道，這是她應得的，選擇了利益，就不要還想著有什麼勞什子的義氣了，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什麼東西都能夠抓住，有得到的，就必然有捨去的。起碼她現在很好，SSE主力推，前途一片光明，難道不是嗎？

她垂下眼瞼，拂去這些紛雜的心緒，開始專心研究自己的演技。

她的職業是演員，什麼事，都比不上前途重要。

……

《夏加琳傳》拍到後面半截兒的時候，故事的原型之一，李妍，居然過來探班了，她穿著一身黑，笑眯眯地把東西分發給劇組裡的人：「各位務必把我塑造得光輝點兒啊，拜託拜託。」

旁邊的楊導臉上難得地展現出一點兒笑意，問她：「你可是女二，你哪裡見過有好的女二的？」

李妍笑道：「哪兒能啊，那些劇就是因為都把女二塑造成一個刻毒的女人才顯得劇很腦殘唄，咱劇組可是要另闢蹊徑。楊導，你可是受了我的賄賂的，吃人嘴短，不幫我說句話哪裡行？」

「就你會說！」楊導笑著，接過了助理手中的禮盒，扭頭對李妍說：「上去坐坐？」

李妍笑著點了點頭，跟他去了小隔間里。

一坐下來，楊導就開門見山地問：「說吧，什麼事。」

「沒事就不能來了啊。」李妍半開玩笑地問，見到楊導還是一副嚴肅臉，不禁聳了聳肩，抱怨道：「一點兒幽默感都沒有，也難怪加琳沒看上你。」

這話說得有點兒過火，楊導臉色僵了一僵，不過這麼多年了，他也習慣了李妍得罪人不償命的說話風格，聽到這話，也只是淡淡道：「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我這個無趣的人，幹什麼？」

「哎，這事兒真叫一個一言難盡。」李妍嘆道，「你不是曾經把試鏡的視頻發給我們了么？加琳一直沒得閑，到現在才看，看了以後居然發現那個叫夏之萱的女孩兒跟她年輕的樣子很像！」

楊導打斷了她：「說重點。」

「哎呀，你倒是耐心點兒，繼續聽我說啊。」李妍觀察下四周沒有錄像設備，這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當時加琳不是跟一個攝影師戀愛么，兩個人曾經有過那麼一個孩子，後來男方養著……」

楊導嘴角抽了抽，「你別告訴我，你們現在懷疑這個人就是夏之萱。」

「這不是么！看著這錄影這麼像，查了下這個孩子又無父無母的……」李妍說著說著，看到楊導神色奇怪，不禁停了下來，問：「怎麼了？」

「你這不廢話么？我挑的就是最像她的，能不像么？」楊導憤憤，「我就是拍個戲，你們別入戲太深好不好？我還說那柳詩涵是你閨女，你信不信？別瞎猜，行嗎？」

李妍不為所動，有理有據地跟他辯白：「可是她們真的存疑啊，連名字都是一個風格，長得又那麼像，加琳特意拜託我過來的，拜託啦拜託啦~」

最後一句魔音入耳，楊導一個哆嗦，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別別別，我可受不起你這魔音摧殘，你想問什麼，就找夏之萱去問吧，先說好了，別問太明顯，不許影響劇的進度。」

「當然。」李妍揚唇一笑，離開了小隔間，轉頭，就非常輕鬆寫意地問夏之萱：「拔兩根頭髮給我，行嗎？」

「你要頭髮幹什麼？」夏之萱有些奇怪地問。

「我最近在收集不同人的頭髮，想要對比一下不同的發色。」李妍非常自然地說。

夏之萱嘴角抽了抽，真心覺得這要求甚是奇葩。不過，李妍嘛，一向比較任性，這也不是什麼特別大的事，她於是拔了幾根頭髮，遞給李妍：「喏，給你吧。」

「謝啦。拜拜，我走了，下次再過來找你們玩兒！」李妍拿著那幾根髮絲，用透明膠袋裝好，風風火火地離開了劇組。

「拜拜。」夏之萱對她揮了揮手，繼續看劇本，不遠處，柳詩涵也帶著妝，在看劇本。兩個主演一向都這麼拼，旁人也見怪不怪，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兒去了。

過了一會兒，工作時間到，楊導慢吞吞地從小隔間里走出來，說：「繼續。」

工作人員趕緊放下手中的活兒，夏之萱和柳詩涵也放下手中的劇本，站了起來。

不知怎的，今天的楊導，顯得有些興奮：「各就各位，預備——開始！」

經紀人把一沓報紙摔在『李妍』面前，語氣又快又沖：「你有沒有長腦子！很明顯就是高層有人看不慣夏加琳了，那些新聞才沒有壓下去，你還幫她說話，嫌自己丑聞不夠多是不是！」

鏡頭移過去，報紙上面大大的標題「圈內人爆料，李妍疑似幽會製作人」，旁邊還配有曖昧不明的照片，讓人心懷疑竇。很明顯，李妍也因為幫夏加琳說話，而被遷怒。

「我知道啊。」李妍一隻手拿過報紙，掃了兩眼，放下來，「就是因為加琳現在在被人陷害，所以我才會站出來幫她說話！不患難與共的好朋友，算什麼好朋友。」這句話，她說得輕巧又漫不經心，使得面色嚴肅原本很正的畫風，也染上了幾分邪氣。

「李妍，我警告你，這可不是你們平常玩的過家家，好朋友，幫幫忙！」經紀人面色嚴肅地說，「對方家大業大，如果你不及時補救的話，很可能就一輩子被冷藏，再也接不到戲了！你還想嘗那種坐冷板凳的滋味嗎？」

「坐就坐唄。」依然是漫不經心的回答。

「好！你好得很！」經紀人被她這種樣子激怒了，「我不管你，看你怎麼辦！」說著，他摔門走了出去！

李妍依舊漫不經心地笑著，帶著一點兒黯然。

「叩叩叩！」門響了。

「誰啊？」她漫不經心地起身，打開門，看到了一身素色的夏加琳，一雙明亮的眼。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彷彿星空，都會為此沉寂。

「妍妍。」她說，她的聲音空靈，像一隻百靈鳥。

「什麼呀，叫的這麼肉麻。」李妍說。

「妍妍，雖然現在這些都是空話，可是我還是要說——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她晶亮的眼睛，專註地看著她：「雖然現在我們不得志，但是我發誓，總有一天，我們會一起站在領獎台上，閃閃發光！」

她的眼睛那麼亮，那麼堅定，談起這件事的時候，彷彿不是在說一個願景，而是一個既定的事實。

柳詩涵心下震撼。她不知道，是夏之萱天資過人，還是她真的有一顆赤子之心。那麼純粹堅定的目光，讓她都呆了呆，終究還是回歸戲里，漫不經心地繼續笑：「什麼呀，這些中二熱血的話少說點兒，以後站在獎台上了再說也不遲。」

「好。」她笑著答應，「妍妍，說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心裡知道，在你挺身而出的那一刻，就是我這輩子最好的朋友了。」

「卡。」話音剛落，楊導就喊了停，「演得還不錯，特別是那個眼神。但是最後有點兒太過了，重來一次。」

夏之萱點點頭，兩人正準備重來一遍，只聽見外面一陣騷動，伴隨著小聲的尖叫，楊導皺了皺眉，問旁邊的助理：「什麼事？誰來了？」

這話一問完，他也愣住了。

伊人重現，依舊是絕代的風華，大氣婉約，或者優雅美麗，一切屬於美的形容詞用在她身上，都不會顯得過分。

加琳。

她怎麼過來了？

楊導也就這麼獃獃地看著她，來到了這邊。他曾經千萬次設想過，以後加琳要是來看自己工作的片場，自己應該怎麼辦。是給她講解拍攝的種種流程，還是告訴她導演都負責哪些工作，亦或者是向她抱怨一下現在演員的浮躁？

可是當期盼了這麼多回以後，突然有一天，加琳真的過來了，他突然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他的血液就好像凍住一樣，嘴唇顫抖著，發不出聲音。

他一直只是個最卑微的愛慕者啊，哪怕是設想一下加琳也喜歡自己，都沒有勇氣。

他就這麼看著，看著。

看著夏加琳緩步而至，腳步蹁躚，走到了他面前。

「楊導。」她低聲地湊近他，甚至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您可不可以，不要繼續拍這部戲了？」

楊導呆住了。沒有說話。

像是怕他沒有聽到似的，夏加琳繼續輕輕地說：「要是真的要拍的話，換掉女主角，可不可以？如果是經濟方面的問題，造成的損失，我可以加倍賠償。

楊導沉默著，久久沒有說話。

他曾設想過加琳過來的原因，千想萬想，卻也沒有想到是這一出。如果說加琳是他的夢的話，那麼拍戲，則是他的靈魂。獨立地選擇劇本和演員，是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從來沒有變過。甚至為了這事和投資商吵架，也在所不惜。

而現在，加琳要求他，換演員，或者，停止拍攝。

這下子，血液是徹底凝固了。他感覺，自己甚至能夠聽到血液里冰渣咯吱咯吱的聲音。好半天，他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地說：「給我一個理由。」